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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輕與重 6

一、輕與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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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根據條款精神為特麗莎以及她的大箱子租了一間房子。他希望能關照她,保護她,樂於她在身邊,但覺得沒有必要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他不想讓特麗莎睡在他房裡的話柄傳出去,一起過夜無疑是愛情之罪的事實。
不成文的性友誼合同,規定了托馬斯一生與愛情無涉。一旦他違反合同條款,地位下降的其他情人就會準備造反。
一次,她剛剛被哄入睡了,還沒有完全入夢,對他仍有所感覺。他說:「再見,我走了read.99csw.com。」「去哪?」她迷迷糊糊地問。「別的地方。」他堅決地說。「那我跟你走。」她猛地坐在床上了。「不,你不能走,我得永遠離開這裏。」他說著已走到前廳。她站起來,跟著出門,一直盯著他,短睡裙里是她赤|裸的身子,臉上茫茫然沒有表情,行動卻堅決有力。他穿過門廳走進公用廳房,當著她的面關上了門。她呼地把門打開,還是繼續跟著。她在睡意中確信託馬斯的意思是read•99csw.com要永遠離開她,她非攔住不可。終於,他下樓后在一層樓的拐彎處等她。她跟著下去,手拉手將他帶回床邊。
他從不與其他人一起過夜。如果在情人家裡,那太容易了;他愛什麼時候走就走。她們在他家裡則難辦些,他不得不解釋自己患有失眠症,與另一個人的親近會使他無法入睡,這並非全是謊言,只是他不敢告訴她們全都原因:做|愛之後,他有一種抑制不住的強烈願望,願一個人獨處。他厭惡九*九*藏*書半夜在一個陌生的身體旁醒來,討厭早上與一個外來人共同起床,不願意別人偷聽他在浴室里刷牙,也不願意為了一頓早餐而任人擺布。
睡覺的時候,她象第一夜那樣抓著他,緊緊攥住他的手腕、手指或踝骨。如果他想翻身又不弄醒她,就得用點心思,對付她哪怕熟睡時也未鬆懈的戒備。他從對方手中把手指(或手腕之類)成功地輕輕抽出,再把一件東西塞進她手中(捲成一團的睡農角,一隻拖鞋,一本書),以使她安九*九*藏*書寧。而她抓住這些東西也就象抓住了他身體的一部分,緊緊不放。
那就是他醒后發現特麗莎緊攝著他的手時如此吃驚的原因。他躺在那兒看著她,不能完全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想了想剛才幾個小時內的一切,開始覺出某種從中隱隱透出來的莫名快意。
托馬斯得出結論:同女人做|愛和同女人睡覺是兩種互不相關的感情,豈止不同,簡直對立。愛情不會使人產生性|交的慾望(即對無數女人的激望),卻會引起同眠共寢的欲求(只限於對一九_九_藏_書個女人的欲求)。
那以後,他們倆都盼著一起睡覺。我甚至要說,他們做|愛遠遠不具有事後睡在一起時的愉悅。她尤為感奮,每次在租下的那間房子過夜(那房子很快成為托馬斯遮入耳目的幌子),都不能入睡;而只要在他的懷抱里,無論有多興奮,她都睡得著。他總是輕聲地順口編一些有關她的神話故事,或者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單調重複,卻甜蜜而滑稽,蒙朦朧朧地把她帶入了夢鄉。他完全控制了她的睡眠:要她在哪一刻睡覺,她便開始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