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四十六章
「當然不是，誰需要錢呢？」
「哦，現在經費不成問題了，給我亮了綠燈。」
「等等，從什麼時候開始記者會把給自己提供消息的人告訴警察了？」
見鬼，冷靜點，姐們。
她又一次聽到了腳步聲，心都快要跳出來了，直到發覺那腳步聲是從屋子裡傳出來的，方才舒了一口氣。
兩人裝出正經的模樣戲言了不到兩分鐘就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回頭見。」迪爾德麗說。
她來回推拉著大門猛晃門鏈，想把他吵醒。
她撳了一下遙控按鈕，防盜器啪嗒響了一聲。
你把自己嚇破了膽。
她剛才對卡門撒了謊，其實向她提供消息的人何止令她「有點兒害怕」。她心裏很清楚，把塔特姆的消息提供給編輯是公然違抗那個人的指令。她不曉得他會有什麼反應，但他肯定會採取什麼行動。她已經去過警察局，希望能得到他們的保護。警察給了她一本教人遇到騷擾的時候應當怎麼做的小冊子，全是些陳詞濫調，還告訴她多會兒想通了願意在她家和辦公室的電話上安裝竊聽器時再回來，到時他們或許能談談提供保護的事。
她回過頭來不顧一切地撒腿便跑，不停地用手撥開迎面而來的樹枝，不料崴了腳，疼得喊出聲來，卻忍著痛繼續往前跑。離約翰尼的住處只剩下二十碼了，她又上了小徑，衝過最後一段直路跑到門前，一步跳上三級台階，站在黑影里發瘋似的找鑰匙。
「沒什麼，就當我沒說過這件事。咱們正在興頭上，我可不想讓你來嚇唬我。」
「約翰尼，是我！」
「這回情況特殊，那個人威脅要殺我。」
「見鬼，迪爾德麗。你什麼時候才能甩掉這個總是脫|光了衣服等著你開車送上門去的男人？」
「當心你得梅毒。」
這個笨蛋連門廊的燈都不給我開著。
「哦，嚴格地說起來，不知道。」
酒吧里擠滿了顧客，大多是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這些人不在乎喝的東西質量怎麼樣，只要花一杯的錢能喝到兩杯就行。迪爾德麗·梅多斯與她最要好的女友卡門·貝兒坐在一個小隔間里，她已經在喝第四杯杜松子酒了。卡門·貝兒是個自由記者兼自封的詩人，而她今生真正的宏偉志向卻是能為賀曼①公司設計富有人情味的賀卡，不過除了她的朋友迪爾德麗之外，她對誰都不肯承認。每逢星期三迪爾德麗按期交稿之後，她們兩個人都要聚在一起喝幾杯，名日「淑女之夜」，不過今天晚上的聚會具有特殊的意義。
「約翰尼！」
她開始抬腳繼續朝前走，越走越快，心裏怦怦直跳。作為《論壇報》報道刑事案件的記者，她曾為了工作在一個又一個夜晚去過許多地方，比這裏要危險得多。就在前一天她還採訪過殺人犯，看到過許多屍體，走這點黑路算得了什麼。
他不是約翰尼。
①美國賀卡公司。該公司還擁有自己的電視媒體製作中心和電視頻道，並提供在線服務。
迪爾德麗扭頭瞧了瞧，看有沒有人在偷聽她們的談話。後面的隔間里坐著一群下班後來這裏的常客，三個九*九*藏*書小夥子在喝龍舌蘭酒，他們的女朋友在輪番嘗試那種把調羹掛在鼻子上的老遊戲。
她繞來繞去穿過喧鬧的人群，明顯感到自己今天離開這裏的時候格外引人注目。這全是因為她的氣質所致，從今天早上開始她就像是換了個人似的，這會兒一個陌生人甚至為她打開了大門。
卡門不吭聲了，用牙齒一點點地咬著雞尾酒杯里的吸管，將露在外面那兩英寸長的吸管頭咬得滿是牙印。
「哦，我很機靈。你看這樣做算不算機靈？約翰尼，我害怕，今天晚上我到你那兒去睡覺行嗎？約翰尼。你能摟摟我嗎？約翰尼，要是想讓我睡得再香一些，就得把你那玩意兒再喚起一次，將它徑直……」
「說給我聽聽。」
「記得，他說沒有經費什麼的扯了一大通。」
迪爾德麗哈哈笑著從錢包里抽出一張十美元的鈔票放在桌子上，搖著她男朋友房門的鑰匙說道：「對不起，急急忙忙喝了幾杯就該跑掉了，如果我十一點以前不趕到約翰尼那裡去，他就會上門閂。」
「謝謝。」她微笑道，邁步走出去。
「哦……」她聳了聳肩膀說道，「我跟警察談過之後，已經不像原先那麼害怕了。」
她又試了一次，發動機總算著了。她掛上擋，猛地啟動汽車，地面上鬆動的礫石飛揚起來。她又把汽車裡的收音機打開，為自己壯膽。
「告訴過你寫那篇文章，不要你發表。」
「行啦，行啦，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她笑著說。
「這就是為什麼我現在比你過得舒坦的又一個原因，對不對？」
rｅａｄ.９9ｃｓw•ｃｏm「我會特別當心的，行了吧？」
迪爾德麗從於果盤裡拿起一粒花生米。「看來的確是這樣。」
她以破記錄的速度驅車來到約翰尼住的排屋區，恐懼、興奮、杜松子酒勁使她比平時開車快了許多。看到約翰尼住的那個單元前面的停車場里停滿了車，她不禁想起了卡門說的話。這傢伙至少應該把自己的車開到客人停車場去，留出車位給迪爾德麗，這樣她就不必在黑暗中走五百碼的路了。她欲改變主意回自己家去，可是同他睡在一起的確感到比較安全。她迅速將車開到客人停車場找了個車位停下，從車裡跳了出來。
她總算找到了鑰匙，用兩隻手握住好讓它穩穩噹噹地對準鎖眼，然後猛地插|進去。門鎖啪嗒響了一聲，閂子轉了一圈。她抓住把手去推門，可只推開了六英寸就被門鏈給絆住了。
「只有一點？」
接著卡門又正色道：「你害怕那個人嗎？」
見鬼！
「你當真知道那是怎麼回事？」
「你能不能別咬那玩意兒？」迪爾德麗嗔怪道。「對不起，我只是在朋友遇到死亡威脅時感到不開心而已。」
卡門瞪大了眼睛。「他什麼？」
她很快扭頭看了一眼，什麼也沒看見。不，好像有一個影子。「約翰尼，快把這該死的門打開！」
「好吧，不過我還希望你能再機靈一些。」
「頭版頭條，」卡門說。「幹得漂亮，姐們。」
一把冰冷的匕首放在她的脖子上。「臭婆娘，」那人用低沉的聲音狠狠地說道。
迪爾德麗說：「你還記不記得那件事？當初我想寫一個由三部分read.99csw.com組成的關於薩莉·芬寧的紀實報告，被那個編輯一口拒絕了，我好惱火。」
門關上了，從裏面傳出拔掉門鏈的聲音。追爾德麗扭開門把，推門進去。她衝進屋裡，急切地想看到約翰尼，想看到任何人。他一把將她拉住，她向他的懷裡撲去，門砰的一聲關上了。她還沒有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便被他緊緊地抓住。
她詭秘地笑道：「你也不清楚是誰，對不對？」
卡門隔著桌子探過身去，壓低嗓門道：「跟我說說，是誰向你提供的消息？」她只有在跟人交換秘聞的時候才會這樣說話。
「的確不知道。」她說。兩個人輕輕地發出格格的笑聲。
她想大叫，可那叫聲只有她自己在心裏才能聽到，因為鋒利的刀刃已經深深地划進她的咽喉，一直劃到項骨，讓她永遠沉默了。
「恐怕你在乎的不是錢吧。」
「有一點。」
「嗚——鳴！你可以大顯身手了。」
她一邊匆匆走過那片空地，一邊在提袋裡翻找汽車鑰匙，只見一輛紅色的輕型小貨車的駕駛室里坐著一個人。起初那人臉上的表情令她有些擔心，可當她又看到一個女人蓬鬆的金髮在他的大腿上輕輕地起伏時，斷定他不是來跟蹤她的人。她的車就停在拐角處，她一步步走進黑暗，酒吧里傳出的嗡嗡聲漸漸遠去。
迪爾德麗一邊嘎巴嘎巴地嚼著冰塊，一邊笑道：「漂亮的還在後頭呢。」
太陽早已沉入了埃弗格萊茲沼澤地。又是一個宜人的秋夜，微風輕拂，讓人忘卻了直到萬聖節還遲遲不肯離去的炎熱潮濕的夏季。迪爾德麗來時把她那輛小rｅaｄ•９9ｃｓｗ•com本田停放在雜貨店旁邊小巷裡一片免費的空地上，因為讓酒吧里的務生停車太宰人，要收費十八美元，而迪爾德麗又像往常一樣忘了帶硬幣，沒法使用路邊的汽車停放計時器。雜貨店開著門的時候這個主意挺不錯，可是這會兒窗子里黑糊糊的，沒有了進進出出的顧客。夜幕總是能改變一切。
在記者的電話上安裝竊聽器，他們是不是瘋了？
加布爾斯波因特是一處清凈的排屋住宅區，裏面有許多樹木，燈光昏暗。她沿著小徑走過一片水塘，雖說這並非是去約翰尼住的那個單元最近的路，可這條路比較亮，只有最後一百碼除外，在那兒小徑彎彎曲曲穿過一片枝條低垂的矮樹。她藉著水塘邊那一圈燈光走了一程，在燈光所及的最遠處停住了腳。在過去幾個月里，這條路她曾經走過十多次，從來沒有猶豫過，可是今天晚上她憑直覺感到應當轉身跑到另外一條路上去。此時已近午夜，前面一片黑暗，許多大樹後面都可以藏人。
她上了車，關上門，用鑰匙發動汽車，手卻在瑟瑟發抖，就連發動汽車這麼簡單的事也覺得挺困難，顯然也要比喝酒還要令她神經緊張。
「等我一拿到那四千六百萬。」
莫非是她的幻覺？
走到一半時小徑拐向一邊，但她卻直接朝前走去。她不能沿著那條觀光的小徑浪費時間，何況在這黑暗的夜晚也沒有什麼風光可言。她正在草地上抄近路走著，突然聽到了什麼聲音。她停住腳，扭頭朝後看，什麼也沒看到，什麼也沒聽見。但是，她確信自己剛才的確聽到了響聲。是腳步聲，就在她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