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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輕與重 12

一、輕與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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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內瓦不是蘇黎世,」特麗莎說,「她在那兒,困難會比在布拉格少得多。」
一個渴望離開熱土舊地的人是一個不幸的人。因此托馬斯同意了特麗莎移居的要求,就象被告接受了判決。一天,他和特麗莎,還有卡列寧,發現他們已置身於瑞士最大的城市裡。
「他們會給你吃苦頭的。」
因為特麗莎的緣故,托馬斯想也沒想便謝絕了瑞士那位院長的邀請。他估計她不會願意離開這兒。在佔領的頭一周里,她沉浸在一種類九*九*藏*書似快樂的狀態之中,帶著照相機在街上轉游,然後把一些膠捲交給外國記者們,事實上是記者們搶著要。有一次,她做得太過火,竟然給一位俄國軍官來了一個近鏡頭:衝著一群老百姓舉起左輪手槍。她被捕了,在佔領軍指揮部里過了一夜。他們還威脅著要槍斃她。可他們剛一放走她,她又帶著照相機回到了大街上。
這個妥協使國家倖免了最糟的結果:即人人懼怕的死刑和大規模地流放西伯利亞https://read.99csw.com。可有一點是清楚的:這個國家不得不向征服者卑躬屈膝,來日方長,它將永遠結結巴巴,苟延殘喘,如亞力山大·杜布切克。狂歡完了,接下來是日復一日的恥辱。
這倒是真的:她的興奮感只延續了一個星期,那時國家的頭面人物象罪犯一樣被俄國軍隊帶走了,誰也不知道他們在哪兒,人人都為他們的性命擔心。對侵略者的仇恨如酒精醉了大家。這是一種如醉如狂的怨恨。捷克的城鎮上https://read.99csw.com貼滿了成千上萬的大字報,有諷刺小品,格言,詩歌,以及畫片,都衝著勃列日列夫和他的士兵們而來。把他們嘲弄成馬戲團的無知小丑。可是沒有不散的宴席,就在與此同時,俄國逼迫捷克代表在莫斯科簽定了妥協文件。杜布切克和代表們回到布拉格。他在電台作了演說。六天的監禁生活使他萎靡不堪,簡直說不出話來,結結巴巴,不時喘氣,講一句要停老半天,有時長達三十秒鐘。
「我為什麼要去?」
特麗莎向read•99csw.com托馬斯解釋了這一切。他知道,這是真的;但他也知道除此之外的另一個原因,亦即她要離開布拉格的真正原因:她以前從未真正感受過快樂。
「他們會給每個人吃苦頭,」托馬斯揮了揮手。「你呢?你能住在國外嗎?」
「薩賓娜已經移居瑞士了,你不在意吧?」托馬斯問。
「你一直在外面冒死救國,這會兒說到離開,又這樣無所謂?」
正因為如此,佔領后的第十天,托馬斯對她的回答感到驚訝。當時她說:「你為什麼不想去瑞士?」
https://read.99csw.com「現在杜布切克回來了,情況變了。」特麗莎說。
「為什麼不能?」
那些天里,她穿行於布技格的街道,拍攝侵略軍的照片,面對種種危險,這算是她一生中的最佳時刻。只有在這樣的時間里,她才享受了少許幾個歡樂的夜晚,夢中的電視連續劇才得以中斷。俄國人用坦克給她帶來了心理平衡。可現在,狂歡過去了,她重新害怕黑夜,希望逃離黑夜。她已經明白,只有在某些條件下,她才能感到自己的強健和充實。她期望浪跡天涯,到別的地方尋找這一些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