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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 第九節

1997

第九節

外公嘀咕:「小輝還跟我說要你扔下輜重,輕裝突圍……」
雷東寶的電話剛掛,小三的電話立即找上還紅著臉的正明,小三說幫他問書記要材料費被打回,因與書記聖誕元旦請客送禮的開支衝突了,沒辦法。正明這才明白是怎麼回事,心裏憋了一肚子的窩囊氣。
「有個屁意見,誰有意見,跟我學,自己掏錢出來給雷霆用,只要誰掏得比我多,我聽他的。」
「我立刻傳真給你,等會兒。」
「沒錢,前兒剛讓你掃蕩了,幸好你每天外面吃飯,要不然真供不起。」
「媽個逼,誰要有本事打報告春節死要喪葬費,我現在就掏給他。誰泄露消息的?」
雷東寶連忙讓財務將最新一份資產負債表複印好,,做成長條,傳真給外公去。都沒留給外公看資產負債表的時間,他在文印室看著傳真紙吐完最後一張,就回去自己辦公室立刻給外公撥電話。卻被外公罵罵咧咧地埋怨,「媽媽的,現在都用電腦了,只有你們這些鄉下笨蛋做報表還手寫,看得我拿放大鏡照著都累。這份報表是做給你看的還是做給銀行稅務老爺看的?」
他怎麼辦?
「大哥……」
雷東寶一拍大腿,道:「對,老爺子您火眼金睛,一看一個準。」
「時至今日,你難道還不厭煩大哥?看你花那麼多心血為大哥考慮,他還那樣,我真討厭他。」
雷東寶錯愕地看著「嘟嘟」作響的話筒,怎麼都想不到老頭子一言不合就把電話掛了。他早知老頭子脾氣,以前問老頭子討教,十有八九是罵人的,老頭子罵起人來滔滔不絕,都不知哪裡來的精力。他今天是準備著一邊挨罵一邊聽主意,沒想到今天老頭子卻都不要罵他。老頭子的舉動震得他都忘了老頭子剛才說的左一句死,右一句死,他竟是舉著電話想半天,為什麼老頭子都懶得跟他說話?難道正是因為他死定了?
「我去整理一下,晚上回家。」楊邐老老實實起身想去整理行李。
「犯法。而且東海的錢進去,也是用於低水平擴張。救得雷霆一時,明天雷霆依舊倒閉。雷霆的經營有問題。」
「外公說現在惟有背後打大哥一悶棍,打得他住院一年半載,起碼還能保留大哥一世英名。」
雷東寶剛要解釋車子和辦公樓是雷霆的門面,越是緊日子時候越是要守住門面,就跟他聖誕元旦兩隻蛋里,即使勒緊自己褲腰帶也要讓相關人等吃好玩好一樣,可是電話里卻傳來電頻聲音,韋春紅把他的電話掛了。雷東寶這才考慮到韋春紅的情緒,什麼,跟他鬧上了?但雷東寶想來想去昨晚也沒什麼出格的地方,與平時沒啥差別,難道是韋春紅聽了宋運輝的電話,認為雷霆沒前途了,所以收緊錢袋子,甚至因此不肯巴結他了?
宋運輝是撇開緊緊跟隨的院長才有辦法把這個電話打完的,打完后心裏不是味道,卻什麼都不能做,先得照顧好眼前,他雖然不是組織者,卻是中心。活動結束,他讓女同事把可可送回家,他還得回東海上班。回去路上,他才有時間閉上眼睛提示同事不要干擾他,他得仔細考慮雷東寶究竟怎麼想。可是,他越想越火,他最火的是,為什麼雷東寶現在這麼愚。他真不知道現在拿起電話跟雷東寶說什麼好。
雷東寶也是想到要不要給宋運輝打電話,問問外公那話究竟什麼意思,可最終也是沒打。他現在心裏沒底氣,沒底氣的時候不想見人,怕被言語打擊了。
楊巡自己判斷也是這麼回事,一件涉及李力那種人的案子,如果不是特殊,估計早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因此他才為楊邐分外擔心。至此他只好期待梁思申對他的承諾。可他又不便多催,顯得他多不信任人似的,只好借什九*九*藏*書麼恭賀聖誕給梁思申打個電話,那邊梁思申倒是主動說在替楊邐活動。
「村裡誰家都有人在雷霆上班,看看情況心裏就清楚,不用特意泄露。書記,剛給您倒的水,我出去了。」
楊巡在家萎靡了好幾天,雖然白天他掩飾得好好的,連楊速和尋建祥都不大看得出來,可回到家裡關上門就忍不住唉聲嘆氣,為自己對不起媽媽的囑託自責,還為楊邐未來的日子難受。只有妻子可以安慰他,聽他翻來覆去的懺悔。他這幾天不由自主地做了跟屁蟲,任遐邇去到哪兒他粘到哪兒,粘到任遐邇終於怒目而視,他才算慢慢恢復正常。
宋運輝道:「雷霆的發展一向如此高負債。只有大哥出獄后那陣子,也就是外公去指導的那一次,是他們融資最低潮的時候。外公認為縮小戰線的方式不可行?」
元旦時候,他還是帶著任遐邇去了一趟上海。他不放心楊邐,覺得她安靜兩天都太久,他這時候得多給楊邐親人的關懷。可是最終楊邐卻是抱著任遐邇關上卧室門大哭,姑嫂兩個在屋裡整整說了半天話。楊巡在外面客廳焦急亂竄,但心想,也好也好,跟任遐邇說等於跟他說,女人的事當然不方便直接對哥哥說,楊邐只要說出來,聽人勸就行。
外公倒也不堅持,依然笑嘻嘻地道:「你倒是給我說說你上個月的資產負債表,讓我看看到底不一樣在哪裡。」
宋運輝剛剛還在為自己尋找出的理由激|情澎湃,被梁思申的疑問輕輕一戳,不由泄氣道:「我這麼想,應該是這樣。」
偏偏小三這時候又拿著幾張申請單子進來,小心翼翼地問雷東寶這幾個打算春節結婚人的錢,村裡準備怎麼退還。雷東寶無法回答,坐在大班椅上轉來轉去。但小三也是實在沒辦法才找來,他繼續小心地說春節就在下個月,這回春節來的早,分發年貨的錢得預先想辦法留下來。
紅偉賠笑道:「書記別這樣,我都給問得沒敢打電話給書記請安了。聽說結婚費和年貨不打算髮了?」
楊邐聽得眼淚跟泉水一樣,剎也剎不住,連忙點頭。楊巡這才舒口氣。他最怕楊邐這時候反而要跟他爭口氣,一定要在上海好好發展掙回面子。還好楊邐這回吃過苦頭總算明白一些道理。
紅偉只得再次作罷,心裏涼涼的,總覺得雷東寶現在很難聽得進勸誡,事情看上去很不好。他只好將剛說好的內容轉達給小三,讓小三寫通知的時候多提一些村裡的困難,讓大家相信村裡,相信書記,共渡難關。
紅偉了解雷東寶脾氣,只得作罷,但又不死心地問:「書記,我這幾天在宋總這邊出差,你有沒有什麼話要我捎給宋總,或者要不要我買些什麼提上去給宋總拜個新年?」
「雷霆提供全村老人的退休工資,小孩子的教育費用,保障全村人的醫療費用,我看尤其是醫療費用一項,越來越尾大不掉。」
但任遐邇分析給他聽,說楊邐現在還感情受傷呢,讓她一個人安靜幾天也好,女孩子遇到壞男人最麻煩。楊巡聽了真想殺李力。總算他曾找人把李力打得鼻青臉腫,算是討回少許公道。
小三小心的瞅著書記的臉色,道:「我也正奇怪呢,這幾個朋友倒是談著,可原先沒說春節結婚,怎麼忽然都打報告要結婚了。」
梁思申伸手給丈夫一個大擁抱,覺得這樣一廂情願的丈夫很可愛,他對她一定也是這樣的一廂情願。
小三不敢多問,走到外面著實不放心,這個通知他不敢發,想來想去,很想找個有把年紀、德高望重的跟書記說說,一點不發年貨很不好。可是目前好像最能說得上話的紅偉正出差,小三才跟紅偉一說,紅偉立刻就想到與楊巡討論九_九_藏_書時說起的民心問題。紅偉讓小三壓一壓,他想辦法跟書記說說。小三巴不得紅偉有這句話,連忙答應了,將手頭的草稿紙推到一邊。
「對,昨晚小輝也這麼跟我說。我看不行,他這主意胡鬧,想死也不能捆住自己手腳撲通往河裡跳。」
「你倒順風耳,對,給你減輕負擔,雷霆的錢集中搞生產,機器轉著,總有緩過來的時候。」
雷東寶當即拒絕道:「用不著,有話我自己跟他說。」
宋運輝還沒下班時候,梁思申已經看到外公轉發的雷霆財務報告。等宋運輝回來吃飯,她把傳真交給丈夫。她心裏有個疑問,雷東寶究竟看不看得懂報表所指示的經營狀況。她接觸過有些不會算利潤的企業家,他們看到的經常是賬上有多少錢可以周轉,流動資金總是在賬戶里流,因此經常錯誤地認為從銀行借來錢讓機器轉得欣欣向榮,就意味著企業肯定是掙錢的。她懷疑雷東寶也是那種大老粗。
雷東寶接到紅偉電話,當頭就是一句:「這麼快有錢了?多少?」
「哪來廢話,趕緊價錢壓一壓,賣了,星期三之前給我準備三十萬。」
「大哥,你真好。」楊邐終於憋出這麼一句。
二十四日一早,梁思申就給楊巡打電話,告訴他可以去某個地址找誰領人。楊巡大喜,連連說感謝。
但小三將草稿拿去給雷東寶過目時候,那段村裡有困難大家該同舟共濟的話被雷東寶劃掉了,現在還沒幾個人想出結婚掏錢的餿主意,這要是全知道了,難保有人想出住院有人想出懷孕,為了錢連結婚都可以無中生有,還有什麼亂七八糟想不出來的?但雷東寶看了劃掉后的內容,又想乾脆不通知了,別打草驚蛇。他讓小三告訴那些想結婚的等等,等村裡有錢再發。
小三自然是無話,不像以前的士根。雷東寶生氣正明妄圖給他上課,拿起電話找到正明,開口就罵:「正明,你媽教你的規矩拉屎里啦,我做什麼,憑你小子也想手指甲扒拉扒拉說三道四?摸摸你後腦勺骨頭癢不癢……」
「書記,他們結婚這事兒,你還真很難找他們漏子。你說現在年輕人都這麼開放,萬一他們本來打算開春結婚的,現在一不小心肚子給搞大了得著急結婚,你管得著人家嗎?他們都找出結婚這種理由了,我們還是當不知道把錢給了吧,全村現在能結婚的也就這幾個,有底的,我這兒多討些來就是。你大人大量,犯不著跟他們那些小詭計計較。」
「我知道,所以我以前掏自己腰包。可你看一個個來勁了,你說他們為村裡著想沒有?這幫孫子,我十幾年時間把他們養出個人樣,現在村裡困難我急,他們哪個拿良心出來?索性一刀切不給了,對付沒良心的,我比他們更沒良心。」
雷東寶還在那兒想不明白,外公則是很爽快地一個電話打到宋運輝手機上,卻是聽到周圍一片嘈雜。
「小輝啊,沒救的,你趁早放下,別自找罪受,更別當那瘟生去。還有,以後有好玩的先把計劃告訴我。對了,它那麼高的福利支出是怎麼回事?」
「早不一樣了,你說的那都是老皇曆。」雷東寶嘴裏反對,心裏卻迫切希望外公說出管教之辭。
「書……書記,我哪敢,再借我十隻苦膽我也不敢對書記說三道四。」正明被雷東寶罵得找不著北,尤其是他辦公室現在好多人,手機漏出去的聲音那麼清晰,肯定被好多人聽見,他忙插|進去表明態度,免得被罵個沒完。一張依然留著燒傷痕迹的臉早已白了。
但是任遐邇出來后,拖著楊巡出去藥店轉一圈,楊巡心驚肉跳地看到任遐邇買的竟是驗孕棒。
雷東寶聽到這話,精神一振,問這話的人是內行,有門。他忙道:「都一九-九-藏-書樣,我們沒第二份。」
楊邐哭哭啼啼地洗完澡,穿戴整齊,才啜泣著站到大哥面前。楊巡肚子里千言萬語,臨了卻道:「沒什麼,大哥比你坐的時間更長,現在還不是什麼事情都沒?快吃點,不要吃多,等下我們外面吃頓好的。」「我不要去外面吃。」「為什麼,怕碰到鄰居?這房子以後關著不住了,上海多大,換個地方重新開始。或者你跟我回去,這事除了你大嫂,你二哥二嫂都不知道,以後也不會讓任何人知道。」
「給我上課啊。聖誕節兩天的包廂不能退,龍蝦一定要上,洋酒上兩瓶,唱歌包廂也不能退。我一臉窮酸,誰還借錢給我?去吧。」
「我知道,你想認錯,你自己心裡有數就行,以後別做給人賣了還替人數錢的傻事。學著點遐邇,我是她老闆,她都一直把我關在門外,關到打結婚證為止。最好跟我回家,我正好有個大項目要上,需要幫手。我們是一家人,老三現在美國找好工作不回來,我們國內的三個最好天天能見到,省的我成天為你們提心弔膽。」
楊巡雖然因為急事不得不回家,可終究是擔心楊邐,一轉身又去了上海,找朋友到處活動。可他打聽到的情況是,案件特殊,下面人沒敢亂出主意。
「你兒子想吃豆腐腦,他小人家不吃會哭,你大活人反正餓不死。知道了,晚飯不會等你。」
他火氣一大,扯開嗓門叫小三進來,告訴小三,雷霆年底手頭緊,從今天起,財務上所有的錢都要用在刀口上,全心全意搞生產。結婚的錢,自己籌,想吃年貨,自己買。
「讓你出個店面,你怎麼……」
那邊韋春紅雖然勇敢地撂了雷東寶的電話,但心裏非常擔心,雷東寶既然手頭那麼緊,又怎麼會放過她手裡攢著的錢?必定會千方百計逼她拿出來。除了生活費,她是一分錢都不會再給雷東寶了,她現在手裡的錢,是她的養老錢。自打那次小狐狸精事之後,她是再也不敢相信雷東寶了,第一回僥倖,她又搶回老公,以後就難說,她更老,社會更開放,要是再來一個心計更好的狐狸精怎麼辦?她不敢完全指望雷東寶。但是她不放錢,必然會與習慣一個人說了算又心情不好的雷東寶發生激烈衝突,她自己倒也罷了,她怕長得半大不小的兒子看見。最近小寶已經對雷東寶大有反感。
雷東寶背後漸漸滲出冷汗。因他知道王老先生是驕狂的都懶得掩飾的人,老頭子掛他電話罵他死人,那絕對是老頭子的真實想法,絕無摻假。難道那火眼金睛的老頭子看了他的報表后,認為他死定了嗎?不過老頭子還有一句,若有瘟生掏錢相救,他還不會死定,但雷東寶想到最近他四處要錢的艱辛,也覺得,除非,那個掏錢的人真是瘟生,目前好像真沒誰肯借錢給雷霆,他許以再高的利息都沒用。
外公還是慢條斯理地道:「小輝那主意,換正常情況下是正確的,但對你不適用。」
「要有個當鋪就好了,過年過節我這兒還有幾件舊衣服拿去當掉,換幾個錢糊口。」
「慢著。」雷東寶想了會兒,才道:「聖誕節的錢?」
楊巡本想聖誕節帶楊邐好好玩玩,散散心,不料楊邐在外面吃過中飯後說什麼都不肯再出房門,還說房子也不用另找了,反正這兒也是臨時居住。楊巡只好答允,自己出去幫買菜買米找梁思申道謝。不料梁思申去了日本,沒見到。難道早上的電話是從日本打來?聖誕節兄妹倆悄沒聲息地窩家裡自己燒煮,反常得不行。
宋運輝沒想到他昨天巴巴兒地打電話給雷東寶遞秋波,雷東寶卻找上外公。他心裏沒意思的很。「他說什麼?」
「東寶充什麼大頭鬼,他才一家鄉鎮企業,想學通用還九-九-藏-書早得很。別東寶這粗人還存著什麼理想主義?」
「他最初或許是理想主義,現在應該不是。他當初坐牢后還能回來,大部分靠的是全村老少被他拿優厚福利灌出來的擁戴。他第二次創業時因此即使手頭再緊,也不能放棄福利提供。我擔心他哪天斷供了會怎樣。」
「稍微發點吧,有些人沒我們有錢,還等著年貨改善生活呢。」
楊巡最後還是不得不帶著擔心回去工作,年底時節,多少廟要拜到,多少菩薩要燒香燒到。可是他真擔心楊邐,這麼進進出出一鬧,楊邐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安靜得可怕,日日夜夜就是窩在家裡看書看電視,哪兒都不去。楊巡真怕楊邐悶出問題來,追著楊邐保證絕對不會胡思亂想之後,才忐忑不安地回去。
雷東寶又打電話問這幾天一直在外面追帳的紅偉,近期有沒有收入。但紅偉說現在大家都口徑一致年底關帳,錢得等元旦后拿出來,他讓業務員們天天蹲點追帳,只要對方有錢,一準立刻掏來。雷東寶心說這就麻煩了,那幾個忽然冒出來想春節結婚的該怎麼辦?他只好又想到韋春紅的錢,那是他看得到的捷徑。
「你既然這麼說,大哥也不跟你說客套的。我們一家現在只剩四兄妹,我在外面再怎麼作威作福,回家對你們肯定是好的,我在媽病床前面發過誓,媽也相信我,把你們都託付給我。可惜,我沒照顧好你,對不起媽的託付。你不知道,你出事,最吃苦的是你,最心疼的是大哥,連你大嫂這幾天都沒睡好。你別以為我以前管教你,是怎麼怎麼你,我這是恨鐵不成鋼。唉,還是我說話沒注意方式。遐邇說你會有抵觸,以後我注意著點。這回事情了結後跟我回去,我也改改以前對你的說話方式,你也改改你對我的抵觸,我們好好做事。沒啥大不了,我以前給抓進去十二天,出來什麼影響都沒,只要自己挺得過去就行。答應就點點頭。」
小三擔心,「書記,大家會不會有意見?」
雷東寶聽著有理,雖然還生氣那些借結婚打劫的,也只得道:「好吧,那你給我下死命地追錢。」
「這話是人話。下星期三跟我去請客,準備好酒量。」
紅偉想乘勝追擊:「還有那年貨……」
梁思申聽著卻是狐疑:「你說得那麼美好,會不會又是你的一廂情願?」
「沒有。要賣賣你市裡的辦公樓去,價高,錢多。還有你的車子。」韋春紅說完就將電話掛了。現在但凡雷東寶稍微好聲好氣地說話,必定是要錢。她昨晚想明白了,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外公笑道:「他以為我是算命測八字的,我順勢給他測一卦,告訴他死定了,除非有瘟生救他。看來還是思申對,這個時候出錢救他的肯定是瘟生。你看過他們的報表沒?再笨的人都不會弄出這麼高的負債來。」
可是宋運輝雖說厭煩雷東寶,又實在不忍就此放棄,他跟梁思申道:「如果……我東海存一筆錢到銀行,指定貸款給雷霆……」
楊邐一臉憔悴出來,看見等在外面的大哥,想放聲大哭,卻覺得自己毫不理直氣壯,只有低頭垂淚,都哭得沒法吃楊巡遞來的蛋糕。楊巡本來想趁熱打鐵給楊邐一肚子的教訓,但見楊邐這樣子,反而沒有話說,只有安慰幾句。走樓梯時候遇見一個鄰居,那鄰居看見楊邐就跟看見西洋鏡似的,看得楊邐更沒法抬頭。但那鄰居轉眼一觸楊巡的眼睛,嚇得立刻快步逃開,不敢回頭。
想到眼前這幾張結婚要錢的申請單子也可能是看雷霆資金緊張,竟然想出提前結婚的餿主意來把交給雷霆收著的錢套現的,雷東寶氣得一拳捶在桌面上。他現在的桌子結實,錘不破,倒是錘痛了他自己的手。雷東寶心裏痛罵,他十多年read.99csw.com來帶著大家發財致富,為了大家坐牢,雷霆稍微有點事卻沒人跟他同心同德,反而個個打自己的小算盤!
楊巡忙打電話告知任遐邇最新情況,隨即找出所需文件,又去銀行取款,還不忘帶上一盒蛋糕,直奔楊邐所在。
雷東寶這幾天對財務上有多少錢,心裏門兒清。可他想到一個大問題:「那幾個結婚的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早幾天說,有幾筆錢就不給設備了。」
「老活寶。」宋運輝啼笑皆非,可也想到,對於雷東寶,他無處著力。因為只要雷東寶的策略不改,雷霆遲早還將面對同樣災難。雷霆的關鍵問題,在於雷東寶。可就那麼眼睜睜看著不救嗎?
這會兒韋春紅倒是在家,他開口就道:「早上死哪兒去了,早飯也不弄?」
「不行,這兒挖一塊那兒挖一塊,加起來沒個底。今年先欠著,明年補發。」
姑嫂倆又關上門哭哭啼啼說了一晚上話。第二天兩人伺候著楊邐去做了流產。楊巡黑著一張臉回家。這一年辭舊迎新做的,他即使三天三夜不睡,都沒這麼心力交瘁。好在這回有任遐邇與他患難與共。
楊巡道:「不急,晚上我去謝謝人家梁思申,都是她在幫忙。還有……你暫時也不能離開上海。要不我給你臨時換個地方住下?去什麼賓館包個房間吧。」
紅偉接到小三電話,翻來覆去思考好久,才敢打電話給雷東寶。
「假惺惺搞什麼活動,要去福利院不會自己去啊,平時多的是時間去,新年扎什麼堆?我問你,東寶這人智商究竟怎麼樣,我今天怎麼看他愚不可及?」
「年貨沒了。除非你個人墊錢給我。」
「書記,結婚的錢,即使他們心裏再有貓膩,我們也不能扣著不發,道理上說不過去。」
「你知道個屁。我問你,手裡多少錢?」
「快新年了,公司搞活動,我帶上可可到福利院給小朋友送禮物。」
外公好奇地問:「你們這麼早出去玩?玩什麼,撇開我玩的那麼高興?為什麼不提早告訴我計劃?」
「正明總問我這筆錢能不能給他買材料,他說他星期三一直到元旦,都準備裝病關機,不敢見人,捂家裡看電視。」
韋春紅越想越擔心,她本就是個潑辣的,乾脆留下一張紙條說去上海探親訪友,抱上寶寶,帶上保姆,通知上課的小寶,收拾收拾搬去她另一間只有兩室一廳、以前買來給飯店職工住的小房子暫時避禍去了。那是雷東寶不知道的巢穴。居室簡陋,韋春紅卻反而安心。她還關了手機,讓那頭豬反思幾天去。
宋運輝低頭沉默,好久才道:「我相信他應該還是我的兄弟,只是他找不準對待我的方式。以前他是姐夫是大哥,一直驕傲地跑在前頭,對我慷慨解囊。但從他入獄那時起,變為他單方面向我索取,我現在回想起來,意識到他每次拜託我做事時候,反而口氣特別粗暴,他似乎是不適應我們之間予取關係的轉變。我想,現在他事業低落,他更不想見我,怕在我面前抬不起頭。更怕我指出他的錯誤,那意味著揭他傷疤。他心裡頭大男子主義很強。」
小三終於可以緩過一口氣。
外公卻道:「對個屁啊,你死期臨頭,知不知道?這麼高比例負債,虧你做得出,我都不要說你,我沒小輝有良心,我跟死人沒話說,跟笨死的更沒話說。你死定啦,除非有瘟生掏錢救你。」
雷東寶晚上十萬火急地回家,想跟韋春紅商量籌錢的事,沒想到只有一張紙條等著他。他一看就知道韋春紅這是躲出去了,氣得打韋春紅手機,卻是關機,他這下真是有氣無處出。而錢的問題更是直逼心頭,他想到錢就更火,一個人背著手在屋子裡繞來繞去地咆哮。
「我只是想想而已。」宋運輝還是那句話,「不忍心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