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警察說過，我不知道。」

塔特姆把傑克從沙發後面提起來，用槍頂著他的腦袋，把他當做人體盾牌。傑克同西奧的目光遇到一起，但只有一會兒的工夫，西奧便低頭朝他的哥哥望去。

「那種遊戲我至今記憶猶新。」傑克說。

米格爾臉上的表情證實了這一切。「你以為自己很聰明是吧，斯威泰克？只有你才能明白。」

「快一點，他媽的！」

「別動。」那是米格爾的聲音，可這聲音來自房間的對面，米格爾是從通向樓上卧室的樓梯那邊進來的。傑克看不見他身後持槍的人，但是很顯然拿手槍頂著他後腦勺的人不是米格爾。

「是呀，」他不屑地說道。「你說的對。」

傑克感覺後腦勺上的那把槍頂得更緊了。他需要拖延時間，於是不停地找話說。「真有意思，你們原先住的房子里裝了一台監視攝像機，就在床的上方。閣樓里沒有窗戶，攝像機肯定是一個可以隨便出人房子的人安裝的。那個人經常出入這幢房子，可以隨意上下閣樓換帶子。你想到那個人是誰了嗎，米格爾？」

「打火機油會燃燒，可手卻不會有事。要是我剛才果真把哈維爾點著了，他充其量也只不過會像被太陽灼傷了皮膚一樣，不過這個笨蛋不知道其中的奧秘，嚇得把一切都告訴了我。」

「我認為那個人就住在那房子里，」傑克說，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米格爾。「你在騷擾你自己的妻子，對吧？你的計劃是什麼，米格爾？讓她感到恐懼，不敢再背叛你？」

「咱們什麼也不需要做。」

「沒有。這件事我想自己來擺平。」

「我能應付得了。如果我需要點火的話，我會同時划兩根火柴。」

「這個渾蛋。」他說。

「你這個渾蛋，」他的嗓子眼裡卡著自己的血，用模模糊糊的聲音說道。

「好吧，你這可惡的傢伙。我自己來幹掉他。」

「快點，西奧。用那把槍打死傑克。如果你不打，我就打。」

「這麼快就回來了？」米格爾邊開門邊說道。

「我知道是你，」傑克說。「就在你們結婚之前，薩莉曾背叛過你一次，她在接受檢察官詢問時承認了這一點，有錄像記錄。她後來又背叛你了嗎，米格爾，你擔心的就是這個？」

西奧認為這麼做不會有事，可是傑克沒有十分的把握。「西奧，以後別再玩這種把戲了，聽見了嗎？」

頃刻問，他心裏全明白了。

「因為我知道當你那拉丁人大男子氣概受到傷害時你可以殺人，比如殺格九*九*藏*書里·科利特；我還知道你可以去威脅人，比如威脅凱爾西。但是，我想看看你為了錢殺人，單純為了錢，就像我殺死迪爾德麗和梅森·魯德斯基一樣。」

塔特姆說：「你叫警察了嗎？」

傑克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他想扯起嗓門大聲喊叫，告訴西奧不要管他，離開這裏，趕快跑，可他知道這沒有用，西奧不會撇下他不管。

傑克睜大了眼，好像在說：「你要是叫警察就好了。」不過他看到了西奧臉上那堅定的表情，看得出他的確想自己擺平這件事。

米格爾還沒有來得及扣扳機，就聽見從窗外射進來一串子彈打碎了玻璃。總共四發子彈，全部擊中了米格爾的胸部。每一粒子彈打在他身上都令他渾身顫抖，他朝後踉蹌了幾步，倒在血泊之中。

「轉過來，」米格爾說。「慢慢轉。」

「需要我幫你嗎？」

傑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里。西奧是他的朋友，是他把西奧從死牢里解救了出來。西奧是絕對不會向他這個律師朋友開槍的，再過一百萬年也不會，無論如何也不會。

這時，聽到有人在門口說話。「放開他！」那是西奧的聲音。

「我可能把墨鏡落在你這裏了。」

傑克轉過身來，那個持槍人也跟著轉到他的身後，手槍還頂在他的腦袋上。

西奧脫下外套，像戴手套一樣包住手。他撿起槍，又望著他的哥哥，似乎在問：現在於什麼？塔特姆說：「咱們得把他幹掉。」

西奧用他那一雙大手握住米格爾蒼白的手，瞄準了傑克的腦袋，那手槍看上去似乎是在米格爾的手裡。

塔特姆碩大的身軀壓得傑克透不過氣來。他動彈不得，加之有手槍頂在他腦袋上，他也不敢動。他臉貼著地，看到躺在屋子對面地板上的米格爾的鞋底，只見鮮血順著陶瓷地磚的接縫慢慢流開來。

「不要直接用手去拿，笨蛋。用你的衣服墊著。」塔特姆說。

「不，」傑克說。「我認為薩莉也明白這件事。這就是為什麼警察問她認不認識殺害她女兒的兇手時，她沒能通過測謊檢驗。她表面上沒有想到，但是在內心深處她明白自己的丈夫就是兇手。她是因為懼怕這傢伙，不敢說出來而已。」

「什麼？」

「對，西奧，再握緊一點。」

傑克悄悄用眼角窺視客廳，瞥見米格爾正在沙發坐墊後面、茶几上、他原先坐過的那片地方到處翻我墨鏡。他只有幾秒鐘的時間，但他不需要多大工夫，計算機就在附近，只需要找一個九*九*藏*書合適的角度看一眼屏幕就行。傑克向前走了兩步，迅速瞧了一眼，不禁愣住了。

西奧沒有吭聲。

「我得去證實一下。」

「什麼意思？」

米格爾沒有搭腔，仍然用槍指著傑克的胸膛。

「我沒看見，不過我再找找吧。」

傑克走進屋裡，關上門。米格爾的房子沒有敞開的門廊，佛羅里達60年代修建的房子大多都是這樣。與大門相連的所謂門廊原本罩著紗窗，但是米格爾把它封閉起來，改造成了一個小家庭辦公區。

「你威脅要把他活活燒死？」傑克問，此刻他正遇上紅燈把車停在路口。他一隻手拿著手機，另一隻手揉著眉心，似乎這樣做可以消除偏頭疼之苦。

「我回頭給你打電話。」傑克掛斷電話，掉轉車頭，不到五分鐘便站在了米格爾家門外的台階上。

西奧一條腿著地跪在米格爾的屍體旁。他把手槍塞進米格爾的手裡，然後慢慢將他的手抬起來。

塔特姆立刻卧倒，順勢將傑克也扯倒在地。他用槍使勁頂著傑克的腦袋，把他當做人質，當做他脫身的籌碼。

「輪到他了？」傑克道。「你們這兩個白痴在輪流殺人？」

西奧在模仿電影里的台詞，假如有一天他們能活著談起今天的事，準會拿這句台詞開玩笑。

「你聽我的，就這麼說：傑克、你，還有我來這裏找米格爾。他承認自己殺了人，而後又打死了傑克，於是你打死了米格爾。咱們現在十分安全，兄弟，只要幹掉傑克就行。」

「聽起來凡是威脅人的事都是你乾的，哦，米格爾？給迪爾德麗·梅多斯打的那些電話，檢察官死後給我打的電話，還有今天早晨在你那電話上的留言，都是你乾的，是嗎？」

西奧一聲不吭。

「讓米格爾自己的手指扣扳機。」

「為什麼？」

綠燈亮了，傑克正要將車開上立交橋，忽然迎面開過來一輛救護車。傑克等了片刻，救護車從他旁邊飛奔而過時，他看到了車前蓋上印著的字。

傑克說：「正因為如此，你才通過了測謊檢驗。警察問你是否殺了自己的女兒，你說沒有。你沒說假話，她並不是你女兒。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米格爾？莫非她是薩莉那個情人的女兒？薩莉在你們結婚之前曾與他有過一夜之情。」

傑克的眼前隨即展現出一幅景象，彷彿看到米格爾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坐在計算機旁，假扮騷擾薩莉的傢伙在互聯網聊天室里與遠在非洲的前妻聊天。她突然問到了他的名字，他當然不能告訴她自己ｒeaｄ.9９csw.ｃom的真名，於是隨口瞎編，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便在鍵盤上敲出了他在計算機屏幕上經常看到的那個倒影。每當他走向那黑色的計算機屏幕去打開電源時，他就能看到這個倒影，每一天、每星期、每個月都是如此。這個名字已經不知不覺牢牢地印在了他的腦子裡，就像幾分鐘前它印在傑克的腦子裡一樣。

「哈維爾的確是個性變態，可他沒有騷擾別人，至少沒有騷擾過薩莉。我的判斷沒錯，面對火燒的威脅沒有哪個傢伙會不說老實話，他絕對不是艾倫·西拉普。」

「不可能，塔特姆不會要這樣的笨蛋做同夥。」

「傑克，出了什麼事？」

這時，傑克聽到手槍扳機的響聲，還沒來得及反應，便感覺到一枝手槍頂在他的後腦勺上。

儘管難以察覺，那把槍的確開始顫抖了，米格爾怒火中燒。

「開槍！」塔特姆吼道。

「這樣更好，」西奧說，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激動。

「現在不需要了。看來那些帶子並不是他偷|拍的，全都是盜版的淫穢片。」

「你也許是對的。說老實話，我現在開始懷疑米格爾有問題了。」

「我這就回米格爾那裡去。」

「你以為我會聽你的命令？」

「什麼？」西奧問。

「是我，」米格兒說，傑克此刻方才注意到他手裡的左輪手槍的槍管是鍍鎳的。「沒人想傷害她，只是為了讓人們以為兇手想讓塔特姆退出遊戲。」

米格爾也在盯著傑克，可他面帶怒容。「這還用問？你哪能知道被老婆背叛是什麼感受？」

米格爾怒視著傑克，放下舉著的手槍。傑克一時間還以為自己的話奇迹般地對他產生了作用，不料他望著傑克的身後，沖那個持槍的人道：「開槍打死他，塔特姆。」

「即使這樣，他也有可能是塔特姆的同夥。」傑克說。

「西奧，」傑克說。「這太離譜了。塔特姆以前欺騙過你，他以後還會欺騙你。」

「是誰把槍頂在凱爾西的臉上？」

「你真的以為你們可以矇混過關？」

「我在跟你談交易，夥計。四千六百萬美元，咱倆平分。你聽明白了嗎？除了我之外他們都死了，這筆錢是我的了，是你和我的。你只需要扣一下扳機，咱們便大功告成，不會惹任何麻煩。」

「我現在什麼都不擔心，斯威泰克。」

「你他媽給我進來，」塔特姆吼道。「不然，我就把他的腦漿打出來。」

「真夠厲害的。」

「把米格爾的槍撿起來。」塔特姆說。

他有些猶豫，顯然對傑克九*九*藏*書返回來的目的有些懷疑，可他還是答應了。「當然，你就在這裏等吧。」

「怎麼講？」

「剛開始並不是這樣，」塔特姆說。「我告訴米格爾就在他們鬧離婚的時候科利特逼|奸了他老婆，他恨不得立刻砸爛那個渾蛋的腦袋。換了我也會那麼做。只要我們能讓那些事看起來都是那個編造出來的瘋子西拉普乾的，我們就很安全。」

「或許可以，或許不可以，」米格爾說。「依我看要想得到那四千六百萬美元，冒冒風險也值得。」

此時，天下起了毛毛細雨，小水珠落在傑克的汽車擋風玻璃上聚攏，彎彎曲曲地流到雨刷上。邁阿密的天氣就是這樣令人難以捉摸，剛才還是陽光明媚，這會兒便下起了雨。

或許為了兩千三百萬美元他會這麼做？

他敲了三次門，米格爾才應聲。

傑克眯縫起眼睛，用他在法庭上詢問嫌疑犯時屢屢奏效的目光望著米格爾。「她不是你女日兒吧，米格爾？」

當時，傑克第一次經過米格爾的佛羅里達式的工作間走向大門，他並沒有在意那個倒影，可是就在那輛救護車從他身邊駛過，他從後面看見前蓋上印著的那幾個字母時，他突然明白了一切。

「我在乎。」塔特姆說。

西奧扭頭看看傑克，然後又看著塔特姆，面無表情。「你又錯了，塔特姆。我救了自己的哥哥。」

「不，我說過，該輪到你了。」

「西拉普。」他自言自語道。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那把手槍震動了一下，一粒子彈從房間那邊射過來。塔特姆隨即將手槍拋向空中，腦袋朝後倒下去，傑克向前撲倒在地。西奧一個箭步衝到他受傷的哥哥跟前。

傑克心頭猛然一緊。雖說他聽到塔特姆的名字並不感到十分意外，但這畢竟使他把前前後後發生的事聯繫了起來。

西奧沒有反應。

傑克的眼睛盯著米格爾，只見他也拿著手槍指向自己。

那把槍就在米格爾的屍體旁，西奧抬腳穿過房間朝那邊走過去。他經過他們身邊時，塔特姆順勢轉動著傑克的身體——他的盾牌。西奧繞過地上的血，彎腰去撿地上的槍。

他那種冷漠的反應令傑克生疑。「你盡可說我多事，不過我以前來這裏的時候曾經檢查過，第二次來的時候又進一步得到確認，你的書桌、咖啡桌、牆上掛的照片中，看不到一張你女兒的照片。」

傑克盯著他的眼睛，希望直接的目光接觸能使他感到膽怯。他這樣做似乎果真起了作用，米格爾沒有馬上把槍舉起來。可是，他很快把目光九*九*藏*書向下轉移，目標從傑克的腦袋移到了身體上。只見他的胳膊抬起來，傑克的目光頓時移到了槍管上。

西奧說：「我沒往他身上澆汽油，是伏特加。就像小孩子玩的那種遊戲，把打火機里的油滴在手上點著。」

「你在考慮，是嗎？」塔特姆咬牙切齒地說。「四千六百萬的一半。快點，和你哥哥站到一起，用米格爾的槍把傑克幹掉。」

計算機是關著的，米格爾每天肯定都要從這個方向走過去打開計算機，和傑克此刻面對的方向一樣。計算機的屏幕是黑的，玻璃上映著一個影子，那是計算機機箱側面貼著的一張設計獨特的招貼畫的倒影。這種招貼畫在藝術畫廊里可以買到，原本是為1900年世界博覽會(巴黎)設計的巨型新藝術招貼畫，按比例縮小了。招貼畫的上方是幾個藝術體字母，代表世界博覽會的舉辦城市巴黎(PARIS)，倒映在計算機屏幕上就成了：西拉普(SIRAP)。

傑克聽見門被打開了，接著是西奧踏在瓷磚地板上的沉重的腳步聲。「我是普賴茲巡警。」西奧說。

「我進去等行嗎？外面下雨了。」

「你說的對。可你得做一件事，用米格爾的槍來做。」

塔特姆腦袋栽到地板上，身體立刻僵硬了。

「竟然用槍打自己的哥哥。」

「還在乎該輪到誰了？打死他。」

塔特姆抬起頭望著西奧。他的嗓子眼兒里滿是血，幾乎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幸虧子彈沒有打在脖子的正中間，還能發出聲來。

「那也不能以此作為殺害自己女兒的借口。」

「先把眼下的問題解決了再說吧，斯威泰克。打死他，塔特姆。」

「可是，你們兩個都是繼承人呀。其中之一得先退出遊戲，然後兩個人再平分，是嗎？要不就是你們中的一個把另一個人打死，得到全部遺產。」

塔特姆仰面躺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子彈射穿了他的脖子，垂死前的心臟每跳動一下，鮮血便會從打斷的頸動脈中湧出來，他的身旁很快積了一大攤血。他朝這邊張望著，眼神迷茫。這種眼神傑克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了，還是在他最後一次為死牢里的囚犯辯護的時候看到過。沒錯，那是殺人犯恐懼而迷茫的眼神，與他們往日的霸氣很不相稱，突然間自己也無可奈何，在做垂死掙扎了。

只聽見塔特姆說：「我想這次該輪到你了吧。」

「這有什麼關係？有可能是我，也有可能是塔特姆。只要去一家偵探用品商店花四十塊錢買一個聲音轉換器，誰都可以幹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