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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 第四節

1997

第四節

梁大的眼神有些獃滯,想好久,才似是下定決心地問:「我是不是該不惜代價地賣?」
任遐邇笑道:「喲,這事兒我幹不了,我只會順口幫腔,不敢逆你家大小姐的意思。」
梁思申搖頭,「這個問題恕我不能直接回答你,市場有其不確定性,萬一我說了跳樓賣,明天市道卻轉好了——難說得很,外公說很多事沾上中國就會變得不符合經濟規律——那責任我怎麼擔得起?」
「這種時間誰來電話都有問題,沒要緊事他可以明天打給我,難道是三缺一?三缺一不會找我,我又不是他嫡系。」
外公卻嚴肅地道:「你聽我的。梁大剛才已經告訴我全部資金安排,很瘋狂,我看他現在即使能成功全部割肉,他從內地帶去的資金全部歸零也不無可能,他最終欠下巨額貸款無法歸還。快去,連夜打電話。我最擔心梁大幹脆搜羅手中所有資金潛逃,得有人盯住他,不能造成爛賬,牽涉太大。這事我到此為止,睡了,天塌下也別叫我。」
梁思申驚魂未定,道:「以後不可以這麼嚇人,嚇成狼來了,以後真有事沒人救你。什麼要緊事?」
梁思申不假思索地道:「讓他們惡有惡報去。」
雷東寶點頭,將酒杯舉到韋春紅嘴邊,算是敬她,韋春紅會意,就著雷東寶的手一口喝了。外面寶寶沒人理急了,叫起來,雷東寶只得放韋春紅走。他默默想了好久,先給正明打電話,要正明重擬電纜廠暫停人員名單,把小雷家人全留下。正明答應得很爽快。下一個打給的是項東。但項東告訴他沒辦法,銅廠用的本村人大多技術不過關,項東只能傾向少停本村人,無法全部保留。
「就是,我洗得香噴噴的,懶得出去。」一下說著也坐到飯桌邊,吃一碗白木耳,看飯桌上半桌的書,半桌的零食,她還在讀她的MBA。楊巡對此很是佩服,他也自學過,知道那得非常自律。比如楊速的妻子毛毛,結婚後以為靠上大山,早早安心做住家太太了。「申總沒說到底是哪幾個?」
梁大的臉色早已一變再變,聞此也沒能再變到哪兒去,只道:「我明天就飛回香港。麻煩你告訴我,你爸媽住哪兒,萬一……我去投靠。」
「外公看這形勢,是不是我該割肉拋?沒回暖跡象了嗎?」
外公拿手指彈彈矮几,道:「我知道你,一則不捨得割肉拋,二則不相信時運這麼差,完全一副賭徒等翻本心態。」
「呸,你的梁思申不惹事,你說話也特文明。」任遐邇看著楊巡跟梁思申打電話時候不戰而退的腔調就莫名地來氣,「不管楊邐了?那我跟她說一聲。」
梁思申帶可可上去,兩隻耳朵卻聽得清楚,梁大說他一套都沒拋。剛跌的時候不捨得拋,總想再看看,再看看,沒想到現在市場如凝膠,交易停滯。後面的她沒法聽了,她得對付可可。可可總是不肯扔掉手上的沙包,他喜歡這種簡單玩具。這玩具原是外公想出來給小男子漢可可鍛煉臂力用,但方案到了爸爸宋運輝手裡那就變複雜了,宋運輝一口氣讓服裝店的人做了二十個大大小小的布袋,每個布袋按等差數列分別裝上100克、200克、300克……直到2000克的炒熟淡沙,說是方便可可循序漸進地使用。而梁思申則是與可可一起在布包上畫了好多可可和爸爸媽媽等的畫,果然可可愛不釋手,睡覺都不捨得放手。因此每次睡覺,其中必不可少的程序是繳械可可手裡的沙包。梁思申以前看見媽媽們如行星一般圍著恆星孩子轉,還很是不解,很佩服那些媽媽們超常的耐心。現下可是知道了,她做媽媽后也一樣,對每一件與可可相關的事樂此不疲。唉,媽媽……梁思申不免想到她又鴕鳥了一個月。
外公不懷好意地笑道:「誰知道,危機有自己的生命。剛問啦,老大不僅絕大部分資金來自貸款,手頭還有一筆事發前剛借的高利貸https://read.99csw.com。我本來還想英明地幫他理出個止損點,甚至割肉點,現在看來只有一個保命點了。我睡去啦,老大,神仙也救不了你。」
「你想讓我做超生游擊隊啊?我偏生女兒,明天開始啃辣椒。」
楊邐口不擇言:「你那個梁思申全知道,你問她去。她外公幫著戴嬌鳳一起害我,不曉得那老頭跟戴嬌鳳是什麼關係,噁心,你們。都是你害的,你作孽我受罪。」
雷東寶本來心裏就煩,又喝了幾口酒,被項東一頂,火氣上了,道:「小項,你要搞清楚,每一個在雷霆做的村民都是股民,開誰都不能開股東。我就是這句話。」
韋春紅走不掉,聽著雷東寶的話又擔心,看看外面寶寶好好兒的,就坐下道:「你不是那些出口做得好好的嗎?還是國內又哪家公司賴賬了?」
楊巡在看清蕭然時候已經想到了,蕭然肯定又想賣市一機。這幾天他和任遐邇查看網上香港新聞就已經看到香港房地產市場動蕩,他當時就幸災樂禍地跟任遐邇念,蕭然那窩裡橫准在香港吃癟。現在被申寶田的話一印證,他心裏樂得飛飛的,但硬是克制著道:「市一機資產太大,把我扒光了也買不起啊。」
「也不是,那不是……咳,跟你說不清。你說,怎麼會亂成這樣呢?奇了。」
梁思申心裏越來越認為,她還得告訴梁大的舅舅們去,免得大伯父父子情深,放縱兒子。因此也不等大伯父再問,她就放下電話,卻發現她不知道那些親戚們的家庭聯繫電話。她轉念之下打電話給宋運輝說了此事,問宋運輝知不知道那些個電話,果然宋運輝有。她也沒多說,匆匆結束與宋運輝通話便強行找上樑大的舅舅們。她悲哀地聽到,他們都驚住了,然後轉而變為他們在過陣子之後,紛紛主動打電話轟炸她。她只夠一會兒時間去想宋運輝怎麼有那些人的家庭電話,卻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來,她的腦袋便被來電侵佔。大家都開始拿她當權威。他們的焦急,讓梁思申心裏更是驚悚,梁凡究竟貸了多少錢?她爸爸究竟插手多少?
楊巡笑道:「這就是了,你說以楊邐的性格,在賓館那種伺候人的地方工作,能放下身段嗎?讓她受點刺|激去。」
梁思申道:「我只說我自己會做的,我是快手,我絕不會做你這種變現麻煩的炒賣。因此我遇到這種情況,肯定是快賣,早賣了,不等今天。」
回到家裡,楊巡無比興奮,剎不住車似的亂笑,弄得任遐邇好生奇怪。楊巡便沒收任遐邇手中的書,抓著她硬是把過去在蕭然那兒吃過的虧原原本本告訴她。這個時候說出來,心裏真是無比痛快,就跟大夏天喝一碗冰鎮酸梅湯一般舒服。任遐邇聽了咬牙切齒,說死也不能借錢給那種瘟生,老天開眼懲罰那種瘟生的時候,凡人決不能插手幫忙,只能落井下石。楊巡連聲說對,好生痛快。只覺得秋高那個氣爽,門外的草蟲兒叫得如仙樂一般動聽。
楊巡只得道:「哪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你愛聽就聽著。」他嘀咕著撥打梁思申的電話。剛才要不是他聽著,不知道楊邐還會說些什麼,接通電話,梁思申說確有此事。楊巡奇道:「為什麼?你能不能給我戴嬌鳳的電話?我直接找她說。」
梁思申奇道:「你怎麼了?我倒是想弄清楚你特特意意跑我家來,到底是想說什麼。」
梁思申道:「我們都估計這場危機的影響會比較深遠,誰都說不準香港還要折騰多久。外公看呢?」
「別抓耳饒腮了,換上衣服去一趟,大不了回來再洗個澡。肯定跟錢有關,那些都是無利不起早的人。」
楊巡最近在種種項目之間舉棋不定,最只要的是沒看到有讓他眼前一亮的項目出現。再說他根據任遐邇從網上找來的資料分析,認為國內經濟很可能會遇到一些波折。他找宋運輝商量,也找申寶田等企業https://read.99csw.com界人士商量,還找其他機關人員討教。尤其是申寶田那一塊,因為出口做得不少,已經面臨種種問題,整個公司的支出,包括申寶田本人的消費,都開始縮減。一葉知秋,種種線索都印證他和任遐邇的分析比較正確。因此楊巡更舉棋不定,這回愁的不是找什麼項目的問題,而是愁要不要上大項目的問題。怕萬一世道不景氣,大項目上得去卻盤不活,砸手上了。
梁大不甘心地道:「如果我們換個位置,你說你會怎麼辦?」
「這麼晚,黃鼠狼進門准沒好事。」
「你又冤枉我,我要有那心思,還不讓宋總擰下頭來。我猜了,你肚子里孩子肯定是兒子,酸兒辣女,你那麼愛吃醋。遐邇,我們兒子以後再生個女兒,怎樣?那誰家的女兒多好,小背心一樣。」
「知道,你還沒拋?不會還捂著吧?」
楊巡只好訕笑,這種酸玩笑他不會開。
梁大喉頭咕嚕一聲,沒說什麼,但在錦雲里安靜的環境里還是聽得分明。
任遐邇笑道:「你呢,生個兒子后再要女兒,是因為女兒可愛,生個女兒后再要兒子,是給楊家傳宗接代吧。倒都是出於意識形態的考慮,全無物質考慮,非常形而上。」
梁大不敢置信地看梁思申一眼,起身道:「我走了,謝謝你,不管怎麼說我們都是梁家的,我知道這時候找你應該能拿到專業意見。你外公逼我一項項說出資金來源其實也已經替我理清思路。晚安。」
「你竟然這一年沒為自己留下後路,只買了幾輛車?」
楊巡只得賠笑:「你跟楊邐再怎麼說她都不會聽,她只相信她自己想到的。你要不要具體問問她受些什麼氣,究竟是不是她工作的疏忽,怎麼可以改進?工作到底是掙人家的錢,不能像對家裡人那樣自說自話。」
梁思申忙完工作回家,卻見大門口打橫一輛黑色跑車攔住。看去,車窗探出來的卻是梁大焦躁的一張臉。梁思申當即明白梁大為什麼來,最新一場地皮拍賣慘況當即引發第二天地產股暴跌,而國際遊資則是正面襲擊香港,又使香港恆指暴跌四天。梁大境況可想而知。梁思申也沒下車,只探出頭問:「什麼事?」「找個地方說話。」「進去說。」梁思申自己下車,打開大門,梁大那車加速快,先「呼」地沖門去,似是生怕梁思申把他拒之門外。梁思申也跟著進去,好歹梁大下車替她關大門。梁思申看一眼依然燈火輝煌的一樓,低聲警告道:「有什麼話悠著點說,我家可可還沒睡覺,別嚇到他。」
他把正明叫來,要正明到電纜廠蹲點,正明銜命而去,非常踴躍,當然很有好好做出來要項東好看的意思。
梁思申送梁大出去,回來卻聽呼叫鈴大作,她大吃一驚,連忙衝進外公卧室。卻見外公好端端地看著她和緊接著衝進來的小王。外公揮揮手讓小王出去,道:「門關上,我有話說。」
楊邐怒道:「怎麼不關你事,要不是你,戴嬌鳳跟我有什麼關係啊,他幹嘛凈來我們賓館生事,沒事總讓人投訴我。我這個月的獎金都被她攪黃了,要不是她沉不住氣出來現身一下,我還以為最近撞煞呢。你自己好漢做事好漢當,戴嬌鳳的事你一定要處理好,別讓她害我來。我才是跟她完全不相干,做了你的替死鬼。」
雷東寶卻煩死窗外的草蟲兒叫,他的耳朵現在說不出的敏感,即使坐在樓上也能清晰聽到埋伏在一樓草叢中的蟲叫,他煩得衝上陽台,狠狠砸一塊裝修時用剩的瓷磚下去,果然草蟲兒不叫了,但隨即傳來樓下住戶的叫罵,韋春紅見此連忙大力將雷東寶拉進房間,按他坐在床上,道:「你坐著,我給你拿兩瓶啤酒來。」
「好,謝謝,不好意思又打擾你。如果你外公老小孩脾氣不肯放手,那就算了,楊邐如果做事讓人抓不到把柄,人家也投訴不了她。她也該好好反思她自己的問題https://read•99csw.com。」
梁思申看看解釋的差不多,便關掉手機休息。睡前不由得想到宋運輝為什麼這麼清楚梁家那些權貴親戚的所有聯繫方式?這絕非一次見面交換名片便可得到的。他跟那些權貴親戚那麼熟幹什麼?她覺得不可思議。心中不由得又想起宋運輝接待老徐時候的神情。
楊巡看看自己身上柔軟舒適的睡衣睡褲,嘀咕了一聲,上樓換了衣服,到底還是去了。到申寶田家,在門口稍稍整理一下領帶才敲門進去。卻見除了幾個相熟大款之外,還有一個久違的蕭然,他一愣。更讓楊巡吃驚的是,蕭然臉色晦暗神情焦躁。楊巡看著心裏痛快,無論因為什麼原因,只要蕭然不舒服,他就舒服。
終於對付了可可,下樓看到梁大還在。梁大見她下來就六神無主地問一句:「這現象還要持續多久?」
外公倒是一聲不響地任憑梁思申「教育」他,等梁思申說完才道:「趕緊聯繫你大伯父,把真實情況告訴他,你得弄幾個腦袋清楚的人盯著梁大。一定儘快拋,別讓事態擴大。」
楊巡聽楊邐又扯上樑思申,只得道:「你別胡說八道,我去查清楚,誰那麼閑專門搞你腦子。」楊巡將電話摔了,也奪下任遐邇手中的電話,不讓繼續。「才安頓幾天,又闖禍。」
兩人進去,果然見可可還沒睡,還在跟外公玩擲軟沙包的遊戲。擲出去的沙包若是落地上,自有兩隻黑拉布拉多犬搶著撿來。梁思申就跟久別重逢似的與兒子膩一起,外公則是笑嘻嘻地對梁大道:「老大,吃癟了?來,坐這兒,說給我聽。」
「有些破產沒錢了,有些一算還是去泰國菲律賓那些錢貶值的地方進貨更合算,還有些說要再看看,我看也沒戲。沒生意,明天開始。得先停一半的設備。我雷東寶從做廠子起到今天,從來都是只愁人手不夠,明天卻要開會讓人停工,這會,我怎麼開?」
梁思申還想到,她該不該通知大伯等人之後就置身事外?她又能不能置身事外?她心裏很矛盾,梁大的倒下,看起來勢必牽連她爸爸。雖然爸爸已經在邁阿密享受陽光沙灘,可是,爸爸造成的窟窿,是無法也遷居至美國的。她現在惟有指望梁大在長輩們的監督下趕緊斷臂求保,或者尚有一息生機。
當即有人附和:「是啊,市一機拔根毫毛都比我們大腿粗。再說跟日本人合資,外國人的肚腸摸不透。」
外公說到做到,他又不是真想幫梁大,他只是非常好奇,想弄清楚個究竟,既然知道了詳情,那麼,撤,天大地大,他的睡眠最大。梁大聽到外公的結論性發言,怔怔地看著外公走向卧室的背影,好久才回過神來,對梁思申道:「你說呢?特區政府說這不是股災,而且金管局也表示他們已經擊退炒家。」
「為啥?說好要的怎麼賴了?」
「壞的是那些出口的生意,國內的都沒事。我數給你聽,銅廠一單已經做了一大半的,國外公司倒閉,我這貨沒人要了,偏偏這貨是非標產品,沒人要就得報廢回爐。所有本來已經談好的合同,還沒開信用證過來的,那邊都單方面取消了……」
韋春紅為難地看看外面客廳,道:「你兒子還等我呢。」
「這幾天割肉還有誰要,臭肉一塊。思申,你告訴他,日本的房價至今還比八十年代末的低多少?」
「我會勸說,前陣子我外公說起的時候,我還以為他不會那麼無聊。戴小姐那邊我建議你別多事了,她是個爽快人,現在的日子也很幸福,最多有些小小的想不開,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雷東寶卻不放手,「我麻煩了。今天說好歹總算弄來一筆貸款,放進財務室,沒半天全用完,就跟大夏天下毛毛雨,吱兒一聲,毛都不見。轉個身,小三又愁眉苦臉問我要錢。你說我哪來的錢?」
楊巡當即不顧他在偷聽,插嘴道:「不要胡說,關我什麼事?」
梁大喃喃道:「這幾個月錢來得太read.99csw.com快了,來不及多想。我走了,提醒你爸,我們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中秋時候任遐邇托毛毛給楊邐捎去一盒月餅,一套白玉般的金邊骨瓷英式茶具,一瓶綠葫蘆薄荷酒。楊邐收到挺喜歡,打電話讚美任遐邇眼光不錯,說她用骨瓷茶具泡立頓紅茶,月餅放在雪白茶碟上,頓時有了英式下午茶的感覺。任遐邇不過是因為正好有人宋楊巡三套茶具,她一套自己留下,一套給了楊速,一套就順便和月餅薄荷酒一起給了楊邐,卻沒想到被楊邐用別出別樣風味,當即在電話里笑嘻嘻表明,她與楊邐英雄所見略同。於是楊邐很喜歡,還說準備去找些小銀匙來相配。一來二去,姑嫂兩個話就比較多。
而雷東寶找到陳平原會商,陳平原基本同意雷東寶以貸款綁架銀行的想法,讓雷東寶先人一步,從銀行和政府機關兩方面著手,開始密集籌款工作。
「什麼意思?你們有牽連?」
楊巡看看身邊的任遐邇,硬著頭皮道:「真是這麼回事?不如你幫我告訴戴嬌鳳,有什麼,儘管找我了斷。還有你外公,那老人家……肯聽別人的嗎?」
韋春紅憂心,幫著想招:「我看不管多難,這一塊一定得劃出來。你短誰都不能短村民的,村民的人心最要緊。別的人出點事就跑,可以去別家廠里做,有奶就是娘,只有小雷家人會守著你,你看你以前坐牢,那時候各個廠子日子多不好過,就剩小雷家的人沒走。我看還有明天停工的名單你們也得留意一下 ,本村的都不能動,不是本村的先下。」
「那開什麼會啊,直接讓下面的人通知,你你你不用來了,留個電話去家裡等著,不就完了?」韋春紅前陣子聽雷東寶說什麼資金問題后,這幾天又看到雷東寶愁眉苦臉,可沒想到事情嚴重到需要停工一半,上回還說政府不會看著不管呢,看來不是那麼回事。她顧不上外面的寶寶了,給雷東寶又倒一杯酒,坐著繼續說話。
蕭然還不好意思說,申寶田只得做主持人,道:「楊總,蕭總想把他在市一機的股份賣了,如果你有意,價錢可以商量,不會要你原價。」
雷東寶夾下小小一塊豆腐,舉到兩人中間,道:「現在村裡的錢就跟這塊豆腐,塞牙縫都不夠,哪裡劃得出一塊不能動的。」雷東寶說著把小小一塊豆腐扔進大嘴裏,真是腮幫子都不用動一下,沒了。
「胎教,胎教,我們孩子在你肚子里聽你撒謊呢。」楊巡笑著拿起手機翻看一下號碼,果然是申寶田家裡打出來,「申總家這個時間來客人,還幾個老朋友,誰?看上去挺要緊的樣子。」
「沒說,可能平時秘書伺候慣了,自己說話反而沒套路。但我估計不是要緊事,他說話聲調不急,很平常。」
爛賬!梁思申腦袋「哄」地一聲炸了。她立刻致電大伯父。大伯父最先懶得接,還是梁思申再三威逼保姆,大伯父才肯起床接聽。但聽梁思申陳訴梁大面臨厄運將導致血本無歸,造成巨大貸款黑洞時,大伯父那邊連呼怎麼辦。梁思申就告訴伯父,梁大可能看到巨虧填平無望,索性潛逃。梁大若是潛逃,影響範圍就不知道了。
「謝謝你提醒,蕭然那邊我說什麼都不敢碰。」
「想拋,沒人接手。還有……」
雷東寶沒說,悶頭喝酒。連下三杯,才道:「給我五萬。村裡有兩家人結婚,要拿回存在雷霆的錢。財務拿不出,還是我先墊著。」
外公不耐煩地道:「他哪見過這種風浪,他以為錢很好賺,碰到這種黑煞日子還想翻本。告訴你,都賺錢時候你也賺不是本事,都虧錢時候你不虧還賺,那才是真本事。比如,思申,這幾天替我做期指,賺了,她是日本那次動蕩練出來的快手。我早說你沒那能耐,少去香港逛,你還不聽。你給我仔細講來,老頭子今天晚睡,陪你發會兒愁。思申帶可可睡覺去。」
韋春紅二話沒說,拿來一瓶五糧液和兩盤晚上吃剩的read.99csw.com菜,讓雷東寶自飲自斟。但雷東寶一把拉住準備離開的韋春紅,道:「你也坐,一起喝。」
梁思申抱著可可過來,身上筆挺衣服早被可可揉成一團,「你真一點都沒拋?」
任遐邇沖楊巡做個鬼臉:「你那些糊塗賬你自己解決,但我要替小寶寶監督你解決。」
任遐邇撇嘴道:「才一個電話呢,改口真快,妹妹也不要了。」
楊巡晚上應酬回來,速速溜進樓下客衛趕緊洗去煙酒味道,免得家中孕婦聞到反胃。卻在浴室里聽到手機聲響,他探出頭來看,見任遐邇已經接起,便繼續放心洗澡。等他出來,任遐邇道:「申總親自打來電話,讓你去他家,說是幾個老朋友說說話。我說你今天手機落家裡,等你回來我再跟你說。這麼晚了,什麼事?」
項東卻堅持道:「書記,越是困難時候,我們越不能放棄技術,放棄質量。銅廠趟過這個難關,村民股東才有得利。」
「有沒白酒?給我白酒。」
「那生女兒后再生個兒子,一兒一女,寶一對。」
「明天我去銀行拿給你。」韋春紅這回沒反對,知道人家結婚的錢拖不得,「可萬一元旦春節一個個地結婚,都問我們家拿也不行啊。你今天開了這個口子,往後誰再來要你能不給?除了婚的還有喪的,生孩子的,上學的,生病的,沒完沒了。我看你們財務還是劃出一筆錢來不能動,專門得給村民生老病死備著。」
楊邐工作上受了氣,當然也一個電話打到任遐邇手機上,要任遐邇打過去,說有苦要訴。任遐邇如今是楊家兄弟之間額橋樑,當然有求必應,一分鐘不拖地打電話給楊邐。時值夜晚八點,楊巡坐一邊捏著分機旁聽。
楊巡放下電話后,看任遐邇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就撲上去擰她腮幫子,「又想上哪兒去了,女人怎麼都愛惹事呢。」
梁思申道:「我不是預言家,總之不大可能再有前段時間鮮花著錦般的景氣。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實地看見的香港人心是怎麼樣的。有些時候雖然情況並不如此,但若人人心中都往一個方向想,市場也會朝著人心所向開步走的。」
梁大最頭痛外公,卻又最想請教外公這個久經沙場的老法師,只好乖乖地坐到外公的那張金鑾寶座般的雕花羅漢床邊,賠笑道:「現在股市和房市都跌得厲害……」
梁思申卻道:「戴小姐沒捉弄楊邐的意思,純粹是我外公吃飽了沒事幹幫戴小姐出氣。我去勸我外公。」
楊巡當著任遐邇的面極其尷尬,道:「你下次給她我的電話,要她有冤找我。」
可是,小錢容易,大錢太難。
想通這點,楊巡也沒客氣,等第一個人借故告辭,他託辭家中有大肚婆等,幾乎是與第一個告辭的前腳後跟地走了。走到外面,黑暗中與他第一個告辭的相視一笑,才各自鑽進自己車子,看起來做人做成蕭然那樣,也太失敗。
「這到底是怎麼了?怎麼壞事兒都沖你來!」
楊巡立即將自己隱身,滿心歡喜地看著眼前大款們個個板著臉嘆窮經,心說這要換做兩年前蕭然的老爸還在位,不僅蕭然不可能找上這幫子個體戶幫忙,個體戶們也不敢說話這麼不客氣。估計是蕭然硬闖申寶田的門,申寶田無奈拉眾人走過場。但借錢這事兒,免談。
因此楊巡無聊得發瘋,在家跟任遐邇搶育兒書看。反而還是任遐邇比他忙,任遐邇現在管著他所有產業的財務。
梁大神思恍惚地想了好一會兒,文不對題地問:「真的嗎?」
楊邐開門見山道:「小任,我真是氣死了,怎麼有人做事這麼無恥。你知道戴嬌鳳嗎?是大哥最初的女朋友……」
梁思申反而吃驚,愣了一下,才道:「我會處理。另外我關注了一下與蕭然合作的那家日本公司的情況,最近他們的股票不大穩定,不知道會不會影響他們在華業務。如果蕭然又跟你談轉賣股權的事,你得小心。眼下東南亞與日本韓國的形勢越來越不穩,任何投資都須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