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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引子

「您剛才說什麼『財星破印』,是什麼意思?」耿靈燦試探著問。
「您剛才說了一大堆,不過就是職業不定什麼的嗎?」耿靈燦有些緊張地問,「怎麼又是血光之災了?是不是我換個名字就沒問題了?」
「先生,有興趣了解健身嗎?」小夥子嬉皮笑臉地說。
那人又回到了之前的姿勢,紋絲不動地站著,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現在他這個名牌大學的高才生,卻落到了一個四處求人求職、飽受白眼的下場。更重要的是,被刑事附帶民事訴訟之後,他那殷實的積蓄也所剩無幾了,現在更是囊中羞澀,在不遠的將來,就該喝西北風了。
耿靈燦愣了愣,想起以前有個同事患了喉癌,做了手術之後說話就是這個樣子了。看起來,這個算命先生也應該是有同樣的遭遇。
「我可參透天機,一個名字又有何難?」算命先生說。
「印堂發黑,印堂發黑,你們這些冒牌的算命先生能不能創造些新詞兒出來?」耿靈燦看都沒看坐著的那人,惡狠狠地啐了一口,說,「裝神弄鬼的,騙子也要找對對象好吧!」
「哦,對了,我又給你帶來了一段故事。」那人說。
路邊一家小彩票站的廣播聒噪著。
那人站在案幾的前面許久,像是在默念什麼,又像是在凝視遺像。總之,就那麼紋絲不動地站著。
「什麼事情的起因?」
耿靈燦一屁股坐在地上,瞠目結舌。少頃,他連滾帶爬地挪到算命先生身邊,揪住了算命先生的軍用毛毯叫道:「先生,救我!」
那一隻手,不大,不糙,卻慘白慘白。
他輕輕地拉開木門,又回頭向案幾望去。
在遺像的前面,放著一個銅製的香爐,香爐很小巧,爐壁雕龍畫鳳,做工精緻,看上去價格不菲,read.99csw•com可是香爐里並沒有插著香。
聽著老闆酸不溜丟的話,耿靈燦狠狠地咬了咬后槽牙,悻悻地從彩票站里走了出來。剛剛出門,耿靈燦就被兩名健身教練擋住了去路。
「不知道你看得見嗎?」那人繼續說,「我努力地尋找,努力地思考,努力地去做,你應該看得見吧。不為別的,只為了你,只為了該有的結果。」
那人收回了胳膊,轉身向木門走去,腳步沉重,像是寄託了萬般不舍。
「咯噔」一聲,打火機點著了火,跳躍的黃色火焰照亮了那人的下巴。刀削似的下巴,竟和對面遺像里的男孩有些相似。
房間過於狹小,除了房門對面擺著的一張長條案幾,沒有任何擺設和裝飾。
「牢獄之災……」
耿靈燦抬頭看了看被霧霾遮住的陽光,感嘆老天對他真是不公。為什麼別人偷偷摸摸地那樣去做都沒事,輪到了他,就會出那麼大的事兒?出事兒就出事兒吧,為什麼關鍵的台賬沒有被大火毀掉,反而被警察輕而易舉地找到了證據。一年半的大好年華啊!就這樣送給了高牆之後。
黑洞洞的一間小屋子,伸手不見五指。
光線把遺像完全照亮了,遺像上的笑容似乎更加陽光、漂亮。男孩子咧著嘴,大方地朝他笑著,露出了一口整齊的白牙。淡藍色的制服整齊而伏貼,似乎更增添了男孩子的俊朗。制服的左胸是一枚徽章,一枚線條簡單的徽章。
「我看您就是缺乏鍛煉,您可以考慮一下嘛,我們會所現在正在打折呢。」小夥子絲毫不以為忤,依舊嬉皮笑臉地重新擋在了耿靈燦的面前。
「吱呀」一聲,老舊的木門緩緩地被推開,一縷光線瞬間從打開的門縫中照射了進來。
「沒興趣九_九_藏_書。」耿靈燦不耐煩地揮揮手,想繞開小夥子。
算命先生點了點頭。
「您說話不能大點兒聲嗎?」

1

「城,還好嗎?」那人終於開口了,聲音冷靜。
遮光窗帘擋住了密不透風的窗戶,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
瞬間,一股焦煳的味道伴隨著一股青煙,在狹小的房屋內蔓延開來。
耿靈燦微微一震,說:「那我是不是就沒事了?」
耿靈燦咬了咬嘴唇,決定做最後一次試探:「既然你什麼都知道,你能告訴我,我背後的冤魂,有幾個嗎?」
老闆笑眯眯地看著耿靈燦刮完最後一張彩票,還是露出了「謝謝惠顧」四個大字,說:「我說這位小哥兒,您這可真有點兒背啊。別人花二十,少說也得拿回去十塊啊。您這分文不取,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不知多久之後,那人又開始撫摸遺像:「聽完了嗎?感覺怎麼樣?你不要問我他現在在哪兒,他在他應該在的地方。我只想問你,真的值得嗎?好吧,好吧,我今天已經問過了,你好好地想想吧,我明天再來問你。真的值得嗎?」
耿靈燦在原地愣了幾十秒鐘,才怔怔地轉過身來,細細打量著這個算命先生。
「先生五行缺水,可名字卻字字帶火,哪有不『財星破印』之理?」氣流之聲再次響起。
他從大衣的口袋裡拿出一個物件,又拿起了案几上的打火機。
「這些不過是小事。」算命先生說,「剛才若不是看你即將面臨血光之災,我也不會打擾的。」
已經走出了五步的耿靈燦猛地停了下來。
那人停頓了一會兒,但哪裡有人回應他。
一絲微弱的光線照亮了房間的內部。
命運的悲劇,不如說是個性的悲劇。九_九_藏_書
一個消瘦的身影擋住了光線,從木門外走了進來,反手虛掩了房門。
「泄露天機,自然難逃天譴,不言不語,不見不聽,也是早晚的事。」
「虎落平陽被犬欺!」耿靈燦自己嘟囔了一句,鬆了松領帶,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耿靈燦摸了摸褲子口袋,揪出一張皺巴巴的20元錢,說:「老闆,我來十張。」
「讓你遭受牢獄之災的那件事情。」算命先生說,「先生怕是很久都不願意去面對那件事情了吧?」
案几上放著一張黑框的遺像,遺像上是一個眉目清秀的年輕男孩,二十三四歲的樣子,留著短短的板寸。
「即開即兌,大獎一百萬,小獎百分之二十中獎率!」
簡單的線條構成了一隻威武的獵豹,躍然在胸口閃閃發亮。
「您繞來繞去,能不能簡單點說?」耿靈燦聽得不耐煩了。
火焰滅了,房屋重新回到了黑暗裡。那人放回打火機,捻了捻手指。
物件和火焰慢慢地靠近,「哧」的一聲,物件著了。
「先生五行缺水,雖大名字字帶火,也不過是事情的起因罷了。」算命先生說。
耿靈燦走到算命先生的身邊蹲下,依舊看不清算命先生的樣貌,於是問:「您是認識我嗎?」
算命先生緩慢地從軍用毛毯里伸出了一隻手。
「這位先生,看你印堂發黑,顯然是諸事不利啊。」一個由氣流拼湊而成的聲音從坐著的那人嗓子里擠了出來。
消瘦的身影一步一步地走到案幾的前面,後背遮住了從門縫裡透進來的光線,遺像上男孩的笑容頓時又顯得模糊不清了。
「您是說,有死去的冤魂來找我索命?」耿靈燦的臉變得刷白。
「您不認識我的話,怎麼知道我的名https://read.99csw.com字?」耿靈燦說。
風吹動虛掩著的木門,讓射進房屋內的光線晃了一晃,遺像上的笑容依舊。
耿靈燦漫無目的地順著人行道走著,下一步,他又該去哪一家公司謀職呢?又該如何在面試的時候,洗清他的黑歷史呢?
耿靈燦的腦海里閃過了片片火光。片刻之後,耿靈燦晃了晃腦袋,說:「那只是起因?難道還有後果?」

2

算命先生終於動了動身體,搖了搖頭,說:「這位先生還是不信我啊,你這是在試探我的真偽?我是說你啊,因財致禍、牢獄之災都已經度過了。」
「後果你自然知道。」算命先生說,「如今,先生身後煞氣衝天,顯然是被冤魂所附,所以終究難逃一劫,而此劫,是生死劫。」
——三毛
「怎麼?先生終於信我了?」氣流之聲里夾雜著冷笑。
「這是我第一千四百三十一次問你了。」那人聲音不大,但足以在小屋內回蕩,「別嫌我嘮叨,我再問三十次,就不再問你了。我相信,到那個時候,你一定會明白,我為什麼會一直問你,一直問你。」
「您說我未來會有牢獄之災?」耿靈燦打斷了算命先生的話。
耿靈燦頹廢地從寫字樓的旋轉門裡走了出來,惡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物件很快變成了灰燼,落進了遺像前的香爐里。
「……真的值得嗎?」沉默了一陣子后,那人的聲音彷彿有些哽咽。
算命先生蜷縮著坐在陰暗的角落裡,戴著一頂破舊的鴨舌帽,消瘦的臉龐一半都隱藏在一副大大的墨鏡之後。不僅如此,算命先生的脖頸和下巴都縮在衣領之內,所以根本九九藏書看不清相貌。準確地說,體態、性別、年齡一概不知。算命先生用一床軍用毛毯裹著身子,從露出的衣角看,內里應該也是衣衫襤褸的。算命先生的周圍並沒有擺出算命的標識,顯然他不是以此為謀生手段的。他就在那裡靜靜地坐著,即便是說話時,身體也紋絲不動。
男孩穿著淡藍色的制服,露出無比陽光的笑容,一口潔白的牙齒在那一絲微弱的光線折射下,顯得分外醒目。
手形慢慢地變化著,最後豎起了三根手指。
想當初他在華陽當高管的時候,有多少公司都來高薪挖他,這種不知名的小公司,他當初連看也不會看上一眼。可是萬萬沒想到,那事兒出了以後,居然連他們也和自己打起了官腔。
「哎喲。」耿靈燦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原來他差點兒被彩票站門口陰暗角落裡坐著的一個人絆一跤。
好一會兒,那人伸出了右手,輕輕地撫上了遺像,就像是真的在撫摸著男孩的臉龐,一下、一下、一下。
「咫尺天涯,何來認不認識之說?」算命先生不置可否。
「沒錢!沒錢行了吧!」耿靈燦低吼道,再次繞過了小夥子。
「不知道你能聽得見這段故事嗎?」那人說,「我查了很多傳說,問了很多大神,才知道這樣可以把故事講給你聽。我的良苦用心,你能感受到嗎?」
算命先生冷笑了一聲,開始嘮叨起來:「若柱中以印為用神,而逢柱中有財星沖、克印星,則為不吉之兆,人命逢此,一者背井離鄉,二者職業不定,三者學業難就,四者因財致禍,五者早克母親,六者體弱病多,七者經常搬遷,八者為人虛浮了無實學,九者婆媳不睦,以上諸等,必犯一二,又看此財印居於何柱而詳言之。行運遇之,多主有災,或丟掉公職,或因財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