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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道德與紀律

第十一章 道德與紀律

「而男主角則小聲嘟囔著回答她道:『特拉拉拉姆……塔姆塔姆……特拉塔塔塔……』諸如此類,——『我走向沙發,然後跪下吻您的小手。』
「有不少缺乏創作主動性的男女演員,他們來參加排練時會一直等著讓別人把他們領上創作的道路。導演在付出巨大的努力之後有時才能夠點燃這些消極演員們的創作熱情。或者等別的演員都找到了劇本的正確線索,並按這一線索進行表演之後,那些懶惰的演員才開始去體會劇本中的生活,他們也就自然會受到其他演員的感染。經過這一系列的創作推動之後,如果他們有天分,那他們就能夠受別人體驗的啟發而燃起創作熱情,開始體會並把握住他的角色。只有我們導演知道,要付出多少努力、機智、耐心、精力和時間才能把這些創作意志懶惰的演員從他們的停滯狀態中給拉出來。女士在這種情況下會非常可愛而又嬌媚地進行辯解:『我有什麼辦法呢?體會不出角色我是不能演的。等我體會到了,到時候什麼戲都能一下子就演出來。』她們說這些話的語氣自豪而誇耀,因為她們堅信,這種創作方法是她們有靈感和天才的標誌。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在他自己的書中說道,托爾斯泰、契訶夫以及其他那些真正的作家們都認為每天利用一定的時間進行寫作是完全有必要的,如果不寫長篇小說,不寫中篇小說,也不寫劇本,那就寫寫日記,寫寫自己的思想和觀察感想。重要的是不能讓拿筆和打字的手生疏起來,而是要每天都能在直接地、最細膩和最準確地方式描述所有難以捉摸的思想和情感的細微變化、想象、視覺幻象和直覺的激|情回憶等方面進行磨鍊。
「真正的演員——美好事物的創造者、體現者和宣傳者——的使命有多麼崇高和高尚,那些為了金錢、仕途和名聲而出賣自己的演員的行當就有多卑鄙和……
「一個劇院會接待幾十萬、幾百萬觀眾!我是說,幾百萬!!劇院會用高貴的情感來感染他們。
「這些以自己良好的秩序而自誇的劇院並不為演員著想,而且……它們認為自己做得對。它們的演員可以在不損害個人健康的情況下,每天非常自如地『死』三次,而每天上午還可以排練三個劇本。
「回到家之後,他會利用這種暗夜降臨之後的寧靜時間,這種時候他可以集中精力、遠離人群,以便研究新的、正在準備出演的角色。
「接下來是一場非常短的戲,場景為花園裡,然後經過兩分鐘的幕間休息之後又開始了一場較長的戲,名為鮑里斯退。這場戲至少會持續半個小時。所以在算盤上算一下,加上幕間休息他大概有三十五分鐘空閑時間,加上此前的十分鐘,一共是四十五分鐘。
「因此我信不過那些排練時一直閑聊,既不做筆記,也不制定家庭訓練計劃的人。他們總保證說自己不用筆記就能記住一切。
「請這麼告訴那個女演員,」男主演說道,『就說她在胡說八道。』
「大家想一想,需要有什麼樣的體制才能讓這個『龐然大物』秩序井然、各部門通力協作地工作起來啊。否則的話就會出大亂子。
「這是一個『龐然大物』,親愛的同學們,無論是白天、半夜、冬天、春天還是秋天,它都在運作,而夏天,當演員們到各地進行巡迴演出時,劇院就會開始修理舊的、生產新的演出用品。
但是要知道這些演員都是天才,只不過在生活中墮落成了庸俗之人。他們的天賦如此之高,已經達到了能讓他們在進行創作時忘掉一切庸俗之物的程度。
「如果劇院全體這三百來號人中的每個人都把精神飽滿的情緒帶到劇院來,那這甚至能治好最嚴重的憂鬱症患者,」阿爾卡季·尼古拉耶維奇繼續勸說道,「下面哪種方式更好:是反覆自我反省並糾纏于各種不愉快的事更好呢,還是在劇院里藉助這三百來人的幫助、通過集體的努力放棄自我悲嘆並投身於自己喜愛的事業好呢?
「那白天和排練時情況又是怎樣的呢?
「你們去問一個畫家,他完全會跟你們說同樣的話。
「排練去。」
「可是,難道所有人都能做到這一點嗎?天才只要『靈機一動』就可以做到這一點,可是我們就不得不為了達到這同一目的而花上一生的時間。這些演員是否做到了他們的天賦允許他們做和他們可以做的一切呢?
19××年×月。我接到一份通知,請我今天上午九點去我們的劇院。我從演員入口走進了劇院。
「由於害怕競爭或是由於庸俗的忌妒心作怪,演員們往往極端仇視所有剛剛加入劇院這個大家庭的人。如果這些人能夠經受住考驗,那就是他們的運氣了。但是這其中有多少人由於恐懼、失掉自信而最終在劇院里遭到毀滅啊。
「我用自己的話把這種對工作的準備和這種飽滿的精神狀態叫作工作前狀態。應該始終帶著這種狀態來劇院。
「但是,親愛的同學們,劇院不僅僅是生產布景的工廠,它還是製造人類情感的工廠。就是這麼回事!
「在這方面我們應該向德國人學習。如果他們當中沒有合適的、當之無愧的人選能被任命為某項工作的領導時——他們就會想出來一個。他們會選出一個當時最合適的人選,讓他坐到這個領導位置上去,而他們自己則會以集體的力量來托起這個領導的寶座,並維護坐在上面的人的權威。如果需要,他們會提示他如何行事,暗中給他提一些建議。即使完全失敗了,德國人也不會因此而拋下這位辜負眾望的領導,而是會非常慎重地對待是否撤銷他們錯誤推舉的這位領導職務的問題。因為在侮辱他的同時,這些推選他的人也是在侮辱自己。但是,如果被選為領導的這個人開始自高自大起來,並且危害了工作的進行,那很快大家就會一致同意撤他的職。而誰要是突然想要固執己見、逆眾人而行的話,那他就會遭殃。
「問題在於,許多演員對本職工作十分不自覺,排練時他們只關注那些直接與其所扮演角色有關的意見。而那些他們沒有參演的場景和幕次則會被他們完全忽視。
「首先要按時到達,要在演出開始前半小時到十五分鐘到場,以便集中精力尋找自我感覺。
「對我來說這就夠了。我已經知道我在和什麼樣的人說話,談論的又是怎樣的『藝術』(所謂的)了。
「同學們對所有這些東西都很感興趣,現場一片混亂,他們亂拿各種東西,而且還不把它們放回原位;我對一條腰帶很感興趣,把它仔細端詳了一番,還把它繫到了自己身上,後來就把它扔到了一把椅子上。因為這件事,伊萬·普拉托諾維奇狠狠地罵了我們一頓,他還就此給我們講了整整一節課。
「在談論天才的時候有很多無稽之談。有人說,他們整天酗酒、好色,就像法國音樂劇裏面的那個凱恩一樣,可是一到演出時他們就能把人群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因此,演員應該首先想著自己的心靈,並預先為它準備好工作前的狀態和舞台自我感覺本身。不用說,無論是來劇院參加演出之前還是之後,都應該首先注意這個問題。
「這真可悲!因為對於演員來說,他們比其他行業的藝術家們更加需要在家裡做工作。
「他們會說:『那預算、開銷、虧損和工資等怎麼辦啊?』
「就算是這樣吧。可是要知道歌唱家也並不比他事少啊,舞蹈家也要排練、也有劇院里的事情啊,音樂家也要排練、要上課、要參加音樂會啊!……
「得啦!難道我還不知道嗎,把所有東西都記住是不可能的。首先,因為導演會說相當多重要而瑣碎的細節問題,任何大腦都不可能一下子記住;其次,因為它涉及到的不是某些確定的實例,大多數情況下排練時詳細分析的都是那些保留在情緒激昂的記憶之中的感覺。要想了解、弄懂並記住這些感覺,就得找到合適的詞彙、語句、例子,某種描述性的或其他某種提示性的表達法,以便我們通過它們的幫助來喚起和確定此處講的那種感覺。在將這種感覺從內心裡找到並提取出來之前,必須要在家裡對之進行長時間的思考。這是一項艱巨的任務,它需要演員具有非常集中的注意力,而且不僅在家工作時如此,排練過程中領會導演的說明時同樣應該努力集中注意力。
「在這種情況下,就不會發生那種當一個人向別人提出那種完成不了或極難完成的要求時常發生的事情了。如果對方深信要的要求辦不到,那他就會變得十分苛刻、不耐煩、暴躁而嚴厲,並且為了證明自己正確,他還會勸說別人並對上帝發誓說,完成他提出的要求不會費一點力氣。
「在這種情況下,演員很像是中學生,他們同樣會讓每個剛入學的新生通過他們的測試。
「簡而言之,良好的環境、紀律和道德不是用對所有人的命令、規章、通告,或者將筆一揮就能立刻建立起來的,也不是用對所有人都很嚴厲的制度和要求就能一下子建立起來的。可以說,用『批發』的方式,就像通常集體影響發生作用那樣,是辦不到的。我所談的事情可以說是以『零售』的方式進行的。這不是大規模的工廠生產,而是手工勞動。
「如果工作當中有良好的秩序和正確的組織,那麼集體工作就會令人愉快而富有成效,因為這會形成互相幫助。
「這還能讓人忍受嗎?
「要善於抓住對自己有益的東西。
「如果晚上有演出,真正的演員從當天早上起,而且常常是從每次登台演出的前一天起就會想到這個問題,併為之而心潮起伏。」
「不是的,很可惜,我們不得不承認,在我們的幕後生活中常常遇到這種對於自身演員義務的不正常態度。」阿爾卡季·尼古拉耶維奇最後說道。
「說著容易!」戈沃爾科夫表示懷疑。
「凡是你們想要在生活中推行的東西,凡是為了建立一個有良好紀律和秩序的環境而需要做的事情(需要知道並解決這一問題),你們自己都首先要以身作則。要以你們自己的榜樣來影響和說服別人。到那時你們手裡就會有一張重要的王牌,別人也不會對你們說諸如:『大夫!還是先治您自己的病吧!』——或者說:『與其教訓別人,還不如看看您自己呢!』等一類的話了。
「以身作則——獲得威信的最好辦法。
他還帶我們參觀了大大小小存放舞台布景、傢具和各種道具的庫房。我們還看了存有各種樂器的樂隊排練室。
「這種咕噥出來的台詞勉強能讓人聽到,其中沒有演員對它們進行的內心體驗,或者甚至都沒有演員對它們的理解,這種台詞誰會需要呢?首先,這會損壞角色本身,形成機械閱讀毫無內容的台詞的不良習慣。其次,這會令角色失常,因為演員習慣了這種公式化了的表演。要知道,演員在讀出角色台詞的同時是會將其個人的內心感受也夾雜進去的,而這兩者彼此之間是沒有任何聯繫和關係的。而你們知道,任何角色的失常都會有損劇情的正確線索。難道與他同台演出的人會需要這種對白嗎?面對這種對白他要怎麼辦呢?又讓他如何對待對方拋給他的這種機械式的台詞,還有那壓制思想和偷換情感的行為呢?不正確的台詞和體驗會引發同樣不正確的回答和不真實的情感。誰會需要這種『免得受良心責備』才進行的排練呢?因此要知道,每次排練時演員都應該放開嗓子、面帶表情地去表演,應該正確地讀台詞,並且同樣要正確地按照已經設定的劇作和角色線索來理解你聽到的台詞。
「但是如果沒有良好的秩序和正常的工作氛圍的話,那麼集體創作就會變成一種痛苦,人們會站在那兒指指點點,彼此妨礙。很明顯,所有人都應該為建立和維護紀律而努力。」
「哪怕這個『龐然大物』上一個最小的螺絲運轉不正常都會導致不幸!只要一個小小的螺絲壞了,我是說,親愛的同學們,都能導致非常可怕的結果,乃至傷及人命的慘劇。」
「同學們,你們大家也都是劇院這個龐大而複雜的機器上的小螺絲,演出成功與否、命運和結構如何都將取決於你們,這不僅是在大幕拉起時如此,在大幕放下之後幕後進行更換巨大布景壁和搭建大型板台的沉重體力勞動,而演員們在化妝室匆忙更換戲服和重新化妝時也同樣如此。如果這些工作做得混亂無序、組織不力的話,觀眾是可以覺察到的。因為工人們在幕後混亂工作的聲音是可以傳到觀眾廳的,這會造成負面影響,增加演出獲得成功的難度。
「常常是,演出開始前和幕間休息時演員就已經被弄得筋疲力盡了,他們是帶著疲憊的精神和空虛的心靈上台的,並且他們表演得很糟糕,因為他們已經沒有九_九_藏_書力氣好好演了。
「在還沒決定選誰當領導和還沒有進行任命時,我們可以針對某位領導崗位候選人而進行爭辯、鬥爭和表示反對。但是一旦這個人已經成了一項工作或一個部門的領導了,那麼為了這項工作的利益和您個人的利益考慮,您無論如何都要去支持這位新任的領導。並且這個領導越弱,就越是需要支持。因為如果被任命的這位領導沒有威信的話,那麼整項工作的動力中心就會陷入癱瘓。您自己想想看,一項集體事業,如果它沒有一個來推動和安排總體工作的發起人的話,那會導致什麼結果?
「為了抵制這一危險,我們需要為參与這項集體工作的每個人,也就是要為劇院這個龐大機器上的每個小螺絲規定更嚴格的紀律,提出更高的要求。
「個別人對集體工作所持的這種態度是集體事業發展的一個巨大障礙。少數服從多數。因此應該培養出正確的藝術道德和紀律。
「現在,」他說道,「我給你們描述另一種情況。
「這就有點兒像是我們喝了香檳酒之後打的嗝。」舒斯托夫俏皮地說道。
「難道還要解釋嗎,這些利用別人的創作、感覺和努力的不勞而食者對集體工作的阻礙是沒有盡頭的。由於他們的妨礙,一部戲劇常常要推遲好幾周才能上演。他們常常是不但自己會使工作中斷,還會把其他一些演員也都拉下水。為了把這些怠惰的演員從他們的停滯狀態中給拉出來,他們的同伴確實是使出了全部力氣。而這會引起這些同伴表演時的生硬和做作,以致已經找到感覺的、本已活化起來、但還沒有在他們心中得到足夠強化的角色遭到破壞。由於得不到所需要的台詞對白,那些認真負責的演員便加緊從自己身上往外擠感情,試圖激勵一下那些消極演員懶惰的意志,可這會令他們失去本已在角色中找到並且活化起來了的那種東西。他們自己也會陷入無能為力的境地,不但沒有推動戲劇的製作進程,反而自己會止步不前,或者將導演的注意力從集體工作上轉移到自己身上,反倒妨礙了工作。現在已經不只是這一個意志懶惰的女演員了,她的同伴們也包括在內,他們給排練的劇作帶來的不是活力,不是真實的情感,也不是真實,相反,他們帶來的是虛假和做作。兩個人可以把第三個人給拖上他們所走的歧路,而三個人一起又可以把第四個人引向歧路。最終由於一個人的緣故,剛剛走上正軌的戲劇排演工作就會脫離正軌而走下坡路。可憐的導演,可憐的演員!本應把這些創作意志不成熟、缺乏相應表演技能的演員從劇團里清除出去,可不幸的是,這類演員裏面有非常多有才能的人。不那麼有才能的人不敢起消極的作用,而那些有才能的人由於知道自己能夠對一切應付自如,於是他們就倚仗自己的才能而放縱自己自由散漫的行為,他們堅信,他們應該而且也有資格像『在海邊等待暴風雨』一樣等待靈感大潮的來臨。
「這一切共同生成了演員為參加共同的工作所需要的充沛精力和良好的準備狀態。這種狀態有利於創作。我不知道給它起個什麼名字好。
「總不能因為某個人有令人討厭的性格,因為他妨礙別人享受平安幸福的生活,就把這個有才能的人開除出去。」
「與此同時,世界上有多少那樣的劇院啊,它們的演員在演出開始前不得不忍受一系列不幸事件的考驗,他們不得不通過與裁縫、服裝師、化妝師和道具師等人作鬥爭來為自己爭取到整套服裝的各個部分、合適的鞋子、乾淨的針織貼身衣、尺碼合適的衣服、用毛髮而不是用麻絮做的假髮和鬍子。裁縫和化妝師等沒有深刻認識到他們在共同藝術事業當中的重要作用,對他們來說,演員以什麼樣子上場都無所謂。他們會一直待在後台,甚至都看不到他們自己工作時的粗枝大葉和漫不經心所造成的後果。可是這讓那些在劇中扮演英雄、高貴的騎士、熱情的戀人等角色的演員怎麼辦呢?他們可是一上台就會因為自己的服裝、妝容、假髮等而招致觀眾的嘲弄,引發哄堂大笑的,在那裡觀眾本來是要欣賞演員的美和優雅的。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在他的書中講到了一種演員們常犯的錯誤。他們會非常細心地為自己化妝、穿戲服,但同時卻完全忘記了心靈,心靈可是要求為創作和演出做出更多細心的準備的。
「許多演員(尤其是巡迴演員)有一個令人無法忍受的習慣,即他們排練時僅用四分之一的嗓音。
「不僅是演員,舞台工人、道具師、電工等等都可能會造成這類延誤和差錯,他們可能會忘了把演出需要的道具放置到位,或者忘了按照信號提示完成交給他們的任務,也可能忘了調整音響或燈光效果。
所有學生都到齊了,於是他向我們宣布說,阿爾卡季·尼古拉耶維奇決定,這節課讓我們表演重新上演的奧斯特洛夫斯基劇作《熾熱的心》中的群眾場景。他這麼做是為了檢驗我們內部舞台自我感覺的培養情況,並在戲劇演出和當眾表演的環境當中對之加以鞏固。
「這種演員真可恥!千萬別像他們那樣,你們要學會珍惜和愛護那些已經成為聖物的戲裝、外衣、假髮和道具。這裏面的每件東西都應該在更衣室裏面有它各自固定的存放位置,演員把它從哪兒拿來的,就還要把它放回哪兒去。
「現在你們明白了劇院是一個多麼龐大的機器和工廠了。為了使其外部能夠正確地發揮職能,需要建立一套最嚴格的秩序和鐵一般的紀律。可是怎麼做才能保證它們不會妨礙,而是促進演員的工作呢?
「演員的道德和由它所產生的狀態對於我們的表演事業來說是非常重要和必要的,這是由表演事業的特點所決定的。
「這種心理不僅在新演員中十分強烈,就是在那些老的基幹演員當中也佔據優勢。
「歌唱家、鋼琴家和舞蹈家等都是如何開始一天的呢?
「從演員為之服務的這門藝術的性質本身來看,演員屬於劇院劇團這一龐大而複雜的團體的一員。他每天是以劇院的名義,並在劇院的招牌下在眾多觀眾面前進行表演的。千百萬人差不多每天都會讀到他在所任職機構中的工作和活動情況。他的名字和劇團的名字十分緊密地融合到了一起,要想把他們分開是不可能的,這正如我們不可能把謝普金、薩多夫斯基全家、葉爾莫洛娃與小劇院分開,也不可能把莉莉娜、莫斯克溫、卡恰洛夫、列昂尼多夫與莫斯科藝術劇院分開一樣。演員的名字常常會與其劇院的名稱並列在一起。在人們的觀念當中,無論是他的演員生活,還是他的個人生活都是與劇院密不可分的。因此,如果小劇院、莫斯科藝術劇院或者其他某個劇院的演員做出了應受指責的行為、醜事,或犯了罪,那麼無論他用什麼話語進行辯解,無論他在報紙上刊登什麼樣的反駁文章或是說明文字,他都不可能把他給自己所任職的整個劇團、整個劇院造成的污點或陰影給抹掉。這也要求演員在劇院之外應該舉止莊重,不僅在舞台上,還要在個人生活中維護劇院的名譽。」
「可見,那些不善於及時戰勝自己惡劣天性的演員可以墮落和自我毒化到何種程度。
我們劇院演員Ζ.由於和人打架而受到了嚴厲的警告處分,如果他再犯這種不能容許的錯誤,就會被開除,這件轟動一時的事在學校里引起了不少議論。
「比如,由於舞台工人的疏忽大意,某條舊的繩索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斷了,一盞懸挂式聚光燈或是一盞巨大的頂燈就可能會掉下來而砸死某個演員。就是這麼回事!」
「而實際並非如此。排練時我們僅能發現一些問題,而這些問題是需要我們在家裡通過進一步訓練來解決的。
令我們驚訝和高興的是,阿爾卡季·尼古拉耶維奇本人來參加了這次會議。
「顯然,劇院經理處在劇院當中應該處在它所應該在的位置上。這個位置應該是輔助性的,因為不是經理處,而是舞台才能賦予藝術和戲劇以生命。不是經理處,而是舞台才能吸引觀眾,才能帶來名望和榮譽。不是經理處,而是舞台才能創造出藝術。不是經理處,而是舞台才能獲得社會的喜愛;不是經理處,而是舞台才能對社會產生影響,才能發揮其對社會的教育作用。不是經理處,而是舞台才能給劇院帶來收入,等等。
「一名演員要想塑造一個角色,不但需要探尋他所塑造的那個人物—角色的情感,還需要去探索他的體貌特徵,他首先要幻想出這個人物的形象,然後在自己身上進行塑造,並最終用自己的身體把它體現出來,只有走過這條艱難的探索之路的人才會明白,那些在舞台上活化人物形象所需的各個特徵、細節和物品有多麼重大的意義。如果確實找不到那種若隱若現、能夠激起演員想象力的東西的話,演員就會非常苦惱。而當幻象得到了物質的外形時,那則會是一種巨大的快樂。
「這從來就沒有像人們所期望的那樣能夠立刻、一下子就做成過。如此性急和不耐煩會提前註定完全失敗。
「那些人會繼續說:那又怎麼處理演員的妒忌、陰謀詭計,還有想要獲取某些重要角色、取得成功和在演員當中佔據首位的那種渴望呢?我會這樣回答:要毫不留情地把這些好使陰謀、妒忌成性的人從劇院里給趕出去。有名無實的演員——也趕出去。如果演員對自己所分到的角色重要性不滿,那就要讓他們記住,沒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員。
看到這些我很吃驚,因為我從沒想過劇院會是這樣一個龐大而複雜的機構。
「作家、作曲家、畫家、雕塑家等不受時間的束縛。他們可以等找到對於自己合適的時間再去工作。在自己的時間安排上他們是自由的。
「是時候給你們再講講一個舞台自我感覺的元素了,或者更準確地說,一個條件了」,托爾佐夫說道。「是演員周圍的環境,即舞台上和觀眾廳里的環境使它產生的,它由演員的道德、藝術的紀律和我們舞台工作中的集體感等構成。
「如果連這您都做不到的話,那,」阿爾卡季·尼古拉耶維奇繼續勸說道,「您就帶著這些令人煩惱的家庭瑣事活吧,但只要自己知道就行了,而不要去破壞別人的心情。」
「只要有一個人遲到就會導致混亂狀態。而要是所有人都遲到那麼一點兒的話,那我們的工作時間就不是用於工作,而是用於等待了。這隻會把人氣瘋,讓人發脾氣,處在這種情緒當中是無法工作的。
「在我們的集體創作活動中建立什麼樣的體制、什麼樣的極好的秩序都僅僅是為了一個目的,即保證演出的外部工作和組織工作能夠正確而連貫地進行。
「如果沒有這一獲得威信的最好辦法的話,那您就會敗壞自己的威信,別人就會這樣議論您:『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要求的是什麼。』
「例如,我曾經看到過這樣一個場景:兩位著名的女演員在舞台的入口前相遇,然後就開始對罵,不管是在台上還是在台下她倆都罵個不停,那罵人的話恐怕讓市場上的女攤販聽了都會自嘆不如。
綜上所述可以得出結論,每位演員都應該培養自己的創作意志和技能。在家和排練時他應該和所有人一樣進行創作,排練時應該儘可能放開嗓子、面帶表情。」
「但最令人不快的是,演員們和領導對您的態度都不好。同事們時不時地會拿您取笑。演出時他們會做出一些讓您意想不到的事:時而故意漏掉一段必不可少的對白,時而突然改變舞台場面設計,時而在演出時跟您低聲說些什麼令人不快或是不堪入耳的話。而您膽子又小,局促不安起來。而這正是他們所需要的,這正會把其他演員也都逗笑。他們喜歡由於無聊或是為了尋開心而為自己搞點令人發笑的節目來。
「舞台演員的情況就並非如此了。他要在一個固定的時間,即海報上標明的時間為創作做好準備。人怎麼可能命令自己在一個固定的時間找到靈感呢?這可不是那麼簡單的。」
「我們順便看一下,剩下的那大部分沒有參加演出的演員在做什麼。他們都在閑著……在混日子。我們要記住這一點。
「但願這對你們來說能成為一種警告和借鑒。」
「他們想要和最優秀的人一起工作,卻不能容忍那些不能和他們一起創造奇迹的人的缺點和弱點。
「怎麼,十二點?太晚了!」——他不無惡意和諷刺地說道,並暗自想道:『真是個睡鼠加懶漢!他們劇院的秩序成了什麼樣子?』
「在許多劇院當中,除去一些個別的、為數不多的例外情況,這種現象表現得尤為明顯。為了在眾多男演員、女演員和導演當中佔取九*九*藏*書優勢地位而進行爭鬥,因為同事取得的成績而產生妒忌,按照薪水多少和角色類型而將人劃分成不同等級等等,這些現象在我們的表演事業當中根深蒂固,並已經成為它的一大禍害。
「您知道嗎,這是不可避免的,是在每個人身上都會發生的。成績、榮譽、競爭、妒忌……」戈沃爾科夫為劇院里的風氣進行辯護。
「如果這種聖物遺失了,那就將是一種災難。如果不得不把它讓給另一位扮演同一角色的演員,那就將會令人痛心。
「我所講的內容並不排除這樣一種可能性,即在需要時人們可以用同樣的情感和動作來進行體驗和交流,哪怕不說話也行。」
「例如,過早地拉上了大幕。這會破壞掉一幕戲或一幕戲的結尾。或者相反,可能演出還沒開始大幕就一下被拉開了。這個錯誤會將幕後演員們的活動和工作場景暴露出來,給演出蒙上一層滑稽色彩。而幕後的嘈雜和談話聲則會造成一種混亂狀態,而且這種混亂還會傳染給觀眾。
「在劇院里建立秩序和正確合理氛圍的進一步措施之一,便是鞏固那些由於某種原因而可能成為工作領導的人的威信。
「只有在家裡閉門不出的時候,只有與最親密的人在一起的時候,演員才可以表現得隨便些。因為他的角色並沒有隨著大幕的落下而結束。在生活中他同樣應該成為美的承載者和傳播者。否則的話,他就是用一隻手去創造,然後再用另一隻手把創造出來的東西給毀掉。你們要從投身這項藝術的頭幾年起就去領會這一點,併為完成這一使命而做好準備。你們要在自己身上培養出自制力、良好的道德品質和紀律作風,這些都是那種可以為世界帶來美好、崇高和高尚的東西的社會活動家所必需的。」
「我不明白,為什麼俄國人搞特殊,總是操心自己家裡那些不愉快的事,並用自己的痛苦去破壞他們周圍人的心情?!」阿爾卡季·尼古拉耶維奇困惑地說道,「所有文明國家都認為這是有失體面的、沒有教養的標誌。而我們卻想把這看作是『認識深刻的俄國人心』的標誌。真夠庸俗的!」托爾佐夫坦誠而氣憤地說道,「不是,不是,就不是!大家現在,而且永遠要記住,當著別人的面翻弄自己的臟內衣就是沒有教養。由此可以判斷,這個人缺乏自制力、不尊重他人、自私自利、道德敗壞、習慣惡劣,」阿爾卡季·尼古拉耶維奇激動地說道,「應該徹底抵制自我悲嘆和自暴自棄。與人交際時應該像美國人那樣微笑。他們不喜歡緊鎖的雙眉。就算哭和發愁那也要在家裡或是在暗地裡,而在別人面前則要表現得精神飽滿、快樂而無憂。大家應該在自己身上培養這種原則。」托爾佐夫堅決主張道。
當然,我們都承認,這是一項難以完成的任務,對於演出開始前所剩的這短短的一點時間來說尤其如此。上帝保佑,我們能來得及化妝和換戲服就不錯了。」
「戲服和道具一旦被演員選中用於塑造舞台形象,那麼對於這個演員來說,這些就不再僅是東西而已,而會成為他們心中的聖物。
「大家不要忘了,劇院里還有很多積極協助演出進行的參加者,如果他們每個人都不夠專心的話,那誰還能保證這種延誤和破綻不會在演出進行時發生呢?誰還能保證演員們能按時上台呢?這些都必然會令其他人束手無策。
「演員應該懷著同樣的甚至更多的敬意、愛和注意力來對待自己的舞台化妝。把化妝品往臉上塗的時候不應該是機械地,而應該是通過所謂心理活動去塗,要邊塗邊考慮角色的心靈和生活。到那時,小小的皺紋都可以從生活本身獲得內在的緣由,是生活在人的臉上留下了這種人類苦難的痕迹。
「但是與此同時,我們還知道對角色的道具和服裝有一種完全不同的態度。
「著名演員馬丁諾夫曾經說過,如果他必須要穿他來劇院時穿的那件禮服扮演角色的話,那他一進更衣室就會把它脫下來掛到衣掛上。而直到他化好妝該上台的時候,他才會穿上自己的禮服,此時對於他來說,這已經不單純是一件禮服了,而是變成了一件戲服,也就是那個他要扮演的人所穿的衣服了。
「大家深入體會一下我剛剛給你們描繪的情形,然後自己做出判斷:在這樣的條件下要想在自身培養出創作所必需的舞台自我感覺是否容易?」
「我們往往使用各種漂亮的詞彙,如『良性競爭』等來掩飾我們的虛榮、忌妒和各種詭計。但是透過它們,演員幕後那種惡劣的忌妒之心和陰謀詭計總會不斷地散發出惡毒的氣息,毒化著劇院的環境。
「但是由於演員『沒有時間』,最好的情況就是他的表演技巧在原地踏步,而最糟的情況就是它會走下坡路,而且它只能藉助于那種偶然形成的表演技巧了,那種技巧通常是在那些虛假的、不正確的、刻板的排練『工作』中和在準備得很差的公開表演中由於必然而自動產生的。
「哪怕你們只去塑造一個角色,過後你們就會明白,對於演員來說,塑造舞台形象所需的那些假髮、鬍子、戲服和道具等有多重要。
「那又怎麼處理那些劇院裏面鬧得沸沸揚揚的陰謀詭計和誣衊誹謗呢?」
「不要忘記,一切東西都應該為演員所考慮和關心,這其中既包括與其自身角色有關的東西,也包括與整個劇本有關的東西。
「根據我的經驗,物質利益只能靠純潔的氣氛來贏取。氣氛是可以感染觀眾的。它可以潛移默化地把觀眾吸引過來,凈化他們的心靈,激起他們呼吸劇院藝術空氣的渴望。如果你們能明白,觀眾是可以感受到閉合的大幕後面所發生的一切的,那該多好啊!幕間休息時的混亂、嘈雜、叫喊、碰撞聲,還有工人搬道具等發出的聲響,舞台上忙亂的聲音等都是可以傳到觀眾廳里去的,從而會加重演出本身的負擔。相反,大幕後面良好的秩序、和諧的氣氛和安靜的狀態等則可以使演出變得更輕鬆。
「當您十二點去參加排練的時候,您常常會碰到另外一所劇院的某位演員,他已經排練完在街上散步呢。
「僅僅想一下,如果導演沒能把所有韁繩都抓在手裡的話,會產生什麼後果。假設只有一次遲到或者缺席,只有一條沒有被記下來的導演的說明,只有一名在需要深入理解和傾聽的時候閑聊的參演人員;如果再將這種自由散漫與人群的總數相乘,同時,再假設人群中的每個人每次排練期間只會犯一次威脅集體工作的危險錯誤,而其結果就必會造成演出進程的多次延遲,延遲之後就會重複排演同樣的內容而挑戰人的忍耐極限,此外,還會造成不必要的時間消耗,而這又會令所有那些忠於職守的人疲憊不堪。
「內在的、創作的方面甚至要求有更好的秩序、體制和紀律。這一精細、複雜、注重細節的方面要求我們嚴格遵循我們自身的一切精神和生理規律來開展工作。
「演員們晚上的工作情況就是如此。
「這與在我們俄羅斯所發生的情況很不一樣。我們,恰恰相反,卻喜歡侮辱和貶低那些我們自己推崇過的人,喜歡破壞他們的威信。要是某位有才能的人越過我們取得了一個很高的職位,或者他在某些方面超越了一般水平,那我們所有人就會共同想辦法給他當頭一棒,而且同時還振振有詞:『看你還敢不敢往上爬,看你還敢不敢往前鑽,好出風頭的傢伙。』多少有才能的和我們所需要的人才就這麼消失了。只有少數人能夠衝破這一切而獲得大家的承認和敬重。然而那些把我們控制在手裡的無恥之徒卻總是能走鴻運。而我們也就只能在暗地裡發發牢騷,只能忍耐,因為我們很難找到志同道合的人,很難並且害怕打倒令我們膽怯的那些人。
「只有一個辦法能夠避免這一險象的發生——鐵的紀律。任何集體創作活動都離不開它,而不管它是樂隊、合唱團,還是其他什麼藝術團體。
接著我們參觀了演職人員的住所、圖書室、員工宿舍、廚房、食堂和小吃部等。
「我們導演,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注意力不集中的演員們的保證有多大價值。因此我們很有必要用同樣的話對他們進行提醒和重複。
「長久以來,經理處就一直利用我們天性當中的某些特點來壓迫演員。演員總是沉浸在想象和創作的幻想之中,總是疲憊不堪,他們從早到晚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用在了排練、演出和在家裡的準備工作上,他們敏感、神經質、喜怒無常、易激動、意志薄弱,並且容易氣餒,所以他們在自己的個人生活和藝術之外的生活當中總是處於束手無策的狀態。他們好像就是為了接受剝削而生的,尤其是他們把一切都獻給了舞台,所以已經沒有精力再去捍衛自己的人權了。
「哪怕是一個扮演最不重要角色的演員,如果他沒有聽從指揮演出的助理導演的鈴聲而立刻上台的話,演出就已經不可避免地要延遲了。要在迷宮一樣的後台找到他,要令其到位準備好演出,就得花去不少時間。毫無疑問,遲到者一定會找到幾百種理由為自己辯護,比如說沒聽到鈴聲啦,沒來得及換衣服或者重新化妝啦,戲服破啦,等等,等等。但是這一切理由難道能夠挽回演出所受到的延擱,能夠彌補已經造成了的缺陷和破綻嗎?!
應我們學生的請求,我們在排練開始很早之前就集中到這裏。由於擔心初次登台時出醜,我們請伊萬·普拉托諾維奇給我們講講應該如何表現。
「這一規則是所有演員都必須彼此遵守的,否則排練就會失去意義。
「無論是誰,只要他破壞了我們劇院里的生活,就應該把他開除,或者要讓他不再為害。而我們自己則應該注意只把好的、令人振作和愉快的心情從各個方面帶到劇院來。在這兒所有人都應該微笑,因為這裏正在進行的是我們所喜愛的事業。但願不只是演員自己,還有經理處、庫房等管理機構的人員都能記住這一點。他們應該明白,這裏不是糧倉,不是店鋪,也不是銀行,在那些地方人們是可以為了獲取暴利而時刻準備咬斷對方的喉嚨的。所有人,包括經理處職員和簿記員等都應該做演員,他們都應該理解他所為之服務的那種對象的本質。
19××年×月。本節課是在後台的一個休息室里上的。
「上面所述的兩種情形我們喜歡哪一種是不言自明的。我們唯一不明白的就是如何做到這一點。
「所以你們一定要小心,不能等你們成為著名演員之後也發生同樣的事情。」拉赫曼諾夫最後說道。
「但這可能嗎?」戈沃爾科夫繼續爭辯。
「通常在創造演出的氛圍和紀律時,人們希望能夠在整個劇團、在劇院這一複雜機構的每個部門都能一下子就做到。為此人們不斷頒布各種嚴格的規章、決議和處罰措施。最終表面的、形式上的紀律和秩序逐漸建立起來。對於這種極為良好的秩序大家都很滿意,都在交口稱讚。然而劇院裏面最重要的東西——藝術紀律和道德是不能夠用外部手段建立起來的。因為這從來就沒有一下子就成功過,紀律的組織者會逐漸失去動力和信心,他們會把失敗歸咎於其他人,或者會找到能為自己開罪,而把罪責轉移到單位同事身上去的理由。『和這些人什麼事都做不成』,這種情況下他們往往會這麼說。
「然後又是幾場戲……(去查一下場記,然後算出這個演員的空閑時間有多少。算出總數。)
「正像我用數字所證明的那樣,為此是可以找到足夠的時間的。
「好。就算不可能完全擺脫掉生活中那些卑鄙齷齪的東西。但是暫時不去想它們而將注意力轉移到其他有趣的事情上當然是有可能的,」阿爾卡季·尼古拉耶維奇斷言道,「只要您肯堅定而自覺地這麼做。」
「我曾有機會坐在一個地方城市的陽台上觀察狗的生活狀況。它們同樣有自己的生活環境,有自己頑強護衛的地盤。如果有某個陌生的狗膽敢越過一定的界線,那它就將遭遇這個地方一群狗的挑戰。如果這隻闖進來的狗成功地進行了自衛,那它就會獲得認可,並最終留下來。不然的話,它就會被弄得遍體鱗傷乃至殘廢,然後從這塊不屬於自己而屬於那些和它一樣但有權活在這個世上的生靈們的地盤逃之夭夭。
「辦法很簡單,」阿爾卡季·尼古拉耶維奇回答道,「你們要自己保護劇院不受『各種惡習』的侵犯,這樣的話,進行創作和建立舞台自我感覺所需的有利環境就會自然而然地建立起來了。
19××年×月。「事情是這樣的,由於白天的排練拖得時間過長,排練過後學生們已經沒有地方可以集合,以便聽完伊萬·普拉托諾維奇的講解了。九*九*藏*書各處休息室和化妝室都已經開始打掃衛生,併為晚上的演出做準備工作。我們只好來到一間大的演員公用化妝室。
「你們要終生去探尋能夠區分我們藝術當中好與壞的分界線。我們當中有多少演員把自己的一生都獻給了糟粕的東西,而他自己卻對此一無所知,他們不善於正確地考量他們的表演所帶給觀眾的影響。不是所有在舞台上發光的東西都是金子。無論是在我們國內,還是在國外,存在於我們藝術事業當中的這種認識的不清晰性和無原則性已經使戲劇淪落到了完全衰落的地步。這些原因還在妨礙戲劇在社會生活中佔有本來應有的崇高地位和發揮應有的重要作用。
「的確,我們知道有那樣一些演員,他們將自己出賣給了劇院老闆和財神,可是他們一踏上舞台就會令我們刮目相看、大為讚賞。
「可是大部分演員就是這麼做的。在舞台上他們竭力創造美好的藝術印象。可是一走下舞台,好像是為了嘲弄那些剛剛還在欣賞他們表演的觀眾似的,他們會想方設法讓觀眾失望。我忘不了我年少時一個著名的天才巡迴演員讓我吃的那次苦頭。我不會說出他的名字,以免破壞大家對他的印象。
「誰不愛自己心中的劇院,而愛劇院中的自己——也要趕出去。」
「請大家把我們從這位天才那裡得到的所有好的和壞的印象都混到一起,然後盡量給得到的東西下個定義。」
「如何才能逃脫這種小雜貨店、商業企業、銀行或者事務所的領導呢?何處才能找到那種能夠理解,主要的是能夠認識到真正演員的真正工作是什麼,並且懂得如何對待他們的那種領導呢?
「用一隻手去創造,然後再用另一隻手把創造出來的東西給毀掉,你們不覺得這樣做很荒謬嗎?
「我還聽說有一位著名的男首席演員和一位女首席演員,他們已經很多年彼此不說話了,排練時他們不直接交談,而是通過導演來傳話。
「要把這一切從心裏連根拔掉。」托爾佐夫更加堅決地主張道。
「只有演員,每天早上他都會匆忙地外出,去見熟人或者去其他什麼地方,去辦個人的私事,因為這是他僅有的空閑時間。
「此外,導演講的許多東西,包括劇本的精神實質、作者才能的特點、劇本的表現手法和它的表演風格等,與所有表演者都有關係。不可能單獨為每個人把這些同樣的東西都重複一遍。演員自己應該關注所有與整個劇本有關的東西,並和所有人一起深入劇本,對整個劇本,而不僅只是對個人的一個角色,從整體上進行研究和領悟。」
「在一些劇院里,比如我們的劇院,大規模的排練一般在十一二點的時候開始。在這之前演員都是自由的。從種種原因和我們演員生活的特點來看,這樣安排是正確的。演員一般會演出到很晚。演完戲之後他會比較激動,因此不能很快睡著。當幾乎所有人都在睡覺、都在做第三個夢的時候,演員還在表演悲劇里最後一幕感染力最強的戲,他在『漸漸死去』。
「缺點容易學,可是優點就難學了。
「這就是演員們在出演諸如《沙皇費多爾》這樣非常難演的劇時的時間分配情況。
「這種心理和野獸的心理太像了。
「為了使劇院轉入正軌,我們只要有時間和僅有劇團裏面五位因美好而有吸引力的思想而團結一致、密不可分的成員就夠了。
「難道這些還不足以讓我們在大地上開闢出一片樂土嗎?
「在實施一個團體的或其他某種紀律的規定以及能夠建立您所期望的環境的一切措施時,您首先要有耐心,要有自制力,要堅定和鎮靜。為此您首先要好好地了解一下您所要求的東西,並且要清楚地意識到可能發生的困難和克服這些困難需要的時間。此外,您要相信,每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渴望好的東西,但是有某種東西在妨礙他去接近那種美好的東西。一旦他接近並親身體驗到了這種美好的東西,他就不會再與之分開了,因為好的事物總是能比壞的事物帶給人們更多的滿足。主要的困難就是要認清妨礙我們正確進入他人內心的那些障礙,並要把它們清除掉。要做到這點,完全不需要成為一位精明的心理學家,而僅要夠細心,並且去了解你要接近的那個人,親自去接近他、觀察他就行了。那時你就能清楚地看到進入他人內心通路的狀況,搞清楚是什麼使這些通路堵塞,它們又是如何妨礙所進行的工作的。」
「那您究竟是怎麼考慮的?」托爾佐夫激動地說道,「您希望那種卑鄙庸俗、追慕虛榮之徒一上台就能向人類傳播那些能夠提高人的品質和使人變得高尚的情感和思想嗎?您希望在後台過那種庸人的卑微生活,而一上台就一下子能夠和莎士比亞並駕齊驅,就一下子能和他站到同一地位上去嗎?!
「要多想想別人,少想想自己。要關心大家的心情和共同的事業,而不要只想著自己的事,到時你們自己也會感覺良好的。」阿爾卡季·尼古拉耶維奇建議道。
「與此同時,不要忘了,群眾場景排練本身無論是對表演者自身來說,還是對主持排練的導演來說都是非常累人的。因此大家都希望這種排練不要拖得時間太長,而要有高效率。為此需要有最為嚴格的紀律,演員必須提前對自己進行培養和訓練才能滿足它的要求。在『軍事條例』的制度下,每個過失的嚴重性都會被放大好幾倍,對它的處分也會相應地嚴厲好幾倍。否則的話就會發生下面的情況。
「此外,咱們永遠說定,不要以天才做自己的榜樣。他們是一群特殊的人,所以一切在他們那兒都是以特殊的方式被創造出來的。
「此時您要時刻記住,您就像孩子們在打雪仗一樣,他們是用小雪團兒逐漸堆成大雪球和大雪塊的……你們也應該擁有同樣的增長進程:開始時一個人——我自己;然後兩個人——我和一個志同道合的人,然後四個人、八個人、十六個人等等,即以算術級數,或者以幾何級數的方式增長。
「觀眾和演員一樣,他們也是演出的創造者。因此,觀眾也和表演者一樣需要做好準備,需要有好的心情,否則他們就不能領會到詩人和作曲家的感受和基本思想。
「第二天,當所有人醒來並開始工作的時候,那些筋疲力盡的演員們經過一天艱苦而長時間的緊張工作之後還在睡覺,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呢?
「絕大部分演員深信,只有在排練的時候才需要努力,而在家裡則可以休息。
「我當時看了一場令人難忘的演出。演出留給我的印象太深刻了,我不想就那樣一個人回家。我必須得和人說說剛剛在劇院里體驗到的東西才行。於是我就和一個朋友一起去了一家餐廳。讓我們喜出望外的是,就在我們正起勁兒地回憶演出的時候,他——我們的天才走了進來。我們抑制不住,向他撲了過去,欣喜若狂地讚美他。這位著名演員請我們到包間吃晚飯,可是後來我們眼看著他漸漸喝醉並最終露出了獸形。他那個樣子就把一切掩蓋在光鮮之下的演員和人所具有的那種骯髒的東西全都暴露了出來,愛慕虛榮者所具有的種種特徵都在他身上表現了出來:令人作嘔的自吹自擂、庸俗的自高自大、喜好陰謀詭計、造謠中傷等等。更有甚者,他還拒付酒錢,那些酒可幾乎都是他一個人喝光的。後來我們不得不掙了很長時間錢才把突然掉到我們身上的這份花銷給掙回來。付過賬之後,我們還有幸把我們這位不斷打著響嗝、滿嘴髒話、變得跟野獸一樣的偶像送回他的酒店,看到他那副德性,連酒店都不想放他進去。
「不要忘了,這些東西當中有不少不可複製的古董。遺失或損壞這些物品都會留下一段空白,因為古物都具有一種難以表達的古韻之美,不是那麼容易就能仿製好的。此外,古董還能使真正的演員和古董愛好者產生一種獨特的情感。普通的道具是沒有這個特點的。」
「建立工作前狀態的首要條件就是要踐行一個口號,即『要愛自己心中的藝術,不要愛藝術中的自己』。所以你們首先應該關心的是要在劇院里給你們的藝術創造一個良好的環境。」
「藝術道德和紀律會迫使演員在家裡為每一場排練好好做準備。如果導演不得不重複已經解釋過的東西,那就要讓演員們在整個集體面前感到羞愧和負罪感。絕對不能忘了導演所做的那些說明。可以不馬上掌握它們,可以為了學習它們再重新對之進行回顧,但是不能讓它們從一隻耳朵進來,馬上又從另一隻耳朵出去。那可就是在劇院全體工作人員面前犯罪了。
「要知道,劇院不僅是各種演出的外部條件產生的地方——這裏還是各種角色、活生生的人、這些人的情感,以及人類靈魂的生命誕生的地方。與建立戲劇的外部結構、安排後台的生活、製造舞台布景和道具,以及創造演出的外部條件等相比,這可要重要得多,也要難得多了。
「儘管我很讚賞一些重要的本領,但是我反對巡迴演出這種方式。我們的藝術是建立在集體創作之上的,它要求必須要有演員間的相互配合,而那些破壞這種配合的人就不只是違背自己同事的意志在犯錯,而且也有違他們為之服務的藝術本身的宗旨。」
「而與此相反,如果所有人都能正確對待集體義務,都能在來排練時就做好了準備的話,那麼就會形成一種催人奮進、振作精神的良好氛圍。此時創作工作就會順利地開展,因為大家都在彼此幫助。」
「究竟應該如何維護它呢?」
「通過很好、很努力的排演,大家已經能夠按照一部劇作正確的內部線索來相互配合了,然而某位演員可能由於懶惰、玩忽職守或者由於疏忽大意而脫離這條線索,從而有可能將自己角色的表演變成簡單而刻板的機械式表演,我們能夠容許這種情況發生嗎?
「並非如此,」我可以斷定,『對於我們的演員兄弟來說最令人厭倦的莫過於為了等待上場而在後台的化妝室里閑逛。』」
「這有什麼不明白的?」阿爾卡季·尼古拉耶維奇驚訝地說道,「如果有一百個人,其中九十九個人都關心集體的自由,就是說也包括我的自由,那麼我,也就是那第一百個人就會很好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但如果所有那九十九個人都只考慮自己的個人自由,並且會為此而壓制他人,其中也包括我在內,那麼為了維護我的個人自由,我可能就不得不獨自一人與那九十九個利己主義者進行鬥爭了。由於只關心自己的自由,他們還可能會同時違心地壓制到我的個人獨立性。在我們的表演事業當中情況同樣如此。但願不只是您一個人,而是劇院這個大家庭里的所有成員都在考慮如何能令您在劇院里生活得好。那時就會形成一種有利的氛圍,它能夠幫助您克服掉不佳的心緒,並迫使您忘掉生活中的種種不快。在這樣的環境當中您工作起來也會比較輕鬆。
「特拉拉拉姆……塔姆塔姆。特拉塔塔塔……」諸如此類,——女主角自言自語地小聲嘟囔著。——『我走向沙發,然後坐下。』
「這樣的話,您要知道,就得把所有聖徒都集合起來才能成為一個劇團,您要明白,才能建起一個您願意提及的那種劇院來。」戈沃爾科夫提出異議。
「我還想起了一個演員常犯的錯誤,這種錯誤在我們的排練實踐過程中經常可以遇到。
「嘿,大家不要為此擔心,」托爾佐夫安慰大家道,「演員是能夠用習慣了的雙手把假髮戴到頭上,把畫臉顏料畫上,把假眉毛、假鬍子等貼到臉上的。這些都是不自覺地、不由自主地做出來的,連你們自己都不會覺察這些是怎麼做好的。無論如何,最後一刻你們還是來得及跑上台的。大幕都要拉開了你們還沒有把呼吸調整過來。但是你們的舌頭會幫你習慣性地把第一場戲的台詞不假思索地說出來的。而等你們把氣喘過來了,你們還能想想『舞台自我感覺』的事。你們以為我在開玩笑、在進行諷刺?
19××年×月。
「演員—角色生動的、充滿人性的作品就是在劇院里孕育出來的。
「多少次由於燈光師把燈光壓得過暗而破壞了演員最好的一場戲。多少次由於道具師在後台搬道具時用力過猛而發出的聲音完全蓋過了台上演員的獨白和對話。除了這些以外,一旦觀眾感覺到了劇院本身的這種無序狀態,他們就可能陷入混亂,開始大聲喧嘩,表現得粗魯無禮,以致給台上可憐的演員又造成了一個新的、表演時最難克服的障礙——與觀眾作鬥爭。最可怕和最難以克服的就是觀眾在演出過程中吵嚷、說話、走動,特別是咳嗽。要想讓觀眾遵守演出進行所必不可少的紀律,要想讓他們演出開read.99csw•com始前坐在座位上、精力集中、不吵嚷、不咳嗽,首先要讓劇院自身為自己贏得尊重,要讓觀眾自己意識到在劇院中應該怎麼做。如果劇院的整個環境與我們這門藝術崇高的使命不相符合,如果它會促使人們不遵守紀律,那麼一項過於繁重的任務就會落在演員身上,即戰勝這種環境,並使觀眾忘掉使他分心的那種東西。」
「我還曾見過兩位著名的天才演員,他們提出要求,說是不要讓他們從同一個門或是同一個側幕上場。
「看起來,這些年輕演員似乎還有需要學習的東西。他們可以向任何一個稍微有點才能和經驗的人學習。他們可以從每一個這樣的人那裡借鑒到和了解到很多東西。為此需要他們自己學會辨別和採擷那些他們所需要的和對他們來說重要的東西。
「有許多演員剛剛表演完,在台上就會把假髮和假須、假眉等都從臉上揭掉。有時他們立馬就會把這些東西都扔到台上,然後面帶殘妝上台謝幕。他們在回化妝室的路上就把戲服都解開,一到化妝室,就把自己戲服的各個部分到處亂扔。
「就讓數字來向我們證明這一點吧。讓我們以參演群眾場景的演員為例,哪怕以參演《沙皇費多爾》一劇中群眾場景的演員為例也行。七點半之前他就得為出演第二場(鮑里斯與舒伊斯基的和解)做好準備。這場演完之後便是幕間休息。你們不要以為整個幕間休息時間他都是去改妝和換戲服了。並非如此。大部分扮演大臣的演員都不用改妝,只要脫掉外面的皮大衣就行了。因此你們可以用算盤算一下,在十五分鐘正常的幕間休息時間內他有十分鐘是空閑的。
據說,他是被同學們對待首次登台表演的嚴肅態度感動了。
這是一個由眾多車間組成的工廠,其中有舞台美術背景車間、雕塑車間、手工製品車間,還有細木工、鉗工、道具、縫紉、染色和洗衣等車間。我們還去看了車庫。
「那裡已經準備好了各種演出服、假髮、舞台化妝用品和小道具。
「嘗試一下完全從任務的另一端去接近它,即不要以自己工作上的同事為開端,而以自己為開端。
「您去哪?」他會問。
「請大家設想一下,您來到劇院要扮演一個重要的角色。再過半個小時演出就要開始了。您遲到了,因為您的個人生活中有許多要操心的瑣事和麻煩事。家裡——亂七八糟。家裡遭賊了。小偷不久前偷走了您的一件大衣和一套新西服。現在您也在提心弔膽,因為來到更衣室之後,您發現把桌子鑰匙落在了家裡,桌子的抽屜里放著些錢。唉,難道連錢也要被偷嗎?!可是明天還得付房費呢。延期付款是不可能的,因為您和女房東的關係緊張到了極限。此時又趕上家裡來了一封信。父親病了,而這令您很痛苦。這首先是因為您很愛他,而其次呢,一旦父親發生了什麼不測,您就會失去物質上的幫助。而劇院的工資就那麼一點兒。
我在前廳里遇到的第一個人便是我們親切而令人感動的伊萬·普拉托諾維奇。
「然而您這是要讓演員疲勞過度,您是在剝奪演員僅存的休息時間!」
「劇院對於演員來說就是藝術的工場和學校,而對於觀眾來說它就是大眾講堂。
「進劇院之前要把嗓子清理乾淨。而進去之後就不要讓自己到處吐痰了。在絕大多數情況下,演員們會將生活中各式各樣卑鄙齷齪的東西,如搬弄是非、陰謀詭計、流言蜚語、誣衊誹謗、嫉妒之心、渴慕虛榮等帶到自己的劇院來。結果劇院沒有成為藝術的聖殿,反倒成了痰盂、垃圾桶和污水坑。」
「參加群眾場景演出的演員情況就是這樣的。但是還有很多演員,他們扮演的是一些無足輕重的角色,如御前大臣、信使等,或者扮演一些雖然重要但僅是偶爾出現的角色。出完場演完自己的那段戲之後,他們要麼整晚都沒有事,要麼就一直等著在最後一幕再出演一段十五分鐘的戲,因此整晚都要在化妝室里閑逛和發悶。
「舞台,就像一本書,就像一張白紙,它既可以為高尚的東西,也可以為卑鄙的東西服務,這要看它上面展示的是什麼,誰、怎麼樣在它上面進行表演。什麼演出、怎麼樣的表演方式沒有在舞台照明的腳燈前出現過啊!既有薩爾維尼、葉爾莫洛娃或者杜絲等人美好而令人難忘的演出,有專演庸俗下流節目的小餐館里演的那些有傷大雅的節目,有帶有色情內容的滑稽劇,也有遊藝劇場裏面那種將藝術、技藝、體操、小丑節目、可惡的廣告等各種東西混雜在一起的大雜燴。如何劃分美和丑的界限呢?難怪王爾德說『演員要麼是教士,要麼是小丑』。
「怎麼會是這樣呢?」維雲佐夫表示不理解。
「然而令我莫名其妙的是:
為了讓我們熟悉劇院環境,伊萬·普拉托諾維奇開始帶領我們參觀舞台和後台。他向我們介紹了舞台的各種裝置和各個部門:舞台的地道口、舞台的地下室、各種工作平台、天橋、布景格架、電氣設備、控制室和變電室,還有存放各種用電設備和燈具的大箱子等。
「請轉告那個男演員,」女主演嚮導演說道,『就說他是個沒有教養的傢伙。』
「歌唱家的職業僅與他的嗓音和氣息有關,舞蹈家的職業與其自身的身體條件有關,音樂家的職業與他們自己的雙手,或者如果是吹奏管樂器和銅製樂器的音樂家的話,他們的職業就與他們自己的氣息和吹奏樂器的嘴子等有關,可是演員的職業就既與雙手有關,也與他們的雙腿、雙眼、面孔、造型、節奏、動作和所有在我們的學校里學習的長期課程有關。這種課程不是隨著學業的完成而結束的。它會在演員的整個職業生涯中持續進行。並且演員越是接近年老,就越是需要精湛的表演技巧,相應地,也就越是需要對之進行系統性的培養。
「但事實並非完全如此。據非常了解一些偉大演員,如謝普金、葉爾莫洛娃、杜絲、薩爾維尼、羅西等生活的人說,他們過的完全是另外一種生活,那些以他們為借口的所謂天才們不妨來向他們學習一下。莫恰洛夫……是的,據說他在個人生活中完全是另外一個人……但是為什麼非要在這方面來以他為榜樣呢?他有許多其他的更為重要的、極其寶貴和極為有趣的東西值得我們學習。」
「然而,不論他們扮演的角色大小,我都要向那些已經很勞累的真正演員們一再提出一些新的要求:他們要把在幕間休息、演出和排練時無需表演的場景中僅存的剩餘時間用於提高自我和完善自己的表演技巧上。
「不僅如此。我還認識一位外科醫生(外科學同樣是一門藝術),他所有的空閑時間都是在玩那些日本和中國的象形細小玩具用木頭或金屬刻成各種器具形狀的小玩具,玩的時候將它們堆在一起,用小鉤子一個一個地鉤出來,不得碰及其餘的玩具。。喝茶和聊天的時候,他會為自己把一些深藏在一大堆東西裏面勉強能發現的東西抽出來,按照他的說法,這是為了『練手』。
「但除此之外,實際上很重要的是,你們周圍的這種環境要能促進舞台自我感覺的建立。
劇院的每名工作人員,從來劇院觀看演出的觀眾首先遇到的看門人、衣帽間服務員、領座員和售票員,到劇院的行政管理人員、辦公人員和劇院經理,此外,還有詩人和作曲家的共同創作者,即人們擠滿劇院要看的演員本身——所有這些人都服務於,並從屬於藝術的基本宗旨。毫無例外,劇院的所有工作人員都是演出的共同創作者。那種在某種程度上會損壞共同的工作、妨礙實現藝術和劇院基本宗旨的人,應該被視作是對實現這一宗旨有害的成員。如果看門人、衣帽間服務員、領座員和售票員在接待觀眾時不殷勤熱情,那麼他們就破壞了觀眾的心情,從而危害到整個工作和藝術任務的完成,因為觀眾的情緒會逐漸低落下去。如果劇院裏面很冷、很臟、秩序混亂、延遲開演,演出又缺乏那種應有的熱情,那麼詩人、作曲家、演員和導演們的基本創作思想和情感就會因此而不能傳達到觀眾那裡去,對於觀眾來說他們來到劇院一無所獲,演出遭到破壞,劇院也就會逐漸失去其社會、藝術和教育的意義。詩人、作曲家和演員是從我們演員這邊考慮來營造必要的情緒的,而劇院行政管理人員則是在觀眾廳和演員為演出做準備的化妝室裏面為觀眾和演員營造相應情緒的。
「為什麼這些有才能的人要玷污這種同樣是他們自己開創的這美好的事業呢?!就為了那些他們曾遭受過的個人的瑣碎而又微不足道的委屈和誤解嗎?!
「群眾場景的排練要求具有非常特別的嚴厲制度和紀律。這樣說吧,為此應該制定一個專門的『軍事條例』。而且這是可以理解的。因為一個導演往往不得不管理一群人,而且很多時候一個場景里就會達到數百人。如果沒有軍隊式的嚴厲制度可能有秩序嗎?
「哪種人更自由,是那種一直力求使自己免受壓迫的人呢,還是那種忘我地關心他人自由的人呢?如果所有人都這麼做的話,那麼最後的結果將是全人類都會成為我個人自由的保護者。」
「這一切說完之後還需要再做解釋嗎,排練的時候是不應該依靠別人的,每位參加排演劇本的人員都不應該從別人那裡獲取,而是應該自己醞釀出那些能夠使自己角色『人類靈魂的生命』活化起來的鮮活情感。如果每位戲劇參演人員都能這麼做的話,那麼大家最終不僅會促進個人工作的開展,還能促進集體工作的開展。相反,如果每位參演人員都指望別人,那麼創作工作就會失去主動性。導演一個人是不可能替所有人工作的。演員不是等人擺布的木偶。
「歌唱家起床之後洗臉、穿衣服、喝茶,然後經過一段他們為自己設定的時間之後就開始吊嗓子或唱練聲曲;音樂家、鋼琴家、小提琴家等則會演奏一些音階練習曲或者其他一些能夠幫助自己保持和提高演奏技巧的練習曲,舞蹈家會趕往劇院,到扶把那兒做一些規定性的基本練習等。無論冬夏,每天如此,而每耽誤一天,就會被認為是一種損失,會令藝術家的藝術技巧倒退。
「他有權這麼做嗎?要知道劇作可不是由他一個人創作的。共同的、集體的勞動果實不是屬於他一個人的。工作過程中個人要為集體負責,而集體則要為個人負責。需要有連環保,而且誰背叛了共同的事業,誰就會成為叛徒。
「我們也願意這樣做,但是如何才能做到呢?」學生們疑惑地問。
「由於沒有合適的名稱,我就把我們現在所說的這種東西叫作『演員的道德』,它是在產生這種創作前的狀態過程中發揮重要作用的元素之一。
「正如你們所知道的那樣,我們需要秩序、紀律、道德等並不僅僅是為了建立一個工作的綜合體系,而主要是為了實現我們的藝術和創作的審美目標。
「在劇院里常常會看到這樣的現象:對導演和領導提出要求最多的往往是那些本領和知識最差的年輕人。
「啊!慘劇!究竟是什麼慘劇啊?」維雲佐夫激動起來。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他重新轉向我們。
「但是,那些在家裡不做表演技巧工作的演員們通常的借口只有一個,那就是『沒有時間』。
「我同意。對於天才,一切都可以原諒,但是其他演員應該使他的缺點無力為害。一旦劇院里出現了這種對於整個機體都會產生威脅的桿菌,就要給整個集體注射疫苗,以便使其產生抗菌素和免疫力,有它們在,那些天才的陰謀就不能破壞劇院安寧的生活了。」
「還可能發生【其他】麻煩。
「要單獨接近每一個人。要與他達成諒解,而一旦諒解達成了,並且您也很清楚應該達到什麼目標和需要和什麼作鬥爭之後,您就要表現得堅定、頑強、嚴厲和嚴格一些。
然而按照拉赫曼諾夫的說法,這些學生沒有演出經驗,對於後台的情況不了解,所以在讓他們上台之前,必須要讓他們熟悉一下我們演員的生活環境。應該讓我們了解一下後台各房間的分佈情況和各出入口的位置。為防備火災的發生,知道這些是很有必要的。參加演出的人員必須要知道有浴盆和淋浴的演員更衣室、化妝間、戲裝間、夜間存放普通道具和古董道具的庫房,以及劇院眾多工作間、電氣技|師的房間和工人休息室等都在什麼地方。
「所以不能吹毛求疵,要拋下成見,更加註意聽取比您有經驗的人向您傳授的東西,就算是他們沒什麼才能。
「可憐的服裝師和道具師要在劇院裏面四處尋找,才能把這些首先不是他們、而是演員自己需要的東西都收集起來並保存好。如果您去和服裝師或道具九_九_藏_書師說說這種事,他們就會用一連串罵人話來給您評述這些演員。對這些演員脫口大罵,並不只是因為這種邋遢鬼會給他們帶來很多麻煩,還因為服裝師和道具師常常會親身參与服裝和道具的製作,他們了解這些東西在我們這門藝術當中的意義和價值。
「在這一方面,劇院的管理人員與我們創作生活中最親密、最重要的方面緊密相連,他們可以為演員提供較大的幫助和支持。的確,如果劇院里有安定、牢固的秩序,那麼它就可以給我們帶來很多好處:它可以很好地讓演員為創作做好準備,讓觀眾為欣賞作品做好準備。但是,如果與此相反,台上演員和台下觀眾周圍的環境令他們生氣、憤怒、焦躁、分心的話,那麼創作和欣賞要麼就變得完全不可能,要麼就需要他們有非凡的勇氣和技巧來與阻礙他們創作和欣賞的元素作鬥爭。
「也許,會在劇院的不同角落裡同時建立幾個這樣的小組。這樣的話,思想的合流就會更好、更快地進行了。只不過這不可能一下子就完成。
「劇院管理人和經理處要員當中太缺乏那種能夠正確理解自己在劇院當中的作用的了。經理處及其職員應該是藝術最好的朋友,是為藝術而獻身者——演員——的助手。這種作用是多麼可貴啊!每一個最小的職員都可以,而且應該在某種程度上投身於劇院當中的共同創作工作,促進它的發展,努力領會它的任務,並與別人共同去完成這些任務。了解、搜尋和尋獲用於演出、舞台布景、服裝、舞台效果和特技所必需的材料,這些工作是多麼重要!在舞台上、演員化妝室里、觀眾廳里和劇院的工廠里建立良好的秩序、體制和整套的運作方式是多麼重要啊!應該讓觀眾、演員和每一位與劇院有關的人走進來時都能帶有一種特殊的虔敬感。
「如果我們注意到這項工作是在非常困難的當眾創作條件下,在複雜而煩瑣的幕後工作環境當中開展的,那麼我們就會清醒地認識到,對於總的外部和內部紀律的要求需要大幅提高。否則就不能成功地滿足『系統』的各種需要。它們將在那些無法克服的、逐漸毀滅台上表演者正確的舞台自我感覺的外部不利條件下瓦解。
「提到這我想起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戲劇生活中的一件事,這件事可以清晰地為我們描繪出經理處官僚主義的情況及其給舞台演出造成的後果……
「假設正在排練一個暴動的場景,所有參演人員都得喊破嗓子、使勁賣力氣、大量奔走才行,都得弄得很疲勞。一切進行得都很順利,但是有幾個曾經缺席排練、遲到或漫不經心的人把整個事情都給搞砸了。因為他們,所有人都得吃苦頭。但願不單單是導演會提出他們的要求,但願所有參演人員都去要求那些漫不經心的人能夠遵守規定、集中注意力。集體的要求比一個導演的責備和處分要有震懾力得多,也要有效得多。」
他還讓我們參觀了導演和劇目經理處、舞台上的導演助理室,以及消防控制室和安全出口等等。
「劇院的全體工作人員不僅要在演出期間,還要在排練和其他工作時間共同無條件地服從藝術的基本宗旨。如果排練由於這種或那種原因而沒有成效,那麼那些妨礙工作開展的人就是在危害共同的基本宗旨的實現。創作只有在相應的、必需的環境當中才能進行,因此,誰妨礙了這種環境的建立,誰就是在我們為之服務的藝術和社會面前犯罪。遭到破壞的排練會傷及角色,而遭到損傷的角色不但不會促進,反而會妨礙詩人的基本思想、即藝術的主要任務的實現。」
「不要認為它就是舞台自我感覺本身,因為它只是舞台自我感覺的一個組成部分。它可以為舞台自我感覺的產生起到準備和促進的作用。
「這就更難了。每個人都希望放鬆一下心情。」那些好爭論的人並不認同。
「但是你們知道嗎,演員,尤其是那種比任何人都喜歡抱怨的演員,確切地說,就是那種不是扮演頭等角色,而是扮演二三等角色的普通演員,他們比任何從事其他職業的人空閑時間都多。
「我不是我們這門藝術中的清教徒,也不是……我不是。我襟懷非常廣闊地在看待那些被引入戲劇的元素。我喜歡能讓人開心的東西,喜歡滑稽短劇……」
大家請求伊萬·普拉托諾維奇就這個問題給大家做出解釋,下面就是他就這一問題所說的話:
「對不起,」戈沃爾科夫高談闊論起來,「要明白,經理處無權干涉演員的個人生活!」
「想必是喝醉了」——別人會這樣議論我們。
「對此我們也有具體的建議可供參考:《我的藝術生活》一書寫道,不可以拖著一雙臟腳進劇院。要在外面抖落乾淨腳上的泥土和灰塵,把套鞋連同一切能夠破壞生活和能將注意力從藝術上分散開的瑣事、不愉快的事和麻煩事都拋到前廳。
「劇院的任務——創造劇本和角色的內部生命,並將促使詩人和作曲家創作出作品的那種基本內核和思想在表演中體現出來。
「您個人生活的情況,即家裡發生的麻煩事、父親的病情還有其他一些情況,仍舊不變。但是劇院里您將要面對的卻完全是另外一種情形。那裡所有演員家庭的成員都明白,並且相信《我的藝術生活》一書中所說的話。這本書中說道,我們,演員們——是一群幸福的人,因為在這樣一個浩瀚的宇宙空間當中,命運賜予了我們劇院建築中的這幾百立方米空間,在這裏我們可以為自己創造一個屬於自己的獨特而美好的演員生活,在這一生活環境當中我們進行創作、進行幻想,並將這幻想付諸舞台實踐,我們還在與諸如莎士比亞、普希金、果戈理、莫里哀等天才的長期交流中開展共同的集體藝術活動。
「考慮到在不遠的將來你們就要首次登台演出,我想解釋一下演員應該如何為自己上場做準備。他應該在自己身上培養舞台自我感覺。
「要想了解後台的這些不幸事件會給演員工作的自我感覺和創作過程自身帶來哪些影響,就需要成為一名演員,並親身體驗一下所有這些後台的混亂情況。如果劇院里缺乏應有的紀律和體制,那麼演員就是在舞台上感覺也不會好到哪兒去。在那裡,當他站在舞台上的時候,他可能遭遇到找不到表演所需道具的情況,有時整場戲就是建立在那個道具基礎上的,它可能就是演員用於自殺或者消滅敵人所用的手槍、匕首等。
「對於複雜的舞台表演來說就更是如此了。
「但是還有一些劇院會『督促』演員,因為它們有『鐵的紀律和極良好的秩序』(所謂的)。這些劇院的排練一般早晨九點開始。(順便說一下,他們排練莎士比亞的五幕悲劇常常在十一點就能結束。)
「不能簡單地稱這一時刻為演員著裝。這是他穿上聖衣的時刻。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心理時刻。正因為如此,我們可以根據演員理解和對待角色的服裝和道具的態度,根據他對它們的喜愛和珍惜程度來輕鬆地認出誰是真正的演員。難怪這些東西可以永遠為他所用。
「如果你們仔細考慮一下什麼是集體創作的話,你們是會明白自己需要做什麼和怎麼做的,」阿爾卡季·尼古拉耶維奇對我們說道,「在集體創作當中所有人都在進行著創作活動,同時他們互相幫助和互相依賴。而所有人又都是由一個人即導演來控制的。
「啊!!」
「或者信號給得不及時就把地道口打開了,結果弄成了個陷阱。或者由於電工的疏忽而導致在那種讓人很難發現的地方電線接觸或連接不良。一旦發生火災,驚慌之中就可能會發生觀眾踩踏事件。
「這樣的話,如果第一年你們就能建立一個雖然僅有五六個人的小組,但是大家對完成任務的見解相同,能夠全心全意為完成這項任務而獻身,並且彼此在思想上密不可分,那麼你們就要為此而感到走運,這已預先說明你們的事業已經有所成就了。
「我都排練完回來了!我們排練了一整部劇本!我們可是從九點就開始排練了。」——這個表演匠洋洋得意地說道,同時將剛去排練的人傲慢地打量了一番。
「每一名成員都應時刻意識到自己是劇院這個龐大而複雜的機器上的一顆『螺絲』。他應該清醒地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和偏差可能會給整個演出帶來的危害。
「但是,您去把這種話向任何一個劇院老闆、經理、監督,向任何一個經理處工作人員試著說說看。聽到這種異端邪說他們肯定會勃然大怒——因為一種意識已經在他們身上牢牢地紮下了根,即劇院的成功取決於他們,取決於他們的管理。是由他們來批准或否決發放還是不發放工資,上演這部還是上演另外一部劇本的,是由他們確定和批准預算的,是由他們來規定工資多少的,是由他們來徵收罰款的,是由他們來負責那些通常要吃掉大部分預算的招待會、報告會、建豪華辦公室的費用和龐大的人員開銷的。是由他們決定對演出和演員的成績是滿意還是不滿意的。是由他們來分發免費入場券的。演員要向他們進行低三下四的請求,才能讓對於自己來說很重要的人物或賞識者入場。是他們才可以拒絕將免費入場券給某位演員,而轉贈給自己的熟人。只有他們才可以在劇院里大搖大擺地走來走去,並傲慢地接受演員們畢恭畢敬的問候。他們才是劇院里可怕的惡魔,才是藝術的壓制者和破壞者。用語言是不足以來發泄我對劇院里這種很常見的經理處要員,即那些演員勞動的剝削者們的憎惡和怨恨的。
後來他把我們帶到外面去參觀了製作各種劇院演出用品的廠房。
「劇院生活中的一個常見現象就是藝術部門與管理部門之間、舞台和經理處之間的對立。這曾在沙皇時代毀掉了劇院。在當時『皇家劇院經理處』成了一個能夠最好地為官僚主義的因循拖延、停滯不前和因循守舊等下定義的『普通名詞』。
「應該讓觀眾一走進劇院的大門就滿懷一種合適的情緒,這種情緒只會促進而不會妨礙他去感受演員的創作。這種情緒對於演出來說,無論是在台上還是在台下,都有著非常重大的意義。而後台的那種虔敬的情緒呢!它對於演員來說意義多麼重大啊!而演員更衣室里秩序井然、平靜而不忙亂又是何等重要啊!所有這些條件對於建立演員在舞台上工作的自我感覺都會產生很大的影響。
「這種野獸才有的心理演員們應該引以為恥,除了幾個劇院之外,它幾乎在所有劇院的演員中存在,我們應該首先祛除的正是這種心理。
「如果再加上幕間休息可能出現的延遲的話,那麼該場演出的命運就十分堪憂了。
同時還要向這些新手們介紹一下舞台的複雜結構,要讓他們知道舞台有哪些危險的地方,比如說:舞台上一些凹陷的地方,還有舞台地板的地道口,演員在黑暗中可能會掉下去;旋轉舞台巨大的地下桁架可能把人擠死或壓死;沉重的頂燈和背景圖的升降可能把人的頭給撞破;最後,要知道舞台上的哪些地方在演出時可以通行,或者不可以通行,以免舞台大幕拉起時演員被觀眾看到。
「以身作則——不單是給別人,其實主要是給自己做出的最好證明。當您要求別人做到您已經在生活中做到了的事情時,您就會很有把握地認為,您的要求是可以做到的。根據親身體驗您就會知道這些要求是難還是易了。
「在一些真正的劇院當中,有許多無論如何也是在儘力搞藝術的領導,可他們竟然認為那些毫無創造精神的劇院所實行的那種秩序和『鐵的紀律』(所謂的)是正確甚至是完美的!!他們以評價劇院會計、售票員和簿記員的標準來評判真正演員的勞動成果和工作條件,這樣的人怎麼能夠管理好藝術工作,怎麼能夠理解藝術工作中所發生的事情,怎麼能夠明白這些真正的演員會給他們所喜愛的事業帶來多少動力、生機和最好的內心激|情呢?他們只知道那些演員『會睡到中午十二點』,並且會給『劇目經理處的工作安排』帶來極大的混亂。
「演出內在方面的工作需要更嚴格的內在紀律和更高尚的內在道德。」
「可是,對於這些新演員來說,這種要求是多麼沒有理由啊。
「然而,要想避免這個錯誤,演員就得學會獨立地在家裡研究角色。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它需要你們在學習期間好好地、徹底地對之進行領會。此時我可以不慌不忙地、詳詳細細地給你們講如何做這項工作,但是排練時就不可以冒著將排練變成上課的危險而去回顧它了。以後,在劇院里向你們提出的要求將與此時、與我們在學校里所提出的要求完全不同,要嚴格得多。大家要記住這點,併為此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