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韓格點點頭，看向靈骨塔，「塔上面的那些骨灰呢？」

「這是什麼？」宋然很是奇怪，「拜佛用的黃紙嗎？」

宋然指了指凈源庵南面那堵牆：「就在牆的另一邊。」

韓格蹲了下來，試著從破洞里鑽進去，但洞口實在太小，無論他如何使勁兒都不行。

宋然簡直要抓狂了，撕扯著聲音問：「你倒是說啊，兇手到底是誰，他為什麼要殺柯仁雄，他又是怎麼殺死柯仁雄的？」

誰知到了半夜，一陣咚咚咚的敲門聲突然把她吵醒了。

視頻很快開始播放，韓格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當看到屏幕里的素華說到「陳老闆可是個大善人，每次都會給孩子帶來食物和營養品。他還出錢請來醫生，給孩子們抽血檢查和注射疫苗」的時候，韓格喊了句：「停。」

「素華大師的DV？」宋然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正在宋然一肚子疑惑的時候，韓格忽然在那兩棵菩提榕前停下了腳步。宋然湊過去一看，只見兩棵榕樹下面，有一隻用鐵皮焊成的長方形箱子，用鐵絲固定在樹榦上，箱頂落滿了樹葉。韓格用手撥開這些樹葉，只見箱頂有一條與手掌厚度差不多寬的縫隙，就像是收信用的郵筒。

韓格歪著身子，手在箱子的最盡頭撥弄著什麼，嘴裏說：「好像有什麼粘在了箱子里。」

一頭亂髮的韓格站在門外，傻呵呵地笑著。宋然一把將韓格扯進了房間，關上了門：「別讓人看到了，還以為我和你……和你有什麼。」

宋然警覺地爬起來，大聲問：「誰？」

「拜託了。」韓格的表情十分認真，「也許還有什麼我們漏掉的重要線索。」

只聽輕微的「哧」一聲，韓格把手從箱子里抽了出來，宋然看向他的手，只見他捻著一小片焦黃色的紙張碎片，紙上還有些紅色印記。

「不，是信封的一角。」韓格仔細看著紙片，「上面的紅色印記就是填郵政九*九*藏*書編碼的方框。」

韓格說了聲「謝謝」，用手指關節敲打著牙齒，目光中透出智慧的光芒。

宋然拉起他說：「別費勁兒了，這麼小的洞，只有貓狗或者小孩才能鑽過去吧。」

「好吧。」宋然只能答應，幸好楊大慶已經把DV轉化成視頻格式存進了U盤，她直接把U盤拿出來，插|進了酒店的電視機的USB介面。

看韓格這麼沒心沒肺的人也能想到對澈如表達敬意，宋然不禁有些慚愧，她在韓格身邊跪下來，向澈如磕了一個頭，輕聲念叨：「澈如大師，請您保佑我們抓住兇手，解開謎團，讓您當年枉死的真相大白於世。」

「你等著看就好了。」

「我。」門外傳來那個熟悉的慵懶的聲音，「浩克，還沒睡吧，想和你聊聊。」

「這是什麼啊？」宋然問。

「要去你自己去，我可沒這個心思。」

韓格走到那堵牆前，定睛審視，突然他指著下方某一處說：「這是什麼？」

韓格哭喪著臉：「你不銬我，我也打不過你啊……」

韓格不置可否，垂下頭沉思起來，但他雙手被銬著，無法做習慣性的思考動作。想到這點，宋然立即拿出鑰匙，替他解開了手銬。

宋然一愣說：「難道，這個陳老闆也不是好人，他，他是把孤兒拐賣了？」想了一會兒，又說，「但就算是拐賣，對於孤兒而言，也不算壞事，至少他們重新有了家，有了父母。」

韓格哈哈一笑，大踏步地走出了她的房間，嘴巴里五音不全地唱著一首歌。宋然很勉強才聽出這是周華健的《難念的經》。

宋然立即按下遙控器的暫停鍵，問：「怎麼了，這裡有什麼不對勁兒嗎？」

宋然指著那個窯說：「這就是素華大師說的，望海寺違規建造的焚化窯，上面的是靈骨塔，焚化后的骨灰直接就存放進塔里。18年前，志雲，也就是柯仁雄，就是在這裏偷偷九-九-藏-書摸摸地焚燒那些民間屍體的。」

向連峰彙報並取得許可后，宋然當即購買了飛往舟山普陀山的機票。次日一早，她就和韓格從鵬城機場出發，趕赴那個最接近真相的地方。

韓格回答：「我想再看一次，你們給那個素華拍的DV。」

韓格卻搖搖頭說：「既然無法追查，那就不能證明那些孤兒確實是被人收養了。」

「不可能，這不可能。」韓格不停地搖著腦袋，「這種殺人的方法太可怕了，世上絕對不可能有這種殺人方法，除非兇手是統一成精密程式的機器人。」

就在宋然困得打起瞌睡的時候，突然聽到韓格大叫了一聲：「難道這才是真相！」

宋然急了：「什麼不可能，你說出來聽聽啊。」

「你到底在說什麼呀？」

宋然在小小的庵堂里走了一圈，雖然遍地塵埃，還是可以從木板搭成的簡陋通鋪、從滿是補丁的大鍋、從紅漆脫落的牆面上用石子畫的身高刻度上找到當年那27個孤兒的影子。她實在難以想象，在這樣艱苦的環境里，澈如如何用自己柔弱的肩膀扛起了照顧孤兒的重責。

宋然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牆根的地方，有些磚塊塌落，露出一個破洞，洞口不算大，掩映在長草叢中，很難被發現。

「韓格，這都幾點了，你以為都和你一樣啊。」宋然有些惱怒，披上外衣走過去打開了門。

韓格抿著嘴，一副死守葫蘆不賣葯的模樣，忽然他從床上站起來，用一種深沉的口氣對宋然說：「也許兇手五天內就會在這裏出現。」

宋然又是恍然，又是吃驚：「竟然有信封，真把這個功德箱當作郵箱了啊。」

韓格沒有回答，反而問：「望海寺在哪邊？」

宋然問他：「怎麼樣，找到你說的細節了嗎？」

「你去哪兒？」宋然追上去問。

宋然回答：「因為沒有留下那些孤兒的任何資料，再加上陳永德已經死九九藏書了，根本沒有線索可以追查，所以至今沒有人知道，他們究竟去了哪兒，被什麼人收養走了。」

韓格嘆了口氣：「和案子有關的話算不算廢話。」

韓格卻問她：「當時警方有沒有調查被這個陳老闆送走的那些孤兒的下落？」

「五天你都不耐煩等，那行，就兩天吧，可是這樣的話，就不能百分之百保證了。」

「流氓！」宋然一腳把韓格踹倒在沙發上，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提包里拿出手銬，咔嚓一聲把他兩隻手銬起來，嘴裏邊說，「別怪我，這是防止你做壞事。」

「兩天，兩天後咱們再去凈源庵，那時候，一切都能水落石出。」

「你不一定非要跟我進去，到附近隨便逛逛也行。」站在凈源庵門口，韓格對著宋然拋下這樣一句話，自己走進了凈源庵，原本寂無聲響的庵堂頓時傳出了踩踏落葉的沙沙聲。

「你找什麼呀？」捂著鼻子的宋然怪聲怪氣地問。

韓格卻一把搶過了電視遙控器，從宋然的U盤裡調出了另外一段視頻，視頻里顯示的是夢幻山莊「恐怖列車」的景象，正是案發地的監控視頻。

「那就是還沒想通啊。」宋然又板起臉，「那你來找我幹什麼？」

突然間，韓格猶如虛脫了般倒在了宋然的床上，雙眼望著天花板，嘴巴微張，如痴如呆。

韓格也似乎不明白為什麼，他盯著紙張碎片看了好一會兒，把它放進了自己口袋。

宋然不解地看著韓格，卻見韓格把這段監控視頻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

宋然一直跟著他：「我之前已經來過望海寺了，沒發現什麼特別的。」

「我餓了。」韓格揉著肚子，「找個餐館，我要大吃一頓。」

「孩子啊……」韓格想了一會兒，轉身走出了凈源庵，從望海寺的大門走了進去。

宋然一愣，有些期待地問：「你想出來了？」

「姓韓的，你想到了？」宋然一下子精神了，ｈｔｔpｓ://ｒｅad.９9csｗ.ｃoｍ站起來問，「真相到底是什麼？」

「難得來到這樣一個清凈的地方，當然要四處逛逛。」韓格打了個重重的哈欠，「托你的福，三年沒旅遊的我終於可以好好地放鬆一下了。」

宋然最後在凈源庵南端的那塊菜地里見到了韓格，他半跪在一塊漆黑的墓碑前。這裏正是澈如的歸宿。這塊墓碑比庵堂里其餘的物件要乾淨得多，顯然有人已經來祭拜清掃過。此刻的韓格神情凝重，緩緩地在墓前插上了幾隻點燃的香。香和火柴都是韓格之前在路邊的香火攤上買的，宋然原來還以為他是買來玩的，沒想到竟是為了祭拜澈如。

韓格不懷好意地看著宋然：「有什麼呢？」

宋然一臉驚愕：「五天內，你說在普陀山？」

韓格垂首沉思了一陣，又轉頭凝視著牆根處的那個破洞，過了許久，他突然邁動腳步，往門口走去。

她還看到了那個被燒毀的禪房，雖然只剩下一片焦黑的地表，仍可以從中想象出當時澈如端坐在熊熊火焰中的畫面。

「這是功德箱，每個寺廟裡幾乎都有一個。」韓格開口說，「想必這也是當年澈如照顧孤兒們的費用來源之一吧。」

宋然一度犯難，一路上要怎麼照顧韓格這個麻煩鬼，可出乎她意料的是，一路上韓格都很安靜，非但沒惹什麼麻煩，連話都沒說幾句，這讓宋然既感到欣慰，又覺得奇怪。

吃完飯，韓格還是什麼都沒說，宋然只能和他先回酒店。結果韓格進了自己房間，就把門鎖死了，再也沒出來過。

「廢話少說！」宋然厲聲喝了他一句，「我還要睡覺呢。」

韓格卻連連搖頭：「不可能，這不可能辦到。」

宋然也不敢去打擾他，就在自己房間無聊地看電視，直到晚飯時間，她去敲韓格房間的門，韓格還是沒有一點反應。宋然只好自己去吃了晚飯，回來后和連峰通了一次電話，彙報了一下情況，接著熬過一個更https://read.99csw.com無聊的夜晚，就早早地上床睡了。

下了飛機，把行李丟進預訂好的酒店，宋然和韓格就直奔凈源庵。

宋然回答：「望海寺廢置之後，塔上寄存的骨灰已經轉移到其他寺廟去了。」

宋然當然不會聽他的，緊跟著走了進去。澈如死後，凈源庵就再沒有人接管，整個庵堂早已經頹敗不堪，除了樹池裡兩棵合抱粗的菩提榕依舊蒼勁，牆屋磚瓦都已殘破不堪，地面上積了厚厚一層枯葉，不時見到鼠蟲穿梭其間。

他說著蹲了下來，把手伸到功德箱的右邊，那裡是上鎖的地方，不過此刻已經沒有鎖了，只剩下一條銹跡斑斑的鎖扣搭在掛鎖襻上，所以韓格一使勁兒，就把鎖扣拉開了。

宋然恨不得拿把刀子把韓格的腦子剖開，看看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但她明知這不可能，只能無奈地點點頭：「那這兩天我們做什麼？」

韓格沒說話，一直走到那堵和凈源庵相隔的牆前面，發現牆的前方，是一塊空地，雖然荒蕪已久，仍看得出是一塊菜地，但比凈源庵的菜地大了許多。菜地東側有一個高聳的塔狀建築，塔上面陳列著一排排的空格，下面則是個黑乎乎的土窯。

韓格側頭看了宋然一眼，微微一笑，站起來在庵堂里四處走動，宋然默默跟在他身邊。其實她一直納罕，究竟為了找什麼線索，從來慵懶慣了只肯動動嘴皮子的韓格非要親自到普陀山來一趟，他所謂的那些尚不完整的故事細節又究竟指什麼？

「還差一點點。」韓格想用手比畫一下這個「一點點」，剛抬起手臂才發現被銬住了。

宋然晃動韓格雙肩，焦急道：「韓格，告訴我，你到底想到了什麼？」

「可是五天也太久了吧。」

伴隨著一股刺鼻的腐臭，功德箱里淌出了少許枯葉。宋然情不自禁捂住了鼻子，韓格皺了皺眉頭，撿了一根樹枝，在這些枯葉和功德箱里仔細地撥弄查看，最後乾脆用手在箱子里摸索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