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1997 第五節

1997

第五節

紅偉猶豫一下,「讓正明擠走的。」紅偉將經過簡單敘述,「我跟忠富議論,這是小雷家又露敗相了。忠富說書記能沖不能守,以前有個士根替他做宰相,書記只管沖就是。現在不行,忠富說書記現在沖得沒邊兒。小楊,我說士根好話,你聽著別生氣啊,他這人總有幾點可取之處。」
「小項,技術、質量都是人做的,我要的是留下最忠的人,忠心,這是第一,還有,正明在電纜廠試點他的方案,事實表明可行。你明天去電纜廠取經,給我立即壓縮一半基建支出。現在是雷霆最困難的時候,你先把其他什麼都擱一擱,第一要保證渡過難關。」
「可是梁,你本可以創造更高價值。」
楊巡也笑,「我們這兒老鄉團結著呢,平時都是我在聯絡,但大家都知道老大是宋總,我是老二。呵呵。同鄉人不護著同鄉人,哪兒行?最忌窩裡斗。」
楊巡道:「他有錢有權,大家聽他怕他,要知道雷霆周轉不靈了,還得吞沒村民錢了,看還誰怕他。書記上回牢里放出來時候,誰怕他?都是靠你們幾個義氣撐起來的。紅偉哥,早做打算,也讓書記早做打算。」
宋運輝抱起可可,「走,我們一起去看看,盡人事,聽天命。」他不放心梁思申一個人去。
紅偉笑道:「你倒是護著宋總。」
雷東寶的態度無疑是下面眾人的風向標,因此在雷霆工作的所有其他非本村人個個心裏沒意思,而本村人則是個個抱成一團警惕外鄉人。不久又有幾名技術人員辭職。
楊巡道:「我也得問他秘書有沒有時間,紅偉哥,今天你說的這些,我看最麻煩的是村民們給扣住的那些錢,其他倒是能賴賴,能拖拖,你們小雷家以前也不是沒幹過,是不是?」
「我早在懷疑,你以前還跟我否認。他們到底是怎麼回事?」
韋春紅盤算來去,眼一閉心一橫,不能再給了。今天拿錢是小雷家兩家人結婚,明天其他什麼事,沒個底的。她最怕的還是這個雷東寶同志上回提的話,他還想把家裡的錢全拿出去救濟小雷家呢。他做得出來,雷霆是雷東寶的大兒子。韋春紅心裏徹底清楚地畫出底線:家裡的錢是家裡的,雷東寶絕不能公私不分。韋春紅因此想出對策。
任遐邇聽著連連點頭,沒想到這裏面門道兒這麼多。但任遐邇心裏有疑問,道:「萬一宋總心裏在意那個前姐夫呢?你看以前他特意讓你去小雷家預警,這種事只有有心人才會想到做。」
紅偉出來左右上下觀望,笑道:「你會裝啊,外面開輛小破桑,家裡弄得比賓館還豪華。」
外公聽后也驚道:「無毒不丈夫啊,李力夠狠,看不出。看起來他們情況很糟,李力大概看怎麼都是死,乾脆拿一筆大的逃亡,弄不好隱名埋姓還能過好生活。思申啊,這下你們老大更死定了。」宋運輝都沒評價,早已拿出手機打給梁大舅舅,讓梁大舅舅著手國內查找。
雷東寶一拍手,道:「對咯,差點忘記那房子,反正我們現在有住的,那邊賣了算數。」
「還是那個索羅斯?」宋運輝問出這話,他身上的可可就跟著問,「爸爸,羅羅斯誰?」
楊巡驚訝,悶了會兒才道:「紅偉哥,你收拾行李,住我家去,你手上戴的脖子掛的哪樣不值錢?住這兒不安全。」
「用的錢還是有的,多謝,我怎麼忘了報警。」梁大說完就急急掛了電話。
雷東寶將韋春紅母子放下,就趕緊直奔那家房地產公司,軟磨硬泡卻無法退房,人家也正愁錢呢。雷東寶怏怏地回小蕾家。他一到便立即把正明安插去銅廠,負責日常事務的協調。又去各辦公室轉一圈,才找項東閉門談心。
紅偉點頭,跟著楊巡上車去楊家。
項東的離開和幾名精幹技術人員的辭職,令小雷家上空一時愁雲慘霧。只有正明如願以償。
紅偉也沒客氣,收拾收拾跟楊巡離開。「宋總今天真沒空?」
「外地人,心不齊?」
紅偉卻道:「不至於吧,到底是那麼大家業在,大家都https://read•99csw.com還是很相信書記的。」
外公還是「嘖嘖」稱讚:「李力是個人物,以前沒看出來。不曉得這孩子有沒有做本假護照,要有,這世上再找不到這號人。嘖嘖,這也是公子哥兒,公子哥兒跟公子哥兒還是不一樣的。」
「嘿,梁,你不覺得很可惜嗎?據我所知,我們這邊過去的職業銀行家在中國普遍水土不服,業績反而不如土生土長最多只出國接受一兩年培訓的人。在那個做生意之前先交朋友的地方,你的良好職業技能沒法盡情施展。我一直在尋找讓你回歸的機會,現在是了。你是我見過享受禿鷲盛宴的最合適人選之一。」
待得楊巡搬上一碟五香花生米,和一碟魚乾,紅偉特意過去向奮戰在廚房一線的任遐邇道聲乏,才回來與楊巡坐下喝酒吃菜,因他從楊巡的舉動看出,任遐邇在這個家的地位不低。然後,紅偉索性把楊巡當宋運輝的耳朵,告知了楊巡小雷家最近發生的事情。然後他預期小雷家即將面臨的嚴峻形勢有三:一是年底將至,正是內銷市場趨緩時候,內銷局面更難打開,而外銷則是只見萎縮,並無向好趨勢,年底又有大筆貸款到期,以及大量設備、基建需要結算,錢從何來?二還是錢的問題,書記扣下眾人的大部分收入,大家都等著書記年底分紅派息好過年,等著起碼與上個春節一樣的年貨,後者若是少發倒也罷了,最多被村民煩上幾句,而前者則是麻煩,前者是眾人的血汗錢,書記要是給弄沒了,發不出,大伙兒還不造反?三是在技術人員紛紛辭職情況下,雷霆拿什麼拳頭產品和優良品質搶佔別人已經坐穩的內銷市場,以及要求更嚴的外銷市場?紅偉說他從看到項東辭職開始發愁,但他不知道宋總還肯不肯援手,他懷疑宋總心灰意冷不想再管小雷家的閑事,順帶不想見小雷家的人,而非人在上海。
任遐邇端菜上來,笑道:「呀,你也有承認嘴上跑馬的時候?你不是每天沖我拍胸脯說大丈夫一言九鼎嗎?」
對於項東的回答,雷東寶以前或許會理解,但是現在一來深陷資金困局,二來是正明的思路在電線廠被證明行之有效,因此他這回不予妥協,厲聲道:「你什麼意思?」
「行,我回頭把合同和收款憑證找出來。你把我和寶寶送到路口。」
雷東寶可以理解,這麼大國家又不是他的雷霆,政策哪兒是說變就變的。
梁思申拿起鑰匙道:「我去那邊別墅看看,好歹幫梁大一個忙。」
楊巡抓抓頭皮,道:「要不我打個電話給宋總,我們明天見紅偉都別提這茬,當宋總還不知道,讓宋總自己決定怎麼處理。老婆,我打電話,你再給我做面膜行嗎?就那種膠水一樣撕拉的,拉出來特爽。我繼續幫你洗腳穿鞋。」
「你別跟我抬杠,現在都什麼時候?我這邊的錢被李力席捲一空了,他不知道跑哪兒去,我要找到他,你快給我去找這幾個地址……」
任遐邇道:「我怎麼覺得他們高負債大幹快上時候已經昏了呢。你敢負債率這麼高嗎?」
「你叫對了,我是書記,誰的書記?小雷家的書記。別人再佔著書記位置都沒用,大家只認我一個書記。我是小雷家的書記,我就要替小雷家人做主。小項,你技術好,工作好,人也好,就有一樣不好,太書生氣。你這個時候一定要偏心眼,偏心本村村民。你也不能不耍點手段,想辦法把工程支出能拖的拖,能賴的賴,只好這樣。否則你好人是做了,可雷霆倒了,怎麼行?你說對不?你聽我的。我上月已經提醒過你,你說回去考慮,你怎麼還說不行?」
他一聲不響地掃掉一酒瓶,將兩盤菜吃得精光,將鞋子一踢往床上一趟,醉倒睡覺算數。
項東聽得出雷東寶提高了聲調,只得道:「好吧,書記,我再認真考慮考慮。」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回來?我們已經備足彈藥,急需高手。你若答應,我現在就把他們揪出被子https://read.99csw.com問他們要人。」
「那算了,我時間緊,前兩年側重外銷,弄得原來的市場都荒了,現在得從頭開始打江山。今天是硬抽出時間過來,算臨時決定。沒見宋總之前不好意思跟他預約,這事不想讓書記知道。你應該看得出書記和宋總兩個人現在關係有點僵吧?」
「小七你趕緊幫我去李力家找人,他除了那別墅,還有這麼幾個地址……」
「那是,就算一個娘胎爬出來的親兄弟也得給面子呢,何況宋總是有頭有臉的人。時間長了換我也吃不消。不過宋總已經是仁至義盡,心裏不舒服歸不舒服,有事還是不會忘了書記。」
任遐邇伸出兩枚手指,抓抓坐到床頭櫃邊拿電話機的楊巡的頭皮,笑道:「幫我洗腳穿鞋是你這個預備爸爸應盡的義務,不用交換你就得做。你該洗頭了……」
楊巡見好就收:「如果是這樣,眾心齊,泰山移。現在又不是你一家企業遇到這種事,國家肯定想辦法解決。去年初不是加出口關稅了嗎?誰知道明年初會不會降關稅?熬過去這段就好。」
楊巡有些不信,:「真話?」
楊巡有點得意地笑道:「我這麼負債過,一次是剛造市場那會兒,一次是造商場那會兒。那兩次每天都提心弔膽,怕出個什麼意外,資金鏈那個脆弱啊。以後再也不敢這麼亂來。我看雷霆現在不會比我好,可他們的錢是大家的,欠債也是大家的,大家的就等於誰都沒責任,我說紅偉急什麼。他該急的卻不去急,跟他提醒也不聽,這才是昏頭。」「要跟宋總說嗎?」「看機會再提,宋總現在好像不大想搭手這事。我又不知道紅偉今天來究竟是書記要他來,還是真是他自己要來,你說萬一是書記自己不肯拉下面子求宋總,要紅偉來求宋總去跟那邊朋友打招呼,你說我追著傳話過去,讓宋總怎麼回答?如果是紅偉急書記不急,或者書記不想找宋總,又讓宋總怎麼主動?我還是別追著為難宋總去。」
回家路上,宋運輝卻接到楊巡打來的電話,說是紅偉出差路過,希望與他見面吃飯談談小雷家的現狀。宋運輝心說奇怪,雖然他與紅偉的關係不錯,但紅偉見他之前肯定都由雷東寶事先來電招呼,難道雷東寶現在已經倨傲到即使有事找他,自己也不出面的地步了?宋運輝「哼」地一笑,告訴楊巡他在上海,讓楊巡接待紅偉。
梁思申肯定道:「還是索羅斯,不過他身後跟的遊資越來越多,包括我的一份在內。索羅斯有他信條,『我生來一貧如洗,但絕不能死時仍舊貧困潦倒。』」
項東想得心灰意冷,關門秘密聯絡一直想請他去的一家銅企,兩下決定妥當,他暗中處理完棘手工作,全部不聲不響地移交給正明,一邊賣掉小雷家分給他的城裡房子,一半錢自己拿了,另一半錢存入一張存摺,寫的是雷東寶的名字,與手機、BB機一起寄到雷東寶的辦公室,包裹中留下兩封信,一封上書感謝書記這兩年裡的培養和重視,他自認才不可大用,自行告退;另一封是詳細的工作交接。他不想與雷東寶談,因為覺得與雷東寶的談話未必能說得清楚,兩人的思想體系有明顯分歧。他還是悄悄地走吧,別弄得面紅耳赤,到底雷東寶也是重視他的。
「非常感謝。可是你也知道,我這兒現在上有老下有小,走不開身。」
「那當然,那當然。」楊巡接了紅偉的旅行包,放進壁櫥,拖紅偉出來吃飯。
梁思申大驚,記下地址,忙道:「你安靜,照我說的做。首先你在香港報警,查看李力究竟有沒有出境,出境的話又去了哪裡,國外還是內地。你手頭錢夠不夠用?」
外公道:「你去什麼,要那麼容易,那就不是做得出這種事的李力了。」
韋春紅抱著寶寶進來睡覺,但被雷東寶的鼾聲吵得不行,雷東寶酒後的鼾聲特別重,寶寶煩得直往韋春紅懷裡鑽。韋春紅只好抱著寶寶進另一個房間睡覺,出卧室的時候瞥一眼茶几,見幾瓶白酒九*九*藏*書竟然見底,心裏重重一震。
項東道:「正如書記所說,我書生脾氣,有些事我是真做不出來。」
同城郵寄,包裹第二天才到雷東寶手上。雷東寶本來在為正明報告給他的項東一天未請假也未出現還電話聯繫不上的事情困擾著,見到這個包裹就全明白了,氣得砸桌子,大罵項東忘恩負義。雷東寶不能接受,他曾經委以重權的項東的出走,這等於是往他的臉上扇一響亮耳光,讓他好生沒臉。他重用的人不忠於他,他豈不讓天下人笑話死。再加雷霆面前難關重重,雷東寶本就心生悶氣,藉此機會整整好罵三天。
「問題很嚴重。」這是縈繞在韋春紅腦袋裡的想法。結婚那麼多年來,這種情況不多見,最沒見過的是拉著她不讓走,非要說話不可。韋春紅仔細回憶雷東寶剛才所有的話,還有她在客廳斷斷續續聽到的電話內容,越想越不對 。都要停掉一半的工了,那事情才大了。她自己管過飯店,一般她不會考慮裁人,更別說裁一半。只有那次雷東寶坐牢,她從縣裡搬到市裡,才算是做了一次人事大變動。由此可見,雷東寶那兒問題嚴重,並不是她過去想的那麼樂觀。什麼政府不會見那麼大的雷霆工人失業,政府一定會出手扶持等等的猜測,看來有些想當然。
「不會,都過去那麼多年,我還有什麼氣的。紅偉哥,你最好詳細說,省得我跟宋總說的時候走樣。」楊巡說話間,手腳利落地洗好菜,又主動布置飯桌。紅偉旁觀楊巡的忙碌與任遐邇並無衝突,顯然楊巡並不是他來才動手下廚,心說過去的小倒爺還真是有居家好男人的樣子了。
楊巡一直安慰紅偉這隻是短期困難,不要氣餒。但紅偉身處其中,只覺得身邊隨時可能有地雷爆炸。危急猶如當年雷東寶坐牢時。
雷東寶怒道:「小項,你雖然不是小雷家本地人,可我自認為對你一直不錯。現在雷霆有困難,你不能犧牲一些你的什麼書生脾氣,幫我渡過難關?難道大家都有困難的時候,你還得讓我優先供著你?我對你好,你為我想過沒有?」
楊巡前去紅偉下榻的賓館。在紅偉說出賓館名字的時候楊巡就覺得奇怪了,紅偉怎麼住這麼個暖氣都沒有的地方,說是賓館,其實是旅館。等敲開房間,卻只有紅偉一個人。楊巡二話沒說就要給紅偉換飯店。但紅偉按住楊巡的手機,道:「算了,替書記省點錢,現在雷霆日子不好過,錢緊。走,吃飯去,這回你請客。」
「這個人倒是直言不諱。」宋運輝回答完這句,只好應付可可的提問,告訴可可,羅羅斯是條大鱷魚。
項東那邊明顯嘆了聲氣,說聲有數。兩人心知肚明,正明插下去會生出什麼事來,可是現在雷東寶只能選擇正明,犧牲項東,他惟有希望項東能堅持住。他想明天上班當面再跟項東談談,電話里沒法說清楚。
梁思申出去車上,向宋運輝介紹,「香港股市前陣子又大跌,連帶美日股市也跟著大跌,全世界鬼哭狼嚎。日本中小金融企業紛紛倒閉,韓元大幅貶值,大量韓國公司破產倒閉。現在是大環境不利,香港沒法獨善其身。」
楊巡忙笑道:「你別亂想,你要真不信,我當著你的面給他們上海的家打電話,看接起的是誰。宋總不是我們小生意人,他忙就忙,不在就不在,不像我們有時候嘴上跑馬。」
楊巡翻來覆去說好一會兒,終於安頓下紅偉睡覺,他回頭與任遐邇回到主卧,關上門輕道:「小雷家麻煩了,紅偉都亂成那樣。以前書記坐牢去,他都還清楚得很。」
紅偉見楊巡就跟五好青年一樣,覺得好笑,捧著茶杯過去與任遐邇客氣幾句。楊巡忽然發現不喜歡紅偉這個手腳比較放得開的人與他妻子說話,就道:「紅偉哥這回過來好像心很急,預先也沒跟我招呼。是不是小雷家除了資金緊張,還有其他?」
「書記,我沒忘恩負義的意思。我如果忘恩負義,我大可以昧著良心做下去,繼續拿我的工資、開我的車、佔著九九藏書老總的位置,可是我不能這麼做,我怕誤事,雷霆已經不容易了,我不能再雪上加霜,我是真心實意說我不行,任憑書記處置。但應做的工作我還是會做好。」
任遐邇早披著羽絨服等在門口,熱情歡迎紅偉到來,將紅偉迎到客房住下,客房早已窗明几淨,準備就緒:雪白的床單,厚實的床墊,柔軟的棉被,還有一室明亮的燈光。紅偉拍拍楊巡的背,笑道:「兄弟,福氣好啊,找個能當家的。」
梁思申奇道:「你們不是連體嬰一樣的嗎?你不會自己回來找?」
「最讓我頭痛的是,項東走了,就是那個銅廠的外來老總。」
吉恩結束電話的時候滿是遺憾。但旁邊聽著梁思申電話的宋運輝心裏卻是很高興。到家時候宋運輝提醒梁思申應該給她父母打個電話,告知此重大事件。梁思申愁眉苦臉的,想半天才問一句:「叫他們回國處理?」
雷東寶看存摺上果然只有兩千多,就道:「不行賣掉一個鋪子。」
「這話我也聽說過,可他現在不貶啊。」紅偉愁眉苦臉,道,「上面也是這麼寬慰書記。問題是現在雷霆拖不下去,我看著後面入息越來越少,開銷越來越大,特別是春節前。難啊,難。」
任遐邇道:「國外媒體還有猜測人民幣可能也會跟著貶值的。」
第二天一早,雷東寶載著韋春紅去銀行取了錢。韋春紅將錢取出交給雷東寶,又讓他看看存摺,道:「你看,基本上沒剩幾個子兒,你往後別打家裡錢的主意了。這點現金還得留給寶寶買奶粉。」
「你別不當回事,我看這事才算最重要的。你自己錢多,直里不來橫里來,給扣點無所謂,別人不,別人一年到頭就這點兒死錢,要知道拿不回來了,會怎麼樣?書記別想安生做人了。錢啊,紅偉哥,不是別的。春節前大伙兒要是看到年貨發少了,你看著,大家准追著書記要回那些給扣的錢。」
梁思申嘆口氣,道:「父債子還,如果梁大需要我,如果我能幫得上忙……」她無法不想到,梁凡順風順水時候,自然是不會聽她啰嗦的,但是而今梁凡需要她的建議,梁凡爸爸舅舅更需要她這來自自家唯一一個專業人士的建議,她跑不掉。她不知以後將因此接觸到些以前不願接觸的什麼。
楊巡笑道:「紅偉哥你先喝杯熱茶,這幾天自來水冷,我去看看遐邇有什麼菜要洗的,我洗了再過來。」本來是保姆洗菜,但過來吃飯的決定出來得晚,保姆已經下班,因此楊巡眼明手快地進去廚房幫忙。
「唉,書記現在派頭大,宋總雖說見面都是讓著書記,可久了也……」
項東沉默半天,道:「書記,不是我不服從大局,而是我做不到。我沒法在人手配置不良情況下保質保量地堅持生產,我也沒法失信于工人,失信于安裝公司和設備製造廠。」
「當然真話,我還能瞞你?我這回其實是瞞著書記來找宋總,所以什麼其他人都沒帶。」
紅偉道:「從上到下的錢都扣,書記的也扣。」
雷東寶上車吩咐司機把韋春紅和寶寶送到路口,自己上班去。韋春紅則是領著寶寶慢慢往回家走。她其實很不待見那高樓的房子,想起那房子就想起那個狐狸精。這樣也好,賣掉那房子算是讓她表明一個支持態度,她並不是扣著錢不給雷東寶。但到此為止。
紅偉忙道:「小任別做了,菜夠吃,你也坐下一起聊,別累著。小楊,你看我這不是急了嗎?項東剛走那天我打宋總手機,他秘書接的,說忙,就沒下文了。你怎麼聯繫的?」
雷東寶卻堅決地道:「沒時間考慮啦。我說了,聽我的。以前你管銅廠我不管你,現在情況不一樣,你要服從大局,先渡過難關再說。明天你必須做到。你必須今天給我答案。」
梁思申一笑,驅車直奔李力別墅,敲門進去,廊燈下只有一臉驚訝的保姆。她和宋運輝看這保姆的神情,都感覺李力不可能在,要不這保姆簡直是演技出眾了。他們沒逗留,梁思申卻想到不遠處蕭然的家,找去一敲門,卻九-九-藏-書被告知已經換了主人。兩人抱著可可驚訝地走回頭路,都感覺梁大這回非常麻煩。
任遐邇出來聽見給楊巡是個眼色,楊巡看見了卻道:「遐邇你不用阻止我,紅偉哥知道我說的是不是實話。」
雷東寶無法再怒,悶聲道;「我會把正明插過去控制進度,控制支出,你要有思想準備。」
韋春紅道:「行,我開始找買家。急趕著賣鋪子,也不知道賣不賣的出去。你跟那造高樓的房地產老總常一起開會,要不我們找他把這房子退了,能換多少錢就換多少,總這麼吊著拿不到房子也不是辦法。反而那家的最容易解決。」
紅偉心裏有些動搖,好一會兒才道:「大家都還是很聽書記的,也怕書記。」
雷東寶在外面跑的時候,其實項東的日子很不好過。非小雷家村的人被停工的占多數,剩下的小雷家人與正明同姓一個「雷」,很快銅廠工人里開始出現新的論調,有人開始用「你不是小雷家人」來頂嘴,頂得他啞口無言。項東在小雷家這片土地上耕耘多日,一直把自己當做雷霆一員,而今才知這是他的一廂情願:雷霆與小雷家是一回事,他不是小雷家人,就註定不是雷霆人。就像大多數村辦企業一樣,外人永遠不能進去管理。他本來還想自己退一步不要緊,只要小雷家度過難關。可現在仔細一想,心裏越來越沒意思,這樣的地方再做下去,永遠都不會被認同,這個地方認的是忠心。再說這回銅廠遭此出口打擊,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實踐雷東寶一年後放他開發新產品的承諾,而且看雷東寶的短視態度,以後也不知道會不會研發新產品,他再呆下去也是重複勞動,很沒意思。
「書記……」
梁思申今天還真搶不過外公,但搶到剛響起的電話。一聽是梁大焦急的聲音,她當即嚴肅起來:「你那些房子都出手沒有?」
梁思申先是愣了一下,不由得笑出來,道:「怎麼會不關注?你放心,我關心著日本每一隻股票的動態。」
宋運輝聽了一笑,點頭道:「也是不如不說,省的他們操心。」
梁思申非常感動,道:「吉恩,正是如你所言。不過我感覺我已經有很多進步。」
「不是沒空,是不在,他周末去上海過,老婆在上海,你早約也沒用。早知道你不如直接去上海跟他見面。」
東海公司也面臨出口市場波動的問題。但是他們的產品因為技術含量較高,出口銷量在出現彈性震動之後,漸漸恢復正常。再加宋運輝起初為了平衡內外銷市場,有意扶持國內下游產業的發展,因此外銷不足內銷補,東海的銷售並沒出現太大問題。反而在外公提醒之下,他調整原料採購方向,有意趁某些國家和地區的經濟動蕩,積極面向海外尋找培植原料基地。新的挑戰上手,宋運輝做得意氣風發。外公的大手筆終於可以在宋運輝手裡得到發揚,外公也高興,每當宋運輝來上海時候,他總不顧老臉地與外孫女搶人。
梁思申的手機也是電話不斷。除了梁家親戚紛紛來電,竟然還有來自美國的吉恩的電話。吉恩周末依然早起,給梁思申的電話劈頭就是一句:「梁,現在是禿鷲的盛宴,你還要呆在中國嗎?」
他發現談心效果挺好,本來一直擔心正明插下去後會和項東鬧矛盾,可幾天下來,什麼事都沒有,部分工人則開始慢慢被請回家待工。工程安裝的戰線縮短,資金緊張的局面終於稍得緩解,雷東寶放下心來。他這時候可以有心力再找政府機關的人要錢。他現在已經面臨問題,需要幫助。縣裡和市裡都說已經關注到各進出口相關單位的這種動態,他們正開會研究討論對策,並上報上級機關等待回復。他們請雷東寶咬牙挺住,寒冬過後就是春天。
那麼雷東寶今天問她要五萬的這種事兒可能還會繼續。當然,韋春紅是不認為雷霆會倒閉的,這麼大的實體,資產這麼多,倒閉?尋開心吧。她只是擔心,怎麼辦,若是雷東寶再問她伸手要,她是不是該賣掉一家店面房。她手頭畢竟沒那麼多現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