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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 第七節

1992

第七節

楊巡索性繼續裝傻:「你什麼來頭?」
而沒多久,楊巡放在老家的朋友就來電彙報,蕭然果然去了那裡,開始廣泛接觸有效人脈。蕭然開始釜底抽薪。
「你以前怎麼決定,我不會插手,以後怎麼決定,我依然不會插手。作為一個黨員幹部,我唯一希望的是,請你尊重客觀事實,堅持用事實說明問題,有問題,別隱瞞,沒問題,別栽贓。」
楊巡沒二話,毫不猶豫將錢收回,塞進包里。陰惻惻地道:「士根村長的意思是,你可以什麼道義都不顧,什麼道理都不講,只要坐定村長位置,抓牢村裡一把手的權,是嗎?」
士根放下電話,愕然,現在的宋運輝,官腔好大,態度好高高在上。但是,士根更愕然的是宋運輝的話。他相信,宋運輝打這個電話來不是無的放矢,他細細回味宋運輝剛才所說,越想越委屈,宋運輝態度變化如此之大,是不是宋運輝把他看作是什麼人了?他心裏煩躁了好一陣子,才又回頭吃透宋運輝的話去。但是,難道真的如宋運輝所言,清理楊巡的掛靠公司,會影響到東寶書記?若真是如此,還真的得找律師把政策問清楚了。
這時候,他反而有點迫不及待地等待蕭然的來電了。
韋春紅也正是為了丈夫的事氣不打一出來,見有出氣的所在,一口答應,先跟著楊巡去找出武瘋子,以後便是她自個兒接觸。她向來一張嘴能把死人說活,活人說死,一個武瘋子雖然頭腦不清,可她還是有辦法將瘋子說正常了。
士根發怒:「你走,輪不到你來指點。」
士根聞言,將錢摔回楊巡懷裡,不屑地道:「還沒輪到你小子來我面前狂。我做的一切都是為小雷家,為書記回來把江山交還給他。你給我再多錢也沒用。」
這上下,都沒半年的時間。而這個時候,關於陳平原連帶經濟案子的審訊工作也告一段落,準備交付庭審。
可是,要他怎麼做呢?現在鎮上自己行事,都沒來詢問他的意見。他找到主管副鎮長說明問題,主管副鎮長敷衍了他,他一籌莫展。而村裡的資金卻是越發吃緊。但是,對於所有有關雷東寶的議論,他不再閉口不言,他開始主動向大家說明雷東寶的難處,和雷東寶的考慮,就像宋運輝說的,拿客觀事實說話。但毫無懸念地,這些消息被人告發上去,他被訓斥,被要求與雷東寶劃清界線。
「嘁,我們蕭總會付不起?看看這車子,一個輪胎就夠。」
「不要想當然,要多學習多了解法律知識,按正規合法的程序辦事。人你就別派來了,我翻來覆去只有這麼幾句話,不會再多,我不願做私下交易或者動作。」
跟班連忙道:「對啊,都賺多少錢了,還不肯買輛車用用,這種拉達,零件都找不到了吧。摳門了。」
宋運輝這時候卻在二期工地上接到雷士根的電話。聽到士根穩吞的聲音,宋運輝真是氣不打一出來,真不知道天下哪來如此保守的人。
楊巡摩拳擦掌地道:「我現在不賣了,他媽的,要他再敢跟我過不去,我豁岀全部身家,一輩子陰魂不散地纏死他,看誰比誰有耐心。」
宋運輝正色道:「我其實沒有把握。請不請得出高人,還心裏沒底。怎麼請出高人,他肯打個電話呢,還是跟我親自去一趟呢,也沒底。關鍵是有這麼一件行賄領導的案子擺著,高人會擔心若花太多精力拯救東寶大哥,會招致他自己受人非議。他曾答應我幫忙,可至今沒響動,我擔心就是因為這個。但不管了,時間已經拖得太長,我必須在大哥受庭審前做完最後掙扎。你也做好兩手準備。」
士根也聽說了蕭然的遭遇,立刻聯想到楊巡的威脅。他不知道武瘋子背後究竟是誰支使,但他感覺得到背後風聲呼呼。他都有些怕走夜路,怕真有悶棍呼嘯而下。
楊巡「嚯」地站起來,冷笑道:「狗逼急了跳牆,人逼急了……你以為你有命坐住村長位置?雷村長,夜路小心。」
九九藏書士根的頭髮幾乎白了一半,每天憂心忡忡地數著螞蟻走路,才人到中年,腰背卻是明顯地駝了。正明也是日子不好過,但正明比士根狂多了,遇到有人反他,他一改以往的文明,開始對罵,下黑手,非搞得人一家子趕來賠罪才作罷。誰的話正明也不聽,以前只聽一個雷東寶的,沒辦法,他見了雷東寶就怵,本能地沒底氣,對士根就不同了。等他帶領的銅廠和電線廠慢慢緩過氣來,鎮里特地開會表揚了他,他順勢徹底將兩個廠攬為自家天下,村裡再難插手。
蕭然再次鄙夷地道:「十足鑽錢眼子里的。」
蕭然果然大受驚嚇,留下司機善後,連夜乘過路火車離開,不敢久留。回去立刻調查是不是楊巡所做,卻得知楊巡這幾天好好在市場獃著。於是有人分析,他這是得罪了地頭蛇。若是在自己老爺子的地盤,蕭然即便是掘地三尺都要找出武瘋子背後黑手,但那是別人的地盤,他有能量,但沒那麼大能量跟瘋子沒完沒了。一時收斂許多,不敢再親去收拾小雷家。而他不親自去,自然效果打了折扣。
宋運輝笑道:「看來敵人是紙老虎。」
宋運輝無可奈何,知道從自己角度入手的話,已經此路不通。他送走司法局長,開車回家路上,沮喪得氣悶,一時無法集中精力開車。他將車子停在路邊,搖下車窗吸煙。想了好一會兒,決定給韋春紅打個電話,通報消息。
「會……會這樣?說東寶書記貪污?怎麼可能……」
「宋廠長,讓我怎麼感謝你。對了,有件事你也儘管放心,我這兒處理完,立刻去老家處理小雷家的事。」
而忠富原先轄下的養殖場終於沒人有本事統攬全局。鎮上特意請市縣的農技人員前來指導,可總歸不是系統統抓,指導工作成本高而效益低。尤其是牛蛙等特種養殖,農技人員心中也是沒底。士根無奈,只得做出清欄的決定,將能賣的豬魚蝦牛蛙等都賣了,免得死在手上砸在手上,最後一文不值。很快地,養殖場一片蕭條,養殖工人沒活可干,沒工資可領。
那紅偉原先管的預製品廠也沒差多少,紅偉做得更絕,成立公司后,回頭就把得力人手抽在,隨即處處給小雷家的預製品廠設卡,真正搞死了預製品廠。
但宋運輝還是力持禮貌,走到安靜處接聽電話。「士根哥,我想跟你說說最近的事情……」
但是,即使去找,之前也得把事情來龍去脈弄個清楚吧。楊巡不知道,問題究竟出在哪個地方。是因為蕭然忌憚他背後宋運輝的身份嗎?可能。雖然宋運輝並不隸屬地方政府,可是既然同在官場,總有個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時候,蕭然即使來頭再硬,也得稍微掂量。但是,蕭然純粹只是因為看宋運輝面子嗎?楊巡想,未必。原來是如此氣勢洶洶志在必得,忽然偃旗息鼓斯文客氣,其中並不能用一個面子來徹底解釋。莫非,蕭然在財務室摸透他的底細,順藤摸瓜找到了小雷家?
「噢,知道了,我會處理。我這兒生意做不下去了,我這麼高級的飯店,以前吃飯大多靠公款,現在人家繞著我走,我得賣了飯店搬市裡重開去,這個電話很快沒人聽。等我搬好給你打電話。」
楊巡笑嘻嘻答應著,放下電話心裏有了底。宋運輝一向如此,從不對他信誓旦旦地保證,但只要答應的事,宋運輝總有辦法做到圓滿。 而蕭然的收購,他想通了,別管那人有多囂張,什麼都別在意,他只要在意結果。這姓蕭的,實在是天上掉下個林妹妹,到哪兒找來頭那麼大的人去,有姓蕭的頂著,那些想打他紅帽子主意的人,只有知難而退。只要眼看著爭不到他的資產,一段時間過去,清理小雷家的那幫人自然會放過他。除去那姓蕭的,還有誰敢接手他的市場?
楊巡嘻嘻一笑:「明白明白。我等著,這下我可以睡安穩覺了。」
楊巡的電器建材市場如期開業了。從幾個受邀read.99csw•com而沒到場的地方官員名單中,楊巡看出蕭然的影子逼近。楊巡心頭異常惱火,解決完開業事宜,將還有些亂糟糟的市場一把扔給熟手尋建祥,他趕緊著乘火車趕回老家。他心裏憋著一股毒氣,聽說姓蕭的正在他老家地盤出沒,他非要做些事情出來,讓那孫子明白明白,什麼叫做強龍鬥不過地頭蛇。
楊巡點頭明白。但既然還有最後掙扎,他就不急著賣出市場。再說,交易雙方,誰心急,誰受困。他即使拖,也要拖到最後一刻,即使法院傳票來了也不管,除非有人穿著制服把他抓走。
「算了,別送上門去。我已經跟正明聯絡過,士根等會兒會打電話給我,我來處理。」
不知怎的,楊巡聽到「可憐的」這三個字,竟是鼻子酸酸的,不由伸手擰住鼻子扭到疼痛,才深吸口氣,道:「保存實力。」
楊巡只是黑著臉道:「我不賣。誰會賣生錢的聚寶盆。」
蕭然和副局長反而笑了,副局長道:「小蕭你別在意,生意人說話直。」
「宋廠長,我要真有你這麼哥就好了……」
蕭然微停腳步,看著副局長道:「還有些來頭嘛。難怪你一個愣小子也能有今天。」
蕭然哈哈大笑:「小子,你以為打撲克牌嗎?請你哥來,我不跟你談話。」蕭然大笑而走。
可是,他要怎麼做,才能既守住小雷家的江山,又將問題說清楚?士根抓破頭皮。尤其是面對如此嚴重的後果,他真是無法下手做出決定。這一點,宋運輝可知道?
雷士根氣得臉色發青,渾身發抖,看著楊巡出去,卻連罵都罵不出來。但是,心中卻是生出大大的恐懼:是,楊巡要是被搞得傾家蕩產,還能不找上他拚命?又想到前幾天宋運輝劈頭蓋臉的一頓子官腔,他心中更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韋春紅聽到是宋運輝親自打來,而非讓楊巡傳達,很是吃驚了會兒,一時忘了客氣應答。宋運輝也不想跟韋春紅客套,直接將話說明。他給予韋春紅很洋氣的稱呼,因為他既不願稱大姐,更不願稱嫂子。
「是,這我知道,怎麼能讓宋廠長羊肉沒吃到,反而染一聲膻呢?以往我打著你牌子出去的時候都是這麼在做的,大家都知道你是非常重舊情的人,才對我如此關照。」
「那就好。你的意思是,脫出市場,逃了和尚也逃了廟?」
楊巡又掏出三萬,放到士根面前,「這些是定金,只要你一句話,咬牙堅持住我的公司是我的,只是掛靠,並且拿出真憑實據交給我洗清我,這些都是你的。你的未來也不用愁,我會安排你,只要事成,我給你一套我那邊的房子和傢具,讓你管我的電器建材市場。」
楊巡後面跟一句:「我哥才沒那麼空,他是東海廠廠長宋運輝。」楊巡說這話的時候,挺起胸膛,一副朝中有人的模樣。
宋運輝原以為韋春紅會像大多數女人一樣來句「那可怎麼辦啊」,卻沒想到不僅沒有,人家還當機立斷搬了生意做不下去的飯店。他猶豫了一下,問道:「大哥的媽跟去嗎?」
楊巡不語,坐在比宋運輝的車還高級的車裡,心緒起伏,考慮盤算著如果賣市場的得得失失。他們愛笑話隨便笑話去,他才不在意,其實,他也無法在意。至於辦公室里的帳目,他是不怕給看的,他早就做足費用,方便開業后大大地折舊,攤薄利潤。另外,他考慮到自己目前的危險處境,起碼,將所有資產賣給這個蕭然,他還可以帶著錢遠走高飛。
宋運輝微笑:「先別下結論,如果真是對抗不住,還是賣個好價錢,全身退出為上。這事現在且慢考慮,我去北京核審設計去,回頭請出個高人來,回老家找市長談。從現在通過市長黨校同學的朋友與市長的間接對話來看,我們的父母官是個有能力有思想也有人情味的人。我開始對從高層入手解決這個問題,有了一些信心。」
楊巡一聽,毫不掩飾地跳了起來,原本坐著的人https://read.99csw.com興奮地繞著椅子轉了幾圈,才又重新坐下,道:「宋廠長,你這麼說出來,說明絕對有六七成把握,宋廠長,我的下輩子全靠你了。」
「宋廠長放心,我會處理好。大尋也是我的朋友。」
宋運輝卻接到那副局長的電話,那副局長說些工作上的事,送上地方政府的溫暖之後,問起楊巡的事。宋運輝於是情真意切地給副局長「回憶」他在插隊時候受到楊巡一家的照顧,如何的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希望以後多多看在他的面上提供方便。宋運輝估計,效果應該是很不錯的。
士根思來想去,再想到如今村裡的凋敝,心中很不是味道。這是不是間接地也說明了他不是那料?他多少對自己有些失望。以前,總覺得雷東寶魯莽有餘,現在才知,步步艱難,走不一般的路,需不一般的勇氣。難道,也要他拿出雷東寶的魯莽,來對抗縣鎮兩級的決定?他該怎麼做?做了之後,後果又會如何?他幾乎是一下想到無數可怕後果,最令他頭痛的,還是老猢猻一個堂侄最近的活躍,大有向村幹部位置問鼎的意思。如果讓那人上位,士根無法想象後果。
「我不會。」士根立刻否認,「那麼是我做錯了?」
一行幾乎是強行闖入楊巡的財務室,楊巡很不喜歡這種被動的感覺,可就是沒辦法。陪同的那副局長可以掐死他。蕭然帶來的財務挺不錯,不僅很快就把兩間市場的造價查出,也很快查出市場的租金。蕭然得到全部數據,就起身道:「楊經理今天別上路了,等我電話。」
楊巡走後,韋春紅才安排武瘋子趁蕭然進縣衙辦事,讓武瘋子操起鐵棍將雪亮如鏡子的車子砸了個稀巴爛。早有人吆喝著過來阻止,但是武瘋子哪裡聽得進,將鐵棍舞得爛雪片似的,勇往直前。韋春紅見此悄悄溜走,心中稱願。
「是的,就算是他們開始清算我的紅帽子,他們也不敢亂動蕭總的東西。我這樣想,就算是蕭想壓我價格,我也賣,總比到時給封掉的強。這回我看,就算最後沒有被封,我上下活動花出去的錢也能讓我九死一生。而且我看那些跟我一樣的紅帽子後來上告啊反訴啊上訴啊,幾年折騰下來我看也沒結果,跟政府怎麼打得贏官司,我耗不起。不如拿了錢,人藏起來,錢稍微處理一下,化整為零。他們抓不到錢,對抓我這個人也沒啥興趣了,東寶書記那兒他們也不會多去折騰一個罪名。」
此時,他深知,他說一聲「我儘力了」而不再挽救雷東寶和楊巡,那兩人都將無話可說。還能要他怎麼辦?他是真的儘力了,而且是十二分地儘力。如今他工廠上二期,他本來就已經精力不濟,他還得分心小雷家惹岀來的事,要不是有楊巡可以方便地供他差遣,他將更心力交瘁。可是,他又怎能不管?他怎能眼看著雷東寶身負行賄侵佔挪用等罪名將牢底坐穿?他想了好一會兒,給家裡打個電話,說不回去吃飯了,便趕去市裡,找司法局局長吃飯請教。他終究是年輕,不懂官場太多套路,他需要有人指點他最好的切入點。
士根喃喃地道:「宋廠長,你說重了。你不知道,現在村裡好多人蠢蠢欲動,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從維護小雷家安定,維護成果不要旁落出發的啊,我……」
但是,這倆市場傾注他多少心血,又明知有無限美好的前景,賣掉,怎麼捨得。這是非常優良的資產,尤其是食品市場,如今攤位費節節高陞,意味著他未來租金的超出預期,如此坐等收錢的好地方,他哪裡捨得賣掉。他一時臉上陰晴不定。蕭然在一邊坐著,斜睨楊巡的臉部表情,輕輕一笑。
楊巡則是接著找去小雷家,找到雷士根。他在士根面前,沒二話,先拍出一萬塊錢,放到士根面前。士根連忙把錢推回,道:「小楊,你的事,你也知道,我沒辦法。」
「可能沒用,這是上面想不想聽的問題。現在看來,只有從上面著手開展工作,九-九-藏-書可是,上面我不認識人。不過我會繼續努力,你在就近聽到新情況新變化,也儘管給我電話。」
這讓宋運輝認識到,權力追求的道路上,沒有最高,只有更高,永無止境。此時他算是與韋春紅共勉,保存實力,謀求發展。
「士根哥,對不起,打斷你一下。對於小雷家的村務,我不會插手,這是原則。但是對於影響到一個人的原則性的是非問題,我一定要搞清楚,尤其是我的親戚朋友。這關係到東寶大哥的人品,聲譽,和未來生活。士根哥,我清楚你的意圖,也清楚你怎麼在做,但我反對一切糊稀泥的辦法,尤其是往東寶大哥身上糊稀泥。」
宋運輝心裏感慨,確實,這是保存實力謀發展的辦法,難為韋春紅一個女人家做得出來。難怪……難怪雷東寶信誓旦旦后,會違背諾言娶了這麼個女人,原來真有她厲害的一面。他也不願在韋春紅面前示弱了,道:「我會儘快請朋友幫忙引見你們那邊的市長,前一陣彼此都不得閑。這事,得跳出縣的地域處理。你確實別瞎忙了,保存實力要緊。」
「韋女士,東寶大哥的事,到目前為止,我已經很難有所作為了。根據我諮詢政法系統有關領導,大哥的罪名如果沒有意外,將會比較嚴重,除了行賄,還有侵佔、挪用等罪名。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又加正明不肯再交出財權,村財政頓時入不敷出。所有村民斷了原先優厚的福利。小雷家上下頓時怨聲載道。
但令宋運輝和楊巡都沒想到的是,沒多久,蕭然竟客客氣氣地親自給楊巡打了個電話,說明他不會奪人之愛,希望以後有空和宋運輝一起吃頓便飯,交個朋友,這市場的事就別提了。楊巡放下電話,真是欲哭無淚,天哪,竟然弄巧成拙。他這時候真是一頭撞死的心都有了。要不要這會兒轉過頭去,自己找上蕭然,說他非賣不可?他哭喪著臉坐辦公室里,翻來覆去地想,去找,還是不去找。
「沒……」士根下意識地叫岀聲,隨即喃喃地反覆:「怎麼可以這樣,怎麼會,怎麼會……」
韋春紅也沒隱瞞:「她不敢一個人回小雷家,可又不放心跟著我走,怕我欺負了她,一定要說給我去市裡新飯店洗菜洗碗去。我哪能要她干這個啊。跟你宋廠長,我說句沒良心的,救得岀儘力救,救不出也別鑽裏面拔不出來,別把外面的人也拖死。總之我們手中還是要抓著錢,你抓著權,我問人了,都說就算是給關進去,以後還是得花錢找關係打點,讓早點出來。宋廠長你是明白人,我要做什麼先跟你說清楚,免得你誤會,這邊東寶的所有事情,我還是一如既往。」
「還住,她不敢回去。我找雷士根去,刀架脖子上也要他把話說明白。」
「好,有人來電話的話,我這兒會應付。你如果改變主意,立刻知會我一聲。我等下去二期工地,你如果找不到我,打我秘書的傳呼。」
楊巡卻聽出其中細微變化,前面,是「叫你哥」,後面,是「請你哥」,可見姓蕭的不得不顧忌宋運輝的身份。既然如此,他裝傻到底,免得被姓蕭的欺負到底。但事先,必須與宋運輝通一下氣。
「哈哈,叫你哥也過來等著。」蕭然邊說邊走,旁若無人。
想到蕭然可能已經找到小雷家,而更有可能直接從小雷家當地政府入手,也不再與他楊巡談話,直接通過那邊打官司這邊查封,雙管齊下的辦法接手他兩家市場的話,那真是比原先預計更雪上加霜。想到這兒,楊巡臉色煞白。如果這樣,他真是連置喙的餘地都沒了,等著束手就擒,乖乖把心血凝成的市場交出。
蕭然戲謔地笑道:「只要價錢合理,天王老子都能買。」
「跟小楊的掛靠有關,這事兒,士根不認,罪名就很容易按到大哥頭上。我在做士根的工作,但難說,即使士根出頭,也不一定有用。大哥的媽現在還住你家嗎?」
楊巡聽到韋春紅的彙報,又查證蕭然真的不敢再去,這才彙報給宋運九*九*藏*書輝。宋運輝聽著哭笑不得,沒想到最原始的辦法,也是最直接有效的辦法。楊巡又說,有人開始向他暗示,讓他將兩個市場賣給蕭然,以謀脫身。
比如,楊巡一直等到下班,估摸著他在車上了,才打電話給他,除非是十萬火急需要他立刻知道的事,楊巡不會在班上打擾他。楊巡在電話里將蕭然的意思說了,又說了自己的猜想,語氣里滿是無奈和嘆息。
宋運輝笑道:「我有太太有孩子,不管你的下輩子。」
「那大尋那一塊呢?」
但是,司法局長給出種種可能,卻最後都被兩人同時否定。在當地沒有一個強有力的親朋好友幫忙,有些招數想使也使不上,何況雷東寶又把政界的人拉下馬那麼多,這是多大的忌諱。
宋運輝心下生氣,但嘴裏已經冷靜地道:「士根哥,你放心,我是黨員,也是國家幹部。我的話很簡單,也很原則,有些事我希望你跟組織上解釋清楚:一,雷東寶組建集資公司不管初衷如何,最終目的是擴大經營,方便開展工廠註冊範圍之外的貿易工作。而他被抓之前,也沒有瓜分村裡已有資產的企圖;二,雷東寶行賄是村集體行為,而不是個人行為。尤其是其目的並非為個人,而是為集體;三,你必須把楊巡掛靠小雷家村集體的來龍去脈講清楚,並出示有效證據說明。這並不只為楊巡個人,更是為雷東寶解脫。如果確定楊巡不是掛靠,那麼,雷東寶豈不是犯了私自轉移挪用侵佔公款的罪名?那是與貪污類似的罪名,是原則性問題。士根哥,希望你認清現實,不要給雷東寶雪上加霜。」
宋運輝聽了,不得不將車子停到路邊,掐了電話安靜考慮。蕭然真想取道小雷家入手,雷東寶更加麻煩。蕭然為了得到市場,只會把掛靠這件事往死里砸,砸死才方便他低價順利地接手。可是,蕭然是省里某人的公子,他目前的影響,卻只能是市裡。蕭然若調轉槍口從小雷家入手,他現在一點招兒都沒了。
「宋廠長,你——你應該清楚,電話里說不方便。」
宋運輝聽了楊巡解釋,便語氣嚴厲地道:「小楊,這事你必須清楚強調,我與你的市場無經濟關係。」
「唉,我怎麼辦才好,怎麼辦?要不,我讓我一個侄兒過去宋廠長這兒一趟。」
宋運輝想了會兒,道:「金蟬脫殼,不,壯士斷臂,也好。只是你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我聽你說起過,你本來有很多打算。可憐的。」
「怎麼會又多一項?又哪兒岀問題?」
從電話收線的一刻起,宋運輝才第一次有了正眼看韋春紅的想法。
「怎麼不會。士根哥,你可別害了你們的東寶書記。」
宋運輝當然清楚士根這人畏首畏尾,原沒指望士根做出驚天動地的事來,但只希望士根在有人下來調查的時候實話實說,別總跟打烏賊仗似的把水越攪越混。他這時深刻體會到,未必聰明人就能把事情做好,最要緊還是做事的態度和方式方法。比如楊巡,他暫時沒看出楊巡有多少絕頂聰明,但楊巡做事就是有效有力。
「那也不行,我哥不會答應。」
楊巡迴到老家先找韋春紅這個因為官司而串在一條繩上的螞蚱,他一說蕭然在本地活動的事,韋春紅大怒,孫子,她老公給抓進去坐牢,啥人都敢欺負到頭上來了。但她怒完,卻也一時束手無策,問楊巡有沒有辦法給那孫子一個教訓。楊巡說,他知道有這麼個武瘋子,最見錢眼開,只要給錢,要那武瘋子做啥就做啥。他說他是個被蕭某人盯上的,希望韋春紅出面邀岀那武瘋子,砸爛蕭某人的車子,讓姓蕭的明白,沒人是孬種。
楊巡冷笑:「我車子也是租的。」
「不然,你以為將以何種形式收回掛靠公司?總有一個裡應一個外合,不是主事的大哥下手,難道是你士根哥暗中在財務上做的手腳?」
「灌我迷湯呢,你。快好好想想,怎樣應付人家的強行收購。方方面面想得周全些,別東西姓了人家的姓,錢一分沒到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