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擔心。」

「魔術師從來不泄露自己的秘密。」她說。

幸好那種關係剛剛開始我們就把它結束了，他心想。看來在他們之間真正有了那種苗頭的時候他便匆匆做了出國的選擇並不是什麼巧合。

「億萬富翁住這種房子簡樸了點。」傑克說。

「我想薩莉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並不知道他是個富翁吧。」

「我去，」勒內說。「幹這種事，長得像我姐姐絕對有好處。」

「他們在說什麼？」西奧問。

「差不多再過半個小時就到了。」勒內說。

「有些是被偷來的，大部分是被拐騙來的。Lo-cateurs，也就是人販子，到汽車站、集市那些地方，哄這些小孩說要帶他們去過好日子。全是謊話。瞧那邊那五個，薩莉的前夫很可能只給了人販子六十美元就把他們全買來了。」

「這是什麼意思？」

「他們是怎麼來這裏的？」

「對他了解嗎？」

「別廢話了，傑克。」西奧說。「勒內，再耍一遍你的魔術吧，問問他是不是想見幾個安德魯·傑克遜①。」

傑克又想起了內特。「這些小孩子是從哪裡來的？」

迪亞貝特用腳拍打著地面，等待著傑克做出表示。傑克遞給他幾張鈔票，看著他一聲不響地點數。

勒內將他的話翻譯過去，然後又看著傑克說：「什麼問題？」

傑克降低車速緩緩而行，順著她指ｈｔtps://read.９９csw•cｏｍ的方向看見一群工人在地里幹活。走在前面的幾個人年齡不大，他們光著膀子，每人手裡拿著一根長棍子，棍子頭上有個叉形的刀。他們的任務是選擇成熟的可可莢，從樹上割下來，任其落在地上。跟在後面的那些人看上去年齡還要小，更像是小孩子，他們手裡拿著砍刀，嘴裏叼著煙捲，不停地彎著腰幹活，撿起地上的果莢，把它們劈開，取出裏面的一小把可可豆。

「這是他的種植園？」

在瀝青公路盡頭的一個大門口他們將車停下來，崗亭里走出一個帶槍的保安。

「你看我這模樣像誰，莫里斯·舍瓦利耶①？到了這兒，咱們就只有指望她啦。」

「僅是其中之一，兩萬個其中之一。」

「可以這麼說。」那個人道。

「這兒的富翁都這樣，」勒內說。「你要是在這裏顯富，就會引來強盜。到了裏面才能真正看到什麼叫奢華。」

「這種事瞞不了我。」西奧說。

「二十五美元，你怎麼知道？」

「很有錢。我剛才讓你看到了他的人工成本。」

傑克愣了一會兒才明白是什麼意思，不過要讓那傢伙開口講英語還得再多給幾美元。他看了看錢包，然後又收了回去。

「咱們到了嗎？」西奧問。

「往前開。」她說道。傑克駕車沿著路向前駛去，又經過了一些可可樹，這https://read.99csw.com些可可樹都是幼苗，生長在大香蕉和咖啡樹的陰影里。在塵土飛揚、崎嶇不平的小路上顛簸了半英里左右，前面的路變平了，進入一段保養得比較好的私家車道。車道在一個水坑邊上拐了一個彎，伸向山腳下河邊的一幢大房子。雖說這麼好的房子傑克自踏上非洲的土地以來還沒有見到過，卻遠非他想像中的那種豪宅。

②法語：謝謝。

他們離開土道駛上瀝青公路，傑克意識到這次短暫的繞道旅行結束了，問道：「現在去哪兒？」

「你不擔心？」

「兩萬個？」他吃驚地問道。

西奧咕噥了兩句，便又倒頭睡著了。接下來的幾英里他們離開瀝青公路駛進土道，森林不見了蹤影，只能看到一排排可可樹，那可可樹成千上萬，綿延數英里，爬上坡頂，伸進山谷，每一棵都有二十來英尺高，上面長滿了大片的綠葉子，油光發亮。

「他是個法國人，但他大部分日子都住在這裏。」

傑克和勒內坐在前排，西奧坐在後面。西奧從後視鏡里衝著傑克滿臉堆笑，他的嘴唇抿著，彎彎的宛如一片橙子，逗得傑克孩子氣地格格直樂。在他的記憶里只有內特才會這麼做，這使他想起了凱爾西，心中不禁生出一絲愧疚，因為從馬恩上路以來他一直在頻頻窺視勒內那雙美麗的大腿。可他轉念一想，或許自己壓九-九-藏-書根兒就沒有喜歡過凱爾西，或許凱爾西只是給自己離婚之後死亡了的情感世界帶來過一線生機。

「聽起來好像不少，可是這個國家有六十多萬個咖啡、可可農場。」

「顯然很有錢。」

「許多錢，」她說，目光又轉向地里幹活的那些工人。「還有許多孩子。」

「沒有。」

西奧從後排的位子上坐起來說道：「這件事要我去擺平嗎？」

傑克打開夾子，把薩莉的遺囑和死亡證明的複印件拿給他看。「告訴他我是從美國來的律師，有一些問題要問薩莉的前夫。」

「好。他媽的要是她把我賣給那傢伙，我就拿把砍刀削掉你的屁股。」

①20世紀法國著名通俗歌手。

「哪裡來的都有，馬里、布吉納法索，還有其他你能想到的最貧窮的國家。」

「那要看你說的『憑巧克力』是什麼意思。」

「我看倒像有壞處。」西奧說。

「快到達洛亞的一個地方，讓·呂克在那兒有一幢房子。」

「讓·呂克究竟在不在這裏？」

「看那邊的男孩，」她說。「可能連十歲都不到。」

「你對他說了些什麼？」傑克問。

「拐到那條路上去吧。」她說。

去南邊那條路上的瀝青路面一直鋪到了馬恩，馬恩大約有十五萬人口，位於一個地勢險峻的地界，號稱「十八峰鎮」。這個稱號或許有些過於誇張，其實也就是幾個雜亂的城區順著一九*九*藏*書道峽谷排開，夾在大山之中，實在沒有什麼吸引人之處。傑克先前對西非的城鎮並不了解，卻感覺馬恩這樣的城鎮似曾在什麼地方見過，正苦於記不起地名，西奧開口說話了。

「開慢點兒。」勒內說。

「這倒也無妨。」那個人用英語說道。

「秘密，得了吧，」西奧說。「你肯定答應回來的時候給他五十美元。」

然後，那傢伙將鈔票插|進襯衣口袋裡，似乎比較滿意，望著傑克說道：「先生，讓·呂克已經死了。」

①指印有美國第七任總統安德魯·傑克遜頭像的面值20美元的鈔票。

他望著她，看到她眼裡那發自內心的憂鬱，一種奇怪的複雜情感油然而生，一方面為她與之鬥爭的悲劇感到悲哀，另一方面又欽佩她從事那種鬥爭的熱情。那些年幼的孩子們還在離他不遠的地里乾著苦活，可他卻不知不覺地生出一個顯然不合時宜的自私念頭，勒內絕對是那種可以使他這個離了婚的男人重新振作起來的女子。

「這麼多農場能生產許多果莢。」

「我見過他的一張照片，人長得相當帥，可他畢竟六十五六歲了，你自己判斷判斷。」

「我猜想他就是憑巧克力賺了大錢。」

傑克哼起了《妙齡佳人賞心悅目》①。勒內與那個保安交涉完畢，兩人微笑著嘴裏不停地說merci，merci②，傑克看得出這是個好兆頭。她回到車裡，那ｒｅaｄ•９９ｃsｗ•ｃom個保安打開大門讓他們把車開進去。

傑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差點忘記讓·呂克就是薩莉·芬寧富有的第二個前夫的名字。「你見過他嗎？」

①電影《琪琪》(又譯《金粉世界》)中的插曲。

他們在馬恩過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動身前往象牙海岸西部的咖啡、可可種植區。那天一大早下了一場陣雨將空氣洗刷得乾乾淨淨，這是長達七個月的雨季末尾最後一場熱帶暴雨。在高緯度地區驅車的感覺十分宜人，與在炎熱的北部草原上那一路塵土飛揚的旅行截然不同。但是，這裏的景色並沒有傑克想像的那麼美麗，只能從散落在高聳的山脊上的森林領略到些許整個地區原有的風貌，多年前這裏的熱帶雨林被亂砍濫伐，以農田取而代之。

她微微一笑，走下汽車，那個保安迎過來擋在她面前。傑克聽得見他們在說話，可他們講的是法語。

他們將車停在兩輛SUV的旁邊，傑克拿出了裝著法律文件的夾子。一個非洲人從裏面出來在門廊上迎住他們，大門口的那個保安顯然已經用報話機通知過他有人來了。那個人與勒內用法語交談了幾句，她扭過臉來看著傑克說道：「這是迪亞貝特先生，讓·呂克的私人助理。他想知道咱們來此的目的。」

「告訴他這些問題涉及到那些錢……」

「這兒看上去就像是科羅拉多州的一個破爛城鎮，只不過沒有白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