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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 第五節

1995

第五節

宋運輝笑道:「她幫你消氣,你還怨她?沒良心。」
外公聽了又是哈哈一笑,「傻蛋,讓人使了還當人家是好人。」
梁思申心煩氣躁,遷怒於看似不動聲色的老徐,但她是個家學淵源的,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她煩躁了一會兒,決定主動出手幫宋運輝的忙,免得他那麼辛苦。也想藉機離場會兒,眼不見為凈,就拿她的精密手工機械煽動小徐。男孩子果然喜好那些,立刻跟老徐要求跟去參觀。
宋運輝沒想到是這待遇,驚異了一下,道:「老徐能來上海,事情基本上定了一大半……」宋運輝邊說邊推梁思申進門,等進門,將其他兩人隔在門外,才又道:「很多政策執行起來彈性很大,同一件事,你可以被高標準嚴要求,也可以被眼開眼閉,很多都是看執事者的態度。遇到這種比較高級的審批,我這個主事的不出面,意味的是我們的輕慢,後果可想而知。可是我出面……我其實是個技術型官僚……」雷東寶在外面看到,心說這個妖精對宋運輝倒是膩得很,奇怪的是宋運輝現在小動作也很多,跟以前很不一樣。
宋運輝背後冒出冷汗,佯笑道:「有嗎?不過我是真的心急。老徐這兒是一關,後面還有無數關卡等著我。還有,思申,我來上海,一直蹭著外公的,而且一直以來是他在支持我,我得給他一個報答。」
梁思申見他既然非問不可,就道:「老徐嘛,對他和他父母這樣的人來說,錦雲里是極大的誘惑。可是他想來,就得接受我們的招待,他又不願頂著利用職權的口實,那口實聽上去挺下作。拉上你來,此行就變成漂漂亮亮的敘舊了,上海之行才算符合他們的顏面。你知道他來,宋得掏出多少腰包?回程機票,兩間賓館一夜住宿,還有兩餐的珍饈,你說老徐會不會算賬?」
「你走,你走。我不跟娘們吵架。」
自從春節團聚后,宋運輝基本上已經養成不間斷地給梁家父母打個電話的習慣,其實也沒什麼可說的,問好而已。但是梁父總是想繼續春節的話題,要求宋運輝找時間過來一趟,實地考察一下他看中的幾家企業環境。他也會派人立即將這幾家企業的資料專程送上。但當宋運輝提出要不要跟梁思申說的時候,連梁父都猶豫了。梁父終於還是要求宋運輝別說此事,等此時稍微有了眉目后再說。兩人心照不宣,知道梁思申不肯濫用職權謀取私利的脾氣。
「可以了。明天我帶他們去崇明一個農場走走,中飯外面吃了,下午直接去機場。」
梁思申受外公提點,也不由得冷笑起來,原來如此。他不由得看看依舊茫然的雷東寶,心生同情,「大哥,別理我外公,我陪你出去走走,回頭正好遇到小輝的車子就乘回來。」
「你痛快你還陪我出來?」
雷東寶道:「沒,我現在這個媳婦下不了蛋。我煩的要死,你別問我這問題。你還是問我小雷家企業怎麼樣,我這輩子都扔那兒了,其他什麼都沒幹出來。」
梁思申才不肯費盡心機的討小徐的好,當然就不肯找話題噓寒問暖。她只是與小徐一起設計工序,爭論工藝,將步驟爭論出結果,才指導小徐依照計算出來的尺寸開始動手。因為梁思申的嚴謹科學,小徐反而收起驕傲,對梁思申尊重起來,漸漸地,口氣都開始不一樣,「梁姐姐」喊得異常自覺。慢慢地做順手起來,兩人才開始聊起家長里短。小徐說起他讀書的地方,他的朋友,梁思申也說起她的中學,她的同學。小徐對梁思申的中學非常嚮往。更是問起華爾街是什麼,華爾街究竟幹什麼。梁思申一一作答,她輕描淡寫地說華爾街不稀奇,可是小徐已經把梁思申看做神人。
「你前言怎麼推出的后語,什麼邏輯關係?」
宋運輝沖梁思申走過去,勉強微笑道:「外公真是人老成精。」
「外九-九-藏-書公這個老狐狸提示的。」
宋運輝提了一天的心才放下,對雷東寶道:「大哥,明天我陪老徐他們上海各處走走,你要是也去,我就換思申的車子。如果不去,讓思申帶著你到處走走。」
雷東寶聽了一愣,看著梁思申甩手進門,忍不住對宋運輝道:「你老婆真是妖精,你吃得消她?」
雷東寶沒想到老爺子把他叫過去說的是這些,他聽著有點道理,但辯解道:「老徐以前是我們那兒的地方官,以前跟我很好,哥們一樣。」
「呵呵,這其中的細微奧妙,你怎麼看得出來,思申都恐怕蒙在鼓裡呢。」外公卻儘是冷笑,並不解釋。
宋運輝也不知道梁思申帶著小徐怎麼去了那麼久還沒回來。他太了解梁思申,吃飯時候已經看出梁思申微笑下面的冰山,他只能慶幸她還是微笑著,當然,他也知道梁思申不會不微笑。可是他為她憂心。
梁思申道:「這就是你的不是了。我先生家裡也有前妻生的一個女兒,傳統說法,我也是后媽。但是我在培養孩子拿我當朋友,孩子還是有她自己唯一的媽媽,我們相處良好。你已經是大人,你應該放開懷抱,也以對待朋友的心態對待你爸爸的後妻,寬容是彼此的,不能只要求一方做到,首先後媽這個名詞挺難聽,對吧。如果她不寬容,你也別太多要求,畢竟她對你沒有責任。」
雷東寶不由得「操」了一聲,心說難怪說了一下午話,他都沒拎出半個頭緒。「小輝知道嗎?」
雷東寶終於找到話說,就不吐不快道:「那也得看孩子腦袋,腦袋不好,扔進皇帝家裡養著也沒用。腦袋好的,你看小輝,高中沒讀,自己一邊養豬一邊看書照樣考上大學。老徐你家都是聰明人,你就是不操心,這孩子也錯不了。」
「那你幹嗎不痛快?」
小徐看著梁思申想了會兒,認真地點點頭,但不免問道:「是不是美國人都這麼想?」
「做人境界不一樣,自然想法也不一樣,不能強求統一。」
「唔,你跟我來,我拿幾樣東西給你,敲敲釘腳。思申也來,幫我找幾張申報,今天聽老老徐說起過去的事,我想到有兩張說到他們家的,剛看到過,找出來裝個好匣子送他們。這種禮送出去比你們尋常請客送禮要有用點。」
「誰不痛快?」
但雷東寶對銅礦的妄想,被外公一頓暴風驟雨般的罵給澆滅了。外公說,既然以前說銅冶鍊行業最賺錢的是中游電解加工企業,而不是銅礦,為什麼一定要買利潤微薄的銅礦非要搞個大而全才舒服?雷東寶反正膽子一向大,就理直氣壯地說出自己的意思,說有了銅礦,就更有自主權。而且雷東寶還聽人說,那些礦產資源類的東西只有越采越少,又不是做磚頭的泥巴,哪兒挖下去都有,全國都沒幾處有銅礦,少才珍貴。因此雷東寶想著,佔著!
「他昨晚還在奇怪。到底薑是老的辣,只有外公看得明白。」
雷東寶頭痛,他最擅長的是粗話,是巨靈大掌,可這些對著梁思申都施展不開,只得更加鬱悶地道:「你走,你咋還不走?我不跟你吵。」
宋運輝第二天送走老徐,趕著回來與梁思申匆匆見一面,便不得不分離,回去處理工作。對於這麼個活色生香的太太,他即便是滿滿的操心,可也身不由己,只有相信兩人自小建立起來的感情。回到東海,宋運輝又吩咐在北京的手下抓緊工作,而他這邊,則是開始照著審批可能將於近期獲得通過的計劃安排工作了。
雷東寶聽了這話,心裏才舒服起來。只要小輝沒有算計他就行。他感慨道:「我請前縣委書記陳平原做我的顧問之後,才知道我有時候吃虧了還不知道。還幸好我皮實,頂得住。你們這些個知識分子啊,拿那些個想鬼點子的力氣去做事有多好。」
梁思申拍拍還趴read.99csw.com在工作台上收拾起工具的小徐的肩,道:「你小小年紀做人這麼小心。不過我能理解,我爸爸也是跟你爸爸差不多身份的人,我從小就學會不給爸媽添麻煩。」
梁思申本來對這個大哥以誠相待,此時一會兒被詢問家裡究竟是聽誰的,一會兒又被懷疑她怎麼差遣著宋家人,她終於忍不住,道:「大哥你放心,你家小輝不是個容易欺負的,你不用費勁為他多方試探。」
「謝謝你,梁姐姐,我回家試著做去,不過我得先說服我爸爸。他們從來就讓我叫她媽媽。」
雷東寶果然是一肚皮不快,本以為最信任最推崇的人,被梁思申和外公一看卻是那樣沒意思,偏偏他想來想去又清楚梁思申說的沒錯,再加前面早有陳平原的話打底,他想不信都難。他來前還一肚皮熱情,沒想到卻是這般結果,他心裏更是悶氣。但他自然是不肯在梁思申這個小姑娘面前說出疑問,他只是強著脖子道:「你知道我不痛快,就不會讓著我點?你還是我弟妹呢。」
外公多的是借口避開話頭給自己時間找理由扳回一城。因此雷東寶眼花繚亂地看著外公撥弄茶葉煮水泡茶之後,聽到外公又振振有詞地說開了。外公說推測到礦產資源會升值,這誰都會,最笨的就是雷東寶這種人,早早拿錢去佔了一座礦山等發財,這純粹是守株待兔的愚蠢行為。萬一銅礦要到十年八年後才升值,這麼長一段時間里不是一大筆錢都給銅礦困死了嗎?土財主才那麼做,銅礦這種礦產資源,聰明人只有眼看著升值機會來到,才肯下手購買,買了讓它一年內就升值,升的差不多了就拋掉,轉手另一項高利潤生意。只有傻瓜才會讓錢佔著茅坑不拉屎。
外公哈哈一笑,「看鈔票分上。今天的香櫞花開得好,天氣也好,挺給我面子。」
可梁思申最近忙手頭一個項目的上市,連續做空中飛人,他沒法見到她,只好將事情先行擱置起來。但心裏有些七上八下的,尤其是按照進程去了梁思申老家,與梁父會面,與梁父推薦的那些企業領導會面之後,他更是有些擔憂。
梁思申聽著明白宋運輝這話是跟她說的,但她已經跟雷東寶夾纏不清地吵了一頓,心裏悶氣早清,因此很能體諒宋運輝的無奈,伸手指耙了下宋運輝的頭髮,輕道:「理解。」
可憐雷東寶說不出「子非魚,焉知魚之樂」之類的話,又不能罵「小妖精你懂什麼」,更不能說韋春紅不知多中意他,怕太流氓。只有鬱悶,反而把老徐為了面子叫他來上海的悶氣給忘了,一路光顧著跟梁思申吵架。梁思申跟雷東寶鬧了會兒,一天的悶氣也出了不少。迴轉路上倒是誠心誠意地道:「韋嫂跟著你還是好的,大哥你天生寬容,不會小肚雞腸。」
外公鍛煉完了和雷東寶進來,一見小兩口又湊在一起私語,就故意問了一句:「小輝,怎麼樣了?」
「早跟你說了,做人境界不一樣,想法不一樣。小輝就喜歡我這樣的。可憐韋嫂,遇到你這麼個不會憐香惜玉的。」
「是啊,是啊。」梁思申一時難以回答,因為她小時候看多了別人上她家的門,她爺爺她伯父還有她爸爸對待人家的態度,心中有些哭笑不得:換作宋運輝求人的時候,她怎麼就看不慣了呢?而她工作中,也有時不知不覺在利用著女性的優勢吧,有時候自知理虧,她不知不覺就小了聲音,細了音調,讓上司不忍指責。誰不是有求於人,又被人求呢?誰知道爸爸見上司時候又是什麼模樣,只是沒讓她見到而已。等聽到宋運輝問她「想什麼?」她沒答,但反身一個擁抱親吻,道:「你的事情有眉目了嗎?這一天可真辛苦。」
「對,你當然不能跟女人吵架,贏了,是勝之不武,輸了,更慘。幸好你現在明白。」
但是梁思申理解歸理解,想到宋https://read.99csw.com運輝白天神情的時候,心裏還是怪怪的不舒服。
「別說,跟我吵幾句,你不是不悶氣了嗎?」梁思申道。
外公最先覺得雷東寶說的有點道理,有些不甘心地閉嘴不說了,但絕不肯表揚雷東寶說的好。問題是外公是個心高氣傲慣了的人,讓他承認剛才說的錯誤,那是打死他都不肯的,而即使不用他承認,他只要自己意識到剛才否定的魯莽,他心裏同樣是不舒服。他這樣的人,能馬失前蹄讓雷東寶以為他不英明嗎?那是萬萬不行的。
「少堵我嘴,小輝來了我照樣告狀。」
等終於夕陽西下,太陽光繞過錦雲里的屋頂,將探入錦雲里圍牆的一捧梧桐葉照的塗金鑲玉,宋運輝才從落地長窗看到梁思申終於帶著小徐回來了。他看到走出車門的梁思申與小徐談得很好的樣子;不禁莞爾。老徐敏銳地捕捉到這份不屬於會談氣氛的微笑,不由順著眼光往外看去,一看之下便是明了,「小宋找了個非常稱心如意的太太。」
宋運輝雖然答應了梁父,心裏卻並不願意瞞著梁思申,也沒辦法做到裝作忽略而忘記告訴梁思申的樣子。那麼聰明的梁思申在他面前總是簡單、簡單、再簡單,幾乎沒用心機,全然透明。反而以前腦袋並不怎麼樣的程開顏都還知道對他用用心機呢。這讓他又怎麼可能忍心瞞著梁思申做事。他想來想去,決定還是趁哪天見面時候面對面地將事情告訴梁思申,她有情緒,也可以當場解決,而不用隔著一條電話線思量。
「誰?你說老徐?他幹嗎使我,我又幫不上他什麼忙。」
雷東寶吃了個悶飽,只覺得在這個香噴噴的院子里站著沒法消化,就對梁思申道:「我出去走走。你們別擔心我。」
雷東寶跟梁思申走進廚房一看,見中外三個幫傭,心說比上回見面更大氣派,剛才門口還見一個開門的呢,總共加起來有四個。他家還一個都沒有,沒法比。雷東寶想到說到,「噯,你去小輝家,得多少人伺候你?」
梁思申微笑地給宋運輝掙分:「我先生很開明,我的意見他很接受,唯一修改的是叫法,說我實在是太沒大沒小,連做他女兒姐姐都無所謂,那可不行,哈哈。對了,你替我修個燈台,有處鋼絲我拗著費勁,弄得底腳總不穩,正好今天你這苦力送上門來,非把你用得徹底不可。」
「都你們有理,你們這幫臭老九。」
宋運輝一時沒吱聲兒,想了會兒,才回頭對梁思申道:「你怎麼想到的?我還琢磨了一下午,就是不明白乾嗎大老遠地要大哥來上海陪著。」
這個話題又是非常讓人感興趣,仨老說的興緻勃勃。雷東寶則是對所有的話題都是興緻缺缺,不知道他們熱衷那些個做什麼,他顧著吃自己盤子里的牛排,西餐里他最喜歡牛排。宋運輝等小徐興緻勃勃地走後,忍不住問:「老徐擔不擔心孩子旁騖太多,影響學習成績?」
飯後,外公親自送徐家一行人到大門口,由宋運輝載著徐家一行去住賓館。
老徐微笑道:「不擔心。我們做父母的只要引導得法,引導孩子培養良好的愛好,孩子自然會為了愛好潛心學習。主動想學,與被逼學習,效果不一樣。從目前來看,我可以驕傲地說,我們引導得當。」
「不痛快。」
「我不清楚你什麼關係不關係,你就是不痛快。」
雷東寶幫不上忙,但也跟去書房,一眼看到滿滿一屋子的書架,都驚呆了。他在看梁思申,心說書讀多了不都是成書獃子的嗎?怎麼會出這麼個妖精?雷東寶一點都想不到,書中還會出一個名叫「顏如玉」的妖精。
梁思申看著大門關上,對外公道:「你做戲水平一流。」
那邊外公緩緩地收起姿勢,深深吐納一口,才一邊做起太極雲手,一邊不緊不慢地道:「東寶啊,你來,我跟你說。別生氣,這種事常有,這個社九九藏書會從來官最大,官說什麼做什麼,你看著聽著就是,別往心裏去,別認真拿他們當回事,他們要沒了印把子,啥都沒有。看看,他們做一輩子官的,跟我做一輩子商的,怎麼比啊。這件事告訴你一個教訓,別跟官做朋友,對他們,你能用,就交往,不能用,遠遠避開,理都不要理。你現階段能用得著的只有你那些地方官,老徐這種官太遠啦,你以後敷衍他一下就行,別太實誠。」
「一個硬幣扔上去,百分之五十機會是反面,你就雷鐵口吧,總有一半蒙中。別自己不痛快找我撒氣。」
「別人憑什麼給你撒氣?冤有頭債有主,你想找老徐撒氣,我現在就回去開車載你去。」
「休息個頭,讓你們搞一下午腦子,這些你們都滿意了?」雷東寶邊說邊拉開副駕車門,自顧自坐了進去。梁思申只好坐到後面。雷東寶不死心,沒坐下就把梁思申的推測說了出來,又追著問:「是不是,是不是?」
話說著,宋運輝正好開著車子轉回來,一眼就看到一條細的一條圓的人形在前面晃,特徵太明顯,他一眼就認出是誰,便踩下剎車,降下車窗問:「你們沒休息?」
「那是你的想法。」
雷東寶又不是傻子,等走到外面,就問道:「到底老徐叫我來幹什麼?」
雷東寶道:「憋了一整天,說了半天話,說什麼都不知道,我得去外面遛遛,透幾口氣。」
梁思申在廚房裡哭笑不得,對雷東寶沒法好感起來。她都不知道魯智深有哪兒可愛,她反正是受不了魯智深。哪有這麼肆意干涉私人家務的瑣碎魯智深。
「那倒是,我會去喝茶。你慢慢來。」
雷東寶聽了愣了半晌,才問:「小輝跟老徐在搞什麼?」
小徐對梁思申的車子極其喜歡,更對她不拘一格地加工古董非常有興趣,尤其是對她地下室的那套小小的德國原裝加工設備愛不釋手,爭著要給她加工個什麼。梁思申想到她並不中意的楊巡送給她的並不中意的結婚禮物,乾脆拆了那串紅珊瑚珠子與小徐一起玩。小徐有才氣,隨手就畫出幾幅簪子模樣的草圖,與梁思申商量之下,兩人一致通過,選用看似最簡單的,但其實是需要拉制極細銀絲纏繞而成的款式。
「告唄,看你家小輝向著誰。」
「她很好。」宋運輝沒有收起微笑,直言不諱。老徐聽了微微一笑。
梁思申帶小徐離開時候正好聽外公對徐父道:「我最近收集老《申報》,那些過時新聞,現在看著不知多有味道,好像是又回去活了一遍。那時候報紙的文採好,哪裡像現在的,雞毛蒜皮都是一篇。徐兄弟哪幾年住上海?可能我這兒有那幾年的。我這兒經常有幾個老朋友過來喝茶,翻著那些報紙講古,聊一下午都不會倦。」
宋運輝不知道梁思申怎麼折騰了雷東寶,笑道:「你那麼大塊兒怎麼會真跟她動氣。對了,你不是銅廠二號機組上馬了,正對著銅礦流口水嗎?你跟思申說說,她對收購什麼的最懂。」
雷東寶到地兒了跳下,鬱悶地道:「我跟你老婆沒話說,又不能捏死她,又看你面上不能罵她,凈挨她耍無賴。呀,老王先生太極拳很溜啊。」
「是嗎?可我有些同學張揚的很。可能跟我家裡有個對我並不很寬容的后媽有關。」
偏廳里的三個人則是主要聽雷東寶說小雷家的發展。老徐詳細詢問遇到的各種阻力是什麼,比如政策阻力,行政阻力等等。問起來就跟擠牙膏似的,因為雷東寶不善於夸夸其談,反而還是旁邊的宋運輝就自己知道的情況做些補充。宋運輝在旁一直不明白老徐怎麼忽然又提出見雷東寶,聽著兩人交談,他心說老徐總不至於是通過雷東寶來了解地方情況吧。難道是重拾交情?可看著老徐與雷東寶說話時候已經不再是過去的隨意,明顯已經有了一段看不見的距離,他覺得又不是重拾交情。宋運輝一九_九_藏_書時不得其解,總覺得老徐這個人心思太深,令他捉摸不透。
老徐依然微笑道:「那不一樣,我們說大了是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往小里說,我們要培養孩子的綜合能力,不能只盯住成績。讓孩子做個完整自立的人,才是我們做父母的任務。東寶,你孩子呢?」
終於那些人從地下室出來,梁思申招呼大家入座就餐。徐家人都刀叉用的挺好。只有雷東寶用筷子。大家依然談的是有關古董的話題,雷宋兩個依然插不上嘴,而梁思申則是懶得插嘴,那四張嘴已經夠熱鬧,外公有的是調劑氣氛的本事。而梁思申心裏的不舒服更甚,因為她看到宋運輝對徐家人太殷勤,很有所圖的模樣。她不喜歡宋運輝這樣子,即使有所圖也可以做的不卑不亢點,他好像太熱衷。
「行。」小徐回答得乾脆。等傍晚兩人一起回錦雲里的時候,小徐幾乎完全被梁思申「收買」。
梁思申有數,宋運輝自己工資不高,但是來上海用車用電話什麼的,外公都是大方得很,主動奉上,錦雲里有時都跟是東海廠駐上海辦似的。可是宋運輝又怎可能白吃白用。再有,結婚以來兩人的開銷也都是她出大頭,基本上宋運輝只要顧著他父母女兒的生活便可,作為像宋運輝那樣的人,又怎可能心安理得。他橫里沒法出,總得想辦法在豎里找補。可見,她無形中給宋運輝的壓力也非常大。
「算了,我明天一早火車回家。你老婆我不敢麻煩她,這個麻煩精。」
梁思申本著做主人的客氣,道:「大哥想去哪兒,我帶你去,晚上計程車難找。」
「都走出這麼遠了還讓我一個女人獨自回去?這是夜裡哦,一個女人走夜路多危險。」
「可能吧,也可能只是我個人的想法。」
那邊梁思申與小徐帶著剛做的銀簪子給三個坐在香櫞樹下的老人看。大家說笑了會兒,就又是吃飯。晚飯是中餐,基本上迎合老年人的胃口,飯菜做得軟熟。但時下盛行的山珍海味自然是一件不少,還加上樑思申從香港帶來的燕窩和雪蛤。梁思申說起剛在香港參加的蘇富比春季拍賣會裡面的珍品,外公則是補充他參加過的那些有驚有險的拍賣,在座都聽得津津有味,眼界大開,這一頓飯大家都覺得吃得挺有檔次。
「難怪。」宋運輝說了兩個字后便沒了聲音,似乎是專心開車。一邊兒的雷東寶便心裏明白,宋運輝肯定梁思申的猜測,他這時候反而沒別的話說,長長嘆了一聲氣,冒出一句「知識分子啊……」,便沒了下文。宋運輝只得意有所指地道:「你別嘆氣,都是人在江湖,有些時候不得不做些妥協。」
雷東寶終究是沒有如他賭氣所說的第二天即走。既然來了上海,既然見到老王先生,他就磨著外公討經驗。他發現對著外公說他雷霆這半年來的發展就容易多了,因為他只要說個頭,外公就心急地幫他想好尾,而且這想好的尾基本上與他做出來的差不多。若是差得多,那他就縮回脖子等著老頭子罵。老頭子罵起來那是一點都不客氣的。
「你這女人真煩,麻煩精。走,回去,我寧可沒出來。小輝怎麼吃得消你。」
飯後,老的都上去午睡,宋運輝請老徐和雷東寶去偏廳聊天。
梁思申道:「我懂。我在想我自己,這個項目結束后,我估計得側重自我開拓,唉,以後跟官們打交道的機會可的多了,怎麼辦呢。哎,灰狼,不過你今天會不會表現得操之過急了點,顯得太熱情了。」
梁思申漸漸地也喜歡上了小徐,因為這個半大男孩子修養很好,審美也出色,更難的是做事有始有終,本來拉銀絲是繁瑣的事,但小徐不厭其煩,越做越精。做完,兩人都對成品非常得意,譽之為作品。這個時候,梁思申向小徐透露她的印度尋香之旅計劃,小徐非常神往,但並不提太多要求或問題。
梁思申連忙辯解:「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