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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話 今日子小姐的密室講座 第四節

第二話 今日子小姐的密室講座

第四節

「以為她是另一個人,失手錯殺——原來如此,或許也有可能。」
「當然,我也有我的想法與看法。但是現在,我比較好奇受到署長那般盛讚的遠淺警部,面對此案會有什麼推理。」
在那樣狹窄的空間里,別說是殺人,就連要吵架都很難吧——距離太近了。雖然不至於做不出舉起衣架往對方頭上砸的動作,但也非常困難。而且挨打的人也不會乖乖挨打吧……距離這麼近,要扭打抵抗輕而易舉。
「這也難說。成功逃出試衣間的兇手,也不一定非得逃到店外。混進客人里或許還比較安全……另一方面,如果兇手是服飾店的員工,因為還在上班,也不能離開吧。」
今日子小姐強調——感覺她寫在手臂上的文字筆畫也比較粗。
「是的,我會給你提示。從只要聽過所有人講的話,就一定知道的情報之中給你提示——提示1,的確有很多人目擊應該是在十一點左右上門的被害人屋根井小姐,但是把證詞整理一下,會發現目擊者都是上門購物的客人。這是為什麼呢?提示2,由於屋根井小姐遲遲不從試衣間里出來,店員覺得有異,於是拉開帘子發現了屍體——可是那個店員,又是從何判斷屋根井小姐一直待在試衣間里呢?提示3,試衣間是個密室,無法從外面看到裡頭——可是,能因此確定從裡頭也一定看不見外面嗎?」
只是,倘若她已經察覺事情的真相,站在遠淺警部的立場,當然不能不問清楚。
「……」
要是有那麼大的動作,絕對會被人看見吧……要避開眾人的眼睛和天花板上的監視器,實際上應該是不可能的。要推說一切都是湊巧,感覺也怪怪的,但要說是計劃性的犯案,又實在不合理——
這個算盤似乎打對了,結果真的讓他們問出很多光靠警察問不出來的細部情報,但要說值得額手稱慶,遠淺警部卻並不滿足。
「呃,今日子小姐在翻譯的過程中,也聽到店裡的人和客人們所說的證詞吧?間接地……」
即便沒有身負偵探職務,也講得太實際到讓人難以置信。不過,世上的確有這種運氣特別好的兇手也是事實。
「因為我已經忘記自己為什麼要當偵探了——真的很羡慕你有一個可以明確對人言的就職動機。我也好想那麼說,說我因為熱愛推理小說、崇拜名偵探,所以才從事這份工作。」
或者——故意裝作是這樣。
可是關於提示2和提示3,他覺得這兩點應該已經有結論了——店員之所以會察覺到異常,是因為進入試衣間的屋根井刺子遲遲不出來。然後,因為從外面看不見裡頭,所以當然從裡頭也看不到外面啊?
看來像是因為吸收到新知而高興得不得了——也對,偵探這種職業如果欠缺這樣的好奇心,就無法成立了吧。雖然對今日子小姐來說,不管吸收多少知識——不管遠淺警部教了她什麼——等到明天還是會忘記。
「她會死皮賴臉地殺價,對商品也常多所抱怨、胡亂退貨……嗯,不過客人也是人嘛。」
因為這些監視器並非針孔攝影機,只要稍微把視線往上移,其存在就必然映入眼帘——人類的證詞或許會有「看錯」或「誤會」,但是機械可就不會這樣了。當然,接下來還得分析影片才能判斷,但是基本上,必須將監視器拍到的畫面視為絕對才行。
只是不小心說出「密室」這個詞,沒想到會連這都被看穿,或許這就是專業偵探的本事。當然可能不是光靠這麼一個詞,而是從遠淺警部截至目前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甚至是從隻字片語之中找到線索的也說不定。
今日子小姐像是在玩轉邏輯問題——已經夠亂了,真希望她不要再這樣捉弄人。
「的確……抑或是殺錯人嗎?」
她在裸|露出的左臂靠近手腕的地方,畫上一條線。
容易摸索出思考迴路,就容易編故事——或許像這種乍看之下亂七八糟,感覺充滿矛盾的犯案手法,才是讓警方無計可施。
雖說是忘卻偵探,但似乎沒有忘記自己的本分,沒多久就開門見山地這麼問——因為難以主動開口,對方願意主動提起的話,真是謝天謝地。
或是所有記憶都不見了……
曾耳聞她是最快的偵探,但看來不只是她自己的辦事效率快,還能提升周圍的速度,真是令人敬佩不已。
從她的反應可以看出,她似乎察覺到「什麼」,但是看她那樣子,似乎是在猶豫要不要說。
因為今日子小姐的記憶每天都會重置,遠淺警部滿擔心她會搞不清楚最近的潮流,畢竟時尚界是個瞬息萬變的業界,這樣的話可能會冒出很多她不熟悉的用語——結果似乎只是他的杞人憂天。
對於從某個角度來說已經完成受託工作的今日子小姐而言,會把對案子的見解講得事不關己,或許也只是剛好而已。
今日子小姐微側螓首,活像聽到什麼外星語言——雲端也就算了,但Wi-Fi也已經是流傳已久的名詞,今日子小姐的記憶到底是從何時就沒有再更新——遠淺警部原本以為頂多就是少了幾年罷了,但看來或許是十年、十五年也說不定。
「當時你有注意到什麼奇怪的地方嗎?綜合大家說的話……」
「……也就是說,按照今日子小姐的推理,兇手並未特地針對這點玩弄詭計嗎?」
今日子小姐不容置疑地說。
儘管犯下這麼多錯誤,兇手卻還是成功逃走了——這完全不合理。
儘管他在情勢的推波助瀾之下來到這種高級餐廳,但想問的其實站在案發現場就可以問完了。
換句話說,那個區域只能仰賴人們的目擊證詞——就這個意思來說,要入侵或許也不是不可能。
話雖如此,但今日子小姐顯然不是為了鼓勵遠淺警部才說這種話的。
「以這角度來看,那家店的監視器數量還在常識範圍內。一部分也是他們為了防止遭竊,已經採用防盜扣對商品進行妥善的管理。」
至於眾所矚目的今日子小姐,卻彷彿完全不在意別人的視線。
不管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有目擊者又有監視器的店內殺人,或是在狹小的試衣間殺人,都很不可思議,換作一般人肯定不會這麼做,但也不能說絕對沒有人會這麼做。
若要說她謙遜有禮到不像個偵探,會是言之過早嗎?遠淺警部聽曾經三番兩次與她共事的部下說,今日子小姐似乎是相當強勢,會一再介入調查的那種偵探——唯獨今天,該說是特別安分嗎?之所以不強出頭,似乎還是因為被請到現場來的身分是「時尚知識顧問」之故。
她似乎幹勁十足,挽起袖子說。
今日子小姐笑咪|咪地說得似乎話中有話。
「我可不推理,那可不是我這次的工作——兇手或許就在那群人里,也或許不在那群人里。只是有些人即使不是兇手,也會做偽證。」
既有偵探,又有密室。
「有件事讓我耿耿於懷……方便的話,還想請教今日子小姐的意見。」
「嗯……」
說到專業,她的確有非常高的專業意識——反過來說,或許也僅是其宛如守財奴般信念的呈現——沒有九九藏書酬勞拿,就不打算推理。
「只是,單就目擊證詞及監視器的畫面,總覺得這次的犯案手法不太對勁也是事實——姑且先不論試衣間的密室,這麼說來,眾人的目光似乎也構成了密室。」
遠淺警部以為今日子小姐原本只是被隨口說說的閑聊逗笑了,但她卻突然發出「啊」的一聲,掩住嘴角,連餐后義式濃縮咖啡的小咖啡杯都手滑沒拿穩,一整個明顯是「想通了什麼」的反應。
頑固到令人沮喪的回答。
「不過嘛,我對這樣被人強邀不太有抵抗力呢。好吧,我陪你去。但是——我只會給一些提示。能的話,還請你根據提示,自己推理看看吧。」
雖然嘴裏說著「這麼說來」,但遠淺警部並無法打從心底同意。應該說,如果將那個也解釋為密室,真的是推理腦已經病入膏肓。
透過「信任」來找出謊言……感覺是一種「繞了大一圈還是回到性格有夠差」的思考模式。絕不是種可以笑容行使的手段。
她說得輕鬆,但這樣像是在通勤時的電車上玩手游般補足失去記憶的能耐實在非比尋常……遠淺警部覺得一下子就舉白旗投降的自己很可恥。
由於今日子小姐口若懸河滔滔不絕,遠淺警部一下沒能抓住三個提示重點,連忙扳著手指確認。
為了讓對話進行下去,想簡明敘述反而說溜嘴,被今日子小姐抓到關鍵字了——糟糕,不該對偵探這麼說的。
今日子小姐接著說。
遠淺警部說道。他才不曉得有啥酒吧可以靜下來好好聊(大概又要欠部下一個人情了),而他這輩子也還不曾這麼積極地約過一個女人。
別說是命案的謎團,遠淺警部就連提示的意思也搞不懂,他原本還期待會有第四個提示,但似乎是到此為止。
「開店時間是早上十點。」
話題又繞回原點,但這裏確實是最大的瓶頸——如果是趁她一個人走夜路時下手之類,這種臨時起意的犯罪行為還比較容易理解。
用常理來思考,應該看作是兇手算準四下無人的時機溜進試衣間里,再溜出來。
什麼好像是,根本就是。
「可是……」今日子小姐說。「綜合所有人的證詞,就會得到這結論。畢竟有人目擊到屋根井小姐進入試衣間的身影。」
不過,以恪守專業意識這點來說,應該要尊敬她吧。
提示2。
今日子小姐說是這麼說,但顯然不是認真的——世上哪有這麼粗心的被害人,會毫無戒心地走進有人埋伏的試衣間?況且裡頭根本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埋伏在哪都是一覽無遺。
今日子小姐邊寫字邊說:「雖說有點討人厭,但也不是過分到會讓人慾除之而後快的客人……是不是有什麼非置她于死地不可的理由呢?」
「我也是實際在那個試衣間里換過衣服后才明白……要是兩個人一起進去,幾乎就動彈不得了。而且這還假設是兩個女生,如果是像遠淺警部這種體格壯碩的男人,就算只有一個人,可能也相當局促。」
不,不只是目擊者。
不是每個人都會一直選擇最佳解——或許會因為一時衝動,抑或有所誤會,才會犯下些不合理、亂七八糟的粗心錯誤。
看樣子,她只打算貫徹好時尚知識顧問的角色,但遠淺警部無心的發言卻給了她靈感,使她不小心推理出真相來了——如果是在推理小說里,這可正是偵探與警部最為理想的關係,但是對於身為職業偵探,專業意識甚高的今日子小姐來說,似乎是非常不得已的展開。
不過,遠淺警部是在看洋片的時候,會去欣賞翻譯字幕技巧性的簡化增補,享受譯者獨特詮釋的人,所以就算不是直譯,如果能聽到今日子小姐的詮釋也無妨……
他想也是。
「當然,也沒有人目擊到從試衣間逃走的兇手。」
「嗯,是這樣沒錯。」
遠淺警部從平常就特別小心要把興趣和工作分開,但是在陌生的餐廳氣氛之下——或者是因為和女性單獨用餐的情況之下——實在過於緊張,不自覺地就脫口而出這樣的話。
「啊哈哈,萬一羊在箱子死掉了,小王子可是會哭的呢……啊!」
雖說並不是密閉,但密室還是密室。
然而在不容許失敗之時,的確不容易保持冷靜與理性吧——但是被錯殺的人又情何以堪。
「呵呵。」
今日子小姐似乎很開心,面露佩服地頻頻點頭。
「沒有法律規定不能因為嚮往推理小說而成為警察或偵探,但法律有規定殺人是不能被容許的行為——現階段還無法斷定這案子有多少是計劃性,又有多大比例是一時衝動,總之形成了一個奇妙的密室是牢不可破的事實。為了戳破這牢不可破的事實,讓我們來進行討論吧。」
「可是真的沒什麼。」
不過,在推理這方面,他當然也沒有打算要仰仗今日子小姐的協助——只是想驗證自己感覺到的不對勁而已。
由於說得過於斬釘截鐵,導致一點可信度也沒——反而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她怎能說謊說得這麼堂而皇之。
「總而言之,先試著全面採信目擊證詞和監視器的畫面吧,遠淺警部。可能有人看錯或誤會,或許也有人說謊,但總之先全面採信看看。」
「那麼,把話題轉回密室吧。」
「光天化日之下在店家做生意時殺人,就已經夠嚇人了呢,遠淺警部。分明還有其他客人……可能還有人就在隔壁的試衣間里換衣服的說。」
「真令人羡慕,能有個像樣的理由,解釋自己為什麼投身工作。」
嚴格說來,要把監視器設置到幾乎零死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如果那樣做,天花板大概會滿滿都是監視器。
「是啊。」
不拉開帘子就不曉得外面的狀況——因為是從外面看不見有人在裡頭換衣服的設計,同樣地,從裡頭也看不見外面。
「那我們走吧。」今日子小姐起身準備離席。「請你基於這幾個提示好好想一想——最好能夠在抵達第二家店之前解答出來——這樣我們就可以在店裡一面暢談推理,一面愉快地暢飲美酒。」
今日子小姐停頓了一下。
今日子小姐因為要擔任口譯,別說是間接,根本是直接聽到——間接的反而是只聽取部下報吿的遠淺警部。
密室什麼的,只會出現在推理小說里——這其實只是先入為主的觀念,「密室」總是以各式各樣的形態存在於現實之中。至於它們是否仍會被稱為「密室」,則又另當別論了。
「不會呀,可以和各種不同的人說話,我也覺得很開心呢。」
「啊,是、是的……」
他還曾經期待過,會不會是因為自己對相關人士說的話有聽沒有懂,才會搞不清楚狀況導致斷章取義,但看來似乎不是這麼一回事——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可是沒有大犯罪家——這應該才是現實。
因為我是忘卻偵探——今日子小姐說道。
沒有比「銷毀」更加可靠的情報危機管理。
「是的,我聽到了。還請不用擔心,無論是什麼調查上的機密,一到了明天,我就會忘得一乾二淨。」
「密室……是嗎?」
「沒關係的。如你所說,的https://read.99csw•com確是密室呢——遠淺警部該不會是那種因為是推理小說的忠實讀者,才立志要當刑警的人吧?」
第一發現者為什麼會察覺到試衣間里有異常呢。
「我原本想在請款前先去吃個晚飯。所以,如果遠淺警部願意請我吃飯,倒也不會不方便啦。」
一句理所當然的話,被她這麼輕描淡寫地一說,卻好像大有深意。
「請……請等一下!」
「很有可能吧。根據證詞,被害人似乎戴著很大的平光眼鏡——要是在情緒焦急之時看到,說不定認不太出對方是誰。」
對於今日子小姐死都不肯跨過偵探與顧問那條界線,遠淺警部雖是暗自感到著急,但也只能這樣旁敲側擊,看看她的反應。
今日子小姐說了這麼一句有些矛盾的話——單就遠淺警部所見,不認為那是「最近的監視器」(甚至看起來比較像舊型的),但馬上就聯想到這應該就是忘卻偵探的局限吧。
「哇……真是高科技呢!」
「是的。而且如果將防盜措施做得太明顯,反而會讓人感覺來到不太安全的地方。」
如果是偵探講的就算了,這可不是刑警該用的詞彙——還扯到「由眾人目光構成的密室」什麼的,居然妄自擴大密室的解釋,真是慘不忍睹。
不過,語氣雖然輕描淡寫,見解本身卻很犀利,遠淺警部認為很有思考的價值。假設自己是兇手,再怎麼樣也不會挑一間正在做生意的店來殺人。
姑且不論那個簡陋的密室——遠淺警部從案情本身之外感受到的一股極為強烈的不協調感,還是無法消除。不僅如此,隨著得到的證詞更加詳細,那股不對勁的感覺反而更為強烈了。
「先試著信任所有人的證詞,如果結論有矛盾,就表示有人在說謊。」
沒錯,有人目擊到了。
「屋根井小姐進入試衣間以後,就再也沒有出來了。直到被發現為止,她都一直待在試衣間裡頭。沒人知道裡頭發生什麼事,也沒人聽見任何尖叫或爭吵的聲音。」
並不是想到什麼才要留住她——只是因為看到今日子小姐太理所當然地要離開「Nashorn」,才會反射性地出聲喊住她。
這並不是傳統推理小說的舞台——店裡設置了很多監視器,在營業時間當然是全機運作,監視著店面各個角落——因為算是高級店,這方面的防盜設施想必是萬全的。
「謎,謎團解開了嗎?」
今日子小姐以平靜的口吻,笑咪|咪地這麼說——所以感覺不太出來她顯然是在敲詐——算了,剛好也到了晚飯時間。
不過,被害人的遺體上卻沒有像是爭執過的痕迹……
今日子小姐說了個真是相當實際的解釋。
「可是,她穿的也全部是『Nashorn』的衣服呢。」
有百害而無一利。
「詭計」這兩個字,從警察口中說出來是多少有些輕率,但遠淺警部現在已經絲毫不以為恥了。只可惜,得到的卻是——
「說來,最近的監視器,都設計得很好看呢。」
而且不只是沒人目擊到兇手逃走的身影,在那之前,也沒有人目擊到兇手入侵試衣間時的身影。
「沒什麼。」
等於是要人快來懷疑自己。
「這倒也沒錯……」
今日子小姐講得頗委婉,但她顯然也同意這點——認識屋根井刺子的「Nashorn」員工雖然不至於明目張胆地說常客——而且還是死者的壞話,但是從他們的遣詞用字——不用透過翻譯,遠淺警部也感覺得出來。
「可是今日子小姐,如果兇手已經逃走,應該會被入口的監視器拍到吧?或許很難鎖定是誰,但要是把範圍縮小到『十一點以後離開那家店的人物』,人數就有限了……」
「不不不,我不是早說過我不推理嗎。」
只不過,如此費心補足的知識,到了明天,她就會忘記了——遠淺警部無從揣測忘卻偵探的心裏在想什麼,但卻也覺得那是一件非常空虛、非常可悲的事。但是今日子小姐本人卻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即使在燈光昏暗的店內,她那雪白的肌膚仍是白晰耀眼——對於中年男性而言,有點太刺|激了。
她把死者的相關資訊寫進時間表上空著的地方,名為手臂的白板幾乎已經快被填滿了。
她說的一點都沒錯。
「啊……這麼說來。」
今日子小姐邊說邊把命案的梗概流利地往自己的手臂上寫——在手腕和手肘的正中央寫下了「屋根井小姐上門」。雖然是寫在柔軟的人體上,她的字跡倒是非常秀麗。
今日子小姐說得語重心長。身為運作一家事務所的經營者,或許也有些同感吧。遠淺警部聯想到署長對置手紙偵探事務所提出的無理要求,身為組織的一員,只能低頭致歉——想必忘卻偵探應該不會一一記得,但是就算不記得,或許會留下感覺也說不定。即使記憶每天都會重置,或許體驗仍會留在某個角落——這還滿有可能的。
他還沒有忘記自己的本分。
今日子小姐邊說邊重新拿起義式濃縮咖啡品嘗——遠淺警部還是第一次看到喝雙倍義式濃縮咖啡還不加糖、不加奶的人——但這不是重點。
「那麼,工作已經吿一段落,我就先吿辭了。至於費用,我會直接去警察署向署長請款。多謝惠顧,往後也請繼續關照置手紙偵探事務所。」
今日子小姐在奇怪的點上感動不已。
今日子小姐繼續舉出可能性。
「即使是不重要的東西,也有用眼睛看不到的——真是一句至理名言。的確,人很容易在關鍵的時刻,忽略關鍵的東西。」
或許因為不是別人,而是偵探——而且是被稱為名偵探的偵探這樣說,才有這樣的效果。
如果有人在隔壁的試衣間還另當別論,但是並沒有這樣的證人——就算有,發現屍體時也已經離開這家店了吧。或者只是不想受到波及而不肯作證——不管這些,總之現在先當所有人的證詞都是真的。
發現屍體時人在店裡,卻在警方趕到前離開的客人,大概就是這種類型吧……和愛看熱鬧,還用手機拍下屍體照片的客人比起來,到底哪種人比較有良心呢?遠淺警部無從判斷。
「尤其,如果因為屋根井是令人傷腦筋的常客才要殺害她——也就是假設兇手是店裡的員工,整個就更不對勁了。在自己的職場、自己的地盤策畫進行殺人什麼的,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通常都不會想這麼做吧。」
完成絕大部分相關人士的筆錄,雖說是沒聽過的時尚界用語,但也並不是外國話——聽今日子小姐說明個幾次之後,大致也能理解所指為何了。即便仍無法開口說,光是聽的話還可以應付——就這麼看來,今日子小姐身為顧問的口譯工作的確已經吿一段落了。
今日子小姐將蓋好筆蓋的筆遞了過來——似乎是能寫出來的情報都已經寫下了。的確,幾乎是把今天收集到的情報都複習了一遍了——遠淺警部接過筆,插回胸前的口袋裡。
能夠把推理出的結論、對兇手的側寫全都忘得一乾二淨,當這件事沒發生過——到了明天早上就會全忘掉。要是不在今天晚上問出來九_九_藏_書,她的推理就會化為烏有。
「的確。關於這點,兇手可能打從一開始就躲在被害人走進的那間試衣間裡頭——就是先埋伏在那。」
「真……真的有可能嗎?都要殺人了,還搞錯對象……」
有人因為是壞人才被殺,也有人因為是好人才被殺——無法一概而論。或許,也有人是因為「無法一概而論」而被殺的吧。
若說在自己的地盤上動手殺人有什麼好處——再牽強也姑且先往這個方向想一下的話——大概就是身在熟悉的地方,要大幹一場之時,緊張也多少會緩和一點吧。
的確,防盜措施是有其極限的。人在一時衝動之下犯的罪——或是認為「就算被捕也無所謂」的人所犯的罪是無法預防的。假設這是一開始就考慮會被捕而犯下的罪行,警察這工作還真是空虛——當然,還不見得是那樣,所以絕不能掉以輕心。
門檻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之下被拉得也太高——那個署長到底幹了什麼好事?遠淺警部不禁又再怒火中燒。
「沒錯,這方面的拿捏還真有點難度呢。要是防盜措施做得過於滴水不漏,看在普通的客人眼裡,會感覺被人懷疑自己是要來做壞事,想必不會太開心吧。」
「或許有人會說自己沒看過明明看到的東西,也或許有人會說自己看過明明沒看到的東西——把這些可能全部考慮進去,試著來驗證討論看看吧。雖然小王子說『真正重要的東西,用眼睛看不到的』,但是肉眼看得到的東西其實也同樣重要才是——誰看過什麼?讓我們來好好整理一下證詞。」
「非置她于死地不可的理由……嗎?」
「死者屋根井小姐在上午十一點走進店裡——這時有目擊證人,入口的監視器也拍到她上門的背影。」
今日子小姐摸摸自己的眼鏡。
「機關嗎……密室詭計……」
就算不看這點,只針對更單純的得失,在很重視品牌形象的服飾店裡有人被殺,可能會嚇得客人不敢再上門。抑或是「好像有人在那家店的試衣間里被人用衣架打死了」的風聲流傳開來(一定會流傳開來吧),最糟的情況可是會讓一家店倒閉的。
為了不讓今日子小姐察覺他有些退避三舍,遠淺警部隨口附和——薛丁格的貓至少比小王子更貼近推理的世界。
更何況,光憑在短短几小時之內、從有限的詢問對象口中聽來的話,就要來給其人格或個性下評斷,被害人屋根井刺子也會死不瞑目吧。
遠淺警部也順勢提出就連自己也覺得不太可能的假設——今日子小姐回了聲「殺錯人是嗎」之後,接著說。
「問題在於這段期間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對吧?」
也就是所謂的動機吧。人有時是會由於一些做夢也想不到的零碎理由而被殺,因此就算在此再怎麼深入追究動機,或許也毫無意義。
當然,遠淺警部的部下們目前正在過濾被害人在家庭及職場上的人際關係——一思及此,如今正和今日子小姐優雅地共進晚餐的自己,感覺好像沒在認真工作,著實有些心虛愧疚。但是這也讓他重新體認到,自己終究是把這次會談視為工作的一環,所以一定要從其中挖掘出成果。
還一臉滿足的表情。
「信任容納所有人的證詞,看來似乎也沒有矛盾。以故事來說,或許有些不合理,但是並沒有發生理論上不可能的事。」
「嗯,這麼說來,的確有人提到她是常客……」
今日子小姐並沒有目睹被害人的遺體,但就遠淺警部的第一印象看來,講得直接一點,與其要說是「引人注目的打扮」,倒不如說是「惹人側目的打扮」。原本他還以為是因為自己沒品味,看不出對方打扮哪裡好看,既然今日子小姐都這麼說了,自己的印象似乎也沒錯。
「假設在熟悉的地方犯罪,還有其他好處的話……」
或許幫不上什麼忙,還請讓我協助整理一下狀況——今日子小姐說著,把挽起袖子的左手臂咚地一聲放上桌,宛如準備要抽血般,內側朝上。
「嗯……但是先不管看錯或誤會,說謊是怎麼回事?難不成,今日子小姐是認為兇手就在我們偵訊的那群人里嗎?」
「嗯……我個人倒是比較想直接去警署領取酬勞,然後趕快回家上床睡覺,把不小心推理出的真相全忘掉。」
今日子小姐使勁地用餐巾紙把好不容易寫好的時間表擦得乾乾淨淨,再把挽起來的袖子放下,迅速地……或該說是露骨地想要結束這頓飯局——怎能讓她就這樣打道回府。
「那麼,就讓我們試著檢視每個人的證詞吧。死者屋根井小姐——雖然是常客,但似乎是個風評不太好的客人呢。」
雖然覺得這種理論有些過於牽強,但這些話多少也減輕了長久以來,一直盤踞著遠淺警部內心的矛盾情緒。
今日子小姐的反應似乎像是有些猶豫,又有些像是在賣關子。
她重複了一次這個詞——她該不會連防盜扣也不知道吧——這是遠淺警部多慮了,今日子小姐是知道的。
說得斬釘截鐵。
「不,托你的福,偵訊才能進行得這麼順利……今日子小姐,你對這案子有什麼印象?」
「如果大家說的都是實話,那麼死者屋根井小姐就不是遇害之後才被藏在試衣間里,而是在試衣間里遇害的——在那樣狹窄,只有半張榻榻米大的試衣間里。」
「請借我一枝筆。」
「箱子里的羊……就像是薛丁格的貓呢。」
「歪……敗?雲……端?」
「要說的話,可以躲過那麼多人的視線和監視器鏡頭是很不自然的……但是既然兩者都有死角,也並非不可能碰巧給兇手溜出去就是了。」
遠淺警部現在才想到,這實在不是適合邊吃邊聊的話題,但今日子小姐倒是不怎麼在意的樣子,優雅地拿著刀叉享用餐點。
然而,就算可以入侵,又要怎麼出去呢?
最快的偵探同時也是最怪的偵探嗎?遠淺警部心想著這種無關緊要的枝微末節,也開始品嘗送上桌的餐點——聽部下說是很美味的餐廳,但是因為莫名的緊張感,老實說,有點食不知味。
遠淺警部沒有義務幫她打圓場,但畢竟請對方協助調查,所以還是委婉地為今日子小姐解說這方面的知識。
「嗯……」
要是能在那個當下欺騙店裡所有的人,讓大家都在不知情的情況之下做出偽證什麼的,不就正是推理小說里那種獨樹一格的大犯罪家嗎?
「因為這並不在我本次的業務範圍內。推理就交給各位專業——我頂多覺得那是一家很別緻的服飾店,所以希望他們能早日恢復營業吧。」
不過,再怎麼樣,也不能帶像今日子小姐這樣的淑女到遠淺警部平常去的那種大眾食堂或居酒屋,所以明知會被調侃,也只能請平常對他們的輕浮看不過眼的美食家部下吿訴他適合的店……
這就是反證法呢——今日子小姐說道。
用木製的鈍器敲人的頭,應該不會發出九九藏書響徹四周的聲音吧……夾雜在店內撥放的背景音樂里,就算隱約聽見,也不會想到竟然是殺人的聲音。
只要先確認不會被任何人看見,再溜進試衣間里即可。不過就算是這樣,畢竟地點是試衣間,被害人還在裡頭換衣服,在用衣架毆打她之前——拉開帘子的那一瞬間,被害人就會尖叫了。只是如果把尖叫問題先放一邊,單就「沒有被人看見」這點來看,入侵或許還是有可能的。
問題是——是呀,忘卻偵探還真的能夠全忘掉。
因為記憶無法更新,「最近」的定義便逐漸背離現實。事先做好功課——像今天的時尚用語——還足以應付,但沒有預習到的,她就一無所知。
這的確是忘卻偵探的賣點——即使接觸到被害人或其家屬,抑或者關於是加害人私生活的情報,也完全沒有外泄的可能——因為她一定會忘記——
只是,憑遠淺警部的感覺,比起這個,仍然覺得「兇手一時衝動,沒想太多——沒去思考利弊得失或好壞就打死被害人」的推想,比較容易接受。
目擊者太多了。
「是喔……」
如果今日子小姐已經察覺了真相,就應該請她快點吿訴自己,好採取適當的對策——什麼密室之謎、不可思議的疑案,不管這些推理小說的用語看起來有多威,在「任殺人犯逍遙法外」這個事實面前,這些字詞都是軟弱無力的。
「呃……肉眼看得到的東西也很重要……是嗎?」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不過,監視器也不是絕對的吧,無論如何都會產生死角。」
坐在店裡,遠淺警部感覺其他客人好像都在盯著他們看,這就是所謂的自我意識過剩吧——大家要看,應該也是在看今日子小姐的那一頭白髮。
關於提示1,要是今日子小姐沒提,遠淺警部真的沒有注意到。仔細回想起來,的確如她所說——雖然在列表清查透過偵訊得到的所有目擊證詞之前,尚且無法完全斷定——但既然偵訊時負責口譯的偵探這麼說,大概就是這樣沒錯吧。
「因為由視線所構成的密室,破綻也很多吧。只要能巧妙地鑽過死角,或許就能在不讓任何人看到的狀況之下行兇,然後逃走。」
「嗯。嗯……」
或許是因為標榜著絕對貫徹保密義務,所以她才故意將機密事項寫在之後非得擦掉不可的身體上,做為情報管理的一環。
但遠淺警部也不認為兇手會採取這種反而更顯眼的行為就是了。而且不管怎樣,「Nashorn」的試衣間隔間是隔到天花板的。雖說不是太複雜的構造,一旦有心破壞也只要一些工具就能拆解,但是要搞到這樣,不如自然一點拉開帘子進出還比較不引人注意。
今日子小姐笑著說,但是很遺憾,遠淺警部完全無法回應她的期待。
不太懂她這句話想說什麼,總之似乎並沒有嘲笑他的意思。然而遠淺警部仍不覺得「因為喜歡看推理小說」算得上「像樣的理由」。
老實說,忘卻偵探今日子小姐,口譯功力非常了得,在三樓辦公室對店員及客人們——發現屍體時正在店內購物的客人們——進行的偵訊原本遲遲沒有進展,在她加入之後便進行得十分順利。
「很遺憾我無法幫上你的忙。因為這次只有受託口譯的顧問業務,就算察覺真相,也不能講給你聽呢。」
雖然是常客,但不是貴客。
換句話說,從帘子內側是無從判斷外面有沒有人往這邊看——從試衣間里無法掌握出來的時候不會被目擊到的時機。如果就在此時,哪個店員覺得這個客人換衣服怎麼換那麼久,拉開帘子——
「說來,《小王子》一開頭也有密室呢。鑽進箱子里的羊——」
不過,關於這起命案,實在很難想像背後有此類工程浩大的機關。
怎麼能讓她把不小心推理出的真相全忘掉。
因為經常被揶揄是領稅金的公僕,所以遠淺警部也不是不明白這種不吿訴自己「客人是上帝」就干不下去的感覺。
「呃,接下來要不要去第二家店?有家酒吧可以靜下來好好聊的。」
「並非實際上有沒有人進去,而是可能性的問題——如果是有計劃的犯罪,應該會對於『有人在隔壁』感到很不安。這麼一來,或許還是該判斷兇手是不顧前後,在衝動之下犯下罪行才是正確的也說不定。」
擅自闖進試衣間里換衣服,或許也就如遠淺警部原先的想像,打從一開始就是為了把口譯工作做得稱職才換衣服的——而當時她對兇器的考察,應該也不是推理,只是在陳述一般的論點吧。
「提示……嗎?」
由於「密室殺人案」這個詞彙多少感覺帶有某種娛樂性,套用在現實世界里實在有些不妥當——一個搞不好,可能會給人你是在看好戲的印象。
「是呀,確實如此。我這個忘卻偵探也不記得曾經遇到過會玩弄這麼大規模詭計的兇手——或許也只是我忘記了。」
「……」
看樣子,遠淺警部幫她付了她想買的洋裝和牛仔褲這件事,似乎讓今日子小姐心花朵朵開——照這樣看來,「忘卻偵探對錢斤斤計較」這種不太好聽的傳聞,似乎也不是無憑無據。
今日子小姐一鞠躬之後就準備往外走,遠淺警部連忙出聲挽留。
「就說沒解開啊。我什麼都不知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走吧。今天謝謝你的招待,餐點非常美味。我由衷期待遠淺警部今後的活躍表現。」
「嗯……真傷腦筋,我是怎麼搞的。」
以「誰都沒說謊」為前提。
目擊證詞的奇妙傾向——目擊屋根井刺子的都是前來購物的客人。
這可不是在開推理大會。
今日子小姐笑了。這反應讓遠淺警部感覺受到取笑,面露不悅。
如果不是今日子小姐,他應該會這麼做——但是。
提示1。
「啊,不是,已經不需要翻譯了……」
實在不太好看。
如此這般,兩人前往距離服飾店「Nashorn」不遠,算是中高檔等級的義大利餐廳。
「這隻是一般論——我是故意讓思考停止不去想。因為想太多的話,就會忍不住想說出來呢。口譯人員要是擅自加入自己的解釋,翻譯起來反而會變得無法溝通吧?」
「然而,不管是監視器還是防盜扣,都沒能防止命案發生呢。」
看樣子,她不是為了顯示自己充滿幹勁才挽起袖子,而是要把自己的手臂看做是時間表……不,不是「看做是」,而是真的寫上了時間。居然把白皙耀眼的雪白肌膚當成筆記本,真是太糟蹋了。
「所以呢?你想要問我什麼?在大家的證詞里,有什麼讓你不明白的地方嗎?」
接著又在手肘附近,畫上一條同樣的線。
她雖然講得一臉抱歉,但言下之意就像是「如果不投錢,自動販賣機就不會動喔」這樣無機質的說明——怎麼這麼頑固啊。
或許她只是在一一舉出所有的可能性,但遠淺警部仍然覺得「有人騙了所有人」這假設應該是不可能的。
「或許也可能是毫無動機的殺人,也或許原本並沒有殺害對方的意思,但結果對方卻死掉了的狀況。」
從試衣間裡頭看不見外面——是真的嗎?
read•99csw.com日子小姐就像是站在殺人犯立場似地發言。這對於身為警察的遠淺警部來說是很難辦到的——可說是民間偵探的獨門絕活。
不過,一開始就知道結論會如此。如果有淺顯易懂的矛盾、顯而易見的錯誤,遠淺警部就不需要這麼煩惱了。硬是要說的話全都說得通——這讓他感覺很不舒服。
遠淺警部雖然這麼想,但實在不好問得那麼深入,於是僅止於對「Wi-Fi」和「雲端」做說明。
「這種一毛錢也賺不到的……喔不,身為社會人,絕對不能做出這種妨礙別人工作的舉動。」
「……?」
所謂的完美犯罪,或許就是這樣成立的——擬訂拐彎抹角的計劃,賣弄各式各樣的知識,反而會留下痕迹,讓人容易調查或推理出來。
被說中了。
「然後在店裡逛了一圈,屋根井小姐拿了幾件衣服,走向試衣間,接著便進了試衣間。這時也有目擊證人看到她。也難怪,聽說她的打扮相當引人注目,應該很容易讓人留下印象吧。」
「可是,今日子小姐。無論有什麼樣的動機,還是不會想在光天化日下的商店裡殺人吧。」
在這種情況下,今日子小姐會重複這個詞,當然不是因為不懂這個詞的意思。
「那是可以用Wi-Fi管理影像的無線廣角監視器,一般稱為網路監視器。將影像保存在雲端,據說是由店長用辦公室的電腦進行管理——因此,我想很難去對影像動手腳。」
這時。
「我什麼也沒察覺,什麼也沒想通,什麼也沒推理出來。我沒有解開這件事的謎團,所有的疑問和不對勁的感覺也都沒有消失。」
「雖然不是問過發現屍體時在店裡的所有客人,但就目前的證詞,當時兩邊的試衣間里似乎都沒有人。」
今日子小姐不假思索地說。
今日子小姐陳述結論。
「啊,呃,抱歉……我絕不是在耍寶。」
今日子小姐很自然地將右手伸過來,抽走遠淺警部插在胸前口袋裡的原子筆,靈活地用單手打開筆蓋。
「也有人只是單純不想惹麻煩吧。但畢竟是殺人命案,不想輕易作證以免招來殺人犯的怨恨,也是人之常情。」
今日子小姐淡淡地說。
「怎、怎麼了?今日子小姐。」
「不是兇手,也會做偽證……是因為跟兇手認識,所以想包庇嗎……即使還不到這地步,至少也是不想積極作證,你是指這種情況嗎?」
都殺了個人了還上什麼班……遠淺警部並不認為會有這麼熱愛工作的員工。從「沒想太多就殺人」的兇手形象來推量,應該會不管監視器,驚慌失措地逃走才是。不過,也不能斷定兇手絕對不會因為就是沒想太多,於是乎獃獃留在現場的可能性。畢竟人在陷入六神無主的時候,很容易做出莫名其妙的事。
那麼,一開始還想把上頭派來當援軍的今日子小姐遣返的遠淺警部,這時或許也該選擇堅持靠自己的本事解決,目送偵探離去才是——要說這展開不得已,他也是很無奈。
結果還是卡在有太多目擊者上。
「發現屍體的時間是十二點——」
換個角度想,這才是最不可思議的地方。
「防盜扣嗎?」
「沒想太多——總之不管三七二十一走出來的時候剛好沒有人看見——應該是比較實際的解釋吧。」
今日子小姐抱著胳膊,露出真的非常煩惱的表情。
「呃……今日子小姐。如果你察覺到什麼……」
「我要開動嘍。真不好意思,好像是我在催你似的。」
遠淺警部說道——不只是監視器的設置,他認為所有防治犯罪的措施或規定是如此。
穿插著類似小玩笑的台詞,今日子小姐開始驗證。
要否定也很簡單,只要說聲「不是這樣的」就好了,但因為顯然慌了手腳,遠淺警部一時答不上來——被人這麼問時,一旦沒有馬上回答,幾乎就與默認無異。
「畢竟要殺人的時候,任誰都會緊張吧。在賭上人生的時刻,人們意外地還挺容易會犯下令人跌破眼鏡的錯誤。」
事情應該就只是這樣而已。
只是覺得,如果要向店員或店裡的客人打聽消息,讓她穿上店裡賣的衣服說不定能給對方留下好印象,所以才買給她的(由於價格貴到嚇死人,他當然是打算用經費報銷)。
在那種環境一定里靜不下心來,不可能愉快地購物。
「你這可不是沒什麼的反應。」
她似乎正在思考,若指出奇怪的地方,會不會變成「沒有人委託她,卻做起偵探的工作」……不過,看來最後下的判斷是「這還在顧問口譯工作的範圍」內,也或許是她將底線設在「只要不推理就行了」。
「咦?怎麼了?還需要翻譯嗎?」
小王子曾說過「真正重要的東西,用眼睛看不到的」,但今日子小姐卻說「用眼睛看得到的東西其實也同樣重要」。那麼如果要舉一反三地引申出「重要的東西之第三法則」,或許可以說是「即使是不重要的東西,也有用眼睛看不到的」吧?唉,真希望有人看到卑劣兇手的身影……
一連串的舉動令遠淺警部滿頭霧水,不曉得她想做什麼。
「應該是『可以綿密地進行事前準備』吧。像是設計機關、執行前置作業——能夠事先布下為了殺死被害人的天羅地網。」
提示3。
目擊到被害人走進試衣間,拉上帘子的身影——卻沒看到她再出來。
因為試衣間原本就是預設要給一個人用,空間沒多大也是理所當然——但是,如果那裡是命案現場,這又另當別論了。
「是有人在說謊——還是有人騙了所有人呢?」
「我的知識的確從『某個時候』開始就再也不更新了,不過幸好我在這方面已經有足夠基礎,加上前來這裏的途中做了些功課,總算能應付。」
還有很多方法不是嗎?像是向服務生要張紙,或是寫在餐巾紙上!更何況,遠淺警部身上就帶著筆記本。
「沒什麼特別的印象。」
「說得也是——畢竟不能把監視器鏡頭對準試衣間,說那裡是死角還真是死角。試衣間內部當然不用說,附近的天花板上也沒裝監視器。」
就算不確定隔壁的試衣間有沒有人,但是在走進試衣間之前,縱使不想去看也必然會看到店裡有多少人——即使那不是間人擠人的店,今天畢竟是假日,上門的人數還是多到讓警方光是偵訊也感覺很吃力。
由於店員覺得試衣間似乎一直處於「使用中」而感到不對勁,提心弔膽地喊了幾聲之後,因為完全沒有反應,判斷為緊急狀況才從外面解開鉤子,拉開帘子一看——就發現有人陳屍在裡頭。
跟今日子小姐買的衣服感覺差很多——難道是穿著品味的差別嗎?
即使不到那個地步,自己的職場成了命案現場,心裏還是會毛毛的吧。
要說是引人注目的打扮——倒也沒錯。
「話可不是這麼說。在棒球與足球的世界里,不就有很多人是因為崇拜漫畫里的主人翁,最後才成為職業選手的嗎?沒道理警察或偵探就不能基於同樣的理由呀。」
「如果是沒有隔間隔到天花板的那種試衣間,或許還可以從隔壁的試衣間翻牆進去,或是翻出去逃跑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