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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靈的詩韻

我心靈的詩韻

人道,人性,愛,當某一天我們將這些字用金液書寫在我們共和國的法典和旗幟上的時候,我們的人民才能自覺地邁入一個文明的時代並享受到真正的文明。因為這些字乃是人類全部語言中最美好的語言,全部詞彙中最美好的詞彙。人,在一切物質之中,在一切物質之上,那麼人道,人性,愛,也必在人類的一切原則之上……
幾乎每一個人都極言自己的活法並不輕鬆,可是幾乎每一個人都不肯輕易改變自己的活法,足見每一個人都具有彷彿本能的明智——告訴他或她,屬於他或她的活法,也許最好是目前的活法……
言論自由的妙處在於——當你想說什麼就可以說什麼的時候,我們大多數人似乎便無話可說了……

孤獨

結婚以後,男人則使她們成為烹飪名家——「那一天在外邊吃的一道菜色香味兒俱全,你也得學著做做!」還鍛煉她們的生活能力——「怎麼連電視機插頭也不會修?怎麼連保險絲也不會接?怎麼連路也不記得?怎麼連……」
好女人使人向上。事情往往是這樣:男人很疲憊,男人很迷惘,男人很痛苦,男人很狂躁;而好女人更溫和,好女人更冷靜,好女人更有耐心,好女人最肯犧牲。好女人暖化了男人,同時彌補了男人的不完整和幼稚……
我的同代人是這樣的一些人——如同大潮退後被遺留在沙灘上的魚群,在生活中啪啪嗒嗒地蹦跳著,大張著他們乾渴的嘴巴,大裂著他們鮮紅的腮,掙扎而落下一片片鱗,遍體傷痕卻呈現出令人觸目驚心的活下去的生命力。正是那樣一種久經磨礪的生命力,彷彿向世人宣言,只要再一次大潮將他們送回水中,他們雖然遍體傷痕但都不會死去。他們都不是嬌貴的魚。他們將在水中沖洗掉磨進了他們軀體的尖銳的沙粒……
醫治失戀並無什麼靈丹妙藥,只有一個古老的偏方——時間,加上別的姑娘或女人……

姑娘

普通的人們,無論男人抑或女人,年輕的抑或年老的,就潛意識而言,無不有一種渴望生活戲劇化的心理傾向。因為生活不是戲劇,人類才創造了戲劇以彌補生活持久情況之下的庸常。許多人的許多行為,可歸結到企圖擺脫庸常這一心理命題。大抵,越戲劇化越引人入勝……
男人寧願一面擁著女人的嬌體,吻著她的香唇,同時聽著她娓娓動聽的關於愛的謊言;而不願女人莊重地聲明她內心裡的真話——「我根本不愛你」……使我們簡直沒法說男人在這種時候究竟是幻想主義者還是現實主義者。由此可見,幻想主義和現實主義,在特殊情況之下是可以統一的。擁吻著現實而做超現實的幻想,睜大眼睛看看,我們差不多都在這麼活著……
大多數女人迷惘地尋找著屬於自己的那一個男人。大多數男人迷惘地尋找著自我。

懷念

某一類人存在,某一類事註定發生;好比有蛹的存在,註定有蠅孵出……
能夠使心靈得以安寧的愛情,無論于男人抑或女人,都不啻是一件幸事。安寧之中的親昵才適合氤氳出溫馨,而溫馨將會長久地營養愛情。
某些時候,眾人被一種互相影響的心態所驅使而做的事,大抵很難停止在最初的願望上。好比許多廚子合做一頓菜,結果做出來的肯定和他們原先商議想要做成的不是一道菜。在此種情況下,理性往往受到嘲笑和輕蔑。而激|情和衝動,甚至盲動,往往成為最具凝聚力和感召力的精神號角。在此種情況之下人人似乎都有機會有可能像三軍統帥一樣一呼百應、千應、萬應——而那正是人人平素企盼過的。因而這樣的時候對於年輕的心是近乎神聖的。那種衝動和激|情囂盪起的旋渦,彷彿是異常輝煌的,魅力無窮的,誰被吸住了就會沉入蠻頑之底……
人,不但要有起碼的保護自己生命的主動意識,也應有維護自己尊嚴的主動意識。一個連自己保護自己的衝動都絲毫沒有的人,當他夸夸其談對他人對社會的任何一方面的責任感時,是胡扯……
每個人內心裡其實都應有一個小寶盒——收藏著點值得珍惜的東西。我們所做之事,有時既為著別人,同時也為著我們自己。人需要給自己的記憶保留些值得將來回憶一下的事情。當我們老了的時候,我們的回憶足以向我們自己和我們的下一代證明,人生中還是不乏溫馨和美好的。這一個小寶盒是輕易不可打開示人的。一旦打開來,內心的寶貴便頃刻風化……
陽光底下,再悲慘、再恐怖的事情,都能以人的胸襟和對生命的熱愛而將它包容。人類正是靠了這一種偉大的能力繁衍到今天。
一個男人的一百個男朋友,也沒有一個好女人好;一個男人的一百個男朋友,也不能替代一個好女人。好女人是一種教育。好女人身上散發著一種清麗的春風化雨般的妙不可言的氣息,她是好男人尋找自己,走向自己,然後又豪邁地走向人生的百折不撓的力量……
在聚餐點菜的時候,我們常常可以發現民主的負面……
當護士在你的臀部打針的時候,你若聯想到你敬畏而又輕蔑的某些大人物的屁股上,也必留下過針眼兒,你定會暗自一笑,心理平和許多……
女人是男人的小數點,她標在哪一生的哪一階段,往往決定一個男人成為什麼樣的男人。夸父若有一個好女人為伴,大概不至於妄自尊大到去逐日而累死的地步……

激|情

女人被認為是一個人之後,即或仍保留著某些孩子的天性,其靈魂卻永不再是孩子。所以她們總是希望被當作純潔爛漫的兒童。男人被認為是一個男人之後,即或刮鱗一樣將孩子的某些天性從身上颳得一乾二淨,其靈魂仍趨向于孩子。所以他們總愛裝「男子漢」。事實上哪一個男人都僅能尋找到自己的一部分,甚至很小的一部分。正如哪一個女人都不能尋找到一個不使自己失望的「男子漢」一樣……
中國的富有者們當然沒有培養起抵禦富有了之後的那一種空虛的睿智。他們被時代倒提著雙腳一下子扔在了享樂的海綿堆上。他們覺得很舒服,但未免同時有種不落實的懸空感。富有而睿智的人是未來社會的理想公民,但他們不可能是今天富有而空虛的人們的後代,正如不可能是今天貧窮而「破罐子破摔」的人們的後代……
我們通常所說作「靈魂」的東西,恐怕原本未必是那麼不喜歡孤獨的東西,恐怕原本未必是那麼耐不住寂寞的。也許恰恰相反,不喜歡孤獨的是人自身,耐不住寂寞的也是人自身。而「靈魂」,其實是個時時刻刻伺機尋求獨立、時時刻刻企圖背叛人卻又無法徹底實現獨立的東西……
現在的人們變得過分複雜的一個佐記,便是通俗歌曲的歌詞越來越簡單明了……
女人是因為產生了愛情才成為女人的。
大多數人在學會了與生活「和平共處」的時候,往往最能原諒自己變成了滑頭,但卻並不允許自己變成惡棍。可以做到聆聽滑頭哲學保持沉默,但畢竟很難修行到容忍惡棍理論冒充新道德經的地步……
中國許多方面的問題,或曰許多方面的毛病,不在於做著的人們,而在於不做或什麼也做不了或根本就什麼也不想做的甚至連看著別人做都來氣的人。做著的人,即使有怨氣怒氣,大抵也是一時的。他們規定給自己的使命不是宣洩,而是做。不做或什麼也不九*九*藏*書做或根本就什麼也不想做甚至連看著別人做都氣不打一處來的人,才有太多的工夫宣洩。因為他們氣不打一處來,所以他們總處在生氣的狀態下。所以他們總需要宣洩。宣洩一次后,很快就又憋足了另一股氣。這股氣那股氣無盡的怨氣、怒氣、邪氣,沆瀣一氣,氤氳一體,抑而久之,瀉而浩之,便成|人|文方面的災難……
男人需要某一個女人的時候,那個女人大抵總是會成為世界上最好的女人;為了連男人自己也根本不相信的贊語,女人便常將自己作為回報……
謊言是有慣性的。當它剎住,甩出的是真實……
大多數女人天生比男人的心靈更忠於情愛……
是的,任何人的心靈都是需要休憩的——所以心靈有時候不得不從人的家裡出走,找尋到自己的「家」……
女人需要自己的家乃是女人的第二本能。在這一點上,她們像海狸。普通的女人尤其需要自己的家,哪怕像個小窩一樣的家。嘲笑她們這一點的男人,自以為是在嘲笑平庸。他們那種「超凡脫俗」的心態不但虛偽而且膚淺。他們忘了他們成為男人之前無一個不是在女人們構造的「窩」里長大的。不過人類築窩營巢的技巧和本領比動物或蟲鳥高明罷了……
人的訴說願望,尤其女人的,一旦尋找到機會,便如決堤之水,一瀉千里,直到流干為止……
成人有時想象死亡,正如兒童之有時想象長大……
流氓不只在下流的地方存在,也不見得靴中藏刀——總之我們要使他們懼我們,而不要怕他們……

懷疑

時代將自己整個兒預售給他人,猶如旅者扔掉穿爛的鞋子……
友情一經被精明所利用,便會像鑽石變成了碎玻璃一樣不值一文……
而人類的希望也許正體現在這一點上。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帆。有的人一生也沒有揚起過他或她的帆;有的人剛一揚起他或她的帆就被風撕破了,不得不一輩子停泊在某一個死灣;有的人的帆,將他或她帶往名利場,他或她的帆不過變成了緞帶上的一枚徽章,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失去光澤,而有的人的帆,直至他或她年高歲老的時候,仍帶給他或她生命的驕傲……
對於一個男人,任何一個有魅力的女人,要取代一個死去了的女人在他心靈中的位置的話,絕不比用石塊砸開一顆核桃難。不管她生前他曾多麼愛她。而反過來則不一樣……
哀傷並不因誰希望它有多久,就能在人心裏常駐……
一個苦於尋找不到自我才投入女人懷抱的男人,終將會使他意識到,他根本不是她要尋找的男人,而不過是延長斷奶期的孩子。對於負數式的男人,女人這個小數點沒有意義……
「老」是丑的最高明的化妝師。因而人們僅以美和丑對男人和女人的外表進行評論,從不對老人們進行同樣的評論。老人是人類的同一化的復歸。普遍的男人們和女人們對普遍的老人們的尊敬,乃是人類對自身的同一化的普遍認可。
在任何時候,在任何情況之下,倘對出於高尚衝動而死的人,哪怕他們死得並不其所——表現出即使一點點兒輕佻,也是有人心的。是的,你可以為之遺憾,但請別趁機輕佻……
對於三十多歲的女人,生日是沮喪的加法。
虔誠於今天的年輕人,並非一種值得保持的可貴的東西。不錯,即使他們之中說得上虔誠的男孩兒和女孩兒,那虔誠亦如同蝴蝶對花的虔誠。而蝴蝶的虔誠是從不屬於某一朵花的。他們的虔誠——如果確有的話,是既廣泛又複雜的。像蒲公英或蘆棒,不管誰猛吹一口氣,便似大雪紛紛。他們好比是積雨雲——只要與另一團積雨雲摩擦,就狂風大作,就閃電,就雷鳴,就雲若潑墨,天地玄黃,大雨傾盆。但下過也就下過了。通常下的是陣雨。與積雲不同的是——卻並不消耗自己……
女人不能同時兼備可敬和可愛兩種光彩。女人若使男人覺得可愛,必得捨棄可敬的披風……
人:和別人一樣的一切!
女人給她們愛的男人也給她自己生一個孩子,他們互相的愛才不再是小貓小狗之間的親昵而已……
某類好丈夫如同好裁縫,家庭是他們從生活這匹布上裁下來的。他們具備剪裁的技巧。他們掂掇生活,努力不被生活所掂掇。與別的男人相比較而言,他們最優秀之處是他們善於做一個好丈夫。而他們的短處是他們終生超越不了這個「最」。如果他們娶了一個對生活的慾望太多太強的女人,是他們的大不幸,隨遇而安的女人嫁給他們算是嫁著了……
我必須換一個胃嗎?我必須大換血嗎?我更常常覺得我並沒有被一雙手真正托住。或者更準確地說,我並沒有踏在地上,而不過是站在一雙手上……大人們,不是常常讓嬰兒那麼被他們的雙手托著的嗎?……
時代:那是什麼?
美國人喜愛「超人」。創造出男「超人」,繼而又創造出女「超人」,滿足他們的男人們和女人們的「超人」欲。英國人喜愛「福爾摩斯」,「福爾摩斯」被他們崇尚紳士派頭的老一輩忘掉了,他們的新一代便創造出「007」,讓他在全世界各地神出鬼沒,一邊與各種膚色的女人們忙裡偷閒地尋歡作樂,一邊瀟瀟洒灑地屢建奇功。法國的男人和女人幾乎個頂個地幻想各式各樣的愛情;生活中沒有羅曼蒂克對他們就像沒有鹽一樣。中國人卻喜愛「包公」,世世代代地喜愛著,一直喜愛至今天。沒有了「包公」,對中國人來說是非常之沮喪的事……
友情好比一瓶酒,封存的時間越長,價值則越高;而一旦啟封,還不夠一個酒鬼濫飲一次……
四十歲以後的女人最易對悄然去悄然來臨的歲月產生恐懼,對生命之彷彿倏然枯萎的現象產生驚悸。她們的老就像一株老榕樹,在她們內心裡盤根錯節,遮成不透雨、不透陽光、暗幽幽、悶鬱郁、陰凄凄的一個獨立王國。她們的情感只能在它的縫隙中如同一隻只螢火蟲似的鑽飛。那神奇的昆蟲尾部發出的磷光在她們內心聚不到一起,形成不了哪怕是一小片明媚的照耀,只不過細細碎碎、閃閃爍爍的存在而已。幸運的是,當她們過了五十歲以後,反而對皺紋和白髮泰然處之了。如此看來,「老」是人尤其是女人很快便會習慣的某一過程……
20世紀90年代的姑娘有90年代的她們的特點。或者毫無思想。毫無思想而又「徹底解放」,也便談不上有多少實在的感情。或者彷彿是女哲人,自以為是女哲人。年紀輕輕的便很「哲」起來,似乎至少已經活了一百歲,已經將人間世界看得畢透一般,人便覺得那不是姑娘,而是尤|物。即便美得如花似玉,也不過就是如花似玉的尤|物。這兩類,都叫我替她們的青春惋惜。又有90年代的心理艾滋病傳染著她們——玩世不恭。真正的玩世不恭,也算是一種玩到家了的境界。裝模作樣的玩世不恭,那是病態。90年代的姑娘裝模作樣的玩世不恭,和封建社會思春不禁的公主小姐們裝模作樣的假正經,一碼事。
人們寧肯徹底遺忘掉自己的天性,而不肯稍忘自己在別人的眼裡是怎樣的人或應該是一個怎樣的人。人們習慣了貼近別人看待我們的一成不變的眼光,唯恐自己一旦天性復歸,破壞了自己在別人心目中的形象。所以,和人忘乎所以玩一小時,勝過和人交往一年對人的認識……
我們每個人都有遭到流氓襲擊和欺辱的可能性。https://read.99csw.com倘是我,絕不怯懦。我也有男人的拳頭,還有人人都有的牙齒,可做自衛之「武器」。流氓可以殺死我,但我會咬下流氓的一隻耳朵,或者摳出他的一隻眼睛,甚至奪下兇器,于血泊之中,也捅流氓一刀!即或捅其不死,也要令其慘叫起來……
世上沒有利用不完的東西。人對人的利用是最要付出代價的,而且是最容易貶值的……
我絕不與「會做人」的人深交。這樣的人使我不信任。因為他或她在接受我的信任或希望獲得我的信任時,我怎知他或她那不是在「做」?想想吧,一個人,尤其一個男人,「會做人」地活著而不是作為一個人地活著,不使人反感嗎?倘我是一個女人,無論那樣的男人多麼風流倜儻,多麼英俊瀟洒,我也是愛不起來的。除非我和他一樣,都是「做」人的行家。我簡直無法想象一個女人和一個善於「做」人的男人睡覺那一種古怪感覺。那,做|愛可真叫是「做」愛了……
人生有三種關係是值得特別珍惜的——初戀之情,患難之交,中學同學之間的友誼。中學同學是有別於大學同學的。大學同學,因為「大」了,則普遍是理性所囿的關係,難免摻雜世故的成分。但在中學同學之間,則可能保持一種少男少女純本的真誠。在中學同學之間,即使後來學得很世故的人,往往也會羞於施展。就算當上了總統的人,見了中學時代的好朋友,也願暫時忘記自己是總統,而見了大學同學,卻會不由自主地時常提醒自己,別忘了他已然是總統……
滿足是幸福的一種形式;比較是痛苦的一種形式;忘卻是自由的一種形式……
即使神話或童話以一種心潮澎湃的激越之情和一種高亢昂奮的自己首先堅信不疑的腔調講述,也會使人覺得像一位多血質的國家元首的就職演說。故而,多血質的人可以做將軍,但不適於出任國家元首。因為他們往往會把現實中的百姓帶往神話或童話涅槃……
男人在騙人的時候比他一向更巧舌如簧;女人在要騙人的時候比她一向更漂亮多情……
一千年以後,人類還能從蜂蜜中提取出什麼來呢?……
在昆蟲方面,毛毛蟲變成美麗的蝴蝶;而在人,為什麼常常反過來?為什麼我們會這麼長久,這麼長久地容忍這一種醜惡的嬗變?
聰明的獨裁者們也懂得這一點的。
現實真厲害,它冷漠地改變著我們每一個人做人的原則和處世的教養……
男人尋找不到自我的時候,便像小兒一樣投入到女人的懷抱……
男人是通過愛|女|人才愛生活的……
當你走向戰場和類似戰場的生活,身後有一位好女人相送,那死也不是可怕的了!當你感到身心疲憊透頂的時候,一隻溫暖的手放在你的額頭,一覺醒來,你又成了朝氣蓬勃的人。當你糊塗又懶散,自卑自嘆,喪失了目標,好女人溫柔的指責和鞭策,會使你羞慚地進行自省……
最終女人什麼都會了,成了男人的優秀女僕。男人還善於培養她們各種美德,控制她們花錢教導她們「節儉」,用「結了婚的女人還打扮什麼」這句話教導她們保持「樸實」本色,用糾纏別的女人的方式來使她們習慣於「容忍」,用「別臭美啦」這句話來使她們懂得怎樣才算「謙虛」……但如果一個女人漂亮,則一切全都反了過來……
朋友,你一定也留意過秋天的落葉吧?一些半黃半綠的葉子,浮在平靜的水面上,向我們預示著秋天最初的跡象。秋天的樹葉是比夏天的樹葉更加美麗。陽光和秋風給它們塗上了金黃色的邊兒。金黃色的邊兒略略向內卷著,彷彿是被巧手細緻地做成那樣的,彷彿是要將中間的包裹起來似的。那,也與夏天的綠不同了。少了些翠嫩,多了些釉青。葉子的經絡,也顯得格外分明了,像血管,看去仍有生命力在呼吸……它們的葉柄居然都高翹著,一致地朝向前方,像一艘艘古阿拉伯的海船……樹是一種生命。葉亦是一種生命。當明年樹上長出新葉時,眼前這些落葉早已腐爛了。它們一旦從樹上落下,除了拾標本的女孩兒,誰還關注它們?而這恰恰是它們兩種色彩集於一身,變得最美麗的時候。而使它們變得美麗的,竟是死亡的色彩……
駱駝有時會氣沖牛斗,突然發狂。阿拉伯牧人看情況不對,就把上衣扔給駱駝,讓它踐踏,讓它噬咬得粉碎,等它把氣出完,它便跟主人和好如初,又溫溫順順的了……
信賴是不能和利益一樣放在天平上去稱的。
沒有一種人生不是殘缺不全的……
女人如果不能夠靠自己的靈性尋找到一個真實的自我,那麼她充其量最終只能成為某一男人的附屬品。一切對人生的抱怨之詞大抵是從這樣的女人口中散播的。而實際上這樣的女人又最容易對人生感到滿足。只要生活賜給她們一個外表挺帥的男人她們就會閉上嘴巴的。即使別人向她們指出,那個男人實際上朽木不可雕也,她們仍會充滿幻想地回答:可以生長香菇。覺得她自己就是香菇……

虔誠

一個男人二十多歲時認為非常好的姑娘,到了三十五六歲回憶起來還認為非常好,那就真是好姑娘了。在二十多歲的青年眼中,姑娘便是姑娘。在三十五歲以上年齡的男人眼中,姑娘是女人。這就得要命。但男人們大抵如此。所以大抵只有青年或年輕人,才能真正感到一個「姑娘」的美點。到了「男人」這個年齡,覺得一個姑娘很美,實在是覺得一個女人很美。這之間是有區別的。其區別猶如蝴蝶和彩蛾……
人們在散步的時候,尤其在散步的時候,即使對一句並不睿智,並不真值得一笑的話,也往往會慷慨地贈予投其所好的一笑。人們的表情拍賣,在散步的時候是又廉價又大方的……
中國人尊崇「伯樂」,西方人相信自己。
人也是絕不能第二次重度自己的某一個季節的。故古人詩曰——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人哪,鍾愛自己的每一個人生季節吧!也許這世界上只有錢這種東西才是越貶值越重要的東西。生活的的確確是張著大口要每一個人不停地用錢喂它。而每一個人又都不得不如此。隨處可見那樣一些人,他們用錢飼餵生活,如同小孩兒用糖果飼餵雜技團鐵籠子里的熊一般慷慨大方。而不把生活當成那樣的熊的人,則經常最感缺少的竟是錢……
有兩種人對孤獨最缺少耐受力。一種是內心極其空曠的人。一種是內心極其豐富的人。空曠,便渴望從外界獲得充實。豐富,則希圖向外界施加影響。而渴望從外界獲得充實的孤獨實在比希圖向外界施加影響的孤獨可怕得多,它不是使人的心靈變得麻木,就是使人的心靈變得瘋狂……

嬗變

忍讓

他的話使我愕然良久……

愛情

富有者的空虛與貧窮者的空虛是同樣深刻的,前者有時甚至比後者更咄咄逼人。抵禦後者不過靠本能,而抵禦前者卻靠睿智的自覺,對貧窮的人來說,富人的空虛是「矯情」;對富人來說,窮人的空虛是「破罐子破摔」——兩種人都無法深入對方的心靈里去體驗。這種互相無法體驗的心理狀態只能產生一種情緒,那就是彼此的敵意……

人格

生活有時就像一個巨大的振蕩器。它白天發動,夜晚停止。人像沙礫,在它開始振蕩的時候,隨之跳躍,互相摩擦。在互相摩九-九-藏-書擦中遍體鱗傷。在它停止之時隨之停止。只有停止了下來才真正感到疲憊,感到暈眩,感到迷惑,感到頹喪,產生懷疑,產生不滿,產生幽怨,產生悲觀。而當它又振蕩起來的時候,又隨之跳躍和摩擦。在跳躍和摩擦著的時候,認為生活本來就該是這樣的,盲目地興奮著和幸福著。白天——夜晚,失望——希望,自憐——自信,自抑——自揚,這乃是人的本質。日日夜夜,循環不已,這乃是生活的慣力……
一個好男人通過一個好女人走向世界……
給表上一次弦,起碼走二十四小時。
中國貧窮家庭的主婦們,對生活的承受力和忍耐力是極可敬的。她們憑一種本能對未來充滿憧憬,雖然這憧憬是朦朧的,盲目的,帶有虛構的主觀色彩的。她們的孩子,是她們這種憧憬中的「佛光」……
追悼便是活人對死的一種現實的體驗,它使生和死似乎不再是兩件根本不同的事,而不過是同一件事的兩種說法了。這使虔誠的人更加心懷虔誠,使並不怎麼虔誠的人暗暗感到罪過。這樣虔誠乃是人類最為奇特的虔誠,肯定地高於人對人產生崇拜時那種虔誠。相比之下,前者即使超乎尋常也被視為正常,而後者即便尋常也會顯得做作……
女人無論成為一個什麼樣的女人,都有希望被某個男人充分理解的渴望——女人對女人的理解無論多麼全面而且深刻,都是不能使她們獲得慰藉的。這好比守在泉眼邊而渴望一缽水。她們要的不僅是水,還有那個盛水的缽子……還不明白這個道理的女人,不是一個成熟的女人。有些女人,在她們剛剛踏入生活不久,便明白了這個道理。她們是幸運的。有些女人,在她們向這個世界告別的時候,也許還一直沒弄明白這個道理。她們真是不幸得很……
愛情方面的幸福,不過是人心的一種純粹自我的感覺。心靈是複雜而微妙的東西。幸福並不靠別人的判斷才得出結論。一個人倘真的認為他是幸福的,那麼他便無疑是幸福的……
我們在對文字過分謹慎地加以修飾的同時,在我們最初的思想和感情經過打扮的同時,「最初的」思想和情感也便死亡了。不,我要寫的不是那樣的一篇東西。絕對地不是。絕對地並不那樣寫。我要我的筆直接地從我的頭腦和心靈之中扯出絲縷。它可斷了再連起來。但我不允許我的筆像紡錘一樣紡它。它從我頭腦和心靈之中扯出的絲縷,當然應該是屬於「最初的」那一種。毛糙而真實。愛憎之情,必是「最初的」。正如冬季里的一個晴日,房檐是冰融化滴下的水滴,在它欲落未落的那一瞬間它才是它,之前和之後它都不是它,也就不是什麼最初的……
男人是永遠的相對值。

女人

希望是某種要付出很高代價的東西。希望本身無疑是精神的享受,也許還是世界上最主要的精神享受。但是,像其他所有不適當地享受著的快樂一樣,希望過奢定會受到絕望之痛苦的懲罰。某種危險的希望,不是理性的,所期待產生的不合乎規律的事件,而不過是希望者的要求罷了。危險的希望改變了正常的過程,從根本上說,是只能破壞實現什麼的普遍規則的……

歲月

寬忍而無原則,其實是另一種怯懦……
人:給我公平!
為什麼,人會將一個洞,一處野店,乃至別人家,當成自己「家」呢?
在人慾橫流的社會,善良和性行為同樣都應有所節制。無節制的前者導致愚蠢。無節制的後者——我們都已知道,導致艾滋病……
我們看到高大強壯、偉岸挺拔的男人挽著嬌小柔弱的女人信心十足地走著,萬勿以為他必是她的「護花神」,她離了他難以生活;其實她對於他可能更重要,誰保護著誰很不一定……愛神、美神、命運之神、死神、戰神、和平之神、勝利之神乃至藝術之神都被想象為女人、塑造為女人,不是沒有原因的。我們勘察人類的心路歷程,在最成熟的某一階段,也不難發現兒童天性的某些特點,實乃因為人類永遠有一半男人。女性化的民族如果沒有出息,不是因為女人在數量上太多,而是因為男人在質量上太劣……
愛是一種病。每一種病都有它的領域:瘋狂發生於腦,腰痛來自椎骨;愛的痛苦則源於自由神經系統,由結膜纖維構成的神經網。情慾的根本奧秘,就隱藏在那看不見的網狀組織里。這個神經系統發生故障或有缺陷就必然導致愛的痛苦。呈現的全是化學物質的衝擊和波浪式的衝動。那裡織著渴望和熱情,自尊的嫉恨。直覺在那裡主宰一切,完全信賴於肉體。因為它將人的生命的原始本能老老實實地表達出來。理性在那裡不過是闖入的「第三者」……
講究是精神的要素,與物質財富並沒有太直接的關係。滿漢全席可以是一種講究,青菜豆腐也是一種講究。物質生活不講究的社會,很少講究精神生活,因為精神觀念是整體的……
然而時代作用於他們的悲劇性在於——屬於他們的大潮已過……
一千年以前的蜜蜂構築的巢絕不比今天的蜂巢差勁兒多少。一千年以後的蜜蜂大概還要構築同樣的六邊形。蜜蜂世界竟是那麼一個恆久的有序世界。細想一想,真替我們人類沮喪,幾萬年來人類在追求著自身的理想王國,可至今人類世界依然亂糟糟的……
寧靜的正確含義是這樣的——它時時提醒我們這世界是不寧靜的……
時代:你和哪些別人一樣?
書,是一代人對另一代人的精神饋贈,是歷史的遺言,是時代的自由,是社會的「維生素」,是人類文明的「助推器」。各種愚事,當人讀一本好書時,就彷彿冰烤向火一樣,漸漸化解。它把我們生活中寂寞的晨光變成精神享受時刻。它是我們的「船」,帶領我們從狹隘的內心世界駛向明天無垠廣闊的精神海洋……
行動總是比無動於衷更具影響力。任何一種行動本身便是一種影響,任何一種行動本身都能起到一種帶動性。不過有時這種帶動性是心理的,精神的,情緒的,潛意識的,內在的,不易被判斷的。而另一些時候則是趨之若鶩的從眾現象……
我們曾經從自詡自恃的「無產階級」的立場所嘔嘔指斥的「小資產階級」的情調,我認為實實在在是人類非常普遍的富有詩意的情調。我們的生活中如果斷然沒有了這一種情調,那真不知少男少女們會變成什麼樣子!戀愛中的年輕人怎麼彼此相愛?而我們的生活又將會變成什麼樣子?
美好的事物之所以美好,恰在於恰當的比例和適當的成分。酵母能使蒸出來的饅頭雪白暄軟,卻也同樣能使饅頭髮酸……
友情和所謂「哥們兒義氣」是有本質區別的。「哥們兒義氣」連流氓身上也具有,是維繫流氓無產者之間普遍關係的鏈條。而友情是從人心通向人心的虹橋……
對女人們的建議——像女人那樣活著,像男人那樣辦事……
愛情的真諦可以理解為如下的過程——第一是愛上一個人。第二是被一個人所愛。第三,至關重要的是,祈求上帝賜助兩者同時發生……
生活中原本是有誤會和誤解存在的。誰沒誤解別人?誰沒被人誤解過?誤會和誤解,倘被離間與挑唆所謀,必然會造成細碎的過節和不泯的仇憎。品格優良的人,對誤會和誤解的存在,應以正常的原則對待,便不至於給小人們以可乘之機。誤會和誤解也便不會多麼持久……
好女人是一所學校。九九藏書
我們每個人都根本無法預測,將會有怎樣的悲劇突然降臨在我們頭上。等你從某種禍事或不幸中愕醒,你或許已經失去了原先的生活,以及一切維繫那種生活的條件。而面臨著另一種從前絕不曾想到過的嚴峻生活,整個世界彷彿在你面前傾斜了。在這種情況下——人能忍受自己,便能忍受一切。
在山林中與野獸歷久周旋的獵人,疲憊地回到他所棲身的那個山洞,往草堆上一倒,許是要說一句——「總算到家了」吧?……即便不說,我想,他內心裡也是定會有那份兒感覺的吧?雲遊天下的旅者,某夜投宿于陋棧野店,頭往枕上一挨,許是要說一句——「總算到家了」吧?……即便不說,我想,他內心裡也是定會有那份兒感覺的吧?
為什麼那麼多人覺得表達出享受生活的願望彷彿是羞恥的?其實這種願望是隱瞞不住的。就像咳嗽一樣,不管人怎樣壓制,它最終還是會真實地表現出來……
在我們的生活中,自私自利和個性獨立,像劣酒和酒精一樣常被混為一談,這真可恥。
心靈的「家」乃是心靈得以休憩的地方。休憩的代詞當然是「請勿打擾」。
婚前與婚後,是男人和女人的愛之兩個境界。無論他們為了做夫妻,曾怎樣花前月下,曾怎樣海誓山盟、如膠似漆、形影不離、耳鬢廝磨、卿卿我我,曾怎樣同各自的命運掙扎拚鬥、破釜沉舟、孤注一擲、不成功便成仁,一旦他們真正實現了終於睡在經法律批准的同一張床上的夙願,不久便會覺得他們那張床不過就是水庫中的一張木筏而已。愛之狂風暴雨,閃電雷鳴過後,水庫的平靜既是宜人的也是庸常的……
儘管現實之人際正變得虛偽險詐,但並非已到了「他人皆地獄」的程度。只要我們稍微留意,便不難觀察到,常言「他人皆地獄」者,其實大抵活得相當快意,一點兒也不像在地獄之中受煎熬——人們,千萬要和他們保持距離啊!
我時常覺得,一根聯繫自己和某種舊東西的韌性很強的臍帶斷了。我原是很習慣於從那舊東西中吸收什麼的,儘管它使我貧血,使我營養不良。而它如今什麼也不能再輸導給我了。它本身稀釋了,淡化了,像冰融為一汪水一樣。臍帶一斷,嬰兒落在接生婆血淋淋的雙手中。我卻感到,自己那根臍帶不是被剪斷的,它分明是被扭扯斷的,是被拽斷的,是打了個死結被磨斷的。我感到自己彷彿是由萬米高空墜下,沒有地面,甚至也沒有水面,只有一雙血淋淋的接生婆的手……
一種權威,如果充分證明了那的確是一種權威的話,如果首先依持它的人一點兒不懷疑它的存在的話,那麼看來,無論在何時何地,它就不但是真實存在的,而且是可以駕馭任何人、任何一種局面的。在似乎最無權威可言的時候和情況下,普通的人,其本質上,都在盼望著有人重新管理他們的理性,並限制他們的衝動。人,原來天生是對絕對的自由忍耐不了多久的。我們恐懼自己行為的任性和放縱,和我們有時逆反和逃避權威的心理是一樣的。我們逃避權威永遠是一時的,如同幼兒園的兒童逃避阿姨是一時的。我們本質上離不開一切權威。這幾乎是我們一切人的終生的習慣。無論我們自己願意或不願意承認,事實如此……
在生活中,成心製造的誤會和誤解並不比梅雨季節陰濕牆角生出的狗尿蘑少,因而我們有些人才變得處處格外謹小慎微,唯恐稍有疏忽,成了這一類「誤會」和「誤解」的犧牲品……
「伯樂」是一種文化和文明的國粹。故中國人總在那兒祈禱被別人發現的幸運,而西方人更靠自己發現自己。十位「伯樂」的價值永遠也不如一匹真正的千里馬更有價值。如果「伯樂」只會相馬,馬種的進化便會致「伯樂」們失業。對馬,「伯樂」導致「伯樂」們的失業;對人,「伯樂」今天包含有「靠山」和「保護人」的意思……
愛情乃是人生諸事業中最重要的事業,是其他事業的階梯;其他事業皆攀此階梯而達到某種高度。這一事業的成敗,可使有天才的人成為偉人,也可使有天才的人成為庸人……

年輪

每個人的一生都有幾個年齡界線,使人對生命產生一種緊迫感,一種惶惑。二十五歲、三十歲、三十五歲……二十五歲之前我們總以為我們的生活還沒開始,而青春正從我們身旁一天天悄然逝去。當我們不經意地就跨過了這人生的第一個界線后,我們才往往大吃一驚,但那被詩人們讚美為「黃金歲月」的年華卻已永不屬於我們。我們不免對前頭兩個界線望而卻步。幻想著能逗留在二十五歲和三十歲之間。這之間的年華,如同陽光映在壁上的亮影,你看不出它的移動。你一旦發現它確是移動了,白天已然接近黃昏,它暗了,馬上就要消失,於是你懵懵懂懂地跨過了人生的第二個界線,彷彿被誰從后猛推一掌,跌入一個本不想進入的門檻……
因為在生活中沒有所謂「平等」可言乃是大的前提,所以人在遊戲的時候力求定下諸多「平等」的原則……
事實上,一個男人永遠也無法了解一個女人。他無論怎樣努力,都是深入不到女人的心靈內部去的。女人的心靈是一個宇宙,男人的心靈不過是一個星球而已。站在任何一個星球上觀察宇宙,即使藉助望遠鏡,你又能知道多少?了解多少呢?……
同樣的策略,女性用以對付男性,永遠比男人技高一籌,穩操勝券……
男人結婚前對女人的好處很多——看電影為她們買票,乘車為她們佔座,進屋為她們開門,在飯店吃飯為她們埋單,寫情書供她們解悶兒,表演「海誓山盟」的連續劇為她們提供觀賞……

權威

那些揮霍無度的男人和那些終日沉湎於享樂的女人——當他們和她們湊在一起的時候,人生便顯得癲狂又迷醉。但,僅此而已。我們知道,這樣的人生其實並沒太大的意思,更勿言什麼意義了……
懷念,這是作為人的最本質的、最單純的、最自己的、最頑固的權利,它由心所擁有。當人心連這種任什麼人的什麼威懾也無法剝奪的權利都主動放棄了,人心就不過是血的泵罷了……
人間英雄主義的因子如果太多了,將阻礙人的正常呼吸……

理解

二十歲缺少出風頭的足夠勇氣和資本,三十歲起碼因此吸取了一兩次教訓。二十五歲,這真是年輕人最最渴望出風頭的年齡!年輕人愛出風頭,除了由於姑娘們的存在,難道不會因為別的什麼刺|激嗎?只有小夥子在一起的情況下,最愛出風頭的他們,也沒多大興緻出風頭。正如只有姑娘在一起的情況下,連最愛打扮的她們,也沒多大興緻打扮自己。出風頭實在是小夥子們為姑娘們打扮自己的特殊方式——你說一名在演兵場上操練的士兵如果出風頭,只不過是企圖博取長官的誇獎?那麼士兵企圖博取長官的誇獎是為了什麼呢?為了改變領章和肩章的星豆?為了由列兵而上等兵?為了由上等兵而下士?為了由下士而……可這一切歸根結底又是為什麼呢?儘管演兵場附近沒有姑娘的影子……
看電影是娛樂,辦喪事也容易導向娛樂,而且是可以身心投入的娛樂。是可以充當主角、配角、有名次的群眾演員和一般性無名次的群眾演員娛樂。大辦便意味著有大場面,有大情節,有大高潮……

一個幸福家庭read.99csw.com中的主婦,有時也會渴望再度成為獨身女子,那是對個體復歸的本能的嚮往……

珍惜

有一類年輕女性,在她們做了妻子之後,她們的心靈和性情,依然如天真純良的少女一般。她們是造物主播向人間的稀奇而寶貴的種子。世界因她們的存在,而保持清麗的詩意。生活因她們的存在,而奏出動聽的諧音。男人因她們的存在,而確信活著是美好的。她們本能地向人類證明,女人存在的意義,不是為世界助長雄風,而是向生活注入柔情……受傷的蚌用珠來補它們的殼……
幾乎所有的人,當心靈開始墮落的時候,起初都認為這世界變邪了……

人生

三十三歲的女人,即或漂亮,也是談不上「水靈」的。她們是熟透了的果子。生活是果庫,家庭是塑料袋兒,年齡是貯存期。她們的一切美點,在三十三歲這一貯存期達到了完善——如果確有美點的話。熟透了的果子是最不易貯存的果子。需要貯存的東西是難以保留的東西。三十三歲是女人生命鏈環中的一段牛皮筋,生活家庭既能伸長它又能老化它。這就是某些女人為什麼三十四歲了,三十五歲了,三十六歲了,依然覺得自己逗留在三十三歲上,依然使別人覺得她們仍像三十三歲的緣故,這是某些女人為什麼一過三十三歲就像秋末的園林沒了色彩沒了生機一片蕭瑟的緣故……
喜歡照鏡子的男人絕不少於喜歡照鏡子的女人。女人常一邊照鏡子一邊化妝和修飾自己。男人常對著鏡子久久地凝視自己,如同凝視一個陌生者,如同在研究他們為什麼是那個樣子。女人既易接受自己,習慣自己,鍾愛自己,也總想要改變自己。男人既苦於排斥自己,懷疑自己,否定自己,也總想要認清自己……
任何人也休想抓住一個屬於自己的完整的人生句號。我們只能抓毀它。抓到手一段大弧或小弧而已。那是句號的殘骸。無論怎樣認真書寫,那仍像一個或大或小的逗號。越描越像逗號。人的生命在胚胎時期便酷似一個逗號。所以生命的形式便是一個逗號。死亡本身才是個句號。
一次普通的熱吻大約消耗九個卡路里,親三百八十五次嘴兒足可減輕體重半公斤。由此可見,愛不但是精神的活動,而且是物質的運動……
人道乃是人類尊重生命的道德;人性乃是人類尊重人的悟性;而愛證明,人不但和動物一樣有心臟,還有動物沒有的心靈……
所謂「正統」的思想之對於我的某些同代人,誠如舊童裝之對於長大了的少女,她們有時容忍不了別人將她們貶為「過時貨」,乃是因為她們穿著它們確曾可愛過,時代之所以是延續的,正由於只能在一代人的內心裡結束。而歷史告訴我們,這個過程比葡萄晒成乾兒的時間要長得多……
懷疑是一種心理噴嚏,一旦開始便難以中止,其過程對人具有某種快|感。尤其當事情重大,當懷疑和責任感什麼的混雜在一起,它往往極迅速地嬗變為結論,一切推理都會朝一個主觀的方向滑行……
而我已不是一個嬰兒,是一個男人,一個長成了男人的當代嬰兒,一個自由落體……我只有重新成長一次。我雖已長成一個男人,可還不善於吸收和消化生活提供給我的新「食物」。我的牙齒習慣於咬碎一切堅硬的帶殼的東西,而生活提供給我的新「食物」,既不堅硬也不帶殼。它是軟的,黏的,還粘牙,容易消化卻難以吸收……
是的,每一個人都曾向誰述說願望,或曰本能。幸運的人和不幸的人都是如此。在這一點上,人的內心世界是很渺小的。幸運稍微多一點兒或者不幸稍微大一點兒,就會從心裏溢出來,所謂水滿自流……
我們每個人多像被雜技表演者旋轉了又頂在木棍上的盤子,不是繼續旋轉,便是倒下去被棄於一隅……

謊言

享樂的海綿堆也是能吞沒人的。

希望

遺憾的是,幾乎我們每一個人都有家,而我們疲憊的心靈卻似無家可歸的流浪兒。朋友,你倘以這種體驗去聽潘美辰的歌《我想有個家》,難免不淚如泉湧……
我思索了數日,終於恍然大悟——原來人人除了自己的軀殼需要一個家而外,心靈也需要一個「家」的。至於那究竟是一處怎樣的所在,卻因人而異了……
我常和人們爭論——我以為做人之基本原則是,你根本不必去學怎樣做人。所謂會做人的人和一個本色的人,完全是兩碼事。再會做人的人,歸根到底,也不過就是「會做人」而已。一個「會」字,恰說明他或她是在「做」而不是「作」。
對於人,懷疑是最接近天性的。人有時用一輩子想去相信什麼,但往往在幾分鐘甚至幾秒鐘內就形成了某種懷疑,並且像推倒多米諾骨牌一樣去影響別人……
破裂從正中觀察,大抵是對稱的射紋現象——東西、事件、人際關係,都是這樣……
今天,在城市,貧窮已不足以引起普遍的同情和憐憫。也許恰恰相反。而富有,哪怕僅僅是富有,則足以使許多人刮目相看了。一個以富為榮的時代正咄咄地逼近著人們。它是一個龐然大物,它是巨鱷,它是復甦的遠古恐龍。人們聞到了它的潮腥氣味兒。人們都感到了它強而猛健的呼吸,可以任富人騎到它的背上,甚至願意為他們表演節目,絕不過問他們是怎樣富的。在它爬行過的路上,它會將貧窮的人踐踏在腳爪之下,他們將在它巨大的身軀下變為泥土。於是連不富的人們,也惶惶地裝出富者的樣子,以迎合它嫌貧愛富的習性,並幻想著也能夠爬到它的背上去。它笨拙地然而一往無前地爬將過來,用它那巨大的爪子撥拉著人。當它爬過之後,將他們分為窮的,較窮的,富的,較富的和極富的。它用它的爪子對人世重新進行排列組合。它將冷漠地吞吃一切阻礙它爬行的事物,包括人。它唯獨不吞吃貧窮。它將貧窮留待人自己去對付……
空曠的心靈極易被幽暗籠罩。而人類情感的詩意和崇高的衝動會在這樣的心靈中消退,低下的慾念和潛意識層的邪惡會在這樣的心靈中萌生,像野草茂長在亂石之間。
給人一次「無政府主義」的機會,哪怕是他們自己選擇的,起碼二十四年內人們自己首先再不願經歷。于權威而言,「無政府主義」更是大多數人所極容易厭倦的……
即使舊巢毀壞了,燕子也要在那個地方盤旋幾圈才飛向別處,這是生物本能;即使家庭分化解體了,兒女也要回到家裡看看再考慮自己今後的生活打算,這是人性。恰恰相反的是——動物和禽類幾乎從不在毀壞了巢穴的地方繼續棲身,而人則幾乎一定要在那樣的地方重建家園……
沒有一個女人,任何一個家庭,都不是完整的家庭。人類首先創造了「女人」二字,其後才創造了「家庭」一詞。女人,對於男人們來說,意味著溫暖、柔情、撫慰、歡樂和幸福。有男人的剛強,有男人的忍,有男人的自信,有男人的勇敢,甚至也有男人的愛好和興趣……但是男人們沒有過屬於他們自己的幸福。是的,從來沒有過。而只有女人們帶給男人們,併為他們不斷設計,不斷完善,不斷增加,不斷美化的幸福。「幸福」是一個女性化的詞。
女人是永遠的絕對值。
切莫猜疑他們夫妻關係不佳,其實很好的。
一位當總經理的友人,有次邀我到鄉下小住,一踏入農戶的小院,竟情不自禁地說:「總算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