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一部 第八章

第一部

第八章

一提魯德斯基這個名字,除了塔特姆之外,所有在場的人似乎立刻就知道是誰了。傑克說:「梅森·魯德斯基,那個州助理檢察官?」
說罷,他為自個兒的噱頭大笑不止。大家都跟著笑了起來,但這隻不過使當時的氣氛愈加令人心神不寧。
米格爾冷笑了兩聲,雖說有些激憤,倒是顯得比較理性,似乎突然明白了前妻這個計劃的奧妙。「看來,這是在耍我們。她讓我們感覺到那筆錢伸手可及,卻沒人能真正得到它。至少在我們活著的時候那筆錢不能及時派上用場。我們將活在期盼之中,指望有一天會變得富有,但是我們還是會像過去一樣,直到死口袋裡也沒有多一分錢。」
「無論其他人是怎麼死的嗎?」
「四千六百萬?」那個天才說。他似乎很震驚,那表情介於得意忘形與惶恐不安之間,幾乎是在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語。「我簡直不敢相信她把這一切都留給了我們。」
「是的。」
「對不起,」那律師更正道。「應該是『紳士格里』。」
格里沒有吭氣。
傑克打量了一番圍坐在桌旁的人。「對這次安排還有誰感到奇怪嗎?我感覺大家都知道這關係到一大筆錢,但沒人確切知道自己為什麼到這裏來。」
米格爾怒視著那個人,說道:「就是那個他媽的五年來從未指控過任何人殺害我女兒的那個梅森·魯德斯基?」
「咱們讓遺囑自己來說明吧。」維維安打開了皮卷宗,拿出薩莉·芬寧的遺囑,開始宣讀。傑克感到自己的心怦怦直跳,竭力在想像其他人會是什麼感覺。他們——至少其中一人——或許再過幾分鐘就能不費吹灰之力得到四千六百萬美元的遺產了。
「可以說是吧。」她朝旁邊瞥了一眼,像是欲撒謊又止住了。「其實並不熟悉。」
「怎麼,他們派你來報道這件事的內幕?」
「咱們什麼時候聽那好事?」塔特姆說。傑克瞥了一眼他的當事人。這個大塊頭激動得兩隻眼睛都快要發直了。
米格爾說;「這和你沒關係。」九九藏書格里說。
「別說話。」他身邊一個年齡稍大些的人咕噥道。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坐在桌子另一頭的那個男人。
「這對今天會議的目的並不重要。你們很快就能在遺囑提交法庭時得知。他並不會因錯過這次宣讀遺囑而失去繼承遺產的權利。」
「我再來舉一個例子吧,」那個天才說。「假如我們大家從這裏走出去,這幾位原本健康的人被公共汽車撞死了,而我卻沒有。這就意味著我是個千萬富翁了?」
天才格里極不自然地咧開嘴笑了笑。「哦,當然啦,既然這兒的人沒有一個是受過專業的練的殺手,咱們可以高枕無憂,安享天年啦。」
其他人先是看著她,然後又互相望著,好像是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又好像是吃驚得說不出話來。最後,薩莉的前夫開口說話:「你在說她的確把她的錢留給我們了?」
傑克問道:「你是《論壇報》的記者吧?」
「這是胡說八道。」格里說。
「的確是這樣。但是你還可以得到利息。」
「你們倆是一起的?」傑克問道。
「你認識薩莉·芬寧?」
「不,還有一個繼承人不在這兒。」
可這是為什麼?
「那他媽是臭狗屎。」
「又是一個律師。」傑克說。
「是的,關鍵在於他們什麼時候死。」
「是紳士格里,」他說,顯然很惱火。「再說那廣告也沒給我惹什麼麻煩,只是不起作用而已。明擺著,沒人願意請一個紳士做離婚訴訟律師。」
維維安道:「哦,嚴格地說,她並不是把這筆錢留給你們所有的人,而是留給了你們中間的一個人。」
米格爾做了個鬼臉。「喂,咱們幹嗎要吞吞吐吐?我是米格爾·里奧斯,薩莉的第一任丈夫。」
「我說過,等我有機會同他見面之後,你們就會知道第六個人的名字了。」維維安又接著讀那份文件,一直讀到制定文件的日期和地點。讀完之後,她將文件放到面前的桌子上,不再說什麼了。
「我,薩莉·芬寧,身心正常九-九-藏-書……」
「當然。」維維安說。
他環視整個房間,似乎在腦子裡迅速盤算著他有多大的機會能比房間里其他人活得長久。「不,我要玩玩她這個小遊戲,我很樂意拿到她那四千六百萬。」
「這位是傑拉爾德·科利特,離婚訴訟律師,」那個記者插話道。「我敢肯定你聽說過他。他在家庭法院以善於給其他律師下絆子而出了名。他總是告訴自己的當事人,他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花點錢去約見當地五位最好的律師。這樣,當事人的對方便無法再僱用他們,因為格里的當事人已經向他們講述了一些與案子有關的內情,足以使他們無資格再去為對方辯護了。」
屋子裡的人都不做聲了,但氣氛卻很不平靜,大家緊張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鴉雀無聲,一群原本陌生的人現在為了某種原因從此命運彼此相連。最後,那個天才說道:「好像她在挑動我們互相殘殺。」
「也包括那個人,」天才道。「比方說,他們都在一輛公共汽車裡,從懸崖上掉了下去。當然,這是假設。」
維維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最後一個死的得到全部遺產。」
「你是誰,先生?」
這時門打開了,大家起立望著維維安·格拉索走進會議室。「請坐吧。」她邊說邊在桌子盡頭的位子上坐下來。
「他是誰?」傑克問。
「信託?」傑克問。
維維安讀得很慢,每一個字傑克都聽得十分明白。他畢竟是個律師,乾的就是咬文嚼字的工作,要處理死者的意願,只有靠文字。可是聽著聽著他不禁生出一個念頭,無論是誰寫了這個遺囑,肯定是按字數計算酬金,難怪那遺囑長達數頁,極其枯燥而重複不止,就像參加斯威泰克家的家庭聚會不吃興奮劑那麼令人難耐。
「繼續過原來的生活,等著其他人一個一個死掉?」
「我這就來談這個問題,」維維安說,一面從皮卷宗里抽出了另一份文件。「信託授權書。」
傑克吃了一驚。「你來這裏做什麼?」
塔特read.99csw.com姆撓了撓頭,做了個鬼臉。「我一點兒都沒有聽懂。誰得到什麼,我們什麼時候能夠得到?」
傑克仰靠到椅子上,心裏納悶。
「你慢慢讀吧。」傑克說。
星期一下午一點鐘,傑克來到了維維安·格拉索的律師事務所。他的當事人塔特姆·奈特在他身邊。
維維安對他說道:「如果你感覺受到了愚弄,你可以隨時決定退出。沒有什麼可以阻止一個繼承人放棄他的繼承權。」
「她也會樂意讓你拿到的,」維維安說。「我不是開玩笑,是認真的。」
「我是律師。」
「謝謝各位光臨。很抱歉這個會議安排得遲了一些,但我是希望每個人都有機會到這裏來。我想首先說明,還有一個人應該受到邀請,但是直到目前為止我還未能確定他現在的住址。我只能把他看做是一個缺席者。」
傑克一邊聽她讀,一邊記下了五個人的名字。
「我是來代表梅森·魯德斯基的。」
「第六個?」
「我知道我自己為什麼來這裏,」坐在桌子對面的一個人說。那人叫米格爾,他只介紹了自己的名,卻沒提他的姓,好像是受了什麼指示,要守口如瓶。
他的話語怒氣沖沖,屋子裡宛如掠過了一陣北極冰風。
傑克問道:「就是負責調查薩莉·芬寧女兒凶殺案的那個梅森·魯德斯基?」
維維安挨個看了看每個人的眼睛,然後說道:「我並非想說這裡有某個人心存這種企圖,但是如果本遺囑指定的任何一個繼承人殺害了其他人,圖謀獨吞整塊兒蛋糕——那就別想得到遺產,因為你的不良動機很明顯,絕不可能得到這筆錢。」
「原來是這麼回事。請問『紳士格里』,你來這兒有何貴幹?」
「我們很快就會知道。」
他向那幾個人介紹了自己和當事人,而他們則僅僅報以幾個含糊不清的名字。如果說他們不是懷有戒心,至少每個人都顯得很謹慎,對自己的情況不肯多說半個字。
「你幹嗎不講英語?」塔特姆道。
那個律師坐不住了,好像米格爾九*九*藏*書的話令他很不開心。「你說得太多了,米格爾·里奧斯先生。咱們來這裏就是靜靜地坐著仔細地聽,記住了嗎?」
維維安接著又讀了十五分鐘。儘管這個文件的語言還是那麼枯燥、滿是法律條文術語,但她卻能吸引住屋子裡所有人的注意力,特別是在末尾讀到每一個繼承人的名字時。
「請耐心聽我讀,」維維安說。「這畢竟是個上千萬美元的遺囑,肯定要比留給拉爾夫大叔一個電飯煲和一雙保齡球鞋複雜一些。」
「我的確聽說過你,」傑克說。「我雖說不過問離婚訴訟的事,不過你就是那個登廣告自詡為『天才格里』而惹了麻煩的格里吧?」
「你也是遺囑上的繼承人?」
「慢著,」傑克說。「你是說天才格里不是作為你的律師來參加這個會議的,而是另有身份?」
「是的。」她答道。
「這麼說,我們所能做的只有等待?」那個記者問。
「真有意思。這兒有一筆價值四千六百萬美元的遺產,可是到目前為止,看到的這幾個有望繼承其中一部分的人中僅有一個報社記者,一個前夫,一個前夫的離婚訴訟律師,還有我的當事人。」
「喂,閉上你的嘴,格里。你這次來這兒並不代表我,別總對我指手畫腳。」
「迪爾德麗·梅多斯。」傑克根據自己聽到的聲音判斷,重複了一遍最後一個人報出的名字。她看上去很眼熟,長相平平,但如果修飾一番,也會顯出幾分姿色。她穿的衣服很普通,只是輕描了幾筆淡妝,留著容易梳理的棕色鬈髮,一看便知是個無論做什麼事都要磨蹭到最後一刻的女人。
「不,我是應邀來參加會議的,和其他人一樣。」
①傑拉爾德的呢稱。
「是呀,」塔特姆說。「這一點要感謝上帝。」他留意到自己說話時傑克在望著他。
那個記者停下手中的筆記,抬頭問道:「這合法嗎?」
傑克道:「讓我猜猜看。格里,你是米格爾的律師。」
「你的意思是說,這裏的幾位都是遺產繼承人?」傑克問。
「就是他。」
read•99csw.com時維維安還沒有露面。秘書徑直把他們帶到後面的大會議室,裏面已經有三男一女等在一張紅木長桌子旁。傑克料想他們大概就是另外幾個繼承人,但他不願意匆忙得出結論。
「你說的完全正確。」維維安說。
維維安寬容地笑了笑,說道:「奈特先生,那我就換一種說法讓這兒的人都能聽懂。薩莉·芬寧女士遺留下來的所有資產將會委託給一個信託機構管理。現在有六個潛在的繼承人。你們的權利將隨著死亡一個個取消,直到你們當中僅存一人。屆時委託資產方可兌現,連本帶息。最後一個生存者將享有死者名下財產的所有權利。」
「如果是那樣的話,是的,你就可以得到一大筆錢。只要其他人一死,你就可以繼承四千六百萬美元。惟一的條件是其他所有的人死亡了,你還活著。」
「我是應邀來的,和你們大家一樣。」
「談不上關係好。不過可別誤解我的意思,我不是說她該給我留下一大堆垃圾外加個大馬勺,我只是沒指望她會給我留下任何東西。不過,一個人若有了四千六百萬美元,或許就足以給大夥都分一點兒,即便是她的前夫。所以我就來這兒了。」
米格爾說:「這位天才收到了同我一樣的信。他的名字也在遺囑里。」
「為了錢?」傑克說。
塔特姆道:「我來直截了當地說吧。如果其他幾個傢伙活到了八十歲,我活到九十歲,我就能得到這筆錢,但是我得等九十年,在這之前我一個子兒也甭想得到。」
「我不明白你當初和薩莉之間的關係……很好。」
又是一陣沉默。
「我想我們會弄清楚的。」
他們同時張口回答這個問題。「可以說是吧。」
他低矮粗壯,身著雙排扣西服,看似個消防栓。他的頭髮油滑,染成了黑色,嘴上的八字鬍梳理得很整齊,而身體中間的那部分卻松垮垮圓乎乎,看來他整天花時間照鏡子就只看他肩膀以上的部分。他的名字叫「格里」——只知道他叫格里①,因為他顯然也在遵守那個英明的只報名不提姓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