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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鮫人的眼淚 第八節

第六章 鮫人的眼淚

第八節

宋然仔細地看了一遍投影在幕布上的文檔,文字內容除了連峰的陳述,還有上海推理協會的接待人員的筆錄,他們證實,在交談會的三天日程中,許承岩一直沒有單獨外出過。他們還提到了一點,退房后協會主動提出派車送許承岩去飛機場,但被他拒絕了,理由是想先去拜訪一位老朋友。
連峰繼續陳述:「項警官已經說過,兇手用了常人難以想象的複雜手段殺死了柯仁雄,作案中使用了手術刀、棉墊、止血鉗等醫用工具。我已經在本市正規的醫院和醫療器械商店進行過調查,詢問是否有私人購買者或者器材的丟失狀況,可惜沒有發現。由此可以推斷兇手得到這些工具的來源,一是本地的非正規渠道,二是外地的正規醫院或商店,三是外地的非正規渠道,而從兇手心思縝密這一點來推斷,以第三條假設的可能性最高。」
「那許承岩的號碼他哪來的?」
「女士,這和柯仁雄被殺有關,請您務必告訴我。」
「昨天趙若愚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我確實有些接受不了,但至少現在已經平靜下來了,我衷心希望你們能早日查明真相,但如果要我猜測誰有殺人的嫌疑,我可以對上帝發誓並不知情。即便你們現在跑到加拿大來找我,我也只能告訴你們這些。」
宋然終於明白了連峰為什麼如此重視許承岩的上海之行,在場的其他人也都露出了恍悟的表情,副局長當即拍板,決定調查重點從此轉向許承岩在上海交談會結束后的行蹤,讓刑偵隊一定要查出他去過哪裡,和什麼人接觸過,希望以此為突破口查明案子的來龍去脈。
「有明顯的跡象表明,交談會結束后,許承岩並沒有立即回來。」連峰用紅外線筆點觸著重要文字,「還有非常奇怪的一點,我們詢問了所有的航空公司,查到了許承岩飛往上海的身份登記,但是九_九_藏_書沒有他從上海回來的航空記錄。」
宋然很清楚地聽見沈瑜輕輕嘆了口氣:「他已經死了,沒有必要再追究了。他的死和我們離婚沒有絲毫關係,你們不用執著了。」
宋然趕到警局會議廳的時候,討論會正開始不久,鑒證中心的同事正在作物證陳述。屋子裡已經擠滿了人,很多同事只能從辦公區搬來椅子,把膝蓋當作記錄台。她正想效仿,忽然見到楊大慶在向自己招手,這才發現他和連峰之間還留了一個座位。
楊大慶回答:「託兒所的老師和超市的收銀員都證實見過許承岩,時間也對得上。」
宋然依言將電話掛斷,幾分鐘之後,一個異國的手機號碼打了過來,宋然接起電話,來電者正是沈瑜,但電話中除了她的聲音,還夾雜著一些鬧市的雜訊,宋然猜想她是為了避開女兒,故意到了家外面使用手機回電。
那也就是柯仁雄的女兒,宋然頓時反應過來,但她沒有從女孩的語氣里聽出任何哀傷的成分。她猜想應該是沈瑜還沒有把柯仁雄的死訊告訴女兒,因為即便親情再是淡漠,得知親生父親被害身亡,絕不可能還如此平靜。
「這就是疑點所在了,以許承岩的身份,會捨不得花錢買一張飛機票嗎?」連峰提高了音量,「我所能想到的解釋只有一個,如果一個人想要模糊自己的行程,就絕對不會選擇乘坐飛機。因為目前在我國,除了乘坐飛機是需要登記個人訊息,而其他的諸如火車、汽運等交通工具卻不需要任何身份驗證。正因為沒有這種限制,交談會結束后,許承岩的行蹤就成了詭秘,也許他還留在上海,也許他去了別的地方,沒有人知道。」(筆者注:2012年以後,我國所有列車已施行車票實名制,但本案發生的時間點在此之前。)
「他會不會是坐火車或者https://read.99csw.com長途汽車回來的?」有人高聲問。
這位刑偵專家有些尷尬,終於低下頭來翻了翻手中的屍檢報告,很快他的眉頭再次皺起,緊接著問道:「兇手在柯仁雄身上刻了一篇佛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時候手機再次響起,宋然解開屏幕鎖,發現是連峰發來的信息,內容是通知她馬上回警局參加關於談論柯仁雄被殺案的專題會議。
「也不一定就在上海。」連峰走到前台,從口袋裡掏出一個U盤插入電腦,打開一個文檔,通過投影儀投射在背後的幕布上,「在上海警方的協助下,我和推理協會取得了聯繫,得知交談會從上月7日至10日,一共進行了三天,許承岩乘坐6日的飛機當晚到達上海,便一直住在由協會安排的酒店內,三天交談會結束,他同時辦理了退房手續。」
「兇手會不會並不止一人,而是好幾人同時犯罪?」這位年紀已經不小的刑偵專家一字一頓地問。宋然聽著不由感嘆,這些所謂的專家怎麼總是喜歡提出這些自以為是的問題,而不事先認真地看看刑偵隊的報告。
這位刑偵專家頓時不吱聲了,全場也陷入了一片寂靜。宋然趁機問楊大慶:「大慶,那個推銷員查了嗎?」
項琳搖搖頭:「123個遊客中,沒有一個人在監控死角中停留的時間超過兩分鐘,而且,同時處於監控死角中的人數最多沒有超過三人,三個人同時在監控死角中的時間只持續了幾秒鐘,兩人同時在監控死角中持續最長的也只有一分多鍾;還有,我對死者身上的每道傷痕都進行了仔細的檢查,發現這些傷痕有明顯的先後順序,無論筆畫還是文字都遵循了這篇梵文原有的順序,也就是說,這1000多刀是一刀接著一刀地割下的,而不是數名兇手同時動刀的結果,這在屍檢報告上已經寫得很九_九_藏_書清楚了,麻煩您老再仔細看看。」
「這還是一個謎。」項琳喝了口水,「也許其中隱含著深意,但也不排除是兇手故弄玄虛,誤導警方。我們鑒證中心僅能從中判斷的是,兇手在殺人前絕對做足了準備,並事先和柯仁雄進行過接觸,對他的軀體尺寸有了非常詳盡的了解。否則,除非兇手是台十分精密的機器,才能臨時起意,將358個梵文均勻有致地刻滿了柯仁雄的全身。刻字的照片在報告里也有,您老可以再看看。」
宋然「哦」了一聲,轉回頭,卻看見身旁的連峰緊繃著臉,不知在想些什麼。
現場一陣騷動,討論聲頻起,副局長看向連峰:「你也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有證據。」
「沒有關係,只是我暫時不想讓女兒知道。但坦白說,對於他的死,我提供不了任何有用的訊息。」沈瑜回答得如此直接著實讓宋然感到出乎預料。
對方既然這樣說,宋然只有無奈地表示理解。沈瑜也隨即掛掉了電話。
沈瑜也許真的是不知情,她思索著,但這樣一來,如果只參考趙若愚提供的訊息,完全找不到可以順藤摸瓜的線索。
副局長問:「所以你懷疑許承岩去上海另有目的?」
宋然看著連峰,有些詫異,她也不知道隊長什麼時候自行查到了這些線索。
「雖然暫時沒有證據,但我們也許有了一個尋找證據的方向。」連峰站起身來,提高了音量,「通過調查,我發現上個月許承岩曾經去過一趟上海,名義是參加由當地推理協會組織的交談會。」
她做了一次深呼吸,穩定心神,把自己這幾天對柯仁雄背景的調查及對許承岩和趙若愚的筆錄情況大致彙報了一下,直言暫時還沒有找到任何可靠的證據。如她所料,大伙兒聽完后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監控中不是存在死角嗎,兇手會不會混在遊客中,利用監控https://read•99csw.com死角掩藏了身份?」一位參与談論的刑偵專家提出質疑。
一旁的連峰問了一句:「那許承岩離開『恐怖列車』之後的去向呢?」
項琳點動手中的滑鼠,截取了監控畫面中靠近「恐怖列車」的那塊區域,然後放大,畫面中出現的遊客相貌頓時清晰起來,雖然還是達不到能分辨五官的效果,但每個人的身材和臉部輪廓都明顯多了。
「您對他的死不感到意外嗎?」
「查過了,那個推銷的承認,的確是在那個時候打電話給許承岩的,但他說自己不認識許承岩,當時被許承岩在電話里一通罵,就把電話掛了。」
離開明河大廈,宋然立即撥通了遠在他國的沈瑜的電話,接聽的是個十六七歲的女孩,自稱是沈瑜的女兒。
連峰瞥了瞥宋然。宋然趕忙翻出筆記本,站起身,險些碰倒了凳子。雖然這種形式的發言已經不是第一次,她還是控制不住心中的緊張。
「沈女士,抱歉打擾您,是關於您前夫的一些問題。」宋然硬著頭皮問。
會議再次陷入了沉默,也許所有人都沒有經歷過這樣一件古怪的殺人案,案發至今,殺人手法、嫌疑犯、殺人動機這三大案件要素竟然還是完全空白。
硬擠進座位后,宋然發現連峰的臉色不太好看,他緊盯著前方,眉頭鎖成一團。宋然循著他目光看向前方,幻燈片上顯示出的正是夢幻山莊對「恐怖列車」的監控畫面,而此刻利用投影儀在作案件陳述的就是項琳。
宋然愣了愣,繼續問:「那可以請您告訴我,當初您為什麼要和柯仁雄離婚,並帶著女兒離開嗎?」
「在對監控錄像進行詳細分析過後,結果並不樂觀。」她的表情也很凝重,「首先排除了錄像經過人為剪輯或者處理的可能性,畫面所顯示的情景都是當時真實發生的。鑒證中心還利用軟體對錄像進行了提高解析度的努力。在經過最大限度校九_九_藏_書正的錄像中,仍然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人士的蹤影。」
這時主持會議的副局長示意項琳回到座位,然後讓刑偵組從嫌疑人和作案動機的角度進行發言。
「我不認為應該排除許承岩,至少在和案件相關的這些人當中,他的嫌疑還是最大的。」連峰忽然打破了沉默,「正如項警官所說,兇手殺人前做了充足的準備,布置了一個精密的殺局,而顯然把柯仁雄引到監控死角中正是其中的關鍵,如果沒有這個重要環節,殺人計劃就不可能成立。而實施這一重要環節的人,就是許承岩。而且根據宋然的調查,很顯然,許承岩是有意接近柯仁雄的,這也符合前期殺人籌劃的意圖。」
「他說號碼是從網上買的。然後我又去查了那個網上賣號碼的,他說是從一個快遞公司弄到了這些號碼,我又找了那家快遞公司,他們承認許承岩的手機號碼確實是由快遞單號泄露出去的。總的來說,和許承岩說的沒有出入。」
「在柯仁雄被殺的這段時間內,接近過『恐怖列車』的遊客總共有123人。」項琳繼續分析,「鑒證中心對這123人中的每一個都進行了身體和臉部的特徵掃描,並結合夢幻山莊中其他區域的監控錄像對每一個人進行了追蹤。結果發現這些遊客在離開『恐怖列車』后,都沒有再回到『恐怖列車』,也就是說這123人可以排除有重複的可能。當然最令人匪夷所思的還是,兇手殺害柯仁雄的時間至少需要一個鐘頭,但這123人全部沒有足夠的殺人時間。」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抱歉,這是十分私人的問題,我不能說。」
出於同樣的考慮,宋然沒有自報警察的身份,只是說自己是沈瑜在國內的朋友。女孩很快就把電話轉交給了母親。果然不出所料,在宋然說明身份后,沈瑜說話的聲音頓時變得很輕,她告訴宋然先掛斷電話,過一會兒便回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