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難之際，理砂主動開口：「毛利先生怎麼啦？」

加賀點點頭，寫在記事本上。

「請到這邊來。」

「我們從駕照得知他的身分，」刑警彷佛看穿真智子的疑惑，「也從名片知道他任職于百貨公司的外商課。」接著，加賀繼續問：「你們有何關係？還是素不相識？」

「換句話說，你們正在交往？」

「你丈夫呢？」

真智子拚命思索，試圖回溯最近和毛利周介的對話內容。言談之間，或許隱藏著某人企圖置他于死地的訊息，可惜甚麼也想不起來。真智子赫然發現，這陣子和他幾乎不曾深入交談，凈是空洞乏味，毫無意義的話語。

「令嬡手上也有一副鑰匙吧？」

理砂毫無反應，面對母親轉動著眼珠子，半晌后才輕呼：「咦？」

接著，理砂應一句：「這樣啊……」

望著鉅細靡遺詢問案情的刑警嘴角，真智子想起他剛剛曾要求「盡量詳述」。

男人出示警察證，並報上姓名。他是練馬警署的加賀刑警，嗓音低沉卻中氣十足。

「毛利先生有你們家的鑰匙嗎？」

「這樣說來，你是獨自扶養女兒？」

加賀彷佛看穿她的想法，交代年輕刑警「就在這裏向她女兒問話」，接著對真智子說：「那麼，麻煩你了。」

「給他的是三個月前打的備份鑰匙。」

「你是在何時，又是怎麼確認的？」

「你們有婚約嗎？」

「就是強盜。然後，你知道毛利先生吧，他……」

「沒有。」

「體操。」

她只能搖九-九-藏-書頭，「沒有。」

「上到這麼晚？是在學習特殊的運動嗎？」

「早上就出門到現在。」

真智子察覺有人站在身後。

真智子點點頭，深吸一口氣。

理砂依舊沒太大反應，真智子不禁懷疑她沒聽清楚。

加賀微微舉手表示了解，而後詢問真智子的意願。她雖然答應，卻有些遲疑。

「原來你有個女兒。有沒有其他孩子？」

此時，走廊盡頭的電梯門開啟。這是一棟七層公寓，他們在三樓。

那天是星期三，整日陰霾，雨水彷佛隨時會滴落。不過，到了晚上終究沒下雨。

加賀似乎想說些甚麼，卻沒找到合適的話語。每次真智子提起女兒在學機械體操，大多數的人都是相同的反應。

「哦，那麼……」

「所以……就是到處凌亂不堪。平常不可能那麼亂七八糟的。」

「待會兒請告訴我。」加賀筆記后，放低聲量問：「那麼，對於這次的不幸事，你有沒有任何線索？」

「是令嬡嗎？」加賀注意到兩人在交換眼神，出聲問。

「需要我說明嗎？還是你想親自告訴她？」

加賀緊盯著真智子，彷佛想從她的表情看出蛛絲馬跡。真智子不由得垂下目光，忽然擔心起自己現在的模樣，像失去情人的女人嗎？這種時候是不是該流淚？還是該陷入半瘋狂的狀態？可惜她辦不到，演技不夠精湛。

「對。」理砂答道。

真智子向刑警說明是理科的理，砂石的砂。

「體操？機械體操嗎？」

九-九-藏-書「一具男性屍體倒卧在內？」

「應該吧，我不太記得。」

真智子不明白這和案情有甚麼關聯。

「請盡量詳述發現屍體時的狀況。」加賀說道。

「放學后我直接去運動俱樂部。」

「最近我在會計事務所當行政人員，每周會去舞蹈教室教三堂課。今天有課，所以較晚回家。」

「他經常到府上嗎？」

這是警方最先提出的問題，真智子記不得是哪個刑警問的。刑警們既未自我介紹，也沒說明接下來的流程。

「幾歲？」

「想必很辛苦。你的工作是……？」

「在裏面的房間。」

「沒有，怎麼會……」

「換句話說，你在和室發現屍體后，完全沒有碰觸其他東西？」

「聽說你去運動俱樂部上課？」加賀問。

「嗯。」真智子斂起下巴。

「原來如此。」

「對。打電話報警后，我就待在餐廳。」

「我們五年前離婚了。」

真智子不希望理砂目睹屍體。

真智子深吸口氣。

「後面有和室及西式房間各一。你先走進哪邊？」

「喔……」加賀似乎小小倒吸口氣，「你跟他還有聯絡嗎？」

「雖然聯絡得上，但幾乎毫無往來。不過，偶爾會接到對方的電話，可能想聽聽女兒的聲音吧。」

「把這位太太帶出去。」

「她目前好像不在家。去補習嗎？」

「原來如此。然後呢？」

「十一歲。」

「我覺得不對勁，便到後面的房間查看。」

「意思是，你沒靠近窗戶？」

實際上，真智九*九*藏*書子不曾考慮和毛利周介結婚。

「是的。」

「到現在？」

「周一、三和五。」

「我們很熟。與其說很熟……」她咽下唾沫，仍覺得口乾舌燥。「其實我們非常親密。」

加賀帶真智子到逃生梯旁。此時，鄰近的一扇門打開，一名中年婦女探出頭張望，無意間對上刑警的目光，隨即縮回去。

「她的名字是？」

理砂抬起和小巧臉龐相比顯得碩大的雙眸，用力點頭。看來，沒必要向她說明此人是刑警。

她似乎並未受到驚嚇。難道現今的孩子不把這種事放在眼裡嗎？還是純粹沒有真實感？

「是的。」真智子回答。

「每周三次指的是……？」

「大約半年前。」

真智子話還沒說完，好幾個男人已脫掉鞋子，逕自走進屋內。

「不要緊，從你想到的地方講起就好。」

「你是……楠木真智子小姐嗎？」

「線索……嗎？」

「不是。她去運動俱樂部上課，應該快到家了。」

「這樣啊。現在要你提供線索，的確有些強人所難。」加賀應道。是在安慰她嗎？真智子搞不清楚。

「接下來呢？」

「嗯，他……被殺了。」真智子語帶顫抖。

「嗯。」

「不好意思，我女兒……」

「還有誰？」

加賀點點頭，沒多說甚麼。

「之後有誰打來，或者你曾打給別人嗎？」

「和室。沒想到……」

「加賀刑警，能不能請太太進屋？」

「偶爾。」

「有。」

「九點半左右。」

「我下班回來，剛要打九-九-藏-書開家門時，卻發現沒鎖。原以為是女兒在家，進門一看，屋內竟然變成那樣……」

「是的。」

「是的。」真智子答道。

半晌，一個男人踏出門口，步向真智子。對方身材高大，眼神銳利，也許和她同齡，或者略長几歲。她今年已三十四歲。

加賀在記事本上振筆疾書，而後默默盯著那些文字。那是令人坐立難安的沉默。望著他眉頭的皺紋，真智子不禁擔心自己說出可疑的話。

又經過數分鐘，管區警署的刑警才抵達。一臉殺氣的男人、老奸巨猾的男人、目光犀利的男人，形形色|色。不過，他們都具備刑警的特質，看上去個個思慮縝密，無隙可乘。光是和他們對峙，身體的感覺就喪失好幾個百分比。她相當不安，深怕自己無法保持冷靜。

踏出電梯的是理砂。她身穿運動服，肩背小運動包，一頭長發束成馬尾。大概是察覺氣氛不尋常，她停下腳步，流露困惑的眼神，但目光很快轉向真智子。見母親和陌生男人在一起，她立刻浮現警戒的表情。

「不，我來就好。」真智子走近女兒。理砂待在原地，注視著母親。

「我跟你說，家裡似乎遭強盜入侵。」

「理砂。」

「我記得，是附近一家鎖店。家裡的電話簿上有他們的聯絡號碼。」

忽然聽到毛利的名字，真智子詫異地睜大雙眼。

「一般租房子時，房屋仲介商頂多隻會提供兩副鑰匙，所以你另外打一副？」

「你今天幾點出門？」

她又看手錶一眼。理砂的練習https://read.99csw.com時間是下午七點到九點半。

真智子猶豫著該如何接下去。她努力思索較溫和的說法，卻怎麼也想不出來。

「平常大多是這樣。」真智子從旁插話。

「當時窗戶關著嗎？」

「你回家時大概是幾點？」

「其他就沒有了。」

「呃，該從哪裡講起……」

「記得是哪家店嗎？」

其中一人吩咐，於是有人帶真智子到外頭。她隱隱察覺刑警們在背後四處走動。不曉得他們會如何搜查，她莫名心生恐懼。

「意思是，你今天剛剛回家？」

此時，真智子家的大門打開，另一名刑警探出頭。

「唔，然後……」加賀抬起頭，大拇指比向後方，也就是真智子的房間。「你和毛利周介是甚麼關係？」

「回到公寓大門口時，我不經意地看過手錶。打電話報警后，我也一直緊盯著時鐘。」

「變成怎樣？」

「不，我沒聽他提起。平常他會事先告訴我，不過臨時過來的次數也不少。」

約莫是真智子打電話報警的七分鐘后，兩名制服警察從最近的派出所趕來。然而，即使他們趕來，情況也不會有太大的變化。他們只能要求真智子「請待在原地不要離開」。

「屍體在哪裡？」

「是的。」

「他原本預定今天要來嗎？」

加賀點點頭，瞄了手錶一眼。真智子受到影響，目光也落在左手上的表。時間剛過晚上十點鐘。

「只有一個女兒。」

「何時開始？」

面對加賀的詢問，真智子輕輕搖頭：

「我馬上打電話報警。」

「是的。」真智子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