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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七節

第二章

第七節

不知是否這一點說服了她,也可能只是對我的百般糾纏感到厭煩,她終於答應我的請求。儘管難以置信,但她真的穿上聖誕老公公的裝束,在深夜一點的寒夜裡陪我跑來。明明是我拜託她的,這麼講有點過分,但一看到她的打扮,我仍忍不住脫口而出:「你怎麼啦?」
「是喔。嗯,那就好。」真不知該作何反應。
「誰的名片?」她端詳著那迭設計得中規中矩的名片。
「我為啥要幹這種事?」繭美抱怨著。
「那是媽媽的職責。」沒錯,當母親的肯定已準備好要給孩子驚喜,可是自己卻收不到任何禮物。所以,讓聖誕老公公登場一下也不賴吧。
「這招是向您學的,當時情況很緊急。」我面不改色地找台階下。
「買什麼?你要送誰?」隔天在快餐店裡,我找繭美商量,她一聽,登時擺出一張臭到不能再臭的臉,繼續大口享用大漢堡。
「呃,不客氣……」雖然有些慌亂,我仍強裝冷靜,低頭回禮:「這下就兩不相欠嘍。」
「所以裡頭是什麼玩意?」此刻,站在街燈下的繭美,以下巴示意白布袋裡的盒子問道:「不過,我更好奇你啥時跑去買這東西的?」
「你沒拿奇異筆塗掉聖誕老公公吧?」
「小子,」繭美將白布袋扛到肩上,皺起鼻子嘆道:「你讓我失望的程度,遠遠超過我的預期。原本我只覺得你是個沒用的傢伙,沒想到你俗氣成這樣,我真的失望到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那也無所謂。」我再度低頭懇求,「有些人認為活在世上遇到的好事少之又少。甚至覺得這是常態,因此對人生已不抱太大的期待。對這樣的人,你難道不會想送上一點驚喜嗎?」
「我不覺得區read•99csw.com區一個禮物,就能讓她的人生轉往好的方向。」聽得出繭美不是在找我麻煩。而是真的這麼認為。「你根本只是在自我滿足。」
「很吵耶,我有我的考慮。」繭美臭著臉簡短回道。
之後,我們留下搶來的黑色房車,便拍拍屁股走人。
「喂,好了啦,快把人帶走。這傢伙就交給你。」即使對方是刑警,繭美依舊不改粗魯的態度。她一把拎起口罩男,送向不知火刑警。
「對,」我點點頭,心想沒啥好羞愧的,「我買了一個貴到爆的名牌包。」
「就當是上次的謝禮。我不是硬搶你的車嗎?要是上頭知道也很麻煩。總之,那次你幫了大忙。」不知火刑警裝模作樣地抬起右手,微微向我行舉手禮,還輕吁口氣。
「現在是半夜一點,小學生怎麼可能醒著。」
「或許會被吵醒呀,我這是預防萬一。」
「那盒子里是皮包。我想送她一個名牌包。」
一旁的我望著面對面的繭美與不知火刑警,彷佛見到兩頭野生動物——狂暴的熊與狡黯的狼,相互牽制著。
不過是購入名牌包,就受到這麼嚴厲的鄙視,我很不甘心,卻沒開口反駁。霜月理佐子一直很想要一個名牌包,講得精確點,是她「曾經」說想要。我無從判斷她當時有幾分認真,但與她聊天的回憶中,確實出現過「名牌包」的話題,而且我覺得必須把此事珍惜地記在心上才行。當然,這對我有多重要,我並不期待非當事人的繭美能夠理解。
不知火刑警似乎很滿意這交易,頻頻點頭。
說實在的,我壓根不敢想象繭美會答應穿上這套裝束。開啥玩笑,你曉不曉得自己現下的立場?講哪門子夢話!read.99csw•com想也知道她肯定會勃然大怒,痛罵我一頓后當場否決,搞不好還會賞我一、兩拳,反問:「你倒是解釋一下,這對我有什麼好處?」但我仍斗膽開口,而繭美也一如預測,勃然大怒,痛罵我一頓后當場否決,咄咄逼問:「你倒是解釋一下,這對我有什麼好處?」只不過我並未退縮,深深低頭,幾乎要跪地般哀求:「拜託,我真的很想送她聖誕禮物。」
「那麼,這個就麻煩你。」我將大盒子遞給繭美,她心不甘情不願地裝進白色大布袋,嘆道:「居然買這麼貴的東西,你以為是誰買單啊。」
相當難纏,但我尚未放棄希望。繭美雖然總是瞧不起我的言行,面對我的分手對象也極盡譏諷之能事,卻會對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感興趣。即便她對於世間的常識或流行等一般的判斷基準有所抗拒,若是脫離常軌的情況,好比那位不知火刑警的存在,她能接受的范圉似乎非常大。至於原因,大概是覺得日復一日的生活太無聊吧,所以只要小心不傷害到她的自尊心和信念,說不定她會願意代替我扮成聖誕老公公去送禮物。
「那你就送啊,幹嘛跟我講。」
「知道啦,啰不啰嗦啊你。」繭美皺起眉頭,接著問:「不必送那小鬼禮物嗎?」
杵在電線杆暗處的我不斷搓著雙手取暖。
「這是犯罪,好你個混賬小偷。」
「很遺憾,」繭美板起臉,「一丁點都不想。」
聽到這唐突的問題,不知火刑警先是一怔,旋即回道:「白新高中。」
「夢你個頭,根本就是不折不扣的犯罪。你的意思是,偷襲女人是你的夢想?有沒有搞錯?」
「當然是理佐子。」我回道:「她不但男人運差,車子還https://read.99csw.com莫名其妙被撞凹,即使如此,她未一蹶不振,也沒怨天尤人。給這樣的她一點獎賞,並不為過吧?」我望向繭美大啖的漢堡,珍惜地喝著水。
繭美難得露出略微心虛的神色。當然,她很快恢復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強勢態度,鼻子忿忿呼氣,但回話卻整個弱掉:「奇怪,憑什麼要給你看我的字典?」
回到飯店后,我才發現口罩男的皮夾還在後褲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純粹是放進口袋便忘記此事,不過我完全沒有「得還給對方才行」的正義感,第一個冒出的念頭反而是「好想用這筆錢買禮物送她」。
纏鬥到最後的最後,我決定放手一搏,賭在她那字典上頭。「借我查一下。」我對她說:「你的字典里肯定還有『聖誕老公公』一詞,換句話說,你也不否定他的存在吧?」
不知火刑譬對於繭美身形如此龐大也感到很訝異,但該說不愧是個狠角色嗎?他很快便恢復冷靜,拿出手銬。
「這我剛剛也解釋過,假如由我出馬又被海斗撞見,他一定會當場認出是我。發現聖誕老公公竟然是認識的人,不覺得很寂寥嗎?」
「什麼跟什麼?你犯傻不成?那是私闖民宅,是違法的好嗎?」
「就是說啊。」繭美同樣不帶絲毫罪惡感地扯著謊,「這傢伙持有可疑的白粉,要是他逃掉就糟了,所以我們決定找你來,讓你立功。」
「喂,你高中念哪一間?」繭美驀地一問。
「他的信用卡。」
不知火刑警一語不發,環顧四周后,撿起掉在地上的小塑料袋,弄破沾了些白粉,拿到舌上一舔。幾秒鐘的沉默過去,他像在品嘗白粉的味道,也像在思索。這位不知火刑警的形象與一舉一動,有點像電九*九*藏*書影里的金·哈克曼,散發著不良刑警的氣質。我忽然有個想象,說不定不知火刑警不受一般常識或規矩束縛,也或許他總隨時隨地計算著能得到多少好處。
我無法反駁。但,這是單方面提出分手、且此生不可能再見到她的我,所能盡的最大心意。
幾天後,我和繭美待在深夜一點的街燈下。四下黑暗,風很冷。繭美那身衣著因為是最適合這個季節的裝扮,想必有一定程度的防寒作用。相較之下,我只穿短版的外套,冷得牙齒不停打顫。
「是喔。」繭美接著說:「可我還是想問,為什麼要我幹這種事?」她再次提出抗議。
「這什麼?」
「好。」他終於開口,「這個男的由我逮捕,現場交給我處理,快消失吧。至於你們乾的好事,我就放你們一馬。」
「我的自製名片。那家百貨公司里恰巧有做名片的機器。」
「咦?」我還愣在原地,繭美已聽懂,「那就麻煩你,多謝啦。」她顯然打算撒手不管,火速閃人。
「名牌專櫃?」
霜月理佐子的公寓就在對面,即使是耶誕夜,此刻夜已深,屋內的燈火幾乎都熄滅了。「你用這個進屋。」我把還沒還給理佐子的備鑰交付繭美,再度叮嚀:「禮物放好就出來,千萬別做多餘的事。」
「或許是違法,但這樣挺有夢想的呀。」
「誰規定聖誕老公公不能送大人禮物?」我激動地愈講愈大聲,繭美卻不當一回事。「小子,你腦袋是不是浸水?潛入別人家學聖誕老公公送禮物,對方要是知情,只會覺得恐怖哦,恐怖。」她指著我曉以大義。
「假如我出馬,海斗肯定會當場認出。況且,你都幫到這個份上了,還在嘀咕什麼。」
「萬一那小鬼突然醒來,應該會嚇傻吧九九藏書?做夢都沒想過聖誕老公公竟然這麼大一隻。」
我沒搭理她。她說的沒錯,這是不折不扣的偷竊行為。數天前飛車追逐的後續是,遭繭美狠揍一頓的口罩男被趕到的不知火刑警逮捕,罪名是持有禁藥的現行犯。不知火刑警剛看到我時,一直覺得好像在哪見過。卻怎麼都想不起來,於是我告訴他從前曾有借車一事。「哦,你就是當時的那位。」不知火刑警的神情頓時緩和,「其實,剛剛署里接獲報案,說是兩名歹徒搶走黑色房車,還報上我的名字,我才追過來的。」
「最好是聖誕老公公會跟小孩交換名片!」繭美的叫喊在深夜的巷道中回蕩。海斗可能會對繭美說「不好意思,我的名片不巧用完了」吧?我暗暗期待著。
「昨天你說要上洗手間,我們不是找了家百貸公司進去嗎?那邊剛好有名牌專櫃。」
「你進洗手間老半天沒出來,我就趁空檔跑去買。」
「就算是這樣,為何要我扮成聖誕老公公!」
繭美一身紅底白邊的聖誕老公公裝束。原本我已半放棄,認為應該不會有她這種超大尺碼身材穿得下的聖誕老公公服裝,沒想到世上什麼樣的商品都有人生產。我們很快就在一家折扣商店找到,而且不必提,這套衣裝也是拿口罩男的信用卡付款。
「啊,差點忘記。這個你也帶著。」我從外套口袋拿出幾張小紙片遞給繭美。
「聖誕老公公的。要是海斗醒來撞見你,麻煩拿這名片給他。」
「名牌包!」繭美像聽見全世界最沒有意義的禮物,不僅一臉不屑,還誇張地拉高音量:「那不知是哪個膚淺國家的公主之流的女人才會想要的禮物,你跟人家買什麼名牌包!」
「可能的話,我打算趁聖誕夜潛入她家,把禮物放在她枕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