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論雨果——夾在鐵鉗齒口的作家

論雨果
——夾在鐵鉗齒口的作家

《九三年》中的三個主要人物是兩個相互仇恨的陣營的代表,而且是那兩個陣營的高級代表人物。故他們更具有代表性。兩個陣營之間的深仇大恨,被他們「代表」得淋漓盡致。
雨果終生不悔的,乃是他與法蘭西共和國那一種唇亡齒寒、一榮俱榮一毀俱毀的關係;是與他的《人權宣言》休戚與共的關係;是與底層民眾同呼吸共命運的關係。
他認為:「假使伏爾泰被弔死,盧梭被送去當苦工囚犯,這一切(革命)就不至於發生了!有思想的人是怎樣的災禍啊!一切都是那些爛文人和壞詩人引起的!還有百科全書!狄德羅!達朗貝爾!這些可惡的無賴!我們這一幫人都是執法者。你可以看見這裏(牢獄)牆上分屍輪的痕迹。我們並不開玩笑,我們不要舞文弄墨的人!只要有爛文人在東塗西抹,就會產生顛覆秩序的人!只要有墨水,就永遠有污點。只要有人拿著筆,那些毫無價值的言論就會變成造反的暴行!書籍傳播罪惡!人權!人民的權利!都是十分空洞、可笑、虛妄而該死的胡扯!……」
另一方用猛烈的暴力摧毀了這一種國家秩序。他們認為那是他們的權利,是「天賦」之「人權」。是絕對正當的。他們有自己的思想家,便是伏爾泰和盧梭。伏爾泰告訴他們——反對平等就是反對道德;只有高貴的心靈,沒有高貴的階級。而盧梭告訴他們,國家必須體現人民的意志,政治的職責僅僅是執行「公意」,而不是人民的主人。如果政府無視人民的「公意」,人民就有權利推翻它……
最重要的是,他有他的一套關於國家的理念。
復辟勢力獲勝以後,路易·波拿巴在登基典禮剛一結束時便迫不及待地單獨召見雨果,希望雨果能轉變立場成為他的支持者。而雨果即使在王權主動向自己示好的情況之下,也並沒有受寵若驚。他當面堅持他的共和思想。他在日記中記述那一次談話時,用「愚蠢透頂」形容新的國王……正因為雨果是這樣的,在他逝世以後,法國政府決定將他的遺體停放在巴黎凱旋門供民眾瞻仰,然後舉行國葬。
而《我的命運》,畫的是一隻被海浪拱起的帆船;看起來,它隨時都會「粉身碎骨」。雨果是早有準備接受更兇險的命運的……「革命」是有潛伏期的;法國大革命之前的歐洲動蕩不安……閔採爾在德國領導了農民起義,因此遭受酷刑之後被砍頭……相應地,革命國人民斬下了查理一世的頭……而美國獨立了。《獨立宣言》的基本思想,其實便是伏爾泰和盧梭「天賦人權」的思想……正是——我家長花他家開。這對於飽受封建專制之苦的法國人,是一種刺|激……於是——1789年7月14日,法國巴黎的起義人民推翻了王權的專制統治。但大資產階級和自由派貴族們暗中庇護著國王……1792年8月9日,巴黎民眾又舉行了起義,掠走了路易十六國王,並將其囚禁……9月21日,由普選產生的國民公會開幕,通過了廢除君主立憲制的議案,宣布read.99csw.com法西蘭第一共和國成立……其後,路易十六國王和他的王后被推上了斷頭台……先後被斷頭台斬下頭顱的還有王室的其他成員,以及企圖營救國王和王后的保王黨勇士。
這就是法國的1793年。這就是雨果的《九三年》的大背景。
法國是全世界的第一革命搖籃。在1789年,世界發生了兩樁大事件。美利堅合眾國誕生,於是有了《獨立宣言》。巴黎的起義人民攻佔了象徵封建專制王朝最後堡壘的巴士底獄,於是有了《人權宣言》。這兩份宣言的基本內容和精神是一致的,那就是——民主的國家原則加上自由、平等、博愛的人權和人道義務。雨果對於這兩樁大事件的評論是——「趕走民族的敵人只需十五天,而推翻一個封建王朝卻得用一千五百年。」
朱麗葉——雨果終生的「紅顏知己」。雨果對流亡的回答是——拒絕一切赦免。
從此他不能愛另一種法國。也不能認為,法國再變成一個什麼樣的國家,跟他是毫無關係的事情。
雨果是他們的信徒。是詩人和作家的雨果,也具有繪畫的天分。他曾創作過兩幅油畫——《風暴中的大樹》和《我的命運》。
每一個階級都有自己的勇士。
郭文選擇了被殺。西穆爾登選擇了自殺。雨果是幸運的——因為他既不是共和國的聯軍總司令官,也不是共和國的最高法官。所以實際上被夾住的只不過是他的思想……革命是血流成河、屍橫遍野的事。所以它既是某些知識分子的正義感所預言、所同情,甚至聲援的事,也往往是令他們雙手遮眼的事。知識分子要成為徹底的革命家,僅僅自己不怕死是不夠的,還必須成為習慣於看到別人身首異處的人。許多知識分子過不了這一關。革命家便譏嘲他們天生怯懦。其實,大多數的他們,只不過是心軟。所以,後來的列寧教誨高爾基:「把憐憫丟掉吧,高爾基同志!……」在我讀過的小說中,如果由我指出哪一部的對話和議論是最棒的,那麼當然是《九三年》。在這一部長篇小說中,連普通士兵們、水手和流浪漢的話語,都是值得人咀嚼再三的。至於那些議論,許多早已成為格言。
《九三年》中,人物之間精彩的對話比比皆是。而郭文與西穆爾登的對話之精彩,在我看來簡直是無有其上的。是一位革命的現實主義思想家和一位革命的理想主義思想家之間的「高峰辯論」。
《九三年》——它既是一部小說,也是一部文學化了的世界近代史。其後在俄國,在中國,在許多國家爆發的革命,都上演過法國《九三年》的那一種血雨腥風,都產生過西穆爾登或朗德納克式的人物……
雨果一生和宗教的關係怨怨和和。在他還是一個青年的時候,他的第一部長篇《巴黎聖母院》,使他成為宗教咬牙切齒的文化敵人。
於是一切企圖背叛《人權宣言》的人,也都必然成為他的敵人。
雅各賓派臨危受命號召人民,任派將領,指揮軍隊,擊退敵人,肅清內奸,https://read.99csw.com挽救和保衛共和國……
西穆爾登曾是郭文的思想導師。他們之間曾有思想上的父子般的親情。但是西穆爾登作為共和國的一位最高執法者,必須依照共和國的軍事法律判處郭文死刑。
理想主義者有時難免像一廂情願的好孩子。
勇敢是不分階級的。
一方的口號是:「國王萬歲!」
沒有確鑿的根據可以證明——沒有《人權宣言》,就沒有後來的《共產黨宣言》……但有確鑿的根據可以證明——沒有巴黎公社,就沒有後來在世界各地不脛而走的一個驚心動魄的詞彙——「革命」……但有確鑿的根據可以證明——伏爾泰、盧梭、孟德斯鳩、羅伯斯庇爾、馬拉、巴貝夫這樣一些法國知識分子,與「革命」有著生死與共的關係。在伏爾泰、盧梭之前,人類歷史上沒有什麼「革命」,只有起義、造反、暴動而已。在孟德斯鳩之前,王權即國家。在羅伯斯庇爾、馬拉、巴貝夫之前,世上沒有「革命者」……
當時是記者的羅曼·羅蘭這樣描寫那些民眾夜裡守靈的情景:「在協和廣場,在法國的所有城市,人們都在哀悼……在一束束鮮花一堆堆花圈中,顯現窮人的黑色柩車,上面只放著兩個玫瑰花環。那是最後的一次對照了。二百萬人跟隨靈車,從星形廣場將詩翁窮酸的棺材送進了先賢祠……」此種宏大場面使維持治安的騎警們深感震撼。
雨果曾滿懷深情地在日記中寫道:「我之所以沒有被逮捕,沒有被槍殺,能活到今天,全憑了朱麗葉·德魯埃夫人。是她冒著失去個人自由乃至生命的危險,為我排除一個個陷阱,絲毫不鬆懈地保護我,為我不斷尋找安全的避難所。」
《九三年》是雨果的最後一部長篇小說。它在1873年出版時,雨果已經七十一歲了。十二年後的5月8日,雨果患肺炎,身體開始虛弱。他在病中說:「歡迎死神來臨!」5月22日,雨果從昏迷中醒來,又說:「大幕降落,我看見了黑色的光明……」只有他的孫兒和孫女聽到了此話;那是他留給世界的最後一句話。生前,他在遺囑中添加了如下內容:
根據《法國革命史》一書的記載,成千上萬圍觀的民眾霎時肅靜。
正是這樣的一個朗德納克,居然在從共和國聯隊的包圍圈中逃脫以後,為了救出三個陷於火海中的窮人的孩子,竟又自投羅網地回到了包圍圈裡……
「我相信上帝」一句話中的「上帝」,對於雨果這一位全歐洲最具有哲學家和思想家氣質的詩人、作家,究竟意味著什麼呢?他所言的「上帝」是一位神,抑或是一條「真理」?除了他自己,沒有人清楚。
意思是——取得美國獨立戰爭決定性勝利的一役,是一場歷時十五天的戰役;而在一千五百余年中,法國人民發動了大大小小無數次起義,才徹底推翻了封建王朝。
西穆爾登確信必須而且只能用同一種方法鞏固不一樣的政權。他為共和國而實行恐怖。「他享有冷酷無情的人的權威。他是一個自認為不會犯錯九_九_藏_書誤,無懈可擊的人。他是社會法則的化身。是不能靠近的,冰冷的。是一個可怕的正直的人。」他是共和國陣營中的朗德納克。他的思想「像箭一樣直射目標」。而雨果的結論是——在社會發展中,「直線是可怕的」。而郭文在思想上背叛了西穆爾登,正如亞里士多德後來在哲學上否定自己的老師柏拉圖。郭文的頭被斬下了。西穆爾登在那同時開槍自殺了。因為經由與郭文的一番思想辯論,他不得不承認——他的學生,他的思想的兒子,「走到他前邊去了」。甚至簡直也可以說,他的思想的兒子,反過來變成他的思想之父了。但導致他自殺的絕不是嫉妒,而是悲哀。他因為自己的處境而悲哀。一個思想者,他的眼一旦看清了將來必是怎樣的,他的理智就難以面對現實了。將來引導他成為仁者,現在要求他繼續殺人。他、郭文和雨果一樣,被夾在巨鉗的齒口了。他或者成為一對鉗柄中的一柄,或者在巨鉗的齒口被夾碎。
西穆爾登是共和國的締造者之一,是共和國的思想之父。他確信,在社會的結構里,只有用極端的辦法才能鞏固政權。僅就此點而言,他與朗德納克要鞏固的政權和他所要鞏固的政權是不一樣的政權。
將五萬法郎送給窮苦人,希望躺在他們的柩車裡去墓地……拒絕任何教堂的祈願,而要求為所有的靈魂禱告……我相信上帝。
在歐洲,像雨果和薄伽丘一樣,與宗教發生怨怨和和之關係的文化人物不在少數。他們與宗教的關係最終皆以和而告終——這是特別耐人尋味的西方文化現象……
一個事實乃是,在他和他的敵人之間,他從未妥協過。
倘秦始皇地下有靈,肯定會為朗德納克大鼓其掌。因為後者替他「焚書坑儒」的暴行做了「精彩絕倫」的辯護。
他在拒絕書上寫道:「如果只剩下十個人(不懺悔者),我將是第十名。如果唯余最後一人,那就是我。」
在他中年的時候,他卻又用他的筆塑造了一位與《巴黎聖母院》中虛偽醜惡至極的教士福婁洛截然相反的教會人物——《悲慘世界》中的米里哀主教,其無私和仁慈幾近完美,簡直就如同上帝本人的人間化身。米里哀主教是歐洲文學史上最高尚的教會人物。
保衛共和國的陣營說:「一個也不寬大!」要復辟王權的陣營說:「一個也不饒恕!」前一個陣營提醒自己:「不睡覺,也不憐憫。」后一個陣營勉勵自己:「利用一切,提防一切,拚命殺人。」前一個陣營意識到,自己必須流更多的血,犧牲更多的生命,必須在所不惜。后一個陣營意識到,他們「需要一個領袖和火藥」。而那個領袖,「只要有利嘴和爪子就行」——總而言之,需要「一個鐵腕人物,一個掌刀的,真正的劊子手」——電影《列寧在十月》中資產階級政客們的話語。
第一共和國將國王和王后斬首的做法,使整個歐洲震驚。這反而激怒了保王黨殘餘勢力,在英國等外國干涉軍的支持之下,各地保王黨糾集殘軍,發動暴亂,對革命實行血腥報read•99csw•com復。並且,他們決定攻佔巴黎。而共和國的軍隊中,也一再有高級將領叛變或預謀叛變。在巴黎,執政的一派叫「吉倫特派」,他們多由資產階級人士和貴族民主人士組成。他們對於激進的革命開始心生厭煩,打算裡應外合。於是巴黎民眾發動了第三次起義,推翻了「吉倫特派」,將自己更信任的雅各賓派選舉為「領導核心」。這是由平民知識分子組成的政治派別,他們倒是對民眾的一次次暴力色彩的起義習以為常了。
因為他認為革命是「絕對正確的」,所以也不可能不是保王黨陣營的敵人。因為他居然認為人道主義原則高於革命原則,後來的革命家們一致將他視為一個僅僅同情革命的同路人而已。
古今中外名垂史冊的詩人們和作家們幾乎都是如此這般的愛國者。
雨果在流亡時期依然是堅定不移地反對封建王朝的戰士。他寫下了《侏儒拿破崙》、《懲罰集》、《靜觀集》等一系列討伐共和國「共和」原則之敵的戰鬥檄文……
郭文明知自己將會因此而被共和國的軍事法庭處死,事實上也是那麼一種結果,但是他無怨無悔。他不但從容鎮定,而且幾乎是心甘情願、充滿快意地赴死。他認為——革命所實現了的共和國,其實並不是他最終想要的共和國。他想要的共和國是更理想的一種共和國。那樣的共和國不是把人變為它的「兵蟻」,而是要把人變成公民,使每一個人都變成有思想的人,仁慈的人……
雨果是一個滿懷政治正義感的激|情和深情的愛國者。
是的,那些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保王黨分子,他們也是完全當得起「勇士」二字的。他們站立在斷頭台上視死如歸,一齊高呼「國王萬歲」……
一方要恢復一種國家秩序。那種秩序將人分成高低貴賤的等級,靠法來實行所謂「高貴」的人對「低賤」的人的專制。其專制權力的象徵是國王。這一種專制已經持續了千百年,這本身似乎便意味著是一種理所當然的理由。「鍾錶匠的兒子做議員,貴族的看門人居然成了將軍」——這樣的事也發生了,在他們看來是一個國家的奇恥大辱……
他是比沙威「高級」得多的沙威。
當局還下達過對他的通緝令,宣布:「捉住或打死雨果的人,可獲二點五萬法郎賞金。」
另一方的口號是:「共和國萬歲!」
雙方都不乏喊著口號的英雄,喊著口號慷慨就義的「勇士」——或者,用魯迅的說法——「猛人」。
但雨果的不同在於,從法蘭西誕生了共和國那一天起,他所愛的便只有以《人權宣言》為國家信條的法國了。
正是這一種關係,令他的人生起伏跌宕。他曾在共和國的普選中成為得票率第二多的國民公會的議員;也曾被複辟了的波拿巴王朝驅逐出境,度過了近二十年的流亡歲月。
沒有確鑿的根據可以證明——沒有法國的革命,就一定沒有後來俄國的革命,就一定沒有後來中國的革命,就一定沒有後來發生在許多國家裡的無產階級革命……
雨果塑造了一個他希望看到的人。因為他九-九-藏-書在現實中所見的那樣的人太少了。尤其是在兩個陣營你死我活地進行搏鬥的情況之下,那樣的人更少。
朗德納克——一個保王黨陣營所需要的,「有著利嘴和爪子」的人物;一個本身即是親王的人物;一個身負使命並且極具使命感的人物;一個十分明白自己在幹什麼的人物。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他一往無前,可以做到不動聲色地殺死任何一個人,以及成千上萬的人。可以做到連正在哺乳著的母親也不放過。當然,他不需要親自動手。他只下達命令。在他的命令下,敵人不但應被殺死,而且任由部下去肢解。他冷靜、果敢、意志堅定,自己也可以做到從容赴死。
一個在東方,一個在西方,相隔一千幾百年,理念卻是那麼一致。
雨果和宗教的關係,與薄伽丘和宗教的關係相似。後者在四十歲那一年完成了《十日談》,於是受到宗教審判。其晚年不但皈依上帝,而且乾脆想去做一名教士。
《九三年》中,雨果通過郭文這一共和國聯軍司令官之口,說出了他對「革命」的感受——病朽的大樹將在風暴中倒下,常青之樹將在風暴中生長。新世界誕生以前,清掃是必要的。這是一種要靠流血和犧牲來進行的「工作」,一種偉大的「工作」……
偏偏,雨果正是這樣的一個人。共和制度——雨果所要也。人道主義——雨果所要也。於是,雨果被鉗在一把巨鉗的齒口間了。他在忍著他所感受到的思想疼痛的同時,帶著呻|吟般的聲調高喊著他自己的口號:「在絕對正確的革命之上,是絕對正確的人道主義!」
前一個陣營說:「如果共和國不存在了,我們的命運又將如何?」后一個陣營說:「弒君者們斬下了路易十六的頭,我們要把弒君的人肢解……」雨果在《九三年》中,通過人物的對話,將階級與階級,「豺狼與豺狼」之間不可媾和的,你死我活的仇恨,呈現得令讀者不寒而慄。如果一個人不但是一個堅決擁護共和制度的人,而且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人道主義至上的人,那麼他將拿自己怎麼辦呢?
偶爾,也產生郭文式的悲劇……即使到了今天,在世界的某些地方,某些國家,仍有他們的幽靈在呼風喚雨。在中國還有沒有,我就委實說不準了……
於是,他的人性的「復歸」,也似乎比沙威「高級」得多。
由此可見,只要一個社會它是害怕和仇恨思想的,它骨子裡就必是迷戀封建專制的。
郭文——他既是共和國聯軍的總司令官,也是一個有貴族血統的人。他是卓越的年輕將軍,是共和國的忠誠保衛者。他的使命就是捉到朗德納克,審判後者,絞死後者。消滅了朗德納克,共和國就多了一分安全。他捉住了敵方陣營的最高將領,卻又放了。因為,將一個不惜犧牲自己生命而拯救三個窮人的孩子的生命的人送上斷頭台,那是他根本做不到的。同樣的事朗德納克做起來會毫不猶豫。怎樣對待三個孩子和怎樣對待死敵,在朗德納克的頭腦中是兩碼事。在郭文看來卻是同樣的事——都是人應該怎樣對待人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