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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說芙蓉花與瀟湘子(外一章)

漫說芙蓉花與瀟湘子(外一章)

黛先死釵方嫁,但續書卻誤
評泊茜紗黃土句,者回小別已千秋。
作者于蘅瀟二卷非無偏向,而「懷金悼玉」之衷,初不緣此而異。評家易抑揚為褒貶,已覺稍過其實,更混以續貂盲說,便成巨謬。蘅蕪厄運,似不減于瀟湘也。
余前有釵黛並秀之說為世人所譏,實則因襲脂批,然創見也,其後在筆記中(書名已忘)見芙蓉一名秋牡丹,遂賦小詩云:「塵網寧為綺語寬,唐環漢燕品評難。哪知風露清愁句,秋後芙蓉亦牡丹。」(記中第六十三回箋上注云:「自飲一杯,牡丹陪飲一杯。」)蓋仍舊說也。
此記僅存八十回,于第七九九藏書十九回修改《芙蓉誄》,最後定為「茜紗窗下,我本無緣;黃土隴中,卿何薄命。」書上說:
黛玉道:「我也家去歇息了,明兒再見罷。」說著,便自取路去了。
秋後芙蓉亦牡丹
一九七八年十一月二十日。
芙蓉一花,雙關晴黛。誄文哀艷雖為晴姐,而靈神籠罩全在湘妃。文心之細,文筆之活,妙絕言詮,只覺「神光離合」尚嫌空泛,「畫龍點睛」猶是陳言也。石兄天真,絳珠仙慧,真雙絕也,然已逗露夢闌之消息來。下文僅寫家常小別:
黛玉聽了,忡然變色,心中雖有無限的狐疑亂擬,外面卻不肯露出,反read.99csw.com連忙笑著點頭稱妙。
芙蓉累德夭風流,倚枕佳人補翠裘。
芙蓉累德夭風流,倚枕佳人補翠裘。
評泊茜紗黃土句,者回小別已千秋。
書中特舉,可見只有黛玉,別人不配作芙蓉。那麼怎又有《芙蓉誄》呢?豈自語相違,形影一身故。上文懸揣,非無因也。
即詠其事。晴為黛影,舊說得之。晴雯逝后,黛玉世緣非久,此可以揣知者也。未完之書約二、三十回,較今續四十回為短,觀上引文,有急轉直下之勢,敘黛玉之卒,其距第八十回必不遠。或即在誄之明年耶?其時家難未興,名園無恙,「亭亭一朵秋九-九-藏-書花影,尚在恆沙浩劫前」,又如梅村所云「痛知朝露非為福」也。
蛾眉善妒,難及黃泉
怡紅夜宴,擎花名箋,書中又一次預言,釵黛結局於焉分明。牡丹芳時已晚,而況芙蓉。花開不及春,非春之咎,故曰「莫怨東風當自嗟」也。黛先死而釵方嫁,此處交待分明,無可疑者。續書何以致誤,庸妄心情,誠為叵測。若雲今本后四十回中,或存作者原稿之片段,吾斯之未能信。
后回情節皆屬揣測,姑妄言之。黛玉之死,非關寶玉之婚;而寶釵之嫁,卻緣黛玉之卒。一自瀟湘人去,怡紅院天翻地覆,挽情海之危瀾,自非蘅蕪莫可九-九-藏-書。即依前回情節,諸娣歸心,重闈屬望,寶釵之出閨成禮已屆水到渠成,亦文家之定局,蓋無所施其鬼域奇謀也。但木石金玉之緣,原有先後天之別,凡讀者今皆知之,而當時人皆不知,且非人力所能左右。三十六回之夢話,寶玉亦未必自知。及其嫁了,如賓廝敬,魚水言歡,皆意中事,應有義。而玉兄識昧前盟,神棲故愛,夙業纏綿,無間生死,蛾眉善妒,難及黃泉。寶釵雖具傾城之貌,絕世之才,殆亦無如之奈何矣。若斯悲劇境界,每見於泰西小說,《紅樓》中蓋亦有之,借餘韻杳然,徒勞結想耳。「縱然是齊眉舉案,到底意難平」,《終身https://read.99csw.com誤》一曲道出伊行婚後心事。窺豹一斑,輒為三嘆。
平淡凄涼,自是書殘,非緣作意。黛玉從此不再見於《紅樓夢》矣。曲終人去,江上峰青,視如二玉最後一晤可也,不須再讀後四十回。舊作《紅樓縹緲歌》曰:
於六十三回黛玉掣得箋后:
芙蓉又為夭折之徵。《閱微草堂筆記》卷十二,紀曉嵐悼郭姬詩自注:「未定長如此,芙蓉不耐寒,寒山子詩也。」上述姬卒於九月。按《芙蓉誄》稱,「蓉桂競芳之月」,即九月也。蓋晴黛皆卒於是月,雖於後回無據,以情理推之,想當然耳。
眾人笑說:「這個好極。除了他,別人不配作芙蓉。」黛玉也自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