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還是堅持要我的DNA？」

「什麼？」

「我知道。西奧告訴我昨天晚上你們倆坐他的船出去釣魚了，一直到今天早晨才回來。」

侍者聳了聳肩，一臉茫然。傑克想用他那夾生的西班牙語向他解釋解釋，卻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心想雖然自己眼下並非絕對比他強，但還是別等到丟人現眼的時候再收場為好。「沒關係。Gracias por lacomida.」他說，感謝侍者送來的菜。

「是的。」

「他們要求你提供樣品做DNA檢驗。」傑克說。

「魚不肯上鉤。」他理直氣壯地說。

塔特姆還在盯著他的盤子發愣。

「整整一晚上沒有釣到一條魚，嗯？」

傑克並不想在餐館里與塔特姆見面，無奈他住在邁阿密海灘，要是讓他開車「大老遠的到科拉爾蓋布爾斯」來見自己的律師，他便會像一頭可惡的水牛，嘟囔著抱怨個不停。於是傑克提出請他到林肯路附近一家名為古斯托的古巴餐館吃午飯。這家餐館的服務不錯，飯菜九*九*藏*書的味道也很好，是第一次約會或是與朋友悠閑聚餐的好去處。傑克請他吃飯的主要目的是要設法讓他提交檢驗樣品，而上菜的時候卻出現了一點有意思的小插曲，十分可笑。

塔特姆隔著桌子傾過身來說道：「你究竟是不怪他還是也在懷疑西奧為我撒了謊？」

「我剛想說它像獨木舟，」傑克說。「嘿，路易斯和克拉克①正在一條調味汁河上划舟西行呢。」

「Denada.」侍者說，告訴他不用客氣。

「假如他們有足夠的證據將你同這個凶殺案聯繫起來，他們就可以向法庭提出申請，強迫你交出頭髮、唾液之類不需要動手術的樣品。」

「釣魚的人兩手空空回家是常有的事。我們坐船回家的時候，西奧甚至還開了個玩笑，說什麼那是你傑克總愛說的話：為什麼人們要把這叫做釣魚，而不是……」

「對，對，乘筏子的人。」侍者得意地看著傑克笑道，傑克也沖他笑了笑，其實他也稀里糊塗，不知道這菜名是九-九-藏-書什麼意思。傑克有一些當事人、朋友甚至親戚的確是乘筏子來到邁阿密的，可他並不清楚把一道菜稱做「乘筏子的人」究竟應當怎樣解釋。這畢竟是一家古巴餐館，侍者自然要比他更古巴，而且牆上還畫著一幅哈瓦那港口的鄉情壁畫，所以他只能沖他笑笑。

「不，不，他們不是超人，是路易斯和克拉克。我說的是19世紀的探險家——你知道嗎，路易斯，克拉克，薩卡加維亞？」

「你給我解釋解釋這是怎麼回事。」

「就憑讓那群凶殺案偵探別再糾纏你。」

「只有你弟弟能證明你不在現場，拉森不大相信。坦率地說，這不能怪他。」

塔特姆又端起大啤酒杯咕嘟咕嘟喝了幾口。

「路易斯。」他說，擺了擺手表示不再談這個話題了。

傑克往自己的古巴牛排上撒了一些洋蔥絲和荷蘭芹，將黑豆豉倒進白米飯里，又按自己的口味略加了一點兒胡椒面。待他抬起頭來時，塔特姆的大蝦已經全吃光了。

「這玩意兒是什麼東西？」read.99csw.com塔特姆問道。「我點的是一般的大蝦。」

傑克等了一會兒，問道：「那麼，你打算怎麼辦？」

「啊，」侍者滿臉堆笑地說道，「超人。」

「他們認為是我殺了科利特。」他似問非問地說。

傑克說：「特色菜里有蝦。ELbalsero是他們起的菜名，我想這菜名的意思就是『乘筏子的人』。」

「我沒殺他。」

他一口喝乾了杯子里的啤酒，說道：「很抱歉，傑克，我不能把我的DNA給警察。」

塔特姆抬起頭來，臉上的表情很嚴肅。

「我要是說不呢？」

「捉魚，我知道，我知道。你聽我說，這件事的關鍵在於單憑你這個不在現場的證據解決不了問題。今天早上我同拉森面對面談了一次，雖然我不能說他們今天晚上、明天或是後天就會來逮捕你，但警方的確查得很緊。我得想法子應付那些電話，有警察打來的、米格爾的律師打來的、已經死亡的繼承人的律師打來的，還有媒體打來的，我越來越感覺自己不像是律師，倒像https://read.99csw.com一個騙子。拉森建議咱們用科學的方法來證明你無罪，免得咱們失去機會，讓他來給你戴上手銬。」

「讓他們來抓我好了。」

①奧地利精神病學家，精神分析學派心理學創始人。

「他們在科利特的衣服上發現了一塊干漬，已經搞清楚是唾液，有充分的理由要求做DNA檢驗。干漬在科利特的背後，不可能是他自己吐上去的，所以他們認為那個吐唾沫的人就是兇手。」

「你把這事告訴警察了？」

塔特姆的嘴唇上沾著啤酒沫，看似一道八字鬍，他將那沫子抹掉，沒有吭聲，似乎他的律師需要再說點什麼，他才肯作答。

餐館侍者將傑克點的古巴牛排端給他，又將餐館的特色菜放到塔特姆面前，說道：「您的Elbalsero，先生。」

「看起來不像筏子，倒像是一條鳳尾船。」塔特姆說。

「兇殺往往是出於個人積怨，控制不住情緒。不管怎麼說，警察要求你提供DNA樣品。實驗室會對二者進行比較，如果不相符，哈，就會有別人跑到嫌九-九-藏-書疑犯名單的頭裡去啦。」

「真他媽好吃，」塔特姆說。「路易斯的味道很不錯。」

傑克避開他的目光，不知道該怎樣回答這個問題。「你們釣的魚在哪兒呢，塔特姆？」

「做這種事可真夠蠢的。」

「他們當然會這麼認為。」

侍者解釋說，Elbalsero是一個能人廚師自己發明的，那個廚師富有幽默感，經常突發奇想，大概還有很多時間可以自由支配。那筏子呈香蕉形狀，是用掏空了心的很長的大蕉殼子做的，長得足以供弗洛伊德①在上面舉辦精神盛宴。裡邊乘筏子的人是六隻肥蝦，尾巴翹著，被番茄汁牢牢地困在那裡。筏子的兩邊擺著幾根炸薯條，自然就是划筏子用的木槳啦。

塔特姆擺弄著盤子里的空大蕉殼，什麼也沒說。

塔特姆靠到椅子背上，似乎閑聊了半天乘船的大蝦已經膩煩了。他看著傑克說道：「告訴我，憑什麼要我把自己的DNA給拉森。」

①1804年二人受當時美國總統傑弗遜之託，率探險隊乘坐自行設計的木舟，沿密西西比河西行探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