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由美瞥一眼右肩上那捆沉重的繩索。「再加上，瞧，你還一身烏漆抹黑的連身賽車服，簡直像……」

「不是那個問題……」男子擺出柔道還是空手道的備戰姿勢，迷惘的神情像不知該抓住對手哪個部位，「先不管其他的，我問你，那棟大樓的構造，是能夠利用繩索自屋頂垂降到某一層樓的嗎？」

「試試看什麼？」

「還不是因為……」

「那棟大樓的構造？什麼意思？」

「你想想，明天不是換季特賣嗎？」

「先、生。」雖然麻煩，但她不想浪費更多時間，於是很快澄清：「我不是小偷，因為我根本沒要行竊，OK？」

男子指著如月由美的肩頭，「大半夜的，居然有人背著一大捆顯然很堅韌的繩索在路上走……」

「啊，難不成……」

「不，只是我身為一般市民，為了社會治安著想……」

「社會治安？什麼跟什麼？」

「想也知道不可能有那種著作權。」男子輕搔太陽穴一帶，語帶辯解：「你應該也沒當真吧？」

「你打算闖進哪一戶？」

剛從地下室的腳踏車停車場上來，沿著大街走沒多久，這名一身西裝的男子突然出聲叫住她。男子一頭短髮，雖然有點亂翹，卻帶著幾分無邪少年的氣質，高挺的鼻樑與一對大耳朵相當顯眼，長得還不賴。只不過，深夜裡有個陌生人喊住自己，總覺得怪怪的。如月由美登時繃緊神經，難不成男子擅自認定她是耐不住漫漫長夜的寂寞外hｔｔpｓ://ｒeａｄ•９９ｃｓw.ｃｏm出晃蕩，也就是說，眼前是個好把的女人，所以上前問她要不要一起去玩？應該隨便約她幹嘛都會一口答應吧？如月由美暗自想象著，甚至已準備好回話：「我不缺男人。抱歉，我趕時間，再見。」這句話的後半是真的，前半是假的。她缺男人。

男子旋即噗哧一笑，邊說「騙你的」邊搖手，「誰教你斬釘截鐵地斷定我是加班到深夜的上班族，我忍不住瞎掰完全相反的狀況唬一唬你。」

「其實我待業中，大學畢業后不曾正經工作。不過，那是叫權利還是專利？反正我有那東西在手上，就靠權利金吃飯嘍。」

「就是那個！」

「當真了啊！」如月由美很火大，在深夜的街上氣呼呼開罵：「開什麼玩笑！這下你要怎麼賠償我！」男子嚇得手足無措，慌忙表明：「我只是開個小玩笑，並無惡意。」

「呃，我……」男子剛要回答，如月由美伸掌堵住他的話：「算了，STOP。我來猜，一直很想試試看呢。」

你到底要去哪裡呢？面對男子突如其來的詢問，如月由美暗自警戒著。看看手錶，已過子夜一點。這裡是百貨公司、辦公大廈與名牌精品專賣店櫛比鱗次的大街，但所有大樓都拉下鐵卷門，四周一片靜謐，彷佛被稱為建築物的建築物全閩上眼，發出規律的鼻息沉沉入睡。

「那你到底是……」

「嗯，也有夾『汗』字的。」

「你沒聽過『哥倫布的蛋』嗎？」如月由美一副瞧不起人的語氣。https://read.99csw.com

「聽是聽過，但目前的狀況並不適用。」

「你用手機或計算機傳訊時，不是偶爾會打括弧『笑』字嗎？」

「嘩……」如月由美覺得自己彷佛站在偉人面前，不由得一陣緊張，煩惱著該怎麼介面才恰當。

「譬如，從窗戶進不進得去？」

「真是不敢相信，怎麼會有人不記得特賣的日期。」如月由美又不禁掩住嘴角，「那邊的名店城推出全館特賣，就在明天……不，已經是今天，然後，大夥便會搶在開店前來排隊。」

男子回望身後，驚訝地睜圓雙眼，「咦，現下就開始排隊嗎？」

「不行嗎？我又沒有要偷衣服，拿到了一樣會乖乖付錢買。」

「為什麼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啊？你是幹嘛的？跟蹤狂？」

「現下是深夜一點多，但你沒滿臉通紅，說明你剛剛不是在喝酒九_九_藏_書。換言之，你是加班才弄到這麼晚吧？」

「勸你別這麼做，會受傷的，搞不好還會有生命危險。」

得到出乎意料的回答，如月由美的好奇心當場被勾起，「權利？那是什麼？」

男子神情尷尬地皺起眉頭，「你沒猜錯。不過，要是有誰連這一點都瞧不出，麻煩你帶來讓我認識一下。」

「在括弧里夾『汗』字的，通稱，『括弧汗』，那就是我發明的，所以著作權在我身上，而權利金就成為我的收入來源。由於我不曾真正踏入社會工作，對一般大眾的生活樣貌尤感興趣，所以偶爾會學別人穿西裝過過癮，算是cosplay吧。」

「我沒有搭訕的意思。」男子死命搖頭，「我原本也不想叫住你，要不是為了社會治安……」

「根據專利法，你每打一次『括弧汗』，我就能收到一些權利金。」

但如月由美毫不退卻，揚起下巴，挺起胸膛回應：「雖不中，亦不遠矣。」

「我不是那個意思……」見男子吞吞吐吐的，如月由美不免有些焦躁，「這位先生，麻煩閃開，我趕時間。」

如月由美聽不懂男子的話，怔怔盯著他。「那你覺得……老實排隊搶得到好貨色嗎？」

「真的嗎？」如月由美睜大眼，手掌不自覺往嘴邊移動，似乎想壓抑驚呼出聲的衝動，而她肩上那一大捆繩索差點沒掉下。

「想找人搭訕在先，接著連謊話都說出口，你這種男人真的很過分。」

「還不是因為怎樣？誰想聽你解釋九-九-藏-書。不然換我問你，這麼晚，你是要上哪去？」

「你曉得如何入侵位於大樓高層的住戶嗎？首先要爬安全梯上到屋頂，再把這種繩索垂降到該戶的陽台之類的地方，最後才能進屋。你連這都不懂？」

「小偷啊。」所以我才會忍不住叫住你，男子解釋道。

「我沒查過，但應該沒問題。我讀過的書都可以啊，雖然是漫畫就是了。」

「什麼？」

「哦，你說的是『括弧笑』吧？」

「為什麼？因為跟那部漫畫不一樣？不是三姊妹就不行嗎？」

「難不成你打算躲在最高層，一開店就沖第一吧？」

「像什麼？」

西裝男不由得撫著臉頰，難以啟齒似地悄聲嘀咕「呃，其實我剛喝了一點」，接著吐槽如月由美，你這根本不算推理吧？只是把所想的說出口，誰都辦得到。

「你的根據是漫畫？」男子提高音量，口吻根本幾近責罵，如月由美不禁動氣，「閃邊啦！我要過去。」

「是喔？我不曉得。」男子旋即搖搖頭。

「那不是重點。」男子一臉疲憊，深呼吸幾次后開口：「你現在去排隊，就算搶不到第一，也會是衝進店門的前幾九_九_藏_書人之一。要我陪你也OK，總之，從大門進去吧，我也能幫你沖前頭。那樣絕對比較安全。」

「噯，你這人有點壞心眼耶。一個上班族加班到現在，只可能有兩種狀況，一是工作效率非常差，要不就是工作能力強得不得了，所以大家丟一堆事情給你。」

「嗯，同樣的格式，另外還有在括弧里夾『泣』字的。」男子說著，伸指在空中寫「（泣）」。

「通常七早八早就大排長龍。我每次都忍不住想，再早來排隊，等一進門都是『預備，沖！』的狀態。看要衝手扶梯或安全梯，反正速度決定一切。不管排得多靠前，跑得快又臉皮厚才能搶第一，而且店家位在愈上層，戰況愈激烈。」

如月由美一時會意不過來，迷惘地望著男子。

「推理。」如月回憶起偵探漫畫里，接受委託后一一解決謎團的主角。那類漫畫中，主角大多是透過人們的服裝打扮、姿態舉止或身上的東西推論出真相，讓對手大吃一驚。「首先，你一身西裝，所以應該是上班族之類的吧？」

「哪個？」

「你到底要去哪裡呢？」男子欠著身，像是實在忍不住才問出口。如月由美看著男子小心翼翼的模樣，多少安心了一點，當然，她並未卸下戒備。「憑什麼我得告訴你？」

「絕對沒問題。繩索我幫你背，放心吧。」男子說著朝她伸出右手。哎呀，這麼體貼——如月由美心頭突地一跳，或許眼前這男子其實是很不錯的傢伙。

「咦？」男子當場一僵，「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