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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 10

第三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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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你那天下午還在醫院,然後遇到了緊急情況,沒說一聲就走了,對嗎?」
「我答應你,特蕾莎。」
在這十多個小時里,記者、警察以及好奇的人們將醫院圍得水泄不通,我父親對此緊張萬分,覺得處境可能比想象的更糟糕。在確認兒子和孫子孫女都安然無恙后,他控制了形勢,彷彿重新當上了車站主管一樣:照料孩子們,與《城市日報》的記者們談話,有條不紊地處理各種麻煩並且讓它們遠離我們的病房。克萊姆出現的時候,他是頭一個跟她解釋的人:「發生了槍擊案,幾個人襲擊了皮特的家,但是孩子們都躲在海灘上的岩石那邊,直到天亮的時候才被找到。他們著了涼,有幾處划傷,但狀態還好。」
現在我猜你應該恨我們的執拗。你從第一天起就知道將要發生的一切,但由於我們拒絕承認,最後將你的家人置於險境,我感到非常抱歉。但是世界上沒有任何一所學校教會我們相信鬼神、幻象之說……特別是噩夢的預兆。我覺得我們在試圖淡化它的重要性。
聽說那些賣防盜警報器和自衛小刀的販子由於這件事賺得盆盈缽滿。杜蘭開始在花園裡賣移動感測器和假警報器。「安迪家」的小姑娘面帶緊張的笑容上了電視,她說四名劫匪讓她不安。他們喝了四杯濃縮咖啡,其中一個還把一包煙忘在了桌上。她認為那是幾個白種人,但她也不確定……至少她的陳述打消了人們針對我的一些懷疑。她說那天晚上她看見我進了加油站,我向她打聽了幾個人,然後急急忙忙走了。
這是我們向你撒的謊,但我保證沒有其他了。幾乎一切都是真的,我在酒店當保安,瑪麗畫畫,和我一起旅行。我也的確在2004年開始思考著退休。正如我告訴你的,我們旅行了25年,住過十多個城市,我覺得累了,厭倦了這種在啟程前只能交到不超過兩三個好朋友的流浪生活。
我的心臟停止了跳動。不,這不可能是真的。
「哈珀!好久沒給我開過門啦!」是特雷莎·馬隆,鎮里的郵遞員,「我正準備離開。」
父親又待了一個星期,他跟朱迪和我一起住在旅館。這位脾氣暴躁的老人如重獲新生般一夜之間變了個人。他為我們準備早餐,不讓朱迪在店裡工作。「讓我來吧。你們什麼都別做。」我想他的生活唯一需要的只是一個任務。我很高興再次看到壞脾氣的他,儘管一周結束后我說服他回了都柏林。我向他保證我很快會過去。
從那以後,我的工作量變小了,和主管見面的次數也少了。我意識到他們的大門在逐漸對我關上,一開始我很滿意,這說明他們接收到了我發出的信號。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回家的時候,兩輛車在高速公路上攔住了我的去路。他們指揮我開上岔道,將我帶到一個僻靜的海港區。一些穿深藍色西裝的人接待了我,他們的頭兒是一個白頭髮、自稱霍華德的人,自我介紹是國際刑警組織駐日本的官員。
我們在倫敦的切爾西區生活,每天都會去周圍的報攤買來世界各地的報紙仔細閱讀,試圖尋找我們過去生活的痕迹。可惜我們什麼也沒找到,只在一份名為《東京日報》的簡短的報道中看到了關於「憤怒號」失蹤的消息。
一個星期後,飛往阿姆斯特丹的前一天,我和父親在都柏林的一家酒吧吃晚飯,我們喝了五品脫的酒後,唱起了《愛爾蘭流浪者》和《茉莉·馬龍》。我們慶祝生活的變化,他對我說:「生命值得慶祝。」 幾個月後,等把多內加爾的事情都處理完,朱迪也會來到荷蘭,父親也一樣。 他說他想開始旅行,並多多拜訪親人。
皮特:
我仍能獲得度假村的一些信息,但必須在一天之內得到,然後徹底消失。那天上午,我顫顫巍巍地去上班,試圖讓自己鎮靜下來。我花了半生追小偷,而現在自己就是小偷。我選了一個比較愚笨的小夥子來騙,說要去軟體服務商那裡證實一些東西,所以需要進入監控室一小會兒。我就在那裡完成了下載工作:將一千個文件儲存到指甲蓋大小的晶元上。我將晶元放在舌頭底下來通過安檢,這是他們教會我的。然後我聲稱要去街對面吃個早餐,於是他們再也沒見到我。
瑪麗和我本打算在泰國的皮皮島海灘上買棟樓,開家小型的酒店或賓館,然後在享受陽光和帆船的日子中度過餘生。於是我向工作的酒店提出辭職,準備開始新生活。但就在那個月,我得到了一個在東京「六星級」度假村工作的好機會。
「我走的時候,」我說著,慢慢地抽出手,放在門把上準備關門,「一定第一個通知您,第一品脫酒我買單。」
我們在這裏像囚犯似的足足待了兩周,這太可怕了,他們把我們當成家畜。 在聽到他們再一次叫我們不要靠近窗戶時,我幾近崩潰。瑪麗來了之後便一直在哭。那是我生命中第一次慶幸我的兒子丹尼爾沒有活下來,這樣可以少受太多的罪。
我們能考慮的時間很少,你應該看看那天當我告訴瑪麗這一切時她的反應是多麼驚慌。我們走出家門,鑽進一家人山人海的商場待了四個小時,直到商店關門。那天晚上我們在酒店裡睡覺,凌晨四點的時候我打電話給霍華德,告訴他我們接受了這筆交易。他們派人到酒店告訴我們第二天的計劃。其中有個人一整個晚上都坐在沙發上喝咖啡,手裡拿著一把左輪手槍。另一個則坐在椅子上守著門。他們警告我們要遠離窗戶。我們幾乎只睡了一兩個小時。
「可到底發生了什麼?警察沒跟我們說太多。他們只說你鄰居家裡發生了槍擊,有人想打劫這裏。一個新聞發言人說有人開了幾槍,你的鄰居們都受傷了……」
朱迪的眼眶濕了,一滴眼淚從眼中流出,滑過臉頰,一直滑到她可愛的嘴角。她拿起手帕擤了擤鼻子,另一隻手將鮮花緊緊握住。
我坐在凳子上,打開琴蓋,開始演奏。一段緩慢、優美的旋律從我的指尖流出,它似乎一直在夢中等我,直到我與它相遇。
8月26日那天,兩棟房子解除了封鎖。伊莫金·菲茨傑拉德幫我處理了文件,讓我得以在不交罰金的情況下廢止租賃合同。此外,她還負責與保險公司的專家合作,聯繫了一群清潔工在幾日內將房子恢復正常。她還幫我聯繫了一家國際搬家公司。9月15日我把鑰匙交還她,告別了克蘭布朗。
如你所知,我們再次踏上了旅程。我不知道這次將行至何處,也許會到海邊的某個溫暖的角落。我可以在那裡買一艘船,甚至可以用我所有的積蓄把夢想中的大船買下。我會說服瑪麗和我一起踏上全新的,也是最後的征程,我們將到世界各地航行,生活在碧海藍天之中。不管用哪種方式,我都將實現我的夢想。我會及時給你更新我的近況,畢竟作為一個大名人,你並不難找。https://read.99csw.com
我眼前的她皮膚健康,她的頭髮像以前一樣光亮。她的眼睛是明亮的,嘴角微微上翹地對我微笑。
我看到他們在走廊里跟瑞恩醫生和約翰·萊維交談,那是醫院的心理醫生。兩人都茫然地搖了搖頭。我能猜到他們腦子裡在想什麼:他們沒有任何理由懷疑我,但我的故事實在難以自圓其說。
一共有四具屍體,所以要解釋四位死者的死亡過程,一直到半夜他們才還我們清靜。
「朱迪告訴我你來了,那麼我想我應該……儘管這讓我不寒而慄。是這樣的,這裡有個你的包裹,上面寫著你的名字,皮特·哈珀。我想我應該親手交給您。」
9月8日,我在事情發生后第一次回到那裡。朱迪堅持要陪著我,但是我告訴她我想一個人去。我需要一個人去。
見我來了,朱迪臉上綻放出微笑。
與此同時,我們依然沒有里奧和瑪麗的消息。我打電話給德里醫院,被告知他們已經不在那兒了。「那位女士已經痊癒了,並且在兩天前坐上一輛去往都柏林方向的救護車離開了。」她的最終目的地是哪兒?沒人知道。
「你有他們的消息嗎?」她問。
我搖搖頭。
那些警察似乎對這個故事滿意得多,可能是由於朱迪天使般的臉蛋——臉上還裝飾著幾條塑料軟管,最後說服了他們。
一個小時后,我正坐在客廳的地板上打包。雨開始變小,天光明亮起來。房子里很冷,我起身拿一些木柴生火。我抱著最後一些儲備的柴火回到客廳。不管怎樣,我會想念這個地方,我想。每天早上在鳥鳴和海浪的波濤聲中醒來。收集柴火、生火、割草。看著里奧沿著海灘跑步,走出門跟他打招呼,邀請他喝啤酒。
皮特,我可以告訴你更多來證實自己犯下的錯誤。那些客人里沒一個是「乾淨的人」。你只需要看看他們的臉、大型豪華轎車、愚蠢的外套、妓|女,以及在套房裡的縱情狂歡就可以知道。我確信,自己在多年的誠實勞動后,踏入了蛇窩。這是警方所謂的「老巢」,我正處於老巢最深處。雖然表面看來我的工作是諮詢,負責安裝攝像頭,解釋程序,但他們安排自己的人在監控室的電腦前。可不管怎樣,我還是能獲取所有信息,我知道怎麼做,鑒於這種情況,我認為自己應該找個緊急出口。
「這是個案。」一位鄰居在當天下午的愛爾蘭廣播公司的新聞里如此說,「在那之前,從未聽說發生過類似的事情。有人說是一夥東歐人。很顯然,那些警報器販子的話不是空穴來風。那是真的,我們偏僻的小區需要更好的保護,或是能做到像哈珀先生那樣未雨綢繆。如果您問我的意見,我表示很高興,今天這世界上少了四條惡棍。」
「我向你保證,我的女兒。一旦解決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我就回阿姆斯特丹看你們。」
又過了一個月,小鎮相對歸於平靜。我仍然和朱迪住在旅店裡。我家和里奧家仍由於警方的搜查而被封鎖。里奧和瑪麗仍毫無音訊,連一個電話也沒有。
裏面只有一封信。
帕特里克·哈珀幾小時前就到了,他坐了在都柏林生活期間最貴的一次計程車(他總算是成功離開他在自由街的家了)並在當天上午趕到了鄧洛伊。
你的朋友,里奧11
她從椅子上站起來,坐在我身邊的地板上,雙手捧著我的臉,對著我的嘴唇深深地吻了下去,我們都閉上了眼睛,這個吻讓我們彼此連接,進入了同一個夢境,超越了一切……我們一直吻著,直到道格拉斯太太打開門,發現我們跪在櫃檯後面。
「你的汽車昨天在東京爆炸了,拖車司機試圖把你這輛違停四個月的車拖走時,事故發生了。司機受了輕傷,很快便會康復。」一位特工告訴我。
在7月21日星期天的《愛爾蘭時報》上的一個小專欄里,警察局說明了他們「嚴肅的」懷疑。他們懷疑劫匪屬於一個「盜賊團伙」,並說國際刑警組織已經著手配合這個案子,很快會有新的消息。
我走進屋裡時,裡邊非常安靜,只有雨水打在屋頂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客廳安裝了新的玻璃窗,地毯和傢具已被清得無影無蹤。伊莫金說這房子想要重新租出去得等到一千年以後了。因為現在除了昂貴和僻靜,它還有個恐怖的傳說。但這是一棟漂亮的房子,特別是對於尋找一個棲身之處的藝術家來說。
喝完酒後,我們跌跌撞撞地從基督教堂走到托馬斯街,找了一個角落,父子倆在那裡留下了痕迹。我們在街上徘徊,大聲唱歌吵醒了街區的鄰居。我們父子二人設法走回了家,我攙著他走進房間,上了床,幫他蓋好被子,輕輕地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又徑自走下樓梯,努力控制自己不要跌倒。
她遞給我一個裹著塑料袋的小包裹,上面寫著我的名字,還有一句「親啟」。
我繞著房子外面走到後院,停在當時湯姆倒下的地方。看看是否有人把他裝進塑料袋帶走了。伊莫金的清潔工給化糞池的排水溝豎了一塊用紅漆塗的黏土牌,也許是為了遮蓋去不掉的血跡。在陌生的墓碑前,並沒有人為他的靈魂祈禱。我獃獃地站在那裡,想著那一夜。頭骨分裂成兩半的聲音仍在耳邊迴響。你自找的,哥們……
所有人都想聽故事,但故事實在很難講,況且我還擔心著別的事情。
寄給我的包裹卻只寫了小鎮郵局的地址。我打開它,看到了他的名字,只有他的名字。
「我不喜歡他們的外表,」朱迪抓著我的手說,「而且我最近聽說了很多事情,比如商店裡的盜賊,有人在房主睡覺的時候搶劫、入室盜竊這一類傳聞。我只是看到了那輛商務車,還有某些讓我警覺的東西。」
有個人站在門口,從頭到腳濕透了,臉上露出笑容。這個人我認識。
當然了,「他們」不斷給我發出信號——大量的金錢和禮物。我工作到六個月的時候,他們給我買了保時捷作為慶祝,誇我工作中有奉獻精神和忠誠。「忠誠 」是他們嘴裏最重要的東西,皮特。他們每個月也會給瑪麗大量珠寶,瑪麗本不想接受,是我不讓她退回。我犯下了更多的錯誤。合同期到了一半,我意識到辭職是一件危險的事情。後來到了八個月的時候,我的主管把我叫到辦公室,想要跟我簽訂終身合同。他們對我非常滿意,想讓我「永遠留在那個大家庭里」。你應該看看這些犯罪分子是如何說出這句話的。在我說了自己的其他計劃后,他臉色一變,皺著眉頭說:「退休?您還很年輕啊,布蘭查德先生。這麼快離開將多麼令人失望啊……恐怕我們的投資者會有點不高興,您知道嗎?」
「謝謝,特蕾莎,專門給我送來。」
我站起來https://read•99csw•com,慢慢地穿過客廳走到門口。我沒問是誰,問來做什麼呢?我默默地擰開門鎖,轉動把手,然後打開了門。
我站在爐火旁邊,展開信開始讀起來。
我們戴著棒球帽和墨鏡到了一棟位於越南邊境的安全屋。那是一個陳舊的軍事營地,窗戶被細鋼條封住,四處都是監控探頭和全天候的巡邏人員。特工們讓我給酒店打電話,告訴酒店我有個家人生病了,需要回去照看他幾天,之後再和他們聯繫。
克萊姆撲向孩子們,足足擁抱了五分鐘,反覆檢查他們每一寸皮膚和頭髮,不停地親吻他們。
後來我知道瑞恩醫生、萊維和考夫曼共同出具了一份關於我「預感」的報告。他們將此判定為一次幫助我對襲擊提前預警的「幸運的」巧合。「當然,這與現實是完全無關的。」報告中還提及了我曾拜訪鄧洛伊警察局,以及與席亞拉·道格拉斯警官的會面,她為我作了證:「他當時千真萬確擔心家人的安全。我當時覺得他簡直是個妄想狂。但可能那個預感救了他一命。」
「哦,對了,」她與我十指相扣,說道,「您認識人願意買我這家店的嗎?我想把它賣出去。」
我希望能有更多的時間來給你寫這封信,但我不知道幾個月後你會在哪裡,我也是一樣。但我想讓你收到我的解釋。他們不讓我跟你聯繫,我幾乎是秘密給你寫的。我覺得必須這麼做。我欠你和你的家人太多,我認為你至少應該知道真相。
9月15日那天,我交了房門鑰匙,送走了搬家車,然後穿上我最好的外套,采了一束生長在特雷莫雷海灘的野花,來到了朱迪的店裡。
然而在都柏林的那天晚上,在我醉酒後的夢裡,幻象再次出現了。
我仔細端詳這個包裹。
中午的時候,克萊姆和尼爾斯出現在我的房門口,他們臉色蠟黃,看上去這兩天沒怎麼睡覺。從某種程度上說,我很高興見到他們。我很感激尼爾斯沒有待在房間外。他進來了,握住我的手並問我感覺如何。我說還行。上一次見他的時候,我還往他嘴上打了一拳,現在卻是我斷了兩條肋骨,嘴也裂開了。這簡直是個黑色幽默,我們三個都笑了。
「你們還好嗎,年輕人?」
他們乘坐從伊斯坦布爾到德里的航班,從倫敦轉機,幾乎沒有喘息的時間,在第二天下午四點左右趕到了鄧洛伊醫院。儘管有我給她每次轉機的時候發的簡訊,以及去機場接她的使館官員一路安慰,克萊姆仍然面色蒼白如紙。
現在,我要謝謝你救了我們的命。瑪麗的槍傷幾乎是致命的,但目前來看手術很成功,感謝上帝,她已脫離生命危險。她是一個堅強的女人。至於我的膝蓋和肩膀,我想以後不能跑得像過去一樣快了,但至少我還活著講這個故事,這一切都歸功於你。
這就是我們被保護的生活的開始。那天有更多的特工乘坐防彈車來到酒店,我數了一下,一共有八名。他們說會帶我們去大阪,但實際上這是個謊言。我們的情報對他們至關緊要,所以他們要採取一切措施保障我們的人身安全。他們不讓我們回家,給我們提供全新的衣服和我們所需要的一切,但前提是我們不能暴露行蹤。我們被迫將房子、鄰居、書籍、衣物乃至瑪麗的作品都統統拋在身後……這簡直太可怕了,我們極度緊張。瑪麗問特工我們是否能在走前澆澆花,然後把貓留給鄰居照看,但被特工否決了,理由是「太過冒險」。
如果那天晚上你沒有出現在我們的家門口……如果你不堅持讓我隨身攜帶一把槍,一切都會有不同的結局。那天下午去醫院探望你后,我嘗試不理會你的建議,但做不到。我到閣樓找出那把幾年前買的舊左輪手槍。起初我想放在客廳里的某個地方或者枕頭底下。但是想到那天晚上你的孩子們要來過夜,我不能把武器隨意亂放,再加上外面暴風雨來臨……萬一你說的是真的呢?不管怎樣,我還是把槍綁在了腳踝上,後來你來了……你救了我們,皮特。你給了瑪麗逃跑的機會,阻止了那場槍擊。雖然我們都負傷了,但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們連絲毫的機會都沒有,都是因為你的固執,你的瘋狂,你的天賦……
「想必是上帝因為你的善良而在保佑你,加拉格爾小姐。」父親說。
事實證明,你確實擁有它,皮特。我不知道它從何而來,但請你將它視若黃金好好保存。我知道你因此而痛苦,但它能給你帶來好運。誰知道呢,說不定有一天你看到了開獎號碼,突然空氣都瀰漫著玫瑰的芳香……事實就是沒人能比你預見得更多。你是對的,從第一天開始你就是對的。但我們跟你說謊了,我們不得不這樣做,避免告訴你真相。
「請給我個答案,朱迪。」我說道,「不管你接受與否,我都會永遠愛你,但我現在需要一個答案。」
「今天晚上我們在東京逮捕了一名兇手。」他向我展示了一個公文包。裏面裝著我和瑪麗的照片,我們家的地址和車牌號。「他們被發了『自由卡』,今年年底會找上你們。這些人通常為那些沒接受『洗禮』的人策劃一場交通事故或者室內爆炸。你們無法回歸正常生活,布蘭查德先生。但你們或許可以為自己做些什麼,我們國際刑警組織也有類似『美國聯邦證人保護計劃』的保護措施,但是是國際標準,您想要加入就必須與我們合作。」
半夜我睜開眼睛,發現母親身披一件綠色的袍子,溫柔地看著我。
她的手機停機了。我向警察們求證,他們告訴我里奧和瑪麗已經去都柏林為法庭作證,並與那邊的美國使館工作人員取得了聯繫。這個案子好像已經「轉交」了。
「我聽說你也打算離開這裏,是真的嗎?」她說著,把手放到我的前臂上,「我很抱歉你和你的孩子們經歷了這樣的事,我們整個鎮子仍然有些害怕。答應我,離開之前告訴我們一聲。」
「上面沒寫寄件人的地址,但郵戳是英國的。它是裝在一個大盒子里寄來的,上面寫著郵局的地址。」
被關在那裡的第二周他們找我們談話,告訴了我們幾個消息。首先,「組織」已經弄清楚了我們在此事中所扮演的角色,並將我們的照片上傳到了他們內部的懸賞網站上。我這才得知,我的項上人頭被標上了十萬美元的懸賞。真不錯,不是嗎?其次,國際刑警組織設法確定了審判日期,以便我們能及時出庭作證。 距離審判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在此期間,我們將與法官和律師在安全的地點進行秘密會晤,幫助推進案件的調查。在這段時期,我們將被轉移到寮國。
「她有生命危險嗎?」
「鮮花配美人,加拉格爾小姐。」說著,我將手中的花遞到了她的面前。
我是多麼希望能當面給你講述這一切,和你一起坐在門廳前喝著比利時啤酒,聊著各種世界難題的應對策略。能夠擁有你這位朋友是我莫大的榮幸,我祈求上天讓我們的人生之路能再次交匯。九_九_藏_書
這就是我們來到克蘭布朗的背景情況了,皮特。當我們來到這裏的時候,便知道會在這裏久居下去。這也許不是我夢想中泰國的那個海灘,但這裏也有一望無垠的大海,幽靜的環境也適合我們這種退休的人。從東京逃出來后我第一次感覺到了自由。瑪麗再次開始結交新朋友,我也不必掩蓋除了那個「小插曲」以外的過去,暢快地生活和交談,因為掩蓋過去是交不到朋友的。
「明天才能知道。現在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想跟您核實一下里奧的一部分口供……」
「噢,哈珀先生,你真好!」她說著,將鮮花湊近鼻子。 「一束別離的花。」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憂鬱。
我笑著說再見,馬隆小姐回到了自己的摩托車上,隨著發動機的轟鳴聲,她朝「比爾之齒」的方向開去了。
「我沒注意,哈珀先生。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兩件事:你遇到的襲擊並不是如新聞所說的普通的犯罪;他們不是小偷,而您的這兩位朋友也不是什麼普通人。」
爸爸出去問了幾個問題,回到房間后告訴我里奧他們不在鄧洛伊醫院。「他們被轉移到別的地方去了,我不知道是哪裡,也不知道原因。」
我癱在客廳的沙發上,很快就睡著了。我現在已經不再頭痛,噩夢也已經變得模糊。一開始,優質的睡眠對我來說是一場勝利。現在,它已經逐漸變成了常態。幾天前我給考夫曼醫生打電話,跟他取消了預約。他很為我高興,但也十分可惜失去了一個有趣的案例。他說本想繼續通過催眠治療來弄清我是怎麼獲得那些預感的。我和他說我不想整天看見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商場的神秘主義書架上,所以還是不要做這些嘗試了……
「呃,我親愛的小姐。」我略顯緊張地說,「事實上,這些不是用來告別的花朵,我來就是想要說清楚,我想要問你一個問題……實際上,是再問一次。人們都說,我們要給美好的事物兩次、三次乃至更多次機會。一位老朋友和我說,這種事情需要形式塑造儀式感,所以……」
我也調查過你,很抱歉,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也只剩抱歉了。如果能給你一些安慰,那麼我向你坦白,我也調查過之前租你那棟房子的人,那個奇怪的專門搬來觀察鳥類的德國人。那個傢伙真的讓我緊張,每當我轉過頭就會看到他爬到一塊岩石上,將望遠鏡對著我的房子。跟你講,這是你我之間的秘密,因為瑪麗什麼也不知道:某天下午我悄悄溜到他家去打探了一番。他一定發現了,幾個月後就搬走了。
「是的,」朱迪答道,「我們很好,道格拉斯太太,我們真的很好。」說著,她站了起來,並順勢把我也拉了起來。
行文至此,我希望能在信的最後給你些建議和提示。首先說說最為緊要的事情,現在你知道了我們面對的是誰,可能會擔心「組織」找你的麻煩。我在國際刑警組織的朋友已經委託愛爾蘭國家警察署把你的名字從官方報告中清除。報道中只會說你出於自衛殺死了湯姆和曼儂,我殺死了蘭迪,弗蘭克在等待救護車前來的過程中失血過多而死,我猜沒有人會為四個惡棍的死傷心吧。國際刑警組織的朋友還告訴我,他們四個是雇傭兵,如果沒有完成任務,他們也就沒有存活的必要。尤其是處理兩個老人和幾個孩子都做不好的人,「組織」是不會留著他們的。當然,他們千算萬算,也不會算到皮特·哈珀和他的第六感,對嗎?無論如何,你都沒有什麼可擔心的,只需要相信你的本能,聽從內心的聲音便足夠了。下一條建議是關於你和朱迪的。當今社會,每個人都過度關注自身的自由,但我覺得有些事情被忽視了。我認為人們用「自由」這個詞是為了掩飾自己「害怕抓住機會」。好吧,我知道我是老生常談,有些嘮叨了,你隨時可以捂起耳朵,把我的建議棄之一旁。但我想說的是,你的經歷讓你能夠看到未來,而我的經歷讓我能夠讀懂人心。我能看出,也許……在你內心深處一直對再次墜入愛河懷有恐懼。同樣的恐懼也使得你的父親隱居在都柏林。(說得這麼直白真的十分抱歉,但我們可能永遠也見不到彼此了,所以有些話我想和你說明白……)我知道你曾經被深深地傷害過,對世界懷有敵意,不想讓任何事物乃至任何人再走入你的生活。但是正如你尋找音樂靈感的過程一樣,你和我說,靈感需要絕對的自信,對嗎?它需要自由,絕對的自由。所以你來到空曠的海邊尋找自由,結果呢?你蝸居在家,被困在小小的空間內不斷加深對自己的懷疑。如果說噩夢能夠起到什麼積極的作用的話,我祈禱它能將恐懼趕出你的身體。
其實,那天下午我差點告訴你了。當你提到丹尼爾,那幅你在書架上發現的油畫……我差點就跟你全盤托出了,但轉念覺得這麼做很傻。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把你當朋友。皮特,你是我多年以來遇到的第一個好朋友。我喜歡你的靈魂。你的內心是美好的。所以我幾乎要袒露一切秘密。但我的雙腿不聽使喚,我愚笨的腦袋阻止了我這麼做。「如果你弄錯了呢?」我對自己說,「如果這個小夥子隱藏了奇怪的目的呢?」 瑪麗一向信任你,她從來沒有懷疑過你的純良。她說,也許你潛意識裡能感覺到什麼,也許我們留下了太多的細節,我們如此信賴你。但是,我猶豫了。那天晚上你第一次來敲門,我徹夜難眠,試圖推斷各種可能性。「這是計劃的一部分嗎?你是想從我們這兒套出什麼嗎?」我想這是因為這麼多年來,我從事的職業都要求我盡量不被表象所迷惑,特別是在被人追殺的時候。
現在你應該知道了,是的,里奧·布蘭查德和瑪麗·布蘭查德就是我們。至少是曾經的我們。我們不叫柯根,我也不喜歡這個奇怪的姓。我們正準備起的新姓就正常多了,另外出於安全考慮我們還要換個名字,但是不能告訴你,希望你理解,不過新名字真的很好聽。
我見她獨自一人正在閱讀,陽光穿過窗戶灑在她的面頰上,那樣的恬靜、優雅。我想她可能希望一生棲居在這個幽靜的地方,這使我為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感到一絲罪惡。
「也許是鎮上認識我們兩人的熟人。」
我繞過櫃檯,單膝跪在朱迪面前,朱迪把手搭在胸前,被我的舉動打動了。
砰,砰,砰,三下。
首先,我希望你和朱迪的傷口正在愈合,並祈禱你的孩子安好,祈禱這場因我而起的噩夢最終能化成一份惱人的回憶,直到你忘掉它,或者把它當成一次冒險。
也許我們的蹤跡被口口相傳,最終傳到了有心人的耳朵里;也許「組織」的觸手比我們想的要可怕得多;也許有人在大街上認出了我們。誰知道呢?重要的是我們打心裏知道,我們的朋友皮特·哈珀救了我們的命。九*九*藏*書
這或多或少就是我的計劃,與妻子一起慢慢變老,依著溫暖的壁爐,享受一杯熱茶。我要在這裏頤養天年,平靜地生活,直到死去。但是在此之前,我希望能告訴別人我曾經經歷過的事情,這就是我為什麼要給你寫這封信的原因。
他們還告訴我,瑪麗已經脫離了危險。「她現在非常虛弱,但情況在慢慢好轉。」
「昨天來了兩輛搬家的卡車。」她說,「他們清空了房子。我的表弟克里斯認識鄧洛伊的警察,我是從他那裡得到的消息。他問他們要運到哪裡,他們說是要拿去存放起來,並沒有其他用途。我們能想象,明白我的意思嗎?再也不會運回這裏了。這並不奇怪,畢竟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但或許我們都希望有個告別之類的……」
我關上了門,點燃壁爐,拆開了包裹。
我開始在壁爐里生火,心想或許堆在沙發旁的雜誌也可以轉化成熱能,為這棟房子提供最後的服務。正當我點燃火柴,準備把報紙搓成的球點燃的一瞬間,發生了兩件事。首先,風從煙囪吹進來,火柴熄滅了;其次,有人敲響了我的門。
合同期限是「一年」,身份是「顧問」,工作內容是「酒店保安並負責組建一個團隊」。六星級,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工資幾乎是一般酒店的四倍。我當時應該提高警惕,畢竟這幾年安保業務變得越來越便宜了,從哪裡來的這麼多錢?但報酬著實太誘人了,這筆錢將填補我們的泰國計劃最後的資金缺口。我接受了這份活兒,當年夏天就去了東京。這是我一生中犯下的代價最昂貴的錯誤。
她的目光落到我手裡的包裹上。
克萊姆和尼爾斯多留了一天,直到朱迪和我收到出院通知書。我堅持讓他們將孩子帶回阿姆斯特丹,儘快離開那座房子,好讓他們忘記這一切。我向他們保證我很快會回去。
瑪麗希望能藉此信給你一個大大的擁抱,我知道她會想你的。她會在教堂為你、朱迪、傑普和貝阿特麗絲都點上祈福的蠟燭,無論我們身在何處,都會永遠想你。
關於阿姆斯特丹,朱迪什麼都沒說,我尊重她的沉默。我們仍然受著傷,身體虛弱。許多個晚上我會號叫著驚醒。湯姆出現在我的床邊來複仇,我的斧子仍嵌在他的頭上,將他的神經系統切成兩半,讓他抖動著嘴巴,眼睛骨碌直轉……現在是朱迪將我從夢魘中喚醒。她抱著我,甜蜜地親吻我的臉頰。一兩個小時后我才能再次入睡。
「爸爸,你保證?」
「朱迪·加拉格爾,我有一顆受傷的心,一顆膽怯的心,一顆為愛情無所畏懼的心。你是我在這世上遇到的最聰慧、甜美、敏感的姑娘。如果不是萬分肯定,我是不敢貿然對你做出這樣的請求的。我愛上你了,朱迪,我愛你,我想讓你陪我一起走,開始我們兩個人的生活。你知道,我無法離開我的孩子們,我需要照顧他們、幫助他們,所以我無法留在這裏。因此,我想對你提出一個自私的請求,請你跨過海洋跟我走。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是個困難的決定,因為你終於找到了你的棲居之地,而我卻要強迫你離開。但我真的不想沒有你,不想將你留在這裏。你……對我來說太過重要。」
當然了,這樣的生活是一種煎熬。我們成天窩在家裡避免與其他人交流,以免把行蹤落到有心人的耳朵里暴露身份。我敢打賭,鄰居們都認為我倆是一對不善交際的善良老夫妻。我們會去購物,會對鄰居微笑,但一直和所有人都保持著距離。如果有人和我們走得近了,我們便試圖疏遠他。在那裡,我們從來沒有接受過哪怕一次宴會的邀請,俗事纏身一直是我們的借口。
我從5月2日起開始工作,沒過多久我就意識到不對勁。多年的工作經驗能讓我明辨是非。在那個地方有很多聽起來不太好的事,或者可以用「腐爛發臭」來形容。看起來非常不專業的主管在第一天歡迎我時說道:「我們有一些非常特殊和尊貴的客人。度假村的第一條規定就是保密,我希望您能理解,布蘭查德先生,忠誠和保密。」接下來酒店裡的活動可以用錢來概括,我覺得這聞起來有一股死魚味兒。該死的,我應該在第一個月里就辭職,但我沒有。我可能想:別太糾結于與自己無關的事,拿一年四倍的工資,然後離開這裏。
只見她全身裹著塑料雨衣,她的摩托車就停在我的車旁,由於風雨的緣故我沒聽見發動機的聲音。
天黑時分,其他警官也來了,他們告訴我里奧和瑪麗已經被轉移到德里醫院。他們還活著,雖然瑪麗正在做手術。
「我不希望您不告而別,知道嗎?哈珀先生,我想跟您說聲再見。」
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我的房間門外整日有兩個警察看守。這時我終於能和朱迪團聚,我們一起待在病房裡,爸爸和尼爾斯在旁邊。克萊姆在孩子們做完筆錄后帶他們出去散步了。克萊姆、爸爸和尼爾斯都被朱迪的勇敢行為折服,並且感激不已。她獨自留在房子里直面歹徒,並因此被打了好幾下,在眼皮上留下了一道傷疤。然而,所有人都在問同一個問題:「你們是怎麼知道他們會來傷害你們的?你們是如何預先知道他們的企圖的?」
「轉交給誰了?」
閣樓上放著幾個搬家用的紙箱,我把它們搬下客廳。沒有太多收拾的東西,只是一些衣服,書籍,還有工具。我要把這些都寄到阿姆斯特丹的工作室。以後再想想做些什麼。麥克斯·希弗要將他的房子提供給我住,還有帕特·鄧巴。我的事情見報后,帕特一直在跟我聯繫。我的名字再次出現在媒體中,「作曲家皮特·哈珀在愛爾蘭海岸遭遇襲擊。」我被描述成了英雄,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和鄰居用斧頭幹掉了幾個行兇者。這樣的新聞,小報很喜歡報道,於是帕特每周接到十個詢問我工作的電話。「這是免費廣告,皮特(當然是了,我只付出了兩根肋骨的代價),你可不能拒絕,我聞到了錢的味道啦!所有人都希望你來創作,你現在必須開始工作!」
「是傑普報的警。他說我們必須離開,朱迪第一時間就知道了,她讓我們從後門離開。」在尼爾斯和我父親詫異的注視下,貝阿特麗絲告訴她媽媽事情的經過,她仍然在抽泣著。「但到了那裡,她跟我們說一分鐘后就回來。傑普和我藏在沙丘下面。傑普瘋了一樣拽我,說我們必須躲進岩石里的洞里。我們在那裡待了一會兒,後來聽到幾聲槍響。我開始哭,以為他們殺了朱迪,但是傑普沒讓我出去。最後我們看到有人朝我們走過來。是爸爸。」
她指了指那架立式老鋼琴,讓我像孩童時一樣彈給她聽。正如無數read.99csw•com個陰雨的下午,我一次又一次地彈奏她哼唱的曲目。
我在心裏向母親致謝,找出筆記本,開始將剛才所彈的記錄下來。
計程車在朱迪的旅店旁等著,我十分不舍地與他們分開。半個鎮子的人都來了。貝阿特麗絲和傑普在多內加爾度過的這個短暫而充實的夏天中結交的一些朋友也來向他們道別,帶著準備好的鮮花和禮物。勞拉·奧洛克、道格拉斯太太還有費根酒館大半的員工都來了。大家圍在一起,沒有問我太多的細節。官方的故事版本是:「劫匪在多內加爾企圖實施暴力搶劫的過程中死亡。」朱迪和我不去糾正它。
在一個美麗平靜的星夜,里奧·布蘭查德和瑪麗·布蘭查德從世界上徹底消失了。自南部來的微風徐徐吹拂,在平坦的海平面上盪起層層波紋,當我們離開「憤怒號」,轉乘那艘軍用動力艇時,已經將過去拋在身後了。朋友和家人永遠不會知道我們還活著,賞金獵人也會以為被同行捷足先登,而放棄對我們的追逐。我們在離海岸幾英里的地方換了船,坐上了前往一座無名小島的船,並從島上搭乘飛機飛往新加坡,隨後轉飛英國和其他歐洲國家,直到抵達不為人知的天涯海角。
換句話說,瑪麗和我快死了,國際刑警組織為我們提供了活下去的唯一機會:給我們新的名字、新護照和一些錢,在其他地方重新開始。作為回報,我們必須幫助他們從度假村電腦上得到一些信息。比如姓名、電話號碼、日期等。
「皮特……」
那是個灰濛濛的早晨,下著雨。我去了特雷莫雷海灘。柵欄被繩索重新固定,看到它時,我還是冷不丁打了個寒戰。
保重,皮特!
她的手輕輕滑到了我的手上。
有人知道里奧或者瑪麗怎麼樣了嗎?我只記得在最後生死一線的時刻,警察和救護車到了,朱迪把瑪麗的傷口壓住止血,我跑去海灘上找孩子們。我們回來的時候我看到兩個女人都被送上了救護車。瑪麗看上去很不好,臉色像月亮一樣蒼白,口鼻部罩著塑料的氧氣罩。我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救護車就飛速開走了。我看到在「比爾之齒」最高處有警燈往裡奧家的方向移動。我把他留在了他家客廳的地板上,他身上有兩處槍傷,到現在都沒人告訴我他是否還活著。
我們在倫敦住了八個月,國際刑警組織終於將其他事情都處理好了。我們得到了新的姓氏——柯根。每當我念這個姓時都會情不自禁地笑起來。我們得到了新的護照、出生證明(我們現在是猶他州鹽湖城生人)、一張Visa信用卡和一個瑞士銀行賬戶,賬戶裏面有我們的房屋、汽車和帆船的銷售所得收入,以及前半生的積蓄。這聽起來很簡單,不是嗎?你錯了,相信我。你不能給認為你已經死去的人打電話,不能祝他們聖誕快樂,你已經從他們的生活中消失了,你就是個鬼魂。保護人計劃負責人告訴我們不能嘗試聯繫過去的任何家人或朋友,甚至不能給他們發一張沒有寫寄信地址的明信片,「組織」只需要一點蛛絲馬跡就可以重新開始展開對我們的追捕。
我們不得不給國際刑警組織的律師開出了授權函,以便他幫我們處理失蹤事宜:房子的銷售,資產轉移到瑞士銀行。我們將過去的生活拋在身後,檔案也被清除,世界上已經沒有里奧·布蘭查德和瑪麗·布蘭查德這兩個人了。
兩個月的保護期內,我們一直住在寮國的山區,由四名國際刑警組織的特工保護。 開庭作證的日子終於來了,我乘坐一架私人飛機飛往位於東京西南的軍事基地,從那裡轉乘一輛迷彩裝甲車前往法院。他們安排我戴著絲綢面具,穿著防彈背心從後門進入法院,並將我引導至被防彈玻璃保護著的證人席位上,我宣誓后,便開始當庭講解事情的來龍去脈,以及消息的來源。證詞陳述問答大約持續了兩個小時,隨著法官一句「謝謝,祝你好運」,我才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這也是一大早就趕到的《城市日報》的偵探們十分感興趣的話題,「請詳盡告訴我們本該在醫院過夜的您為什麼會出現在小鎮里。」
我們可以回家了,但接下來的幾天還不能離開這個國家,因為我們還得應付更多的問題,比如去一趟法院。
每一天的生活對我們來說都是一種壓抑和折磨,這不是我們的本性。於是,我們向保護人計劃負責人徵詢意見,他建議我們搬到一個更加偏遠的地方,住到人煙稀少的社區去。這個建議已經在之前的被保護人身上得到了驗證,我們在人跡罕至的小鎮上會更加安全,不容易暴露。「為什麼不試著去愛爾蘭或者蘇格蘭? 那裡有美麗的鄉村。雖然有些冷,但周圍人很少,很安全。」
當我醒來的時候母親已經走了,但那段旋律仍然回蕩在我的腦海中。
兩天以後,正在土耳其中部旅行的克萊姆在手機終於有信號的時候幾乎同時收到了兩條簡訊。一條來自荷蘭駐愛爾蘭大使館的隨員喬斯特·萊沃特,簡訊中請克萊姆儘快與她聯繫,這是事情發生的前一晚所發,那時我在家裡失去了理智並被送到了醫院;第二條簡訊是我發的:「你必須儘快趕到多內加爾,這裏發生了一些可怕的事情。」
我的疑問並沒有得到解答。
「特……特蕾莎?」我幾乎結巴著說,「您在這裏幹什麼?」
「您知道是從哪裡寄來的嗎?」
我們似笑非笑地四目相對。
不幸的是,不知何故,「組織」發現了我們的蹤跡,國際刑警也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做到的。特工們說我們應該是違反了某些條例,但我知道,我們一直恪守著全部規定。我們是這世界上最遵守規矩的「已故」夫婦,從來沒有和任何過去認識的人聯繫過,天知道我們經歷了什麼。鎮上教會的人一直認為瑪麗是一位再虔誠不過的信徒,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所點燃的每一支蠟燭都是為了紀念曾經相識相知的朋友或家人,大家永不再見。
第二天事情又出現了變化。警察消失了,據說有「最新消息」。
敲門聲再次響起。
「你看起來真帥,皮特!這些花?」
而那些新消息再也沒有被公布過。
我絕對沒有撒謊。我告訴他們我離開是因為我預感到有不好的事情將要發生,我得去阻止。我向他們解釋從醫院到克蘭布朗的整個過程,包括用車載我的那兩位看望病人的小夥子和老太太——為了證實這一點,他們聯繫了醫院,也查看了記錄。我還描述了在「安迪家」的短暫停留,之後又在朱迪的旅館借了一輛自行車。一切都可以被證明,甚至包括我在路上遇到的意外,以及那些罪犯抓住我,謝天謝地我得以及時通知里奧和瑪麗。他們全都記了下來,但是不停地交換猜疑的目光。「請您再跟我說一下那個預感,您說您是什麼時候有這個預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