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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救贖者 14、黑暗

第二部 救贖者

14、黑暗

雖然吵鬧的暖氣片散發出乾燥的熱氣,但他依然一邊看著牆壁托架上的電視一邊發抖。電視正在播新聞,他認得出廣場的照片,但電視里的話他一句也聽不懂。房間一角有個老人坐在扶手椅上抽細捲煙。當煙快燒到他黑乎乎的指尖時,他快速地從火柴盒裡拿出兩根火柴,夾住香煙,一直抽到煙快燒到嘴唇為止。房間另一角的桌子上放著被砍下的雲杉樹尖,上面的裝飾品閃閃發光。
「我沒有不見。」
喬吉說父親就快回來了,問他要不要留下來吃飯。
他看了看表,火車三小時後到站。
「看著我。」他命令道。喬吉的父親下意識地抬起了頭。
「我不會,可是……」
「不在,」西婭鬆了口氣,「他在醫院。」
「什麼意思?」
「你要我想一想,是否記得有人打電話來問約恩的值班時間。」她說。
「我跟你無冤無仇。」他離開客廳,拿起掛在門邊的外套。
第二槍在他額頭上打出一個小黑洞,他頭往前傾,咚的一聲撞上桌上的煎餅。
「我這裏也停電,」哈利說,「等一下電就會來了。」
「我是瑪蒂娜。」
「嗯?」
「我在這裏。」約恩答道,聲調不自禁地拉高。
「有時候會想,我認為文明的基礎比我們想象的還要脆弱,你覺得呢?」
老人的手被細捲煙燙到,大聲咒罵。
「天哪,大家開暖氣都開得很兇。」蓋爾說,「他們是害怕被凍死嗎?現在是晚上,怎麼不窩在被子里?你賭『甜蜜復讎』第三名?你是不是瘋了?」
西婭·尼爾森凝視著響起的電話。
「這樣啊……」
「這個人叫波波。」
她朝電話踏出兩步,停在原地。電話響了四聲,只要響到第五聲就會停止。她躊躇片刻。第五聲響起。她衝上前去,接起電話。
少年沉下了臉:「打市內電話就可以。」
「你……順利到家了?」
喬吉跟了上去:「我會找你報仇的!如果你不殺我,我會找到你,殺了你!」
哈利回到被子里,看著牆壁。
室內頗為陰暗,傢具很少。他們坐下來聊天,聊那些發生過的事,他們在武科瓦爾認識的人,以及現在那些人在哪裡。當他問喬吉記不記得野狗廷托,喬吉露出茫然的微笑。
「你常想這種事嗎?」
瑪蒂娜還來不及回話,電話已經掛斷。
「對,我不知道那一科的英語怎麼說,不過挪威語是Neurokirurgisk(神經外科)。病房門口有警察,他不會讓你進去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少年朝背後的小辦公室指了指。他走進去,在桌前坐下,看著電話。他想起母親的聲音總是擔心害怕,同時又溫暖溫柔,就如同擁抱一般。他起身關上通往櫃檯的門,按下國際飯店的號碼。她不在,他沒留言。門打開了。
「T1超載百分之三十六,T2和T3超載百分之二十九。」他說。
哈夫斯倫能源公司的生產經理奧拉·恩莫坐在奧斯陸市蒙特貝洛站附近的能源調度中心控九-九-藏-書制室里,心想能夠一邊抽煙、一邊看著分散在室內的四十個屏幕真是太棒了。白天控制室里有十二名員工,晚上只有三名。通常他們會坐在自己的工作站里,但今晚外面十分寒冷,因此他們聚在控制室中央的桌子前。
他找到歌德堡街四號的約恩·卡爾森,撥了號碼。
「你要怎麼找到我,喬吉?」
救世軍旅社娛樂室里的暖氣片隆隆作響,好像有人朝它丟石頭似的。熱空氣在粗麻壁紙的褐色燒焦痕迹上方顫動,壁紙散發出尼古丁、黏合劑和已離開的房客身上的油膩氣味。沙發布料透過褲子摩擦他的肌膚。
瑪蒂娜嘆了口氣,拿起手機,撥打他給她的號碼。
他對旅社的少年說他打算出去散步,要把房間鑰匙交給少年。
先前她下車時,里卡爾並未試圖親吻她,只是用小狗般的眼神看著她,說他會當上行政長,因為組織里許多徵兆表明這個職位將由他出任。他問瑪蒂娜是不是也認為他會當選時,臉上的表情異常僵硬。
「賽格·杜拉茲?」喬吉的父親仔細地打量著他,「對,的確有點面熟。嗯,我認識你父親嗎?不認識?」
「對,你沒有,賽格。」
「對!」埃貝高聲說,「要不要來賭一把,看T4是不是也……」
她去醫院探望過約恩,聆聽他的呼吸,約恩只是躺在大病床上望著她,看起來十分無助,彷彿只要在他臉上蒙上枕頭,他就會死去。但她喜歡看他脆弱的模樣。也許挪威作家克努特·漢姆生的小說《維多利亞》中的老師說得對:有些女人需要心懷同情,這反而使她們暗地裡痛恨健康強壯的男人,她們希望丈夫殘廢並依賴她們的照顧。
她閉上眼睛,直到聽見哈利的聲音再度響起。
那人對約恩開槍,試圖殺死他。一想到這裏,她就莫名地激動,但她完全不感到害怕。有時,她覺得自己可能再也不會感到害怕,再也不會像那樣對死亡感到恐懼。
「這些話,」瑪蒂娜等電話那頭的聲音停止之後說,「非常不適合用來哄小女孩上床睡覺,我覺得你是個不折不扣的反烏托邦人士,哈利。」
喬吉蹙起眉頭:「是嗎?等等,你的聲音,你是賽格·杜拉茲,你跑得很快。天哪,你變了好多。很高興見到在武科瓦爾認識的人,大家都不見了。」
「當然,我是警察,晚安。」
喬吉和父親拿起餐具時,他低頭吟誦道:「『這從以東的波斯拉來,穿紅衣服、裝扮華美、能力廣大、大步行走的是誰呢?就是我,是憑公義說話,以大能施行拯救。』」
「賽格,你得把我也殺了。」
西婭掛上電話,站著思索良久,又開始繼續尋找。他們說房間里有好幾個彈孔。
蓋爾眯起一隻眼睛:「我說是儀錶變壓器,賭五百就夠了。」
二十分九*九*藏*書鐘后,哈利家的電話響起。他睜開眼睛,咒罵了一聲,拖著腳步,全身發抖地走到玄關,接起電話。
「嘿,你在裏面嗎?」那聲音說。
「出事了。」
「說吧,小聲點。」
約恩聽到那警察的腳步聲逐漸遠去,眼睛看著門口上方亮著的綠色逃生標誌,它讓他再次想起朗希爾德。那件事是在黑暗中發生的。晚餐過後,他們去黑漆漆的維格蘭雕塑公園散步,站在巨型雕像旁的無人廣場上,望著東邊的市中心。約恩對朗希爾德述說古斯塔夫·維格蘭的故事,這位來自曼達爾市的非凡雕塑家表示,如果要用他的雕像來裝飾這座公園,那麼公園就必須擴建,好讓雕像和周圍的教堂對稱,公園大門也能直接面對烏蘭寧堡教堂。市政府代表說不能移動公園時,維格蘭就要求他們移動教堂。
「為什麼?」朗希爾德呻|吟一聲。
他聽見門外傳來椅腳摩擦聲,病房門打開。
「大家會不會陷入混亂?」
三人沉默地用著餐,風把薄窗吹得不斷呻|吟。
「好。」
警方來過這裏,但沒有搜索太長時間,他們說這裏除了子彈以外沒有其他線索。
他看了看表,火車半小時后離站,是時候了。他清了清喉嚨,放下餐巾,站了起來。「喬吉和我聊了很多以前我們在武科瓦爾認識的人,但有一個人我們沒聊到。」他說。
喬吉的父親驚訝地看著他,然後遞了一盤大塊白肉給他。
客廳的電視活了過來,呻|吟一聲,開始噝噝作響。走廊的燈泡亮起,光線從開著的卧室門外射入,照在哈利臉上。這時他已睡著。
「怎麼樣?」
哈利想起外面的天空、翁達爾斯內斯鎮、爺爺、母親、喪禮,以及母親晚上用非常輕柔的聲音所做的祈禱:「主是我們的堅固堡壘。」但在入睡前的無重力時刻,他想起瑪蒂娜和她的聲音,她的聲音依然在他腦海中縈繞。
病房燈光倏地熄滅,四周完全陷入漆黑,一絲光線也沒有,約恩以為自己失明了。一定是視神經在撞到柜子時受損,如今後遺症才出現。接著他聽見走廊傳來呼喊聲,窗戶輪廓也映入眼帘,這才明白原來是停電了。
少年翻了個白眼,指了指電話旁的厚本子,轉身離去。
「伍立弗醫院。」
「到最後會欲哭無淚。」奧拉說。
他轉頭朝喬吉望去,只見喬吉雙目圓睜,張口結舌,臉頰上滑過一道紅線。一秒鐘后,他意識到那是煎餅濺出的果醬。他把槍插回腰帶。
「我在看T1,」奧拉指了指屏幕,「現在它輸出的電流是六百八十安培,額定負荷是五百安培。」
他站起來走到櫃檯前,櫃檯的玻璃隔間內有個少年,後面是救世軍的紅色旗幟。
他一踏出旅社就覺得寒冷刺骨,便低下頭,大步朝目標走去。這樣做很冒險,非常冒險,但他非做不可。
開門的是喬吉。他沒有太大改變,只是臉色蒼白了些,但依然有著金色鬈髮、藍色眼睛、心形嘴唇,這些總是令他聯想到年輕https://read.99csw.com的上帝。但喬吉眼中的笑意已然不見,猶如壞了的燈泡。
「緊急發電機只用於給手術室和監視器供電。」
「人們才不會因為這樣就把暖氣關小,」埃貝說,「這個國家的人是會把錢丟出窗外的。」
「嗯,這裏停電。」
卧室里的溫度急劇下降。
「也許我們應該走回……」他剛一開口,朗希爾德就把手放在他腦後,抬起臉去和他面對面。她有一雙他從未見過的獨特眼睛,淺藍色,幾乎是藍綠色的,外圍那圈白襯得她的蒼白肌膚看起來也有了顏色。一如往常,他彎下腰去。接著,她的舌頭已在他口中,又熱又濕,舌頭肌肉持續運動,猶如一隻神秘巨蟒纏繞著他的舌頭,想緊緊抓住。一股熱氣穿透他從福雷特斯慈善商店買來的厚羊毛西裝褲,朗希爾德的手非常精準地放在正確位置上。
「哦,該死,」奧拉說,「它爆掉了。去查值班名單,通知值班人員。」
「我敢說是電纜套管出了問題!」埃貝說,「跟你們賭一千克朗。」
「差不多。什麼事,哈福森?」
「我完全明白,謝謝你。」
喬吉和父親一動不動,看著他從腰帶里拔出槍來,越過餐桌瞄準,扣下扳機。槍聲短促冰冷。喬吉父親的身體猛然抖動,椅子腿摩擦著地面,他低頭望去,看見掛在胸前的餐巾上多出一個洞。接著,餐巾彷彿被那個洞吸了進去,鮮血蔓延開來,在白餐巾上開出一朵紅花。
「啊,原來如此,我聽說了今天發生的事,我是他的老朋友,想去探望他,請問他在哪一家醫院?」
他從喬吉父親的眼神中看出他恍然大悟,也許他一直都在等待這一刻。他的聲音回蕩在四壁間。「當時你坐在吉普車上,為塞爾維亞軍總司令指出了他,」他吞了口口水,「後來他死了。」
一如往常,蓋爾和埃貝正在爭論賽馬和最近的比賽結果。過去八年來,他們一直在用同一種方式賭馬,從未想過要分散賭注。
「怎麼?」
「同意,」埃貝說,「要不要賭兩百?」
「大事還小事?」
「哈利嗎?」
「明白?」
朗希爾德凝視著約恩,感到困惑不已,接著雙眼溢滿淚水,靜靜地啜泣起來,她把頭倚在約恩胸膛上,說以為再也找不到他了。約恩不懂她的意思,只是撫摸她的頭髮。一切就是這樣開始的。他們總在約恩家碰面,每次都是朗希爾德主動。起初,朗希爾德還會不經意地挑逗約恩,看他會不會打破守貞的誓言,但後來,僅僅是和約恩一起躺在床上互相愛撫似乎就讓她很高興了。有時,基於某種約恩不明白的原因,朗希爾德會突然變得沒有安全感,要求約恩絕對不能離開她。他們說的話不多,但他覺得在性|愛上的節制將朗希爾德捆綁得離他越來越近。約恩認識西婭之後,忽然就不再跟朗希爾德見面了,倒不是說他不想見她,而是因為西婭想跟約恩交換備份鑰匙。西婭說這是信任的問題,而他不知道該如何巧妙read.99csw.com地回應。
「當然當然,你應該告訴我,謝謝你的幫忙。」
「醫院不是有緊急發電機嗎?」
他傾身向前,用力吻了吻喬吉的嘴巴,開門離去。
瑪蒂娜說他一定會是個好行政長,然後伸手去開車門,心想他應該會觸碰她,但他沒有。她開門下車。
整個房間瞬間靜止。喬吉的父親放下餐具。「賽格,那是戰爭時期,大家都會死。」他鎮靜地說,幾乎像是認命一般。
「放輕鬆啦。」埃貝插嘴說,話才出口,警報器就響了起來。
「如果電不來呢?」
她用約恩給她的鑰匙開門,進入他家並把門鎖上。他們說這裡有彈孔,她找了一會兒,在櫃門上找到一個。
「來吧。」朗希爾德在他耳畔輕聲說,一腳跨上柵欄。約恩低頭望去,在絲|襪盡頭瞥見一片白色肌膚。他趕緊推開朗希爾德。
「你還認得我嗎,喬吉?」片刻之後,他問道,「以前我們住在同一座城市,還念同一所學校。」
「我好冷。」朗希爾德說,在大衣里瑟瑟發抖。
喬吉擁抱他,抱了好久,他都能感覺到顫動的熱氣穿透他凍僵的身體。喬吉讓他進門。
他想起達里鎮的聖誕晚餐。
「是嗎?你以為我是賽格·杜拉茲,可是賽格有一頭紅髮,長得也比我高。喬吉,我跑得不快,但很高興你沒認出我來,這表示我可以饒你一命。」
約恩在床上翻身,閉上眼睛。他想做夢。如果可能的話,他想做夢並遺忘。睡意逐漸來臨,這時他感覺門口有空氣流入。他本能地睜開眼睛,翻過身子,在逃生標誌的綠色光芒下看見門是關著的。他凝視黑暗,屏住呼吸,側耳聆聽著。
「對,我不應該告訴你嗎?」
「我可以用電話嗎?」
「這樣啊,」喬吉的父親露出茫然的微笑,「這個人是誰,賽格?」然後微轉過頭,用一隻眼睛看著他,彷彿察覺到什麼,卻又說不上來。
十二月十七日,星期三晚上
「我的英文……不是很……」
但這時她孤身一人在約恩家,電話又偏偏響起。她看了看表,三更半夜的,正常人不會在這種時間打電話來。西婭並不怕死,但她害怕面對這種情況。是不是那個女人打來的?那個約恩以為她一無所知的女人?
「伍立弗醫院。」
「別鬧了,」奧拉咆哮道,「埃貝,通知消防隊,我敢說一定起火了。」
報紙上發布了這則命案的消息,但警方從未認真追查兇手。三個月後的一個星期日,他母親說有個克羅埃西亞男子來找她幫忙,但男子囊中羞澀,只能勉強和家人湊出點錢。男子的弟弟在戰爭時期被一個塞爾維亞人折磨過,現在這個人就住在附近,而他聽說有個叫小救贖者的可以幫忙。
「不能關門,」那少年說,「好嗎?」
「請說。」哈利的聲音在電話里聽起來很不一樣,或許是因為在家,這是他在家說話的聲音。
「你逃不掉的,我知道你是誰。」
「好,抱歉。你有電話簿嗎?」
https://read.99csw.com喬吉的父親看見武科瓦爾的同鄉來訪,十分驚訝。
奧拉看著小比例尺地圖。「好吧,」他嘆了口氣,「松恩區南半部以及法格博區和畢斯雷區停電。」
「你們看,」蓋爾說,「T2也停止運轉,還有T3也停了。」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然後一個說英語的男性聲音傳了過來:「抱歉這麼晚打擾,我叫埃多姆,請問約恩在嗎?」
「我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你不要亂跑,好嗎?」
「才不會呢,」埃貝說,「只要再多開採石油就好啦。」
「喂?」
朗希爾德用嚴肅的表情看著他,聽他講故事,他忽然覺得這個女人強壯又聰明,令他害怕。
「不行。」他說。
「你打來就是要告訴我這件事?」哈利的聲音溫暖而嘶啞,聽起來似乎在睡覺。
奧拉比較擔心基克凡路的變電所,這個變電所位於伍立弗路和松恩路之間。
一陣長長的靜默。
「大事。」
「太遲了,T4爆了。」蓋爾說。
「他是賽格,」喬吉說,「賽格·杜拉茲。」
「不客氣。」
哈利沉默良久才說:「我認為我們所仰賴的所有系統都有可能短路,把大家丟進黑夜深處,法律和規則再也不能保護我們,寒冷和猛獸將統治天下,人人只求自保。」
瑪蒂娜站在自家公寓黑魆魆的窗前。她家位於索根福里街,由於電力中斷,整條街陷入一片漆黑,但她還是隱約看出樓下那輛車似乎是里卡爾的。
夜幕降臨,三人在餐桌前坐下,喬吉的父親發給他們白色大餐巾,自己解下紅色領巾,在脖子上繫上餐巾,做完餐前禱告,畫了個十字,把頭側向室內唯一一張裱框照片,照片中是個女子。
「嘿。」很難聽出他究竟高不高興。
「我對上帝發過誓。」
少年看了看牆上的時鐘,十二點十五分,便叫他把鑰匙留在身上,說待會兒就要鎖門並上床睡覺,房間鑰匙也可以打開旅社大門。
「沒人問過。」
餐后甜點是煎餅,塗上果醬和巧克力的薄餅。身為一個在武科瓦爾長大的孩子,他從未吃過煎餅。
「再來一份,親愛的賽格,」喬吉的父親說,「今天是聖誕節。」
「我想過了。」
那是戰爭結束兩年後,塞爾維亞軍已從殘破的武科瓦爾撤退,克羅埃西亞政府將他們安置在薩格勒布的國際飯店。他四處詢問有沒有人知道喬吉一家人的下落,有一天碰到一個難民,說喬吉的母親在圍城戰事中喪生,喬吉已和父親搬去達里鎮,一個距離武科瓦爾不遠的邊境小鎮。十二月二十六日,他坐上開往奧西耶克的火車,然後從那裡去這裏。他詢問列車乘務員,確認火車將前往終點站博羅沃鎮,然後在六點三十分往回行駛,經過達里鎮。下午兩點,他在達里鎮下車,問路之後,來到了他要找的地址。那是一棟矮公寓,跟這個小鎮一樣是灰色的。他踏進走廊,找到了門。按下門鈴之前,他在心裏靜靜祈禱,希望他們在家。他一聽見門內傳來輕巧的腳步聲,心臟就怦怦跳動。
「該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