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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案 鬼影實錄

第五案 鬼影實錄

有好事之人,覺得這絕對是一個好的新聞線索,就通知了本地的媒體。所以,在警察到來之前,媒體就已經到了現場。記者不僅從聶一峰的手裡獲取了視頻,甚至還準備先行進入現場一探究竟。
我咬著牙,對滿視野坑洞的屍體下了刀,很快找出了他的死因。
在偵查人員捧著一塊移動硬碟回到專案組的時候,程子硯已經截取了二十多段視頻截圖,基本完成了全部截取工作。程子硯正在把二十多段GIF動畫逐一排列在屏幕上。
我不置可否。
「怎麼了?有什麼發現嗎?」我說。
「現在不能發布消息吧?」黃支隊說,「這種網路輿情涉及的案件,初查還是有比較確定的結果再發布消息比較好。畢竟,案件性質還不能完全確定。」
程子硯站在林濤的背後,不知道是在看林濤還是在看痕迹。
我的心頭一緊,心想不會又有什麼事情發生吧?我用徵求的目光看了看黃支隊,黃支隊一臉自信,示意我們可以離開,接下來的工作他們有信心做好。
程子硯顯然是同意林濤的觀點,在一旁使勁地點頭。
現場是一個四居室的結構,有兩個房間都是空著的,還有一間書房似乎也不經常使用,都沒有翻動的跡象,也沒有明顯的新鮮的痕迹物證。中心現場位於面積較大的主卧室的東北角,也就是床尾斜對面的牆角。這個牆角比較隱蔽,如果不去仔細觀察,還真是不太容易發現這裏掛著一具屍體。
駕駛員出身的聶一峰,現在已經成為了金一物流運輸部的總監。因為他耐不住寂寞,出軌的事兒做了不少,也被金鈴抓住過不少次。好在聶一峰有三寸不爛之舌,才勉強保住了這段婚姻。
黃支隊點點頭說:「這一點我想到了,但這是個孤證,她完全可以辯解說是死者委託她幫忙買葯。」
「死者金鈴,就是眼瞼部位的屍體痙攣,所以才會瞪眼睛的。」大寶說,「屍體痙攣有一點不好,就是因為沒有經過肌肉鬆弛階段,從而改變了屍僵的生成規律,我們不太好從屍僵上來判斷死亡時間了。」
我接著說:「不錯。接下來的第二,就是在人歸案后,要立即對金晶的家進行全方位的搜索。不搜索別的,只找黃色的粉末。一旦發現,就要全部提取回來進行化驗。之前說了,氯氮平不溶於水,沒那麼容易消逝。而且,現在離案發時間也不太長,完全具備條件在金晶的家裡發現她磨葯時殘留下來的粉末。第三,結合程子硯發現的視頻,在金晶的家裡尋找相似的衣物。同時,根據沿途監控,明確她是坐金鈴的車一同回來的,證明她在案發時間出入現場。第四,在沿途監控里,一旦發現金晶的影像,立即進行模糊圖像處理,有條件的,就做鑒定。再加上我們現場的分析,以及她扎頭髮皮筋上是否可能殘留死者的DNA,都要全方位調查。」
「總數變少!」我糾正道。
鏡頭大約停頓了兩秒鐘的時間,隨著男人和女人的尖叫聲,視頻結束了。
沒出息的我們覺得已經佔了便宜,韓亮也完好如初了,就不再計較此事,算是生活中的一個小插曲吧。
既然在本地已註定毫無作為,聶一峰就打起了去外地尋花問柳的主意,所以最近的這一段時間里,聶一峰出差漸漸多了起來。
死者的左胸部有一處單刃刺器創口,創口直達心臟。當然,因為有血液的原因,創口周圍的軟組織早就給老鼠吃乾淨了。我們對於創口形態的判斷,源於肋間肌肉的破口以及肺髒的破口。
「現在正在現場提取相應的痕迹物證。」黃支隊說,「工作差不多完成了,可以動屍體了。正好,你們到了,我們一起吧。」
「總之,活著就要好好活著,精彩地活著。」林濤說。
我知道這幾天的連續工作,大家已經不堪重負了,如果這時候再來一起案件,可能就成了壓垮我們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覺得吧,我在死之前會問自己三個問題。一是在這個社會上留下了什麼,我是不是對社會有貢獻的人。二是我的親戚朋友會不會緬懷我,我是不是光明磊落的人。三是我的這一輩子,究竟是快樂的時間多,還是抑鬱的時間多,我是不是樂觀豁達的人。在我還能活很多年的時候,就要開始時刻問自己這幾個問題,我才能活得更好。」我說。
「那即便是賊喊捉賊,也沒必要把自己出軌的證據公之於眾吧。」韓亮說,「完全可以設定別的情節。」
視頻的主色調比較暗,有光線從床側的窗帘投進來,把房間微微照亮,能看到視頻里主人公的大概輪廓。看來,這段視頻是在今天清晨天蒙蒙亮的時候,沒有開燈的情況下拍攝的。
「這都十點多了,你們幾個人呢?」師父用他習慣性急吼吼的語氣問道。
我知道他是在自己安慰自己,此時的林濤,恐懼心和好奇心正在掙扎交鋒。
此時,屍體已經運走了,現場勘查工作也已經接近了尾聲。
這一嚇,差點兒把兩人嚇得尿了褲子。兩個人甚至來不及穿衣服,直接裹了床上的毛毯,就奔出了室外。
我們抓緊時間對死者進行了解剖,全身各臟器除了瘀血等窒息徵象,沒有其他異樣。頭部也沒有受到過損傷,這更進一步確定了死者的死因是生前縊死。
「嘿,你倒是可以,想要什麼有什麼。」林濤說,「我們怎麼行樂?你看看,這是我剛發的工資條。三千九百九十七塊錢!就不能漲個三塊錢讓我突破四千嗎?我這個處|女座不能忍!我覺得吧,人生就是穩定、平淡,這就足夠了。」
「也就是排除一下。」我笑著說。
「無巧不成書啊。」林濤看完了痕迹,也是一副思考狀,說,「我同意老秦,需要進一步檢驗來判明案件性質。輿論那邊再著急,也不能隨意公布結論。這是對真相負責,對輿論負責,也是對自己負責。」
縊死因為靠自身重力受力,所以力量較大,會同時壓閉頸部動靜脈,和勒死的力量只能壓閉血液迴流的靜脈不同,縊死的屍體一般面部和眼瞼的出血點沒有那麼多、那麼明顯。
「為什麼這麼理解?」我問。
「不用送省廳了。」我一邊說,一邊沒停下手中的工作,用酒精慢慢地擦拭著死者的腕部和踝部,「麻煩你們把現場冰箱里的菜,哦,還有電飯煲里的稀飯一起送理化室排查一下。」
「可是,劉三好是獨子,也沒有什麼近親遠親。」陳詩羽說,「誰會為他的母親抱不平?總不會是哪個鄰居看不慣了而作案吧?」
「意義也不大。」我說,「死者的車就停在她的車位上,她原計劃是昨天下午去龍番的,結果沒有去。那麼是她下午就自殺了,或者是準備等到晚上老公回來共進晚餐后再走,結果晚餐后被謀殺了,這都不好說啊。畢竟她老公清晨約老情人來幽會,這很不符合常理啊。」
屍體穿著一身白色的連衣裙,內衣完好,穿著一雙絲|襪,沒有穿鞋。死者三十多歲,保養得尚好,身材居中,身高大約一米五八,體重九十多斤的模樣。
對於疑似縊死的案例,索溝是最重要的線索。我們經歷過很多扼死、勒死最後偽裝成縊死的案例。但是,用縊死來殺人的案例則鳳毛麟角。教科書上也正是這麼描述的:縊死多見於自殺,少見於意外,罕見於他殺。
其實早在第二起案件發生后,我就有了這樣的懷疑,但是並沒有被認可。這第三起案件發生了,居然還是這樣的情節,不知道具備不具備併案的條件。
「是不是可以抓人了?」我微笑著問身邊的黃支隊。
既然這樣,死者體內的氯氮平含量就不用計算了。因為作為一個長期服用氯氮平片的人,不可能把藥片磨成粉末,然後拌著稀飯一起吃。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投毒。
「哪有什麼死不瞑目。」我笑道,「死者死亡后,會先經歷肌肉鬆弛的階段,這個時候,死者的眼瞼會隨著死者的體|位而發生變化。絕大多數的死者,在被人發現的時候,都是眼瞼微閉的。也就是說,不會牢牢閉上,也不會怒目圓睜。」
「對,對,對。」大寶的腦袋點得像是在搗蒜,「多吃多睡,多出現場。」
「一個小時之內啊。」程子硯一進入工作狀態,立即表現出和平常不一樣的狀態,說,「時間段很小了,鎖定嫌疑影像肯定沒問題。」
程子硯猛地晃過神來,滿臉通紅地說:「這個小區的監控安裝得有問題,高度、角度都不對。雖然有監控可以直視小區大門,但是畫面卻非常不理想。就連進小區的車輛車牌看起來都費勁,更不用說去辨別行人了。另外,小區管理鬆散,進出人員的量,比我們想象中要多出很多。所以我們看了一中午,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發現。」
黃支隊一會兒看看我,一會兒看看林濤,聽著我和林濤的一唱一和,有些反應不過來。
真實情況是,我們在4S店的接待室里等了兩個小時,才等到檢測人員。檢測人員告訴我們,這輛車的氣路、油路、電路都沒有任何問題,不存在對生命構成威脅的因素。
指揮中心在接到民警回復情況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網路上的輿情。在收到情況回復后,一方面向社會公布警方已經介入調查,一方面向省廳通報了情況,並且請求支援。
當真相在穿鞋的時候,謊言已經跑遍了全城。
「這死者明明就是怒目圓睜啊!」韓亮說。
我點頭看了看電視櫃里的繩子,果真是有新鮮剪斷的痕迹,剪碎的尼龍纖維還散落在柜子里。看來,這條繩子並不是從外界帶進來的。
正當好日子逐漸過起來的時候,大姐金芳被發現是宮頸癌晚期。小妹金晶可憐大姐無依無靠,一直在悉心照顧。但是她不相信雲泰本地的醫療水平,想幫大姐轉院到龍番,甚至北京、上海的大醫院去治療。可是,這一大筆費用,又如何解決呢?
除了腕部和踝部九*九*藏*書的輕微損傷,死者全身沒有看到其他的損傷了,包括抵抗傷和威逼傷。那麼,她為什麼如此乖乖聽話,讓人縊死呢?
除了金晶的口供,對金晶的調查和搜查也都很順利,所有的證據點都順利提取到了相關證據,證據鏈也是非常完善的了。
「什麼四言四語?」我問。
我又轉頭問陳詩羽,說:「小羽毛,你們那邊呢?」
「我贊同。」林濤舉了舉手說,「死者的家裡,經過我們的辨別判斷,一共有三雙拖鞋鞋印出現。只是鞋印太亂,而且家裡地面比較乾淨,鞋印不太清晰,所以我們無法判斷具體的走向。但是這三雙拖鞋,一雙擺在門口,兩雙散落在床邊。死者的腳上並沒有穿拖鞋。不過,只有三雙拖鞋的存在,說明沒有外來人員的侵入,必然是很熟悉的人,才可以穿拖鞋進入室內的。」
可沒想到,未過一個月,金芳的病情突然惡化,撒手西去了。
在黃支隊的引導之下,我們穿好了現場勘查裝備,進入了現場。
另外,排除了死者頸部的其他損傷,有提空的縊溝周圍還有紅腫、水泡等生活反應,基本就可以判斷死者是縊死了。
於是我說:「我們可以連夜趕回去。有什麼事嗎?」
同時,我眼前一亮,似乎對案件的偵破已經充滿了信心。
我點頭接下案子,讓韓亮抓緊時間開車去接陳詩羽和程子硯,然後以最快速度趕往雲泰市。信息化時代的逐步深入,自媒體日益成熟,我們省廳又多了一項工作任務,就是對引起網路熱點的非正常死亡事件第一時間介入,確保在初查的時候就不會有任何失誤,以防與最終結果出現偏差而引起輿論炒作。
「什麼特別熟悉的人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兇手應該是一個女人。」我說。
「我們在毛毯上發現了幾滴可疑斑跡,經查,是血跡。」胡科長說,「所以我們就把死者的上衣展開來看了,果然在左胸部有一處破口。也就是說,死者很有可能是死於刀傷,這應該是一起命案。」
「喝酒開始的時候,要花言巧語,酒過三巡就要豪言壯語,一直喝到胡言亂語,最後不言不語,這就算是享受完了喝酒的樂趣了。」大寶說。
這段視頻被廣泛流傳是有道理的,可以說,一段不到一分鐘的視頻里,充滿了色情、恐怖的因素,算是極其吸引眼球了。
直到韓亮喊醒我們,我們都還在東倒西歪地做著春秋大夢。醒過來之後,我花了五分鐘的時間去辨別方位。自認為對龍番市非常熟悉的我,此時根本不知道身在何地。韓亮開車過來的,所以才給我一番解說,讓我弄明白了方向。
我們也很納悶這個不冷不熱的天氣韓亮為什麼要開空調,韓亮卻說自己究竟有沒有開空調已經不記得了,不過,這個天開空調也很正常,通氣通風很舒服,油又不值錢。
「女性、長發、體態居中的行人,有沒有?」我問完以後,想了想,接著問,「尤其是那種沒看到進小區,只看到出小區的。中午十二點到下午兩點之間。」
而先於我們抵達專案組的,是理化檢驗室的報告。沒有出乎我的意料,雖然在菜里沒有檢出有毒成分,但是在那一鍋稀飯里,發現了氯氮平的成分。
我說:「第一,就是葯的問題,也是本案最為關鍵的一個證據。現場勘查的時候,我在現場客廳發現了死者日常服用的氯氮平。那是一瓶開啟沒多久的藥瓶,裏面的藥片沒有少多少。我覺得那些量放進稀飯里,不至於讓人徹底失去意識。而且,兇手不可能把藥片直接放進稀飯,因為氯氮平不溶於水。所以她必須要把葯磨成細粉末,才有可能不引起死者的警覺。那麼,現場不具備磨粉的條件,所以致使死者昏迷的葯是另買的。氯氮平是處方葯,並不是想買就能買得到的,兇手必然要通過熟悉的關係來搞到葯。而且,她也不可能和給她開藥的醫生說實話,所以這一點可以通過調查輕易查清楚。」
很快,我再次打了個冷戰。
韓亮點頭。
「說得好!」我贊了一句說,「林濤你繼續研究室內痕迹,小程你去看看小區監控,小羽毛加入偵查組,韓亮開車帶我和大寶去殯儀館檢驗屍體。」
程子硯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是想和林濤一起看痕迹,又或是體貼地擔心林濤一個人在現場里有些膽怯。但是現在圖偵這麼重要,她沒有道理不去加入圖偵組,所以我也就裝了個傻,率先離開了現場。
因為雲泰市公安局刑警支隊黃支隊長是我的師兄,所以在我看完視頻之後,就和他取得了聯繫。黃支隊此時正在現場指揮現場勘查工作,聽說我們已經在路上了,就下令不要動屍體,先行開展室內的現場勘查工作。
我站在集裝箱外,看著技術員們對集裝箱內進行細目拍照,想了想死者被數千隻老鼠啃噬的畫面,不禁打了個冷戰。
他不是自己創業,也不是富二代,而是傍了一個大款,也就是他的老婆金鈴。金鈴比聶一峰大六歲,是雲泰金一物流的董事長。聶一峰是金一物流的員工,因為外表出眾,被當時的大齡單身女金鈴看中,最後結為連理。
黃支隊盯著屏幕看了許久,說:「可是,證據方面,還是有欠缺啊。」
我想了想說:「這個還真不能排除,得通知市局調查一下。」
「老秦,你的生死觀是什麼樣的,說給我們聽聽啊。」林濤問。
隨著酒精脫水作用的出現,死者腕部和踝部的印痕逐漸清晰了起來。果然,那絕對不是手鐲勒出來的痕迹。
家裡收拾得很整潔,金鈴也不在家,看來是去龍番了。按照金鈴的行程安排,她還需要兩天才能回來。在一個人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之後,寂寞難耐的聶一峰通過微信聯繫了自己之前的一個老情人。他想,既然開不了賓館,不如就在自己家裡吧。
「每個人的心理都不一樣,這就不好分析了。」我說,「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又會是怎樣的呢?」

「難道有什麼發現嗎?」我看了眼程子硯,會心一笑問。
「那,林濤說的三雙拖鞋是怎麼回事?」黃支隊問。
「那你們這麼一說,聶一峰就是犯罪分子了。」黃支隊拍了拍桌子,說,「剛才老秦說了,死者是末次進餐后一個小時之內死亡的,而聶一峰是晚上六點半到家的,說明他有充分的作案時間!幸虧我一直派人盯著聶一峰,現在可以抓捕了嗎?」
大寶的感慨讓我突然緊張了起來,我說:「金晶可以因為金鈴不資助大姐的治療而殺人,那劉三好的死,會不會也和他不贍養母親有關?」
「不欠缺。」我說,「不過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那聶一峰是昨天下午什麼時候回來的?」我也來不及寒暄,抓緊時間問道。
「那超不超標啊?」大寶問。
「你看,你看,我說老秦在懷疑是命案吧?」大寶說,「那我們來看看死者的死亡時間,如果是晚上死的,肯定就和她丈夫有關了,如果是下午死的,肯定就是自殺了。」
「我贊同。」林濤打開投影儀,播放出一張窗框的特寫照片,「大家看,這是死者背後的窗框。死者被吊上去的話,只有兩種途徑。一是死者先固定好繩索,然後踩在窗框下的暖氣片上,用已經固定好的繩套套住頸部,最後從暖氣片上跳下來,就把自己縊死了。二是死者處於不反抗的狀態,被別人用繩套套頭,然後兇手通過拖拽繩套遊離端的繩頭,把死者吊起來,然後再把繩頭固定在電視柜上,完成縊吊的過程。這兩種可能代表著兩種案件性質。我們看見的這個窗框上的痕迹,是灰塵的堆積痕迹,是死者的背部擦拭窗框,導致灰塵堆積。我們可以看到,根據灰塵的堆積和擦痕的方向可以判斷,死者的背部擦拭力,不僅有向上的方向,也有向下的方向。而如果是死者自己跳下來,只會有向下的方向。所以,她應該是有被向上弔的動作,也有向下沉的動作。這個動作,如果是自縊,是不能完成的。」
屍體已經僵硬,早就死去了多時,所以民警為了保護屍體和現場,就沒有把屍體放下來,而是取了聶一峰和老情人兩人散落在床邊的衣物,返回屋外。民警一邊向市局指揮中心通報了情況,一邊讓兩人穿上了衣服。
我接著說:「先來聽聽我的觀點吧。兇手先是下毒,然後捆綁,再然後才縊弔死者。從整個過程來看,兇手的心理處於一種極端不自信的狀態。之所以會心理不自信,是因為兇手對自己的體能評估缺乏自信。試想,如果兇手是聶一峰,如此高大威猛的他,會對自己的體能評估缺乏自信嗎?他的對手是矮他一個頭,體重只有他一半重的女性啊。如果他先下毒,再殺人,捆綁的這個動作就太多餘了。從兇手這個畫蛇添足的動作,我們可以判斷,兇手很有可能是個體能甚至不如死者的女性。另外,我剛才說了,對死者手足進行捆綁的,是女性使用的粗橡皮筋。剛才我也私下問了偵查員,死者並沒有紮起頭髮的習慣,即便是洗臉,也是使用發箍。我們的現場勘查也沒有發現類似橡皮筋之類的東西。這說明捆綁死者手足的橡皮筋很有可能是兇手自己帶來的,用完以後又帶走了。而隨身會攜帶粗橡皮筋的,必然是女性。」
好在這個夜晚並不是只有壞消息。在我們返回廳里的路上,我接到了師兄黃支隊的電話。金鈴被殺一案順利告破了,而兇手正是金鈴的親妹妹金晶。
「今天清早,雲泰市接到一起報警,說是什麼家中鬧鬼,但我覺得可能是有人在家中自殺了。」師父說,「不過,這事兒不知道怎麼就被人傳上網了,你自己看看微博吧。現在宣傳部門要求我們儘快報案件初查結果,所以你們趕緊趕過去,一方面確保第一時間出結果,另一方面指導當地警方確保初查結果無誤。」
「縊死?自殺啊。」大寶read.99csw.com嘆道,「這人有精神疾病,也有自殺的基礎。」
隨著程子硯指尖的快速運動和滑鼠的快速點動,投影大屏幕上迅速閃現出許多圖像。以我的反應能力,根本就看不清楚那些圖像究竟有什麼共同點或者有什麼區別。
我和大寶又來到了廚房,廚房裡的廚具也都是很整潔的。但是可以看出,這個物流公司的老闆平時在家是自己下廚做飯的。廚房的門上掛著一條女士的圍裙,鍋碗瓢盆、油鹽醬醋一應俱全,一邊的菜籃子里還有一些新鮮的蔬菜。
現場已經經過初步清理,屍體也遭到了嚴重的破壞,現場勘查已經沒有多大的意義,所以胡科長要求殯儀館的同志幫忙把屍體先行運走,並且對現場周邊進行了外圍搜索。
我無奈地看了看大家,大家見出差的結局已定,驚恐的表情立即變成了嫌棄。我就奇怪了,為什麼是嫌棄呢?嫌棄我烏鴉嘴嗎?這話題明明是大寶提出來的,這鍋也要我背?
偵查員走到電視櫃的旁邊,打開電視櫃,指著裏面說:「她是搞物流的,家裡有不少一模一樣的尼龍繩。這柜子里有尼龍繩,也有剪刀。剩下的尼龍繩的斷口也是新鮮的,我們分析就是從這裏剪下來的繩子。」
「現場勘查做了?」林濤一邊穿勘查裝備,一邊向位於一樓的現場屋內探望。屋內有幾名技術員正給地面打上側光燈,彎腰撅屁股地趴在地上尋找足跡。
縊死的屍體我們見過不少,但是這種拴繩的方式,還是頭一次見。我們分析,可能是因為窗帘桿太高了,直接在上面打結不太方便。而這種拴繩的方式,只需要把繩子扔上窗帘桿,一頭固定在電視柜上,就可以了。
「罕見就是罕見啊,總不能剛剛見到一起罕見高墜,現在又見到一起罕見縊死?」大寶說,「有那麼巧的事情嗎?」
「現在上面剛下了命令,工作日期間不得飲酒,大寶你這個酒蟲子要給我注意點。」我說。
我率先發言,介紹了屍檢的總體情況,然後說:「現在從法醫檢驗和理化檢驗的情況,基本可以複原案件的情況了。死者和兇手一起吃了飯,在吃飯之前,兇手往電飯煲里投入了之前準備好的、磨成粉末狀的氯氮平。因為氯氮平是不溶於水的,而粉末拌在稀飯里,並不會影響口感,所以這是最好的投毒手段了。兇手沒有吃稀飯,但是死者吃了。兇手應該知道死者長期服用氯氮平,所以選擇用死者的常用藥來讓她昏迷、嗜睡,這是經過精心預謀的殺人案件。死者在昏迷后,兇手費盡心思地用粗橡皮筋捆綁了死者的手足,然後直接用縊吊的手段讓她窒息死亡,同時也就偽造了一個自縊的現場。」
劉三好一點也不好,平時也不回家,回家就是要錢。周圍的鄰居都視他為惡棍,沒人搭理他。不過他也無所謂,從來就不會去關心別人的感受。幾個月前,劉三好的母親感冒加重直至卧床,但因為劉三好連續一兩個月沒有回家,所以也沒人發現。直到鄰居聞見了臭味,才破門而入,這才發現劉三好的母親早已死去多日。即便這樣,劉三好也完全不管不問母親的後事,還是街道辦事處協調民政部門張羅著火化了屍體,安放了骨灰。
「這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思想,也許他認為這樣可以造成影響,讓絕大多數人不會懷疑到他呢?」我說。
我想了想,又接著說:「而且,和之前蘇詩、樂天一的案件要合併起來看。很有可能這三個人之間存在某種聯繫。如果說兩個人之間的潛在聯繫不好查,那麼三個人之間的關係,就會好查很多。」
鏡頭一陣轉動,最終定格在那團白白的東西之上。此時,鏡頭裡的赤|裸女子,也轉頭向窗帘的方向看去。
陳詩羽說:「死者金鈴是姐妹三個人。金鈴是老二,老大叫金芳,三年前因為癌症去世了。另外金鈴還有個妹妹叫金晶,比金鈴小三歲,是個老師。但是,她倆關係好像一直還湊合,案發前也沒有什麼矛盾,不至於殺親啊。」
「剛又發生了一起案件,我覺得絕對沒有那麼巧合。」胡科長說。
為了不破壞屍體附近牆壁、窗帘和暖氣片等家居擺設上的痕迹,我們搬來了勘查梯,我踩著梯子用剪刀避開繩結剪斷了繩索,大寶和雲泰市局的高法醫在下面接著屍體。此時屍體的屍僵非常強硬,所以屍體不至於傾倒下來。大寶和高法醫慢慢地把剪斷繩索后依舊處於直立位的屍體從原來的位置挪出來,平躺著放到了地上。
林濤看到熱搜關鍵詞的時候,就已經收起了手機,此時見我們點開了鏈接,連忙說:「別看了,要不我們直接去現場看就好了。」
屍體是赤|裸的,只留了一條內褲。而這個季節,人絕對不可能赤|裸著跑到城市邊緣的偏僻之地來,這是一個附近連監控都沒有的地方,所以現場外圍搜索很是重要。
「繩子的事情,問了嗎?」我問一旁陪我們進行勘查工作的偵查員。
好在有好心的市民報了警,在記者準備進入現場的時候,警察抵達了現場,制止了記者。不然,一旦高清的圖片流傳到網上,怕是要引起更大的輿論風波。
——溫斯頓·丘吉爾
在我和林濤提出兇手是一個女性熟人的時候,陳詩羽就一直在翻看著她的筆記本,我知道她是在用她自己的辦法排查關係人。
根據死者的胃內容物分析,和之前案子的死者金鈴一樣,他是在飽餐后不到一個小時內死亡的。
「說得好啊。」大寶鼓起掌來說,「你可以當一個哲學家了,把人生看得那麼透。」
「不僅僅如此。」我說,「這個案子特殊點就在這裏。死者所在的位置是在室內的一角,正對著空調。而空調一會兒開一會兒關,毫無規律,以屍體溫度來判斷死亡時間也會產生巨大的誤差。因為是縊死,屍斑都堆積在小腿,眼睛圓瞪,結膜角膜脫水徵象也很嚴重,無法根據屍斑和角膜混濁來判斷死亡時間。也就是說,我們無法通過屍體現象來判斷死者的死亡時間。至少可以說,我們即便判斷了,誤差也會大於好幾個小時,這就沒有意義了。」
集裝箱內並沒有多少灰塵,地面上鋪著一條比較新的毛毯,毯子上擺著一些酒菜,都還算新鮮。毯子的一角,放置了死者的衣物,其中外套的內口袋裡,還有死者的iPhone手機以及兩千多塊錢。
「那怎麼辦?」韓亮問。
金晶於是來找金鈴商量,可沒想到吝嗇的金鈴以自己患有精神疾病、公司資金鏈出現問題等諸多理由,否決了金晶的想法。金鈴說,現在信息化時代,天下大同,如果雲泰治不好,去哪裡也治不好了,所以還是安心在雲泰治療比較好,照顧起來也方便。
這一刀刺破了心包和心臟,造成心包填塞而死亡。因為心臟和心包的破口小,所以並沒有大量的血液流出。
我沒理林濤,笑著看手機。原來在微博上廣泛流傳的是一段視頻,我說呢,在信息化時代里,最容易引起廣泛關注的,第一個就是視頻。畢竟視頻有著強烈的視覺衝擊,而且觀眾也很容易被視頻發布者帶節奏。
「現在我們市的理化檢驗技術,對氯氮平只能定性,不能定量。」偵查員說,「也就是說只能確定有,有多少就不知道了。如果要定量的話,得送省廳。」
「我們不要用自己思考問題的方式去判斷別人思考問題的方式。」我說,「之前的案例,因為一口痰,就能跟蹤一年後殺人。那還有什麼殺人動機是不能理解的呢?人和人之間的差別實在是太大了。」
屍體放下后,我第一時間先看死者頸部的索溝
「死者的車是什麼時候進小區的?」我問。

3

林濤有些戰戰兢兢地帶著程子硯走進主卧室,和技術員們一起進一步深入勘查。我和大寶則在現場里走了一圈。
「是啊。」我接上話茬,「死者服用了過量的氯氮平,本應是昏睡狀態。但正是因為這種非常不利索的動作,甚至把昏睡的死者給驚醒了。也正是因為這樣,才造成了死者怒瞪著雙眼而死去。死去之後,因為屍體痙攣,把怒瞪的表情給保留了下來。如果是利索的一蹴而就,根本就不可能給死者驚醒的機會。只不過因為死者的手腳都被捆綁住了,所以沒有形成激烈的反抗,也沒有在死者的頸部形成抓痕。」
前兩天,聶一峰得知金鈴要去省會龍番談一筆大單,於是自己就申請去汀棠市出差,借口是要去拓展一條新的運輸線路。在汀棠市出差兩天後,聶一峰並沒有找到獵物,只有悻悻地回到了家裡。
「小程那邊的監控怎麼樣了?」我問道。
我掛斷了電話,鬆了一口氣。
我微微一笑,揮手制止了躍躍欲試的偵查員,說:「正是因為兇手不是聶一峰,所以我認為死者的末次進餐是昨天的中餐。」
「我們把韓亮的車送來檢測一下。」我知道陳詩羽肯定把前因後果彙報過了,所以簡略地報告我們的位置,靜靜等待出勘現場的指令。
「發現不少。」林濤說,「不過,我得仔細看完了再告訴你們。」
畢竟是輿論熱點案件,專案組的眾人都還在等待我們的結果。我甚https://read.99csw.com至來不及縫合屍體,就和大寶脫掉了解剖服,趕往位於市局的專案組。
我點點頭說:「非常顯然,是熟人作案。而且,還不是一般的熟人。你想想,既然能在稀飯里下毒成功,顯然是和死者一起吃飯的人。而且,來了客人,死者並沒有端茶送水,也沒有準備額外的酒菜,只是隨隨便便、粗茶淡飯地一起吃了一頓。另外,死者穿著的白裙,經查是她的睡裙。能在家裡穿著睡裙見人,顯然不是一般關係的人。而且,兇手了解死者長期服用氯氮平,才會事先準備好相同藥物的粉末用以投毒,其目的就是矇混過關。通過這幾點,我們可以看出他們之間的熟悉程度。」
因此,劉三好成了不孝之子的代名詞,周圍鄰居都對他嗤之以鼻。他們認為,正是因為劉三好的不孝,才會導致他的母親不到六十歲就因為一場感冒離開了人世。所有人都認為,他一定會遭受報應。就因為此事,據說還引來了記者的採訪。但是有沒有報道,就不得而知了。
說到這個話題,我們大家都噤聲了。油價都已經漲成這個樣子了,他居然說油不值錢!和土豪在一起,實在是沒法交流。
「幸虧屍僵硬啊,不然這屍體後面的痕迹就全部給破壞了。」林濤見屍體移走了,拿出放大鏡對著屍體後面的窗框進行觀察。穿著勘查服的林濤一臉認真。
金晶表面上不動聲色,內心卻殺機已起。
視頻一打開,一名女子的大聲嬌喘就從我的手機里傳了出來,把我著實嚇了一跳。就連正在專心開車的韓亮也驚呼道:「我去,還真是辣耳朵。」
話音剛落,電話鈴聲響了起來,大家一臉驚恐地看著我。

偵查員們紛紛搖搖頭。
「是啊。」大寶嘆了口氣說,「即便我們還可以通過胃內容物來判斷死亡時間,但是也只能判斷她是在末次進餐后多久死亡的。那麼她的中餐是末次進餐,還是晚餐是末次進餐,就不得而知了。」
「那麼監控或者調查呢?」韓亮說。
「沒、沒有啊。」大寶急得鼻頭都紅了,「我是說,領導能讓我們多參与一些案子,案子總數別變,總數別變。」
「不是聶一峰?」黃支隊說,「那她家裡還能來什麼特別熟悉的人?」
「在集裝箱里殺人,然後脫|光了他的衣服,丟進下水道讓老鼠咬?」我問。
在前往殯儀館的路上,我的腦海里就一直飄浮著死者腕部和踝部的紅色印記。腕部的印記若隱若現,而且死者雙側腕部都帶有手鐲,可能會有輕微勒痕。死者踝部的印記受到屍斑的干擾,也不能明確。究竟那是不是損傷呢?又會是什麼損傷呢?
從遠處看,這個只穿了一條內褲的男人,根本就不像是個人。他全身的皮膚上,遍布黃色的坑洞,密密麻麻的。我知道,這種黃色的坑洞,就是死後遭受老鼠的啃噬,形成的沒有生活反應的損傷。但是,即便知道答案,看見這樣的情景,依舊渾身難受。坑洞密集地分佈在死者全身的皮膚上,看起來還比較均勻,有密集恐懼症的人一看到這樣的屍體,肯定會頓時暈厥。比如林濤就站得老遠,不敢靠近。
畢竟女人的穿著、髮型都和影視劇里的「女鬼」差不多,兩名民警也是嚇了一跳。但是警察就是警察,不能因為驚嚇就逃跑。他們壯著膽子走到了女人的旁邊,撩起窗帘仔細觀察。其實,女人並不是什麼女鬼,而是一具女屍。女屍之所以可以立著,是因為她的頸部有一條繩索,掛在窗帘桿上。
「縊死一般都是自殺啦,書上寫的。」大寶此時說道。
「動機這個東西,就只有她本人的供述了。」我嘆道,「對此,我們深有體會。」
「現場財物沒有丟失,應該是個謀人的案件。」我說,「一刀斃命,所以也說不清是趁人不備,還是死者在被刺之前已經喪失了抵抗能力。總之,要從有矛盾關係的人查起。」
「等等,等等。」我指著畫面中央的一幅GIF動畫,說,「這個女的,是不是扎兩個辮子的?」
警察讓兩名當事人坐進了警車,然後派了兩名警員先行進入現場。
顯然,案發現場小區的大門口,只有一台監控。監控設置得比較高,角度比較陡,所以拍攝的人、車都是從上至下的。程子硯看了看手錶,校對了監控的時間,然後抬頭問我:「你們能把時間點給固定死嗎?」
因為窗帘的遮擋,屋內的光線很差,兩名警察用警用手電筒照射當事人所描述的位置。果真,那裡立著一個女人。在手電筒光的照射之下,那隻圓瞪的眼睛觸目驚心。
視頻應該是由一名男子拍攝的,雖然這裏面主人公的輪廓都已經打上了馬賽克,而且光線並不是很好,但是不難看出,此時這個男子正仰卧在床上,並用自己的手機拍攝自己身上的一名女子。女子正扭動著赤|裸的身軀,和男子翻雲覆雨。
「有你這樣詛咒社會的嗎?」我哭笑不得,「我們多出現場了,就說明又有生命消逝了。所以,你說多出現場,是一種反社會的表現。」
「我來看看你的證據鏈。」黃支隊說。
我從林濤手上接過放大鏡,對著死者下頜下的索溝看了又看,心裡有數了。然後又大概看了看屍體的其他關鍵部位,說:「索溝有明確的生活反應,有明確的提空。其他部位並沒有發現可以致死的損傷,死者死於生前縊死,這一點毫無疑問了。」
可是,屍體上坑洞多得都無處下針,沒有了有韌性的皮膚的作用力,縫線根本就難以發揮縫合的作用。胡科長只有每一針都去耐心地尋找殘存著的皮膚碎片,愁得胡科長一陣搖頭。
我逐個把藥瓶拿起來看,並沒有發現什麼疑點。
「親妹妹?」我問。
我打開廚房的冰箱,見冰箱里有兩盤吃剩的炒菜,一盤是宮保雞丁,一盤是芹菜炒肉,另外還有個盤子里放了兩個饅頭。看樣子,這菜飯並沒有放置很長時間。我又走到灶台一側,打開電飯煲觀察,發現電飯煲里有半鍋稀飯。稀飯的表面結了一層殼,但是從稀飯的黏稠度和色澤來看,也是燒了沒多久。
我點點頭,把死者雙手的手鐲往上捋了一點,似乎可以看到手鐲覆蓋的地方,有一圈淡紅色的印記,但是若隱若現、不甚清楚。我趕緊撩起死者的長裙,看了看她的腳踝部位,似乎也有類似的印記。
程子硯拿出背後的筆記本,開始了現場辦公。在前面幾起案件中,我們領略到了圖偵技術的厲害之處,所以對圖偵技術的使用方法也是好奇得很。在我們的要求之下,程子硯把她的那台隨身筆記本電腦連接到了投影儀上。
我見屍體所在的牆角空間狹小,知道屍體在這裏掛著,痕迹檢驗工作確實不好開展。而且,穿著這麼恐怖的一具屍體,瞪著眼睛立在這裏,林濤肯定也是無法安心工作的。
「這次是老鼠!」胡科長說,「方便的話,你們最好回來看看。」
「你看哈,她丈夫下午回來,死者第二天就發現了,又是在家裡,家裡的門窗都是完好無損的。」大寶說,「而且她丈夫經常出軌,還被抓過,但她丈夫還得依靠她生存。如果她死了,她的財產就是她丈夫繼承了,她丈夫就可以到處尋花問柳了,所以她丈夫最具作案動機和作案條件。」
微博熱搜榜常常是一些八卦事件,如果只是哪裡鬧鬼的傳言,不至於上熱搜榜啊。所以,我迫不及待地點開了話題鏈接。
經過酒精的處理,死者雙側腕部皮膚有一些細小的皺褶出現了,環手腕一周的紅印也更加清楚。紅印沒有手鐲那麼寬,周圍密集了縱行的皮膚皺褶。這說明造成紅印的繩索在勒緊手腕的時候,把手腕皮膚均勻地皺了起來。紅印上沒有明顯的規律壓痕,說明繩索的硬度不大,而且繩索上沒有規律性的硬質花紋。既然這樣,現場發現的尼龍繩就不具備條件了。
在幽暗的環境里,房間的一角,立著一個白衣女鬼,長發低垂,窗帘遮住了她的半邊身子。長發和窗帘之間透出半張煞白的面孔,一隻大大的眼睛圓瞪著床上的赤|裸男女,毫無表情。
顯然,死者在生前被人用繩索捆綁過手腳。只是捆綁的時間不長、死者也沒有過多的掙扎,所以造成的約束性損傷並不嚴重。
「如果偵查部門能偷錄一段金晶的體態、步態的視頻,我覺得我可以從案發當天特定時間點里,挑出相仿、甚至一致的嫌疑人的影像。」程子硯突然說道。
三年前,金鈴患上了輕微的精神分裂症,一直靠口服藥物維持正常狀態。雖然這並沒有影響生活,但是卻成為了聶一峰尋花問柳的借口。聶一峰每次認識了年輕漂亮的女性,都會以「自己的老婆不僅是一個精神病患,而且自私、吝嗇、不可一世」為借口,獲取對方的同情,最終達到自己的目的。
畢竟,縊死人不僅需要一定的窒息時間,而且需要高度的支持。用繩套套住別人的脖子縊死人,對方還沒有激烈的反抗,幾乎是不可能的。即便是被害人處於昏迷狀態,把一個人剛好掛到一個繩套之上,也是很難完成的一件事情。
接下來,屏幕上又是噼里啪啦一頓閃爍。我使勁眨巴眨巴眼睛,才明白程子硯正把這個時間段所有離開小區的女性影像進行截圖,並且把這些女性的行走步態做成了GIF動畫。
「我覺得人生最快樂的時候,就是沒事能喝點小酒,而且還能完成四言四語。」大寶陶醉地說。
「現在對死者的車輛,以及公路、鐵路站的調查都已經結束了。」黃支隊見我們抵達了現場,從一輛現場勘查車上跳了下來,握著我的手說,「目前來看,死者金鈴並沒有去龍番,這兩天的白天都在公司正常上班,昨天中午下班回家后,下午就再也沒來上班。公司的人認為她是去龍番出差了,其實應該就死在家裡了。」
聶一峰算是正兒八經的高富帥,尋花問柳也不是一天兩read.99csw•com天了。
「老秦說得對啊。氯氮平不溶於水。」韓亮這個活百科說,「投毒的話,它可不是理想的選擇。」
可能是因為面部軟組織薄,所以面部被啃噬得最嚴重。死者的鼻子和口唇幾乎已經不復存在了,眼睛也成了兩個黑洞。好在頭皮並沒有遭受過多的啃噬,除了丟失了幾縷頭髮,頭皮還是完整的。和第一起案件不同,死者的頭部並沒有遭受打擊。
但不管怎麼樣,有捆綁手腳的這個動作,基本就可以肯定這是一起命案了。雖然我們曾經見過捆綁住自己的手腳跳河自盡的案例,也見過捆綁住自己的手腳,然後用膠帶封自己口鼻悶死自殺的案例,但還真的沒有見過捆綁自己的手腳,再自縊死亡的案例。畢竟,手腳被捆綁住以後,就不具備登高、套頸的能力了,自縊的動作也不能完成。而且,根據聶一峰的供述,他並沒有觸碰屍體,那麼捆綁死者手腳的橡皮筋去哪兒了呢?
氯氮平是一種治療精神病的藥物,不僅對精神病陽性癥狀有效,對陰性癥狀也有一定效果。適用於急性或慢性精神分裂的各個亞型,可以減輕與精神分裂症有關的情感癥狀。氯氮平有比較強大的鎮定和催眠的作用,對於金鈴這種患有輕度精神分裂症的病人效果會非常好。
「又是一起法醫發揮不了作用的案件。」胡科長嘆了口氣,拿起縫線縫合解剖創口。
「破案了不是可以吃一頓嗎?」大寶憨憨地笑著說道。
也就兩秒鐘的時間,手機攝像頭的錄製並不清晰,但我還是大概看到了讓那對男女尖叫的東西,是一個白衣長發的鬼影。
而縊死和其他死亡后偽裝縊死的關鍵點,就在於死者的索溝。勒死的索溝,因為用力是平均的,所有的作用力平均攤在頸部一周,所以索溝的形態在頸部一周的表現是深淺一致,程度一致。而且因為勒的作用力可以在頸部任何位置,所以索溝也就可以在頸部的任何位置。而縊死則不一樣,縊死的作用力原理是利用自身的重力致死,所以索溝和頸部的接觸位置一般都是在下頜下,甚至把下頜的軟組織都勒進了下頜骨后側。而且因為屍體的直立位置,受力也是不均勻的,下頜下受力嚴重,索溝會比較深;耳後一般受力比較小,所以索溝就逐漸輕微,然後消失。法醫把這種現象叫作「提空」。
「你就知道吃!」我斥責大寶,「我們去是辦案的!就想著吃了。」
「那如果是命案,肯定就是她丈夫,那個叫什麼,聶一峰?就是他乾的。」大寶說。
鏡頭在不停地搖晃,搖晃的過程當中,視頻的一角掠過了床側的窗帘,窗帘和牆壁的縫隙里,似乎有著一團白白的東西。這團白白的東西很顯眼,不僅能夠吸引觀眾的注意力,更是在拍攝的當下吸引了拍攝者的注意力。
顯然,死者生前在這個集裝箱宿舍里停留過,甚至還帶來了酒菜以消磨時間。但不知道什麼原因,他居然脫|光了衣物,然後掉進了滿是老鼠的下水道里。
「這個鑒定我們現在還不能做。」程子硯說,「但我看也像。」
「說得有道理啊。」韓亮說,「不過,你們可不可以把死者的眼睛給抹閉上?這樣瞪著也太嚇人了。而且,她這是不是死不瞑目啊?」
「這個。」程子硯努力地回想著,說,「秦科長是在懷疑兇手是坐著死者的車進入小區的,然後步行離開小區的對嗎?」
程子硯說:「有肯定是有,但是有幾個,我還是需要再去查一下。」
我們幾個都是守法公民,說什麼大鬧4S店之類的事情是完全做不出來的。
男女慌亂無條理的敘述,引來了大量的圍觀群眾。看見群眾並不太相信他們的敘述,聶一峰就把自己手機中的視頻播放了出來。
和鄰居們說的一樣,劉三好真是報應不淺,因為他的屍體體無完膚。
「可以確定步態嗎?」我問。
視頻沒有拍得很清楚,但是兩名當事人卻看得真真切切。
我眯著眼睛聽著林濤的解說,心中更是一片雪亮。
「我覺得吧,人生就是要及時行樂。」韓亮說,「固有一死,就不能白活。」
在有幾次捉姦在床之後,金鈴也想了辦法去約束自己的老公。畢竟金鈴從高中畢業就在社會上打拚,在小小的雲泰市有著極其複雜的社會關係。在金鈴的斡旋之下,幾乎雲泰所有的星級賓館都把聶一峰拉進了黑名單。對於聶一峰來說,想在雲泰開一個房間,都成了難事。
「那是她丈夫報警的啊!」韓亮說,「賊喊捉賊嗎?」
「這拍視頻的人也挺有意思啊。」看完視頻的大寶說,「這種羞羞的事情,人家避之不及,他倒是自己主動交給記者去傳上網。你看看,什麼標題都有,哪裡是辣耳朵,更是辣眼睛啊!」
「案件性質確實很清楚,但是現場依舊是沒有發現痕迹物證啊。」胡科長說,「不好甄別犯罪嫌疑人。」
「又被老虎咬了?」我急著問,「或者是被貓、狗咬了?」
「什麼靈異啊,都是假的。」林濤靠在車門內側,盯著外面的天空。
「女人?」黃支隊轉頭問外圍調查的偵查員說,「她和哪個特別熟悉的女人之間有矛盾嗎?」
「暫時沒有。」林濤說,「發現了不少足跡,需要回去慢慢比。我是說,你們得進行屍檢了,檢驗完以後,我們還要看一下屍體周圍的痕迹。」
「聽說你們出差了,什麼時候能返回?」胡科長的語氣有一些焦急。
客廳的中央有一張圓桌,圓桌的中央擺放著一個插滿了乾花的花瓶,花瓶的周圍擺著幾個藥瓶。我順手拿起幾個藥瓶看了看,是一些維生素類的藥物和一小瓶氯氮平。我打開氯氮平的藥瓶看了看,基本是滿瓶的藥物,這瓶葯應該打開不久。
「還有動機。」黃支隊說,「我們現在還摸不清動機。」
一個女鬼,默默地飄在房間的角落,半藏在窗帘背後,盯著這對男女尋歡。細想起來,還真是有點讓人毛骨悚然。
金鈴三姐妹從小就是父母雙亡的孤兒,金芳作為老大,承擔起了養家的責任。她小學畢業就輟學了,一直在外打工來供給兩個妹妹的基本生活費和學費,甚至到病死,都是孤身一人,未曾婚育。金鈴是三姐妹中最聰明的一個,經過自己十幾年的打拚,創立了一個像模像樣的物流公司,收入不菲。
「是啊,我看了,這個劉三好是個混社會的,矛盾關係太複雜了。」陳詩羽翻著筆記本說,「只是查清他的社會矛盾關係,就需要很多警力和時間。」
「你是不是在懷疑這是一起命案啊?」到了解剖室,大寶一邊穿解剖服一邊問我。
好在韓亮之前休息過兩天,雖然也算是大病初愈,但是並不影響他的夜間駕駛。我們幾個人則都在車上酣睡了一覺。
我們和林濤幾乎同時抵達了專案組,看林濤一臉凝重,我估計他發現的線索應該和我差不多。這是一起命案!
「這個觀點,我也支持老秦。」林濤說,「我剛才說了,死者屍體所在位置後面的窗框上,不僅有向上擦蹭的作用力造成灰塵堆積,也有向下的作用力造成灰塵堆積。我們設身處地地想一想,一個人拽著繩頭,如何才能讓屍體在窗框上形成這樣上上下下的痕迹呢?很簡單,就是因為兇手的力氣不大,即便是想用這種辦法把死者縊吊起來,也費了很多勁。拽的過程中,拽起來一點,屍體就會沉下去一點,反覆多次,兇手才費勁地把只有九十多斤的死者吊了起來。如果是聶一峰作案的話,別說反覆多次才把屍體吊起來了,就是抱著屍體直接掛上繩套,也並不是什麼難事。」
我略加思考,對大寶說:「罕見於他殺,不代表不可能他殺。剛剛處理的案子,就是這樣,你還是不長記性!」
在放下屍體之前,我們觀察了一下屍體脖子上繩套的狀態。繩套是綠色的尼龍繩,一頭圈成一個圓形的繩套,套在死者的脖子上。另一頭繞過窗帘桿垂下來,拴在床頭電視櫃的腿上。這樣像是把窗帘桿變成了一個滑輪,受力點是在電視柜上。
我覺得有些尷尬,咳嗽了一聲,又問了一遍。
「世上最可貴的是親情。但是親情一旦消逝,接踵而至的就是仇恨了。正所謂愛與恨,一念間啊。」大寶突然感慨了起來。
「秦科長,毒物結果出來了。」一名偵查員從解剖室外跑了進來傳達結果,「死者的心血除了氯氮平,未發現任何毒物和藥物了。」
微博上,在「雲泰女鬼」的這個話題下面,還有熱心網友把那兩秒鐘的定格視頻進行了截圖處理。圖片里,確實是在窗帘和牆壁的夾縫之中,露出了半個女人的身子,女人低垂著頭,一頭長發披散了下來,遮住了肩膀和胸部。但是,還能看得清女人的下半身,是一襲白色的長裙。
「也沒有什麼好辦法。」我說,「在這個案件中,純法醫技術估計發揮不了多大的作用。需要結合案件的整體情況來進行分析了。能不能分析出線索,就要看各個組的工作情況了。沮喪也沒有用,咱們還是得做好屍檢工作,確保不漏掉任何疑點線索。」
在停車打著火的狀態下,關窗開空調睡覺,本身就有很多危險。有可能會因為耗盡氧氣而逐漸失去意識,甚至死亡。以前也出過類似的事故,並不一定是車輛的問題。
「兩股辮子,就說明有兩根皮筋。」我沉吟道,「偵查部門調取到金晶的影像了?」
同時,調查訪問工作也隨之展開。通過對死者所穿的白色睡衣,以及死者大概面貌的辨認,死者就是房屋的主人——金鈴。關於金鈴和聶一峰之間的故事,也就是剛才敘述的一切,是黃支隊在獲取調查情況之後,陸陸續續通過微信發給我的。
既然車子檢測沒問題,我們也沒辦法。讓4S店寫了個情況說明有備無患,然後討價還價,讓4S店送了一次車內清洗。
網上有很多關於「靈異」的視頻片段,都是國外一些網友所謂的「現場直拍」read.99csw.com。無外乎是在拍攝其他視頻的時候,發現某個角落裡有人影、有人臉什麼的。但是,這些視頻,要麼就是所謂的人影、人臉比較「象形」,細看其實並不一定是那麼回事;要麼就是視頻修改的痕迹明顯,是一些視頻製作人故意做出來的「惡搞」。而這段視頻,非常真切,並且發生在國內,就在每個人身邊,實在沒有不被輿論炒作起來的理由。
「想想還真是挺恐怖的。」林濤聳了聳肩,說,「不過,兇手是經過精心策劃的,這是一起有預謀的故意殺人案件。」
屏幕上是「師父」二字。
悲痛之餘,金晶把大姐死去的悲劇全部歸罪在了金鈴的頭上。如果不是她的吝嗇,大姐怎麼會這麼年輕就去世呢?在醫療水平發展快速的今天,一個宮頸癌怎麼會這麼快就奪去了大姐的生命呢?

1

2

死者是在吃了兩個菜以及稀飯、饅頭之後不久,就被害死亡了。因為沒有經過消化,死者的十二指腸內也沒有進入食糜,說明是在飯後一小時之內死亡的。很可惜,我們無法判斷這一頓飯究竟是中餐,還是晚餐。
我皺眉想了想說:「死者是十一點半進了小區,正常時間是十二點吃午飯,那麼她在一點鐘之前就應該死亡了。兇手沒有對現場進行過多的處置,所以離開的時間也不會太拖延。那麼,我覺得我們只需要觀看十二點半到一點半的視頻,就足夠了。」
「你這傢伙,就知道吊人胃口。」大寶不滿地說。
「這個很簡單。」林濤說,「死者穿著A拖鞋,兇手穿著B拖鞋。在殺完人之後,兇手把A和B都重新放回到了門口。聶一峰迴來之後,穿著男士的C拖鞋。在待過一晚上之後,聶一峰叫來了老情人,老情人又穿了B拖鞋進屋。所以現場有三雙拖鞋的鞋印,但是只有B和C兩雙散落在床邊。」
「去雲泰?」大寶見我掛了電話,舔了舔嘴唇,說,「好久沒去雲泰了,這個季節,是不是有小龍蝦啊?」
「死者的車是中午十一點半進小區的,然後就沒動過了。」程子硯說。
胡科長凝重地點了點頭,說:「難道前面兩起未破的命案,沒有可能也是這樣的嗎?」
有經驗的法醫知道,在被繩索捆綁手腳的時候,腕部、踝部的皮膚均勻皺褶,說明捆綁的繩索是有彈性的。死者的腕部皮膚皺褶比較多,說明捆綁她手腳的繩索彈性非常大。如果把這樣的工具帶到生活里,最有可能的就是死者捆紮頭髮的粗橡皮筋。不過,現場並沒有看到符合條件的橡皮筋啊。
兩個乾柴烈火的人一拍即合,老情人在天蒙蒙亮的時候,來到了聶一峰的家裡。兩個人一見面,立即翻雲覆雨起來。興緻極高的聶一峰甚至拿出手機,開始拍攝起兩人之間的激|情畫面。
可是,這一拍不要緊,竟然拍到了極其恐怖的畫面。本來布置得很溫馨的家裡,突然出現了一個鬼影,默默地盯著他和老情人之間的雲雨。
而程子硯則一直用一種欽慕的眼光看著林濤,我心裏頓時有些不平衡。明明我們法醫專業才是確定這起案件偵查範圍的主導,為什麼小程卻只崇拜林濤?太不公平了。

4

「聶一峰是坐下午四點從汀棠到雲泰的高鐵回來的,抵達高鐵站之後,打了計程車。」黃支隊說,「根據我們的測算,他最早晚上六點半可以到家。」
母親死後,劉三好更是沒了約束,什麼傷天害理的缺德事他都會去做,只為了能夠糊口。有的時候會去給賣淫|女拉皮條,有的時候會去搞一些電信詐騙,甚至有的時候幫毒販子運毒。因為被他騙、被他害的人太多了,所以最近有很多人都在尋找他,他也像是過街老鼠一樣到處躲藏。但是,沒人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現場附近的一間廢棄的集裝箱宿舍里。
程子硯順著我的手指,找到了那幅動畫,然後用播放軟體放大。在她的迅速點擊之下,畫面似乎清晰了一些。果真,那是一個扎著兩股辮子的女人。
我點了點頭。
我們切開死者的胃腸,死者的胃裡滿滿的都是胃內容物。我用勺子舀出一些胃內容物,用水沖洗掉上面附著的胃液。胃內容物的形態非常清楚,有軟化的米粒,也有軟化的麵糰,還有沒經過消化的芹菜、肉絲、土豆、胡蘿蔔,等等。顯然,死者剛剛吃完飯,就很快死亡了,所以消化程度尚淺。而且,胃內容物的組成,和我們在現場冰箱、電飯煲看見的飯菜是一致的。
經常接觸死亡的勘查組,對死亡已經看得很淡了。至少談論起死亡來,誰也不會避諱。韓亮逃過了一劫,算是獲得了一條新的生命,所以大家在返程的路上就開始討論起生死觀來了。
沒有想到,我的烏鴉嘴,或者是大寶的烏鴉嘴再次應驗了。我們真的碰到了一起罕見的,利用縊死這一手段來殺人的案例。
此時天剛剛亮起,小區里都是一些晨起鍛煉的老人。冷不丁看到一對裹著毯子的男女跑了出來,也是嚇了一跳。
雲泰離龍番不是很遠,在我們搞清楚案件的前期情況之後,我們也就抵達了現場所在的一個花園洋房小區。
「先看看屍體吧。」我揉了揉依舊惺忪的雙眼說。
沒想到程子硯可能是剛才聽得入神,此時居然沒有聽見我的問話。
「對。」我說,「因為死者死亡的時候是怒目圓睜的,而死亡后出現了屍體痙攣。屍體痙攣你們都知道吧?就是死亡以後,不經歷肌肉鬆弛,而是直接進入屍體痙攣階段,保存下死亡當時的狀態。屍體痙攣絕大多數情況下,只出現於部分肌肉,全身屍體痙攣還是極為少見的。有些古籍中,說某某英雄被砍下腦袋,身軀還屹立不倒。要麼就是在吹牛,要麼就是出現了罕見的全身屍體痙攣。」
根據胡科長介紹的情況,我們知道,死者叫作劉三好,男性,二十八歲,沒有正當行業。平時靠幫別人介紹生意什麼的來賺一點小錢,勉強維持生活。在缺錢的時候,就會去找他的母親要。
「兇手投毒致昏死者,捆綁死者,再用縊吊的方式殺死了死者。在死者死亡后,兇手為了不留證據,取下了死者手足的捆綁物,然後把拖鞋重新在門口放好。因為之前飯後死者已經把餐具、剩菜都清理完畢了,所以聶一峰迴來以後,居然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他就那樣在金鈴屍體的『注視』下,輾轉反側地睡了一夜,又在屍體的『注視』下做了一些不該做的勾當。」我說。
程子硯的筆記本電腦比一般筆記本電腦都要大一圈,也厚重很多。這是師父為了給我們勘查組增添圖偵專家,而專門到警務保障部去申請的一台圖偵專用電腦。大有大的好處,這台電腦的運算速度、儲存量都比一般筆記本電腦要快、要大很多。當然,只有運用熟練的人,才能把它的優勢發揮到極致。
可能是程子硯反應迅速,又或是她對案發當天特定時間段的影像已經非常熟悉了,所以才能發揮這麼快的操作速度。
「嘿,現在留這個髮型的女性可真不多了。」大寶說。
我和大家說了案件的來源,大家紛紛拿出手機刷起了微博。果然,「雲泰女鬼」這個關鍵詞已經衝上了熱搜榜的前十名。

果然,在現場附近兩百米處,有一棟爛尾樓。爛尾樓下,是幾個已經被廢棄的集裝箱宿舍。在龍番,很多工地上都可以看到這種把集裝箱進行改裝后,成為簡易住房的地方,而這個廢棄的集裝箱就是如此。
陳詩羽沉默著翻了一會兒筆記本說:「我基本可以確定,如果是非常熟悉的人,又是女性的話,就只有可能是死者的親妹妹了。」
「是熟人作案對吧?」黃支隊摸著下巴上的胡茬說道。
我咽了口口水,從口袋裡摸出了手機。
「賊喊捉賊的案例確實不少。」我說,「還有同行專門寫過對報案人就是犯罪分子這些案例調研的論文呢。」
「氯氮平是死者平時長期服用的藥物。」我沉吟道,「心血里有的話,很正常。」
死者的口唇紫紺,十指指甲也是青紫色的,面部和眼瞼有一些出血點,但是不多。屍斑也都沉積在雙側下肢。
劉三好被發現,是因為現場附近下水道里鼠患成災,政府發現后,派人整改。在採用了各種方式滅鼠之後,清潔人員下到下水道里進行最後的清理工作。沒想到,發現了躺在下水道里的劉三好的屍體。
說完,我拿出一根長針頭的注射器,從死者的第三、四肋間刺入,從死者的心臟里抽取了一些血液,交給身邊的偵查員,讓他們抓緊時間送檢,檢測死者有沒有可能中毒死亡,或者藥物導致昏迷。死者全身沒有其他附加損傷,如果形成昏迷狀態,就只有可能是中毒或藥物作用了。
解剖台上的屍體,實在太慘了。
「是啊。」偵查員把移動硬碟插到程子硯的電腦上,播放出一段視頻。顯然,這應該是偵查員從金晶所住的小區門口調取的畫面。根據畫面的時間,應該是幾天前的了。畫面中的女子髮型、衣著和我挑出的那幅畫面顯然不同,但是從走路的步態上來看,完全就是一個人。
無論是現場,還是屍體,都讓人極其噁心。即便是見慣了各種屍體的我,一時也有些反胃。加之多日的連續工作和旅途的勞頓,我頓時有些頭暈目眩。既然我們的工作發揮不了作用,我們只有暫時撤離,等待偵查部門對死者矛盾關係的調查結果。
「你是在懷疑往飯菜里投毒?」大寶問。
我看來看去,也沒看出什麼問題,就聽林濤在主卧室里喊我。
話音剛落,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好在這個電話並不是師父打的,而是龍番市局法醫科胡科長。
鏡頭瞬間一晃,傳出男子的聲音:「等等,等等。」男子在叫停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