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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七章

第一部

第七章

「她有沒有雇他去殺她?」
「再猜猜看。」西奧說。
西奧的手更加用力地夾住塔特姆的腦袋。塔特姆痛得扭歪了臉,說道:「不撒謊,我保證。」
西奧猛然停住,離大門口只有幾英尺遠。再有九十秒鐘萊昂內爾就要走了。可是聽到那可憐的求救聲,他木獃獃地站在那裡,像是一條被魚叉叉住的魚。聽那人的聲音他似乎快要死了,西奧過去從來沒有見死不救過。他不曉得該怎麼做,但如果那真是一個垂死的人在求救,那他寧可不去加入椰林幫。
「咱們這麼說吧,塔特姆剛剛通過了一次測謊檢驗。他沒有殺薩莉·芬寧。」
一時間,他們彷彿不是在拳擊台上,而是在姨媽家外面街上的拐角處。西奧正在猛揍塔特姆,惱他把姨媽的結婚戒指拿去典當買毒品。西奧不顧拳擊的規矩,將塔特姆摔倒在墊子上,用兩隻手夾住他的頭。稍一用力就能折斷他的脖子。西奧俯在他哥哥的耳朵前,壓低了嗓門怒氣沖沖地耳語,以免別人聽見。
「你他媽的什麼也不用買。順著那條巷子往前走,到了岔路口往左拐。謝爾比商店二十四小時開門。你進去,抓一把鈔票,然後就他媽的跑出來。我在這兒等你。」
汽車在弗拉格勒爾大街路口的紅燈下面停了下來,這是從邁阿密市中心至埃弗格萊茲的一條東西向主街道。他們現在的位置正好在小哈瓦那街區的邊上,地處邁阿密市區邊緣一個破舊的商業區。在這裏可以買到舊輪胎、偷來的珠寶首飾和上好的黃色影碟。每到周末,這裏的道路總是很擁擠,可是在這星期三的凌晨時分,街上沒有多少車輛。
那根撬杠上有一塊幹了的血跡。
「你究竟在嘰里咕嚕些什麼?西奧?」
西奧沒有乘勢進擊,任憑他站穩了腳跟,為的是繼續逗樂。「再說一遍每天一百次,」西奧說。「這就是每天要打多少次雷。」
「上帝啊,行行好,救救我吧!」
「她想讓他這麼做來著。他不否認這一點,是的。」
「給你五分鐘的時間來證明。五分鐘一到我就走,不管你回不回來。」
見鬼!
「謝爾比。」
塔特姆蜷作一團,只有招架之力。
西奧在館內中心拳擊台的附近找到了一把椅子,他哥哥塔特姆正在台上猛揍一個對手,顯然那個人不了解奈特兄弟是何等人物。
謝爾比商店門前是一個停車場,那是商店與一家洗衣房公用的停車場,洗衣房幾個小時以前就關門了。看到停車場里沒有一輛車,西奧舒了一口氣。
「他不鎖前門嗎?」
西奧坐到板凳上,等著聽傑克說話。他可以感受到還有一些什麼事在困擾他。「現在該怎麼辦?」西奧問道。
「昨天晚上我和凱爾西也在討論這個問題。一個女人經歷了難以想像的噩夢,她的女兒被人殘忍地殺害了,然而五年之後,一次新的婚姻,一筆上千萬的婚前約定,而她卻決定她不能再活下去了。」
「她想讓我這麼做來著。」
①邁阿密著名的旅遊勝地。
「救救我。」
「我為你向斯威泰克作了保證。我告訴他你沒有殺那個女人。」
「夠了!」塔特姆叫道。
「哪裡打雷?」塔特姆咕噥著問道。他的嘴裏戴著牙套,口齒不清九九藏書
那個店員趴在地上,他在掙扎著呼吸,胸口一起一伏。從靠牆的大冰櫃一直到倉庫門口有一道跨越整個房間的深紅色印子,剛好同他的身體一般寬,那是他趴在地上一英寸一英寸爬過留下的痕迹,鮮血正從他的腹部湧出來。
那人抬起頭望著西奧,伸手來夠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滿是鮮血,衣服上也浸透了血。他看上去並不比西奧大多少,實際上還是一個孩子,或許跟西奧一般年齡。「救救我。」他說,聲音很微弱。
看得出塔特姆疼痛難忍,而西奧依然不放過他。
這時,他聽到了那種聲音,警車鳴笛開過來的聲音。他情急生力,忍著腳踝的疼痛,從地上爬起來衝出大門,瘋了似的朝那條小街跑去,儘管他心裏明白等他跑到那裡時,他的朋友萊昂內爾早就不在那裡了。
西奧說:「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雷擊地球一百次。但是一年裡僅有少數人會遭雷擊。你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嗎,塔特姆?」
西奧平時就比他哥哥動作輕巧,今天早上他精神飽滿,就更不在話下了,尤其是對手此時已被搞得暈頭轉向,他顯得愈加情緒激昂。「嘿,塔特姆。你知道每天要打多少次雷①嗎?」
①穆罕默德·阿里的原名。
塔特姆搖搖晃晃站不穩了。他剛才挨的最後一拳正好打在了腦門上。
「你他媽要用個鳥槍。」
「你不明白?並不是雷不擊人,而是你沒有站對地方。」
西奧微微笑了笑,說道:「還照老樣子,老闆,我會隨時效勞。」
「你好。」傑克說。
「有可能,或許還發生了什麼別的事,超出了薩莉所能承受的極限。這件事甚至要比她的女兒在自己家裡被人殺害還要可怕。」
那小個子膽子大了起來,開始圍著塔特姆轉圈伺機出擊,就像是一隻盯上了電燈泡的小飛蛾。西奧暗自發笑。
萊昂內爾說:「你想不想入夥椰林幫?」
「斯威泰克對我就像是雷電,你明白嗎?你以為像我這樣的人如果沒有斯威泰克那樣的朋友,能從死牢里出來?」
「還能有什麼比這件事更糟?」
「你不用再擔心我哥哥會戲弄你了。」
塔特姆沒有回答。他好像在竭力集中自己的注意力。
「這一點你肯定?」
「說真的,那兒到底是個什麼地方?」
「喂,向你要這種見面禮,那可是頂容易的了。要想入夥椰林幫,一般可沒這麼容易。你哥哥塔特姆,啊,那可是費了一番力氣。你明白我說的話嗎?」
他轉身向倉庫門那裡跑過去,在門框中間站住。
「你殺她了?」
「嗯……嗯。按奈特家的規則。」
塔特姆說:「一百次。」
「每天一百次?」西奧用譏諷的口氣道。「這是你瞎猜的吧?」
西奧和塔特姆曾經歷過許多格鬥,沒有拳擊台,沒有拳擊手套,沒有榮譽。與人爭鬥比高下並非西奧自己願意選擇的生活,但是對於他們這一對吸毒者的私生子來說,沒有太多可選擇的餘地。他們的姨媽竭盡全力撫養教育西奧和他的哥哥,可是她還有自己的五個孩子,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塔特姆總是沒完沒了地惹麻煩,西奧則莫名其妙地獲得了壞孩子的名聲和一大堆仇敵。這https://read.99csw•com並不是說西奧是個正人君子,他高中輟學之後也曾數次參与盜車,儘管只是充當一些次要的角色而已。與塔特姆相比,他一直是個好兄弟,直到有一天晚上他決定從一家小商店裡拿一點現金,從此便開始生活在噩夢中。
「有人嗎?救救我。」
星期六一大早,西奧·奈特使驅車去了邁阿密海灘莫氏拳擊館。
「夠了!」他邊說邊打出一記左鉤拳,將那隻「蛾子」打得飛向拳擊台的另一端。「你小子給我進來,西奧!」
西奧盯著手裡的撬杠發愣。
「把這玩意兒喝了吧。」坐在駕駛員位子上的萊昂內爾說。
塔特姆從拳擊台上沖他喊叫,還像平時那樣趾高氣揚。他正在同一個拉美裔青年格鬥,那人的體重大概還不及他的一半。與這樣不起眼的人格鬥不是他的風格,倒是那個腰圍二十七英寸的馬奇斯莫先生總喜歡挑逗,說他是拳擊館里最差勁的拳擊手。好像他們這些令人討厭的傢伙以為自己肌肉發達,總想顯擺顯擺,就如同在公園裡常見的那些令人厭惡的小捲毛狗,它們總想挑釁高大的羅特韋爾犬。遲早大犬會被激怒而反咬它們。
他又左右開弓打了兩拳,沒等塔特姆做出反應便退了回來。
西奧舊事重提,怒火中燒。他朝塔特姆一通猛擊,將塔特姆逼到圍繩上,還在不停地揮舞著拳頭。
「西奧,老弟!」
「我在說失去的機會。失去機會的情況多種多樣。對不對,塔特姆?」
「或許有時你索性什麼也不必做,讓機會從你身邊溜掉,因為你哥哥已經搶先一步,把事情搞得一團糟。」
他媽的!
「我沒有殺她。」
西奧用膝蓋頂著他的肚皮站起來,把他丟在帆布地板上。「她不是婊子,」他一邊說一邊朝圍繩走去。「她是一個母親。」
「你要我幫你買什麼東西嗎?」
「一家小商店。」
拳擊是邁阿密海灘的傳統運動,早在卡修斯·克萊①出山之前就已久負盛名。當年,年輕自負的卡修斯·克萊曾在那裡接受培訓、磨鍊,志在打敗他那個年代最令人生畏的冠軍薩尼·利斯頓,奪得世界最重量級拳王的桂冠。莫氏拳擊館設施比較簡單,只能接納業餘拳擊手。但是,這裏的業餘拳擊手絕非在9·11恐怖事件之後一窩蜂去參加自衛訓練班的那種。他們是一群認真投入、吃得起苦的漢子。說他們是業餘拳擊手,只不過是因為他們沒有職業許可證,也無意成為另一個穆罕默德·阿里。他們只是熱愛拳擊,這是男人之間的較量,而且在這裏的訓練也有益於他們在競技場以外的更重要的格鬥。可以說,任何想要跨進莫氏拳擊館的人,最好先弄清這裏的規矩,最好在看到自己流血時不要大驚小怪。
「我不知道,但我要把它弄清楚。」
「別對我撒謊!」
「我說過了,閉嘴!閉嘴!」
「沒有,我沒碰那個婊子。」
西奧看得出他在思考,看得出他分散注意力露出了瞬間的破綻。這一次他先是用力從右面揮了一拳,接著又左右開弓打得塔特姆腦袋後仰。
「每年。」
「或許這期間出了什麼事,令她不安?」
萊昂內爾一邊格格笑著,一邊搖頭。「九*九*藏*書西奧,老弟,別他媽像個娘兒們似的。」
「薩莉·芬寧有沒有雇你去殺她?」
西奧看了看表,兩分鐘已經過去了。他只剩下三分鐘去拿鈔票並回到那條小街上去與萊昂內爾會合。他的心裏怦怦直跳,感到渾身都在冒汗,一時間四肢僵硬動彈不得,耳邊響起了姨媽的聲音,要他趕快離開那裡,響起了哥哥塔特姆的聲音,他在喊:娘兒們,娘兒們,娘兒們!他不再遲疑了,跳過櫃檯,從褲腰裡抽出撬杠,撬開了現金出納機。抽屜彈了出來,他伸手去拿鈔票,可是裏面什麼也沒有,那抽屜是空的。
西奧拿過那半瓶子朗姆酒,吸了一口氣,咕嘟咕嘟地一飲而盡。他先是感到嗓子眼裡發燒,接著知覺麻木了,最後感覺到了一種異常的快|感。他把瓶子里殘留的最後幾滴也倒進嘴裏。
西奧走進商店,經過一堆足有八英尺高的聽裝汽水陳列品,經過小吃食品架,經過七百多種口香糖和薄荷糖。他的步子很快卻很輕,腳底的鞋子沒有一點響聲。他走到交款台,停住了腳,現金出納機就在眼前。他豎起耳朵仔細聽了聽,想弄清那個店員在什麼地方,卻只能聽到身後冷藏機的嗡嗡聲。
「我不是撒謊,老弟。我沒有殺她。」
「我怎麼能隨便抓一把鈔票?如果他們有槍怎麼辦?」
「我才不是娘兒們呢。」
西奧擦掉手腕上的血跡,他清楚那不是他的血。
「我還以辦你不打算請我了呢!」西奧爬過圍繩,那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拉美裔小夥子幫他戴上了手套。西奧向場子中央走了幾步,還是他平時的那種架勢。他沒有戴牙套,免得那東西妨礙他最有效的武器——用語言來戲弄塔特姆。
「我真沒有撒謊。」
「多少次?」西奧說。
在別人的眼裡,惹這種麻煩的應該是塔特姆,而不是西奧。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把那天晚上的事隱藏在心中的某個角落裡,從不去想它。可是此時,他坐在那裡觀看哥哥將對手打得難以招架,卻發覺自己的思緒正在飛向過去。拳擊館里的氣味和景象、周圍的拳擊格鬥、被人亂塗亂畫的牆壁,還有從貧民窟里來的小流氓們,這一切將往日的一幕一幕展現在他的眼前。
「是否想過為什麼拳擊場其實就是一個四方形?」
「再肯定不過了。」
萊昂內爾看了看他那塊大個兒的運動表。
已是凌晨四點鐘了,可市區人行道上依然是悶熱難耐。正值邁阿密7月中旬,一連三天下午都沒有下雨,酷熱的天氣得不到緩解。此時,十五歲的西奧坐在一輛低底盤雪佛蘭牌汽車副駕駛的位子上,車窗敞開著,後面的揚聲器里響著音樂,那些揚聲器佔了半個行李箱。
「哈!」他邊說邊迅速朝塔特姆的腹部擊出一拳。塔特姆驀地睜大了眼睛,顯然是這一拳打了個正著。
「有時候鎖,有時候會忘了鎖。」萊昂內爾遞給他一根小撬杠。說道:「拿著這個,以防萬一他沒有忘記鎖門。」
「大約五十人,」西奧自己回答了這個問題。
要說戲弄他哥哥塔特姆,把他的腦子攪渾,沒人能比得上西奧——他總喜歡用一些沒邊兒沒沿兒的問題分散他的注意力,看著他挨打。這會兒,即使是在場外,西奧九九藏書也能看出自己把塔特姆攪得亂了章法。
他徑直往前走,步子很快,但又不至於引人注意。商店前面有一個霓虹燈招牌在閃爍著,大門口的垃圾桶里堆滿了垃圾,已經溢了出來,人行道上散落著白色的塑料購物袋,宛如長著蒲公英的野地。只有幾米遠了,卻好像永遠也走不到門口似的。他朝商店裡面瞥了一眼,不見那個店員的人影兒,可能是到後街上去了,正像萊昂內爾所說的那樣。他伸出手,拉住門把兒,感覺身上的撬杠好像更沉了。門上的碰簧啪嗒響了一聲,門打開了。西奧差點暈了過去,他明白那個店員忘了鎖門。
為了討西奧開心,塔特姆像個大風車一樣滿場子轉悠,戲弄他的對手。
他把自己的耐克牌帽子倒扣在後腦勺兒上,帽舌上面的價格標籤沒有扯掉,隨風飄蕩著。汗水將他那黑色的寬鬆式邁阿密熱浪隊球迷套衫貼在背上。他的脖子上掛著一條很粗的金項鏈,上面懸著個梅塞德斯一賓士汽車發動機罩飾物形狀的東西。這是椰林幫的統一服飾,這個幫里的成員是椰子林①一群到處惹是生非的十多歲的小流氓,老大是賊頭兒萊昂內爾·布朗。
「那我說什麼?」
「喂,老兄!」
「鑽石圈,腳趾圈,奶頭圈,肚臍圈,陰囊圈,還有衣服上的領圈。所有這些都是圓圈。」
「我發誓,夥計,你要是撒謊讓我的朋友出了丑——你要是白白浪費了我給你的這個機會——我就廢了你。」
「我聽你的,行了吧?」
西奧突然感到一陣困惑。「咱們這是到哪兒去?」
「他媽的,當然想。」
「什麼地方?」萊昂內爾詭秘地笑了笑。「那兒有你入夥需要的見面禮,老弟。」他將車向右拐,駛出弗拉格勒爾大街,沿著一條小街向前疾駛,在陰暗的街口戛然停住。
西奧接著說:「還有一個拳擊場的圈。哦,為什麼拳擊場的圈有四個角?」
西奧走到他哥哥的場角,從場子外面向圍繩里探進身去,那種熟悉的汗臭氣和舊皮革的氣味立刻竄進鼻子里。他聽得到兩個對手出拳時發出的咕噥聲,感覺得到他們精神高度集中的緊張氣氛。只有這個世界上那些自以為有知識的傢伙才會認為拳擊是一種不需要頭腦的運動。
「當有人說談起西奧·奈特有多大機會可以離開死牢,或者是塔特姆·奈特有多大機會可以不進監獄,這就如同遭雷擊一樣,你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嗎?」
「那你要我怎麼做。走進去,說一聲『行行好』?」
他用牙齒解開手套上的帶子,脫下手套扔進場角上的塑料筐里。在去更衣室的路上,他邊走邊擊打掛在那裡的一排吊袋,砰砰聲有節奏地伴著他的步伐。他打開更衣室里的衣櫃,翻出手機,撥了傑克的號碼,屏住呼吸,耳朵里聽到電話里的嘀聲響了五下。
聲音是從後面的倉庫里傳出來的。西奧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腦子裡一片空白。出於本能,他驀地跳過櫃檯朝門口衝去。
「全世界。每天打多少次雷?」
西奧說著又打了一拳,很快退回來。
「還有一個關鍵性的難題,」西奧說,腳底下依然踏著輕快的步子。「你知道有多少人遭雷擊喪命嗎?」
塔特姆嘴裏咕噥了些什麼。
「不明白。搶一家https://read•99csw.com商店哪兒有那麼容易,又沒有槍。」
塔特姆揮了一拳,西奧側身一步閃開,又猛然向塔特姆的頭部擊去。塔特姆趔趄了幾步,但是沒有倒下。
塔特姆沒有反應。西奧左右揮了兩下拳頭。
「你在說些什麼屁話。」
①一語雙關。原文lightning除了有閃電打雷的意思外,還有突如其來的好運之意。
「真是我的好老弟!」萊昂內爾道。
「他媽的,沒人讓你去當乞丐。」
「他也會幫你,你這傢伙,如果你識相的話。不過,他最討厭的就是有哪個他媽的當事人對他撒謊。」
西奧聽到了那個人的聲音,僵住了。那聲音很微弱,微弱得令西奧感覺好像是自己的幻覺。
「按國際規則打?」
「傑克,嘿,是我。」
「謝爾比是個什麼地方?」
西奧獃獃地站在那裡,驚恐萬狀,不知如何是好。
「你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五十次?」
這時,塔特姆的下巴上挨了一拳,他吃了一驚。
就在這時,那人喘了一口氣,腦袋磕到地板上。沒過多久,他的胸脯突然停止了起伏,不再掙扎著呼吸了,西奧見狀一股涼氣從頭竄到腳跟。他驚恐地望著那個人,然後又看著自己手裡的小撬杠發起抖來,那就是萊昂內爾給他的那一根,他先前沒有留意上面的東西。
「站在那兒別動,我來告訴你。」塔特姆又揮了一拳。打了個空!
「你有好幾個圓圈場子可以同時演馬戲,」西奧說,口氣不慌不忙。「奧林匹克圈,洋蔥圈,煙圈,癬圈。」
「你或許自己會把手裡的機會白白浪費掉,」
兩人的眼睛對視了一下,然後西奧猛地一拉車門扣,跳了出去。雖說長跑他不行,可沿著巷子一直跑一百碼,他的速度不在話下。那條巷子里的路面又窄又暗,僅在前面的街口處有一盞街燈。他使出渾身的力氣奔跑,繞過一個個垃圾桶,跳過一堆垃圾。快到巷口的人行道時,他放慢了速度,開始大步朝前走,然後向左拐朝謝爾比商店走去。撬杠別在腰帶上,被他那黑色的長套衫遮住。
「哎呀,他媽的。」他大叫了一聲,又一次出於本能轉身沖向門口,一頭撞上了小吃架,弄翻了那一堆聽裝汽水,摔倒在地上。他扭傷了腳踝,疼得在地板上直打滾。
西奧只是默默地微笑著。對哥哥的所作所為他並非全都欣賞,但是他不得不去愛他。為了那樁商店店員的凶殺案,他被關進了死牢,是他的法庭指定律師傑克·斯威泰克最終把他救了出來。但是,在整個案件的審理過程中,除了傑克之外,只有塔特姆一個人始終站在他的一邊。在同胞兄弟一輩子糾纏不清的恩恩怨怨中,這件事使他們處於極不平等的地位,是一筆他永遠也還不清的債。至少,西奧是這麼看的。
「閉上你的嘴!」塔特姆吼道。
「猜猜看。」西奧說,腳底下格外輕快。
「現在是四點二十五分。謝爾比商店從三點半到五點半隻有一個店員在裏面,每天早上四點半那傢伙都得到商店外面的後街上去等送貨的。」
他們面對面緩緩地轉著圈,審視著對方的一舉一動,尋找突破的機會。塔特姆撲了過來,卻被西奧沖腦門子狠狠一拳打了回去。
他把塔特姆的臉摁在帆布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