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警方重點對埋藏段明暉屍體的那片樹林進行了搜索。因為在段明暉埋屍地點旁邊那株雪松樹榦上發現了噴濺狀血跡，經過化驗，確認是從段明暉傷口處濺出的血液。所以龍毅斷定埋屍地點也就是第一案發現場，兇手應該就是在這裏用鈍器擊殺段明暉，然後就地挖坑埋屍，並從遠處移植灌木加以掩蓋。

劉駝子抽著煙，眯著眼說：「陌生人，倒是有一個，就在段明暉回來的第二天，有個年輕小夥子坐我的船進村，不過很快又坐船出村了。這人大概二十多歲的年紀，剃著平頭，兩隻眼睛很有神，直到後來他穿著警服再次坐我的船進村，我才知道他是個警察。」

但是警方在樹林里進行了拉網式排查，並沒有再發現什麼新的線索，而且也沒有在樹林里找到擊殺段明暉的兇器。估計兇手在殺人埋屍后，自己將兇器帶離了現場。

龍毅說：「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段明暉已經離家十年，跟村人之間並無瓜葛，他被村民所殺的可能性比較小。兇手應該是馬蹄村外面的人。我已經調查過，最近到村裡來的外地人，只有程韻。而且段明暉被殺，程韻至今沒有現身，這也不能不讓人懷疑。你跟程韻家裡聯繫過嗎？」

「龍隊，」方可奇扭頭看著隊長，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你不會真的懷疑程韻是殺人兇手吧？」

方可奇問：「誰？」

段一山說：「沒有。」

歐陽若一想也對，就朝龍毅點點頭，三人離開宋家，又來到段明暉家裡。何芹已經被兒子的死徹底擊垮，從昨天得知兒子死訊開始，就一直躺在床上沒起來。段明暉的父親段一山也一直坐在門檻上抽煙，家裡來了警察，他連眼皮也沒有抬一下。

龍毅「呵呵」一笑，掏出煙盒，甩給他一支煙。劉駝子接過警察敬的煙，心下稍安。

龍毅說：「我們想問一下您，8月5日晚上，也就是段明暉和他女朋友失蹤當晚，你們有沒有聽見他家裡傳出什麼不尋常的響動，比如說吵架聲，或者是打鬥聲？」

「什麼，段明暉死了？天哪，怎麼會……」程依琳在電話那頭顯然大吃一驚，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神來，說，「那我妹妹呢？她是不是……也有危險？」

歐陽若明白隊長的意思，看了方可奇一眼，提醒他說：「我們九九藏書最好不要忘了一個人。」

段一山急忙點頭說：「我知道，我知道，你們是怕泄漏消息，打草驚蛇。」他眼眶發紅，哽咽著道，「警察同志，如果抓住害死我兒子的兇手，你們可一定要槍斃他，讓他為我兒子抵命……」

「早上？」龍毅止步轉身，問她，「你聽到哪兩個人吵架了？」

程依琳這才意識到情況不妙，說：「怎麼會呢？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會失蹤呢？」

方可奇想一下，程依琳給程韻打這個電話，時間應該就是在程韻失蹤的當晚。

龍毅在村道上來回踱了幾步，忽然問：「距離段明暉家最近的，是哪一家？」

「最近啊，」程依琳想了一下說，「有的，前幾天，就是她跟段明暉一起回鄉下的那天晚上，已經是後半夜了，她忽然給我打電話，說有個女人說她搶了她的男朋友，那個女人還說自己已經懷上段明暉的孩子，叫我妹把這個男人還給她。我妹當時都氣哭了，打電話問我該怎麼辦。」

「那個……」龍毅拖長聲調說，「關於段明暉被害的案子，目前警方已經有了些線索。」

方可奇嘆口氣說：「實際上我們發現她男朋友段明暉也跟她一起失蹤了，而且我們昨天下午找到了段明暉，只不過他已經被人殺死並且埋屍在樹林里，他的死亡時間是在8月5日晚上8點至9點半之間，也就是你給你妹妹打電話之前不久。」

段一山搖頭說：「這個我也不知道。那天早上剛起床，程韻就背起行李要回城裡去，我兒子在院子門口拉住她，後來他們就在那裡吵起來……其實也不算吵架吧，就是兩人說話的聲音大了點兒。具體說了些什麼，我也不知道，當時我和我老婆正在廚房裡煮早飯。只知道沒多大會兒，我兒子就牽著程韻的手回來了，兩人還一起吃了早餐。本來我和我老婆還有點兒擔心，一見兩人和好如初，也就放心了。」

他踩著自行車來到河邊碼頭，一條渡船靠在岸邊，船夫劉駝子正坐在碼頭邊草棚里的一把躺椅上睡大覺。他把自行車靠在樹邊，彎腰走進草棚。劉駝子聽見腳步聲，以為有人要過渡，睜眼起身，一看是警察上門，不由得吃了一驚。

方可奇說：「已經說了，我還叫她如果有程韻的消息，馬上通知我。」正說著話，他的手機響了，一看號九九藏書碼，顯示的是曲江市的區號。他頓時緊張起來，一接聽，打電話的是一個年輕女人，對方說她是程韻的姐姐程依琳。

龍毅「哦」了一聲，沒再說話。歐陽若接著問：「大嬸，再跟您打聽個事，聽說段明暉除了帶回來的這個女朋友，還有另外一個女朋友，而且那個女朋友還懷上了他的孩子，有這事嗎？」

「目前我們還沒有找到程韻的下落。」方可奇說，「如果找到她，我們會打電話通知你。」掛斷電話后，他把程依琳的手機號儲存下來，方便聯繫。

方可奇也沒有辦法回答她這句話，只是問她：「你妹妹最近跟你聯繫過嗎？」

馬蹄村共有42戶人家，其中有好幾戶都已經舉家搬進城，只留下空房子在村裡。剩下36戶人家，基本上都只有老人在家，或獨居，或為外出打工的兒女在家帶孩子，年輕一點兒的，除了段明暉鄰居家的宋寶弟，就只剩下在村中開小賣部的一對中年夫妻。全村包括段明暉一家三口在內，總共是78口人，其中未成年孩子26人，成年人其實只有52人。

「聽見他們在吵什麼了嗎？」

龍毅問：「有沒有可能他在城裡談過女朋友，但是卻沒有告訴你們？」

「還能有誰？段明暉跟他那個女朋友唄。」紀玉珍說，「那天早上我下地幹活兒時，從他們家門口經過，看見段明暉和他女朋友正在院子門口吵架，那女的背上背著一個背包，而且還哭了。」

劉駝子想了想，搖頭說：「好像沒有了，我這裏往來兩岸的都是村子里的鄉親，平時很難見到一個外人。」

程依琳問：「聽我媽說，我妹妹失蹤了，是真的嗎？」得到方可奇的肯定答覆之後，她又說，「8月4日那天，我妹妹跟她男朋友段明暉一起去鄉下見男方父母了。」方可奇說：「我們現在就在段明暉的家鄉，正在全力尋找你妹妹。」

龍毅向小賣部店主借了一輛自行車，騎車繞著村子轉了一圈兒，發現馬蹄村的地形果然如歐陽若向自己報告的一樣，三面都被馬蹄山包圍著。

「真的？兇手是誰？」段一山立即丟掉手裡的煙屁股站起身，看著他急切地問，「是誰殺了我兒子？」

龍毅點頭說：「走，我們去這個鄰居家問問情況。」

「竟然有這樣的事？」方可奇問，「那你當時是怎麼對你妹妹說read.99csw.com的？」

龍毅知道他說的是方可奇，就說：「您說的這個人，是我的同事。除了他，還有其他人嗎？」

「同意了。」程依琳說，「第二天白天我一直在單位開會，沒有時間給她打電話，直到晚上9點多才抽空給她打了個電話，想問問她是否已經回城裡，卻發現她的手機打不通了。」

龍毅顯然同意歐陽若的推斷，說：「看來我們是要重點調查一下程韻了。」

龍毅點點頭，「哦」了一聲，說：「原來是這樣。」又跟他閑聊幾句，交代他這幾天如果有除了警察以外的陌生人坐船進村，一定要告訴警方。劉駝子點頭說：「行行，我記住了。」

「這個……好像是吧。」段一山猶豫著說。

龍毅這才想起，下午走訪村民時已經了解到的牛老才家唱大戲的事，宋家當時沒有人在家，鄰居家就算有什麼響動，他們也聽不見。知道問不出什麼，轉身要走，紀玉珍忽然補充了一句：「不過那天早上，我倒是聽到那兩個人吵架了。」

「程韻？」方可奇嚇了一跳，「怎麼可能是她？」

方可奇被隊長的一番推理弄糊塗了，說：「既不是村裡人作案，又沒有外人進村，那這段明暉到底是死於何人之手呢？」

三人走進宋家大門，忽然從屋裡跑出一個年輕人，懷裡抱著一套戲服，差點兒一頭撞在龍毅身上。他抬頭看見三個警察，有點兒吃驚，但腳下並沒有停留，一溜煙跑了。龍毅扭轉頭，盯著他瘦削的背影，微微皺起眉頭。

下午，龍毅帶著歐陽若和方可奇，開始在村子里進行走訪排查，但收穫並不大。

龍毅說：「我想跟您打聽一下，在段明暉帶他女朋友回來的這幾天，有沒有什麼陌生人坐你的船到村子里來過？」

程依琳說：「考慮到我妹正在段明暉家裡，可謂人生地不熟，如果貿然向段明暉攤牌，萬一這個男人惱羞成怒，做出對我妹妹不利的事來，她可就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所以我讓她先不動聲色，不要跟段明暉吵鬧，等天亮以後找個借口趕緊回城裡，然後再慢慢找段明暉這個渣男算賬。」

馬蹄山形似馬蹄，靠近村莊的這一邊，全是刀削斧砍般的絕壁，高約數百米，一般情況下，根本不可能有人能翻越山壁。而村中唯一的出口，又被村前的馬蹄溝擋住，任何人出入村子，都必ｈｔtｐｓ://ｒead•9９csw.com須搭乘渡船從河面上經過。

「這個……」方可奇搔搔後腦勺，悻悻的說不出話來。

三人沿著村道向前走了不多遠，就來到了宋琅家。龍毅觀察了一下，段、宋兩家之間雖然隔著一段挺長的彎路，但如果算直線距離，估計沒有超過二十米。

龍毅問：「你跟她媽媽說了她失蹤的事嗎？」

「當時她同意照你的話去做了嗎？」

段明暉除了程韻，另外還有一個女朋友，而且這個女人已經懷上他的孩子。這個女人在8月4日晚上半夜來找過程韻，極度傷心的程韻已經打算向段明暉提出分手。這些情況，可都是以前警方所沒有掌握的。

「他是我兒子宋寶弟，因為要趕著去戲班排戲，所以衝撞了你們，你們莫要介意。」

歐陽若問：「你兒子在跟程韻交往之前，曾經跟其他女人談過戀愛嗎？」

劉駝子點頭說：「知道，我聽人說了，也跑去樹林里看了，挺慘的！」

如果程依琳反映的情況是真實的，那麼按照計劃，程韻應該在8月5日早上離開段家，回到城裡去才對。

歐陽若翻開自己的偵查筆記看了一下，說：「是宋家，戶主叫宋琅，妻子叫紀玉珍，他們家有個兒子叫宋寶弟，是村中戲班裡的演員。他們家跟段明暉家是鄰居。」

紀玉珍搖頭說：「這個我可不清楚，那天晚上村裡牛老才家唱大戲，全村人都去看戲了，我們都沒有在家，所以段家有什麼響動，我也不知道。」

他說：「那天晚上你給你妹妹打電話沒有人接聽，你還記得你打這個電話的確切時間嗎？這個時間點也許對我們調查你妹妹失蹤的事有所幫助。」

程依琳說：「那我得翻一下手機里的通話記錄。」她按了幾下手機后說，「是8月5日晚上9點52分。這之後我又打過幾次她的手機，一直都是無人接聽。我打到他們公司，公司說她和段明暉都沒有回去上班，我這才隱隱有些擔心。這幾天我在外出差，今天我媽打電話告訴我說，有南州市的警察打電話到家裡問我妹妹的事，還說我妹妹可能失蹤了，我這才覺得事態有點兒嚴重，所以趕緊打電話過來問問情況。」

段一山怔了一下，說：「這倒有可能。」

龍毅自己也叼了一根煙在嘴裏，一邊掏出打火機給劉駝子點煙，一邊問：「大叔，段明暉被殺的事，您知道了吧？」

方可奇九*九*藏*書說：「我已經往她家裡打了三次電話，她媽媽說她根本沒有回過家，也沒有跟家裡聯繫過。」

歐陽若說：「程韻。」

歐陽若盯著他反問：「為什麼不可能是她？」

「這個倒沒有聽說過。不過就算他真有幾個女朋友，我們外人也不會知道啊。」紀玉珍又拿起針線開始縫被子，縫了幾針后說，「這事你得去問他爸爸媽媽。」

龍毅拍拍他的肩膀，沒有說話。歐陽若開口問道：「大叔，我們想問一下，8月5日那天早上，你兒子是不是在自家院子門口跟程韻吵架了？」

但實際上她並沒有聽姐姐的話離開馬蹄村回到城裡去。那麼，到底是什麼原因使她改變了主意呢？

歐陽若曾到宋家走訪過，認得這就是這家女主人紀玉珍，上前叫了一聲「紀大嬸」，然後說：「我們想向您打聽一點兒情況。」紀玉珍放下手裡的針線說：「什麼情況？」

「目前案子正在偵查階段，有些情況暫時還不方便透露。」

方可奇說：「據我們調查，程韻大概是在她來到馬蹄村的第二天，即8月5日晚上失蹤的。我們南州警方已經投入大量警力尋找她的下落，但至今沒有任何線索。」

「他們為什麼吵架？」

段明暉於十年前到城裡讀高中，高中畢業后留在城裡工作，其間除了春節回家，平時極少回來，甚至有些村民根本已經不太記得他了。他每次回家都很匆忙，除了看望父母，與其他村民幾乎沒有交往，所以說是因為他跟村裡人有過節而被其他村民所殺的可能性極小。

他接電話的時候按了免提，他跟程依琳的對話，龍毅和歐陽若在旁邊都聽得一清二楚。

龍毅皺起眉頭說：「如果不是村中鄉民作案，那隻能是外面的人入村行兇了。可是我從船夫劉駝子口中得知，近段時間並無外人進村。」

說話的是屋子裡一個正在縫被子的五十多歲的婦女。

「這個倒沒有，我要趕早去地里幹活兒，誰有那閑工夫聽兩個年輕人吵架呢。」

「一定是段明暉，一定是段明暉這個渾蛋把我妹妹軟禁起來了……」程依琳的情緒忽然激動起來，大聲說，「我妹妹發現他有別的女人，情急之下沒有聽我勸告，直接跟這個男人吵鬧起來。段明暉見自己的偽裝被她揭穿，於是當場翻臉，就把我妹妹……一定是他，你們只要把他抓起來好好審問，一定能問出我妹妹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