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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鮫人的眼淚 第九節

第六章 鮫人的眼淚

第九節

她們很快趕到了夢幻山莊北端的「恐怖列車」前,宋然指著那座人魚銅像說:「就是這個人魚了。」
宋然和項琳一時都笑得合不攏嘴。宋然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對著項琳說:「項姐,你接著說啊,林慧雲怎麼了?」
「我不敢肯定,但總覺得這座銅像有些古怪。」宋然仰頭凝視著鮫人的臉。
「鮫人?」
項琳打量著銅像,眉頭蹙了蹙:「這好像不是美人魚啊?」
約20分鐘的車程后,宋然驅車趕到了夢幻山莊,停妥車子后,急忙跑到另一邊,拉開了副駕駛座位的車門,項琳懷裡抱著一個裝有測量設備的工具箱,一臉的不情願。
宋然沒有想到中國古代竟然也有人魚的傳說,聽到項琳的解釋才恍然大悟,但她此刻並不在意雕像本身是什麼,而是想弄明白其身體內的奧妙。
「勇氣?」宋然看著她,一臉納罕,「這要什麼勇氣?」
「不不,您才是真正的警花。」楊大慶慌忙轉口,「她是花瓶,光能看不能用。」
「哦,我的意思是,這不太像是西方的那種美人魚。」項琳急忙解釋,「而像是中國古代神話里的鮫人。」
宋然苦笑了一聲,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麼當自己提出要去拜訪許承岩時,隊長並沒有與自己同行。
想不到項琳已經收好了工具箱,坐在長凳上安靜地等候。一看到宋然,她就搖了搖頭。
如果說剛才的鮫人形象還有些模糊的話,眼前這座銅像就很鮮明了,這是位身姿婀娜、巧笑明眸的少女,身縈彩雲,腳踏荷花,胸前綴滿金色鱗片搭接成的掛飾,雙臂上纏繞著大小不一的碧玉環,最特別的是少女頭頂上還長著兩隻犄角,凸顯出她並非凡俗之人。
項琳躊躇了一陣,終於解開了安全扣。宋然鬆了口氣,幫著提過工具箱。
宋然不懂藝術,但也很容易就看出這座銅像的風格與鮫人銅像一致,顯然是出於同一人之手,可是表象出的意象卻大相徑庭,鮫人讓人看著壓抑,龍女卻叫人看著欣喜,不知這是為什麼。
宋然苦笑了一聲,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又想到了那個人。身為警察,自然要想九_九_藏_書方設法自己尋求謎底,近來的一些案子,她也確實是這樣努力並解決的,並且覺得以後再也無需那個人的幫助。但偏偏老天不從人願,現在竟然又發生了這樣一件離奇的命案。
「林慧雲的丈夫是嫌犯,按道理不該告訴你這些的。」項琳端起了隨身攜帶的茶杯,「好了,我回辦公室了。」
「不是對隊長沒信心,只是,只是覺得如果許承岩真是兇手,那麻煩就大了。」
「你,你又要去找那個神經病?」項琳驚訝地望著她,「可那個人又不是寫推理小說的。」
「也許。」宋然腦中忽然閃過一道亮光,「也許只有同樣寫過小說的人,才能猜測到小說家的心思。」
項琳慢悠悠地解釋:「這個銅像應該是先製作了模具,然後一體澆築成型的,完全是實心的,底部也用混凝土牢牢固定在地面上,我也沒有發現任何機關,你的推斷恐怕不成立。」
「哦,忘了你來警局還沒幾年呢,還不了解以前的事。」項琳壞笑著,「許承岩的老婆是誰你總知道吧。」
也許這個問題只有那個雕刻家才能解釋清楚。宋然思考到這裏,這才想起還把項姐落在案發現場,急忙跑了回去。
項琳撲哧一笑:「逗你玩的,幹嗎當真。雖然我對自己的相貌挺自信的,但也清楚男人們都忌諱我這個行當。你想想,每當他親吻我的手時,想到這隻手不知伸進過多少個腐爛的肚子,會有什麼感覺。」
「難道,難道你覺得兇手藏……藏在裏面?」項琳有些明白宋然的意思了。
遠遠望著鮫人銅像,她腦中迴響起了趙若愚的話,想到他說的,當初除了這座鮫人雕像,還購置了15座銅像,分別安置在夢幻山莊各個角落。
「那隊長這次堅持調查許承岩的嫌疑,不會被人說……」想到這一點,宋然很著急。
她說到這裏,不由心潮澎湃,無比激動地望著項琳,卻見這名法醫漂亮的臉龐上掛著無奈的表情。
宋然胸口猶如被澆了一盆冷水,湧出陣陣挫敗感,她一屁股坐在項琳身邊,用手抓扯著後腦勺上的頭髮,滿腔苦悶。
「假九九藏書設兇手真的是用藏在銅像背後的方法來逃避監控,因為對柯仁雄被害當日全部的監控錄像都進行了分析,在兇案發生前,並沒有發現除了柯仁雄、許承岩和章德全之外的第四個人接近過『恐怖列車』。」她不由興奮起來,順著這個思路開始推想,「也就是說,兇手應該是在更早的時候藏身於此,至少在開園以前他就混進了夢幻山莊。」
「你推理得不錯,但我不得不告訴你現實。」項琳惋惜地看著她,「其實鑒證中心之前對錄像所做的分析不僅僅局限在柯仁雄被虐殺的那兩個小時,也包括了你所說的柯仁雄被殺直到警方到達現場的那段時間。結果如舊,在『恐怖列車』周邊出現的遊客人數始終是固定的,並沒有一秒鐘有多出個『人』的情況出現。」
「怎麼,沒有什麼發現嗎?」宋然朝她走去。
「啊!」宋然驚呼了一聲,難以想象那個鐵心石腸的隊長還有這樣柔情的一面。
「對啊,懷疑自己曾經的情敵,很容易被人誤會是公報私仇。雖然我了解連峰不會是那樣的人,但難保別人不會那樣想啊。所以我才說他真夠勇敢的。」項琳嘆了口氣。
「警花?哪個說的?」項琳努起了嘴,「我和林慧雲是同期進入警局的,她如果是警花,那把我擺在哪裡?」
「為什麼?」
宋然走到鮫人銅像前,死死地盯著它,很不甘心。她原來打算,如果能從銅像中發現玄機,就能從調查那個雕塑家入手,查清整件案子,現在看來又要重新開始了。
宋然走到銅像背後,的確發現這裏可以藏下一人,而且銅像的大部分都位於監控死角之內,整個東側更是完全被死角覆蓋,藏在銅像背後的這個人可以等「恐怖列車」的活動篷升起后,再從東側繞轉到銅像正面進入「恐怖列車」,只要這一系列行動足夠小心,是完全可以避開監控的。
項琳進入工作狀態后,就完全變了個人,神情專註,對外界任何事物都置若罔聞。宋然生怕打擾了她,影響探測數據,便躡手躡腳地退到遠處。
「什麼?」宋然以為自己聽錯了,明明read.99csw.com是人身魚尾,怎麼就不是美人魚了?
提起那個人,項琳更是咬牙切齒,喋喋不休地咒罵:「下次見面他再敢叫我仵作大嬸,我……我非把他泡進福爾馬林里不可!」
雖然顯得格格不入,倒是可以解釋成是為了配合「恐怖列車」的主題,畢竟在夢幻山莊里,只有那裡是用恐怖來讓遊客得到刺|激的,但問題是,如果真是這樣打算的話,為什麼不雕刻一個容貌猙獰的怪獸,卻要弄一個這樣看著彆扭的鮫人。
「好吧。」項琳點點頭,「這也不是什麼難事,希望真能因此解開謎團。」
「是林慧雲,以前咱們局的警花。」楊大慶賊笑地插口道。
想到這裏,宋然的好奇心驟起,她看項琳正忙碌得忘我,一時半會兒無需幫手,便萌生了去看看其餘15座銅像的心思。她沿著夢幻山莊的圍牆走動,很快發現了另一座銅像。
「竟然這麼公然地強調許承岩的嫌疑,你們這個連隊長可真是有勇氣啊。」項琳不知什麼時候來到她的身邊,望著離去的連峰背影喃喃著。
宋然揮手和她告別,眼看著她就要走出門口,忽然想起了一件要緊事,又追上去說:「項姐,慢走,還有件與案子有關的事要拜託你。」項琳轉過頭,有些疑惑地看著宋然。
「先不管他是人魚還是鮫人,拜託你幫我仔細看看銅像是不是實心的,或者藏著什麼機關。」宋然雙手合十,懇切地說。
「誰都有年輕的時候,對不對?」項琳眯著俏眼,「那時刑警隊有好幾個氣血方剛的小夥子,每次看到林慧雲來搜集撰稿素材,就全都變成了蜜蜂,嗡嗡地圍著她轉。你們連隊長也是其中一個,他雖然表現得很含蓄,但瞎子也看得出他有多喜歡這朵嬌艷的警花。」
「原來如此,後來呢?」宋然忍不住問。
「其實啊,」項琳放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說,「你們連隊長當初追過林慧雲。」
趙若愚說,他當初是以不到市場價一半的金額購入了這16座銅像。照這樣說,那個叫單家揚的雕塑家做這筆生意幾乎是沒有利潤甚至虧本的,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九九藏書當然這可以解釋是虧本賺吆喝,為了長遠的利益。但既然是這樣,他為什麼沒有在銅像身上刻上與自己或者工作室相關的資料,以便讓觀賞者聯想到他?
「我覺得這可能是揭開兇手隱身之謎的關鍵,」宋然央求著說,「拜託,不會很久的。」
項琳原本輕鬆的表情也變得凝重了:「對啊,我差點忘了,那個人是個推理小說家啊,而且又有個做過警察的妻子,他既能創造匪夷所思的殺人手法,又了解警察的偵查手段,這樣的兇手可真棘手啊。」
這是觀音菩薩畫像里常見的龍女形象,宋然一眼就認了出來,而且知道傳說里她原本是東海龍王的小女兒,後來因機緣被佛陀點化成佛,成了觀音身邊的金童玉女之一。
會議結束后,人漸漸都散了,宋然本想和連峰報告一下與趙若愚還有柯仁雄妻子談話的情況,但連峰好像有什麼要緊事,匆匆忙忙地離開了警局。宋然回想著連峰緊皺的眉頭,不知他究竟對什麼如此心煩。
宋然從來沒想到項琳會被人氣得這樣失態,頓時覺得有些好笑,但說實話,聽到那個怪人稱自己為「浩克」時,她的模樣也好不到哪裡去。
「後來你們不都看到了嗎。林慧雲誰也沒選,反而選中了那個推理小說家,還為了他把警局的工作辭了,專心在家相夫教子。」
帶著這份疑惑,宋然又接連找到了剩下的14座銅像,不出她的料想,所有銅像都是出自中國古代神話故事中的形象,像什麼瑤姬、歌仙、福神、嫫母,還有一些宋然認不出的人物,每個都是雕刻精細,栩栩如生。但是她之前所持的那個疑點也漸漸加深了:果然,其餘的15座銅像都是以優美動人或者喜慶樂觀的形象出現,唯獨那座鮫人雕像悲愁垂涕,惹人生哀。
「這沒有關係,」宋然眉頭舒展,「重點還是在兇案發生當天的錄像。因為兇手殺死柯仁雄之後,很可能沒有立即離開現場,而是藏身在隧道當中,或者故技重施地躲藏到了銅像背後,然後趁著周圍遊客漸多的時候逃離。因為警方來到現場后,對周圍進行過詳細的搜查,自然包括了銅像九九藏書背後,那時兇手已經不在,所以他的逃離可以確定應該在柯仁雄死亡到警方接到報案來到現場這段時間之內。我們只要再重新分析這段時間的錄像,也許就能發現他!」
所以拜託老天,儘快讓我們觸到真相的一角吧,她在心頭禱告著,卻又不免想,但如果真到了山窮水盡的那一刻,那也只能委曲求全地去拜託那個怪人了。
宋然眉頭緊皺:「別忘了,許承岩是個推理小說家,我讀過他的小說,他借筆下的兇手布置的那些迷局,完全是常人難以想象的,我幾次都被從頭騙到了尾。我從前就想過,如果真用這種方法犯罪,恐怕警方也沒有辦法破解吧。」
「對,其實外表也和美人魚差不多啦,但是鮫人不只有女的,還有男的,而且傳說鮫人全身都是寶貝,最珍貴的就是他們的眼淚,聽說可以變成珍珠呢。」項琳說到這裏,指著銅像的上半身,「你瞧,他雙手捧在胸前,不正是想接住眼中流下的珍珠的姿態嗎?」
她說做便做,打開工具箱,取出一隻紅色的手機模樣的探測器,一頭接在便攜電源上,一頭則接著一個類似聽診器的耳機,然後將探頭在銅像上來回摩挲。
她說到這裏,故意用優美的姿態把手伸向楊大慶的嘴。楊大慶似乎沉浸在項琳假設的那個情境里,忽然臉色煞白,喉嚨里發出作嘔聲,逃也似的走開了。
項琳拍了拍的肩,安慰著說:「別懊惱了,好歹排除了一種可能,不是還有許承岩那條線索嗎,也許會有進展呢。」
宋然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擔心地說:「我不認為僅僅從一張行程表,就能找到許承岩的破綻。」
「不過倒是有這個可能。」項琳眼睛往銅像後邊瞥去,「你看,銅像和隔離柵欄之間有大約兩米的空隙,兇手如果藏在銅像背後,倒是可以遮人眼目的。」
「有些道理哦。」項琳歪著脖子瞧著她,「也許是前一天混在遊客里進來的,也許可以在前一天的監控里找到,不過如果他是前一天晚上潛入山莊的,這可就麻煩了。」
「怎麼,我說得不對嗎?」宋然一臉疑竇。
「看來你對連隊長沒有什麼信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