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格一字一句道：「當然沒那麼簡單，兇手所用的方法，是一種省力到極限的方法，只需要動一根手指，就能毫不費力地殺人。」

「鐘擺？」連峰眉頭深皺。

「那個吻痕！」宋然叫了起來，「死者臨死前親吻過手機屏幕，這就是微調！」

「你說錯了，殺那個人不需要會什麼武功！」他們背後傳來一個慵懶的聲音。

連峰卻有些聽明白了：「你接著說。」

連峰和楊大慶面面相覷：「混凝土香腸？」

連峰大吃一驚，追問道：「兇器到底是什麼？」

林欣欣左手扶著牆，身體微微顫動著，還在不斷地搖著頭。

楊大慶質疑道：「可是一根灌滿水泥的香腸，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呢？」

連峰和楊大慶環顧了一周，很快發現，這個房間和案發現場的戶型是左右對稱的。同樣映入他們眼帘的，還有林欣欣那張驚訝的臉。

韓格卻向宋然擺擺手，示意她不要說話，自己接著說：「原來如此，這雨篷的質量明顯比花架好嘛，香腸在雨篷上掛了這麼多天都沒事，可在花架上掛了幾個小時，就把支撐桿扯壞了。」

宋然忍不住說：「事到如今，就不要把什麼都推到你朋友身上……」

林欣欣搖頭：「不，不是我……」

宋然笑了笑：「當然，也許還有我們不知道的。」

林欣欣說：「是我朋友建議的，她說陽台里有個洗衣池，洗衣晒衣能方便很多，我本來還嫌麻煩，是她幫我買材料，聯繫泥工師傅，很快就造好了，現在果然方便很多。」

他走到那個新砌的洗衣池旁，指了指池底的水泥：「而是一根混凝土香腸。」

「走，去哪兒？」韓格滿臉迷茫。

卻聽韓格開始解釋：「這幢樓的層高，是差不多3米，花架最右端的支撐桿到我們這個陽台的距離，也差不多是3米，支撐桿到死者的腦袋的距離，也差不多是3米，而這串香腸的總長度，是兇手精確計算好的，也差不多是3米。」

「這個問題問得好，兇手當然也想到了。」韓格說，「所以為了讓這根假香腸在外觀上和普通香腸沒有分別，她用了顏料來偽裝，紅色畫精肉，白色畫肥肉……」

正在這時，一陣門鈴聲響了起來。

「我沒有殺人。」林欣欣的聲音雖然不高，但是一字一句很清楚。

韓格不緊不慢地解釋：「兇手在灌制香腸時，一開始灌進去的當然是肉，可到了最後一節，九_九_藏_書卻灌進了一些水泥，製成了一節混凝土香腸，可是水泥的密度遠遠超過了肉，為此，兇手才特別用了兩層的腸衣。」

連峰點點頭，昂首走在前邊。宋然走到還在和楊大慶互相吹捧的韓格身邊，一把抓住他的衣服揪了過來：「大作家，走吧。」

韓格又問：「衛生間里明明有洗手台，為什麼在陽台又做了一個？」

這下宋然傻眼了：「可你不是說……」

「微調？」連峰仍然很詫異，「如何微調？」

「沒錯。」韓格點點頭，「情人在電話里索吻，誘使死者轉頭或者低頭，卻不知，他的腦袋因此進了兇手的瞄準器。」

韓格笑了笑：「不，她並不一定要去過死者的家，只要去過相同戶型的房間就可以了，就像我們現在所在的這個，2單元802室。」

宋然認真地說：「真相的一部分已經浮出了水面，我想，你也很想知道吧。」

楊大慶不解道：「難道『電話情人』去過死者的家，否則她怎麼知道只有在那個位置才能看到卧室門口呢？」

「就算是警察，也不能三番五次地上門無理取鬧啊。」她緊緊抓著門把手，眉宇間還殘餘著怒氣。

韓格拿起香腸：「當然，不僅僅是香腸，如果我沒猜錯，這串香腸的兩頭本來還各有一節香腸，而其中有一節，並不是純粹的香腸，而是……」

連峰一臉冷峻地和他握了握手。倒是楊大慶很是驚喜地看著韓格：「韓格，你……你難道就是那個武俠小說家牧歌？我看過你寫的書，想不到竟然能見到真人啊！」

「這個人確實古怪得很，但不可否認，是他揭開了謎底。」

韓格卻看向了林欣欣：「林小姐，最後再問你一個問題，這些香腸，不是一直掛在陽台上的吧。」

林欣欣回答：「一周之前。」

韓格臉上露出「果然不出所料」的笑容，嘴裏嘀咕了一句：「再加上截去的兩頭，差不多有3米了。」

韓格點點頭：「介意我把這些香腸拿下來看看嗎？」林欣欣臉上有些奇怪，但還是點了點頭。韓格拿了晾衣竿，將香腸從晾衣架上取了下來，拉直了鋪在地上，又問林欣欣：「請問家裡有捲尺嗎？」林欣欣臉上疑惑更甚，但還是去拿了一把捲尺過來。

林欣欣一臉困惑：「你說什麼，我完全不懂。」

韓格點頭：「正是如此。」

林欣欣打開門的時候，表情完全失read.99csw.com去了鎮定。

「是，我去過陽台收衣服，怎麼就能說明我殺了那個人呢？」林欣欣有些激動了，她走到陽台，指著右側封死的護欄，「難道我會法術，變成蒼蠅從這裏飛出去殺人，還是我會武術，隔著老遠發功把那個人打死了！」

楊大慶撓撓頭：「掛在那裡，怎麼殺人？」

「香腸？」連峰驚訝不已，「你說兇器是香腸？」

連峰又問：「難道，難道兇手就是把這根香腸當作流星錘，砸死了周亞歐，可她一個瘦弱的女人……」

連峰向宋然使了個眼色，宋然過去打開了門，門外站著一個瘦弱的女人，詫異地看著屋子裡的人。

韓格指著那個花架最右邊的支撐桿：「看到那個下凹的地方了嗎，如果我沒猜錯，這串香腸曾經在那裡掛過，而它的重量超出了支撐桿的負荷，所以支撐桿才會變形了。」

連峰也不解道：「你是說，香腸曾經在那個花架上掛過？」

宋然看向林欣欣：「林欣欣，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說？」

韓格解釋說：「電話當然不能給人定位，給死者定位的恰恰是他自己。你們都知道，這是個『情人電話』，死者要和情人說甜言蜜語，當然要防範自己的妻子，而只有他背靠著陽台左側欄杆，才能看到卧室的門口，並時刻留意到妻子的動靜。死者和這個『電話情人』通話可不是一次兩次了，他應該早已經養成習慣，甚至是本能，就是到陽台這個位置來通電話。」

宋然接著說：「你還不願承認嗎？」

宋然點點頭，有些不甘地移開身子，讓背後的韓格與他見面。

連峰和楊大慶的目光都向林欣欣看了過去，林欣欣呆在原地，不停地搖頭，目光中滿是不可思議。

宋然介面道：「混凝土香腸就會以支撐桿為圓心做出鐘擺運動。」

楊大慶仍是一知半解的模樣：「怎麼都是3米？」

「我所了解的情況都已經告訴你了，我不知道你們還想知道什麼。」

宋然恍然了，脫口說道：「所以，那個男孩的紅色白色顏料才會被用去大半！」

「不，你錯了，」背後響起韓格的聲音，「兇手不是她，另有其人。」

「原來如此。」韓格抬起頭，看著那串香腸，「這些香腸，應該就是造洗衣池的那幾天做的吧。」

連峰露出恍然的神情：「這麼說，這個『電話情人』與兇手有關係？」

林欣欣愣住了：「你們……你ｈttｐｓ://ｒeａd•９９cｓw•ｃom們都知道了。」

「不，你並沒有完全告訴我。」宋然直視著她的眼睛，「至少你沒告訴我，你是張博的妻子。」

林欣欣皺著眉頭：「難道你們懷疑是我……」

宋然懇切地說：「林女士，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以後絕對不會再打擾你了。」

韓格站起身說：「我的推斷應該是沒有錯的，好了，現在可以進入正題了。咱們先來說說死者那個『電話情人』，你們還沒查出是誰吧。」

連峰說：「由於這個號碼是非實名制的，所以暫時還查不到機主的信息，但兇手既然不是周亞歐的妻子，那這個『電話情人』恐怕和本案沒什麼關係。」

宋然指向陽台的洗衣台：「所以，這個洗衣台也不過是兇手的掩飾，她造洗衣台的目的，只是為了得到一些灌制假香腸的水泥。」韓格打了個響指：「全對。」

「你們好你們好。」韓格露出陽光般的笑容，上來和連峰、楊大慶握手，「小弟韓格，第一次見面，以後多多關照。」

「不，這通電話和周亞歐的死大大有關係。」韓格使勁搖頭，「甚至可以說，是實施這個殺人詭計的關鍵！」

宋然嘆了口氣：「還是直接去林欣欣家吧，真相在那裡揭開比較合適。」

連峰眉頭大皺：「關鍵？」

宋然頓時明白了：「難怪剛才我盪鞦韆的時候，他一直盯著我看，原來他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鞦韆。」

「我只是說兇手是在這裏殺人的，可沒說就是她。」韓格解釋說，「首先，殺人詭計確實是在這個屋子裡實施的，但並不是在陽台，而是旁邊的次卧，可案發的那半個小時，林欣欣只去過客廳和陽台，並沒有作案的機會；其次，要想讓一根混凝土香腸以假亂真，僅僅用一些顏料可是糊弄不過去的，這必須是專業的人才能做到。」

宋然苦著臉點點頭，然後又小聲補充說，「而且隊長，他還不知道我們是警察。」

楊大慶一臉困惑：「我不懂，電話怎麼能給人定位？」

韓格也笑了笑：「你的比喻有點意思，兇手的殺人手法，確實有點像狙擊。」

林欣欣遲疑了幾秒鐘，終於鬆開了手，讓他們四人走進房來。宋然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她的兒子，林欣欣領會了她的意思，馬上把兒子抱進了次卧，然後安靜地回到眾人面前。

林欣欣卻似乎對他之前推倒自己心有餘悸，退開幾步，和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九_九_藏_書。

韓格點頭：「不錯，整根香腸本來是水平的，速度為零，勢能最大，當擺動了90度后，混凝土香腸到達最低點，此時勢能完全轉化為動能，速度也達到最大，之後又繼續向右擺動了少許，就重重擊中了周亞歐的後腦，這股力量十分驚人，足以致命，這也解釋了為什麼襲擊周亞歐後腦的力道來自於斜下方。我猜想，兇手事先給混凝土香腸那端系的是一個活結，活結由一根長細線控制，兇手只要用一根手指拉動細線，活結打開，鐘擺運動就發生了。殺死周亞歐后，兇手迅速扯回香腸，剪掉那節混凝土香腸，由於另一端的香腸與支撐桿固定，也會留下痕迹，所以一併剪掉，兇手再將剩餘的香腸掛回雨篷，神不知鬼不覺。」

韓格拉開捲尺，蹲下來量了一下這串香腸的長度。

林欣欣跪倒在地，眼眶裡淚水湧出：「她……她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

連峰脫口而出：「而這個圓恰好能穿過周亞歐的腦袋，換句話說，混凝土香腸正好能砸中他的後腦！」

連峰和楊大慶異口同聲地問：「究竟是什麼方法？」

韓格點點頭：「不僅有關係，極有可能是兇手本人，她通過電話與死者建立起情人關係，目的恐怕就是將死者定位在這個實施殺人的最佳位置。」

韓格繼續說：「正式殺人之前，兇手要做的，就是將這串香腸的一端緊系在花架右端那根支撐桿上，然後把香腸水平拉直，將有混凝土香腸的一端系在陽台的防盜欄杆上，你們可以設想一下，如果這時候，突然將混凝土香腸這一端解開，會發生什麼？」

「273厘米。」宋然盯著捲尺的刻度，立即報出一個數字。

韓格笑嘻嘻地低下頭：「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啊。」

連峰卻道：「可是死者的致命傷口，並不是在後腦的正後方，而是斜下方，如果比作狙擊，怎麼可能會有拐彎的子彈？」

韓格走向了陽台左邊的洗衣池，問道：「這個洗衣池是什麼時候砌的？」

宋然轉頭看過去，韓格邁步走近，眼神中光芒四射，就和他剛才從雙杠上跳下來的時候一樣。

韓格點點頭，走到陽台右側，指著斜下方的3單元701室的陽台，也就是案發現場：「要想實施這個殺人計劃，關鍵就是要讓死者固定在一個位置，也就是701陽台左側的欄杆，這通電話，起到的恰恰就是這個定位的作用。」

趁著韓格和楊大九-九-藏-書慶相見恨晚的當口，連峰深皺著眉頭走到宋然身邊：「你電話里說的，就是這個人？」

韓格說：「這你就說對了，兇手用的子彈確實會拐彎。」

連峰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了腳底下那串香腸。

「去解開『隔空打物』的謎題啊，就像你剛才做的那樣。」

「瞄準器？」楊大慶笑了起來，「你說的好像狙擊手啊。」

連峰從吉普車上下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問宋然：「謎團真的已經解開了？」

韓格點點頭：「沒錯，以這根支撐桿為圓心，畫一個圓，而半徑就是這串香腸的長度，差不多3米……」

對於韓格的舉動，連峰和楊大慶完全摸不著頭腦。連峰冷冷地說：「這搞的是什麼鬼？」宋然忙說：「隊長，請聽他說下去。」

「專業的人？」宋然納悶兒了，猛地想到了什麼，看向了林欣欣，「難道……難道是個美術老師？」

韓格走進了陽台，對著林欣欣微微一笑：「不得不說，兇手很了不起，竟然想出了這種匪夷所思的辦法。」

韓格接著說：「如果我沒猜錯，那個『電話情人』在給周亞歐打電話的同時，也正在注視他的一舉一動。她的殺人試驗，應該已經演練過無數次，分寸也拿捏得十分準確，但周亞歐的姿勢並不在可控範圍內，為了能準確無誤地殺死他，必須進行臨時的微調。」

宋然盯著她，嘆了口氣：「何晶，你來得正是時候。」

連峰轉頭仔細地打量著韓格，還是一副覺得這個人不靠譜的樣子。

「不僅僅是掛在那裡，」韓格淡淡一笑，「而是像鐘擺一樣懸挂在那裡。」

「昨晚你並不是一直在打遊戲吧。」宋然卻直入主題，「我拜訪過你那位朋友何晶，她回憶起你在遊戲期間曾經去過陽台，你不會否認吧。」

韓格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真是過獎了，改天一定送本簽名書給你。」

「沒錯，兇手的殺人手法，就是鐘擺！」韓格不禁看了宋然一眼，「鐘擺的道理，和鞦韆是一樣的。」

林欣欣有些驚訝：「你怎麼知道的？造洗衣池的時候家裡要有人在，那幾天我要上班，她正好有空，就過來幫我督工，順便灌制了這些香腸。」

林欣欣似乎在想著什麼，半晌才回過神，指著陽台外的那個窗戶，顫聲道：「本來……本來我朋友是把它掛在那個……那個窗戶雨篷上的，但昨晚我朋友說，這幾天可能……可能會下雨，她就收進陽台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