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好？」

「你好。」電話那頭傳來佩奇沙啞的聲音。

「我什麼處境？」安德頓譏諷地問道，「在你回答之前，先聽聽這卷磁帶上的東西。」

「我聽說了。」安德頓緊張地問道，「你怎麼樣？有危險嗎？」

「這艘飛船的性能很好，」她側過臉來對他說，「燃料充分，隨時都能起飛。我正打算去監管一些警察小組。」

「好的。什麼時候？」

「剛換的。」佩奇壓低了聲音，「這幾天人員變動很大。」

想到這，他不禁嘲笑自己太過幼稚。威特沃當然已經看過這份報告了。即便如此，他還是篡奪了他的局長之位，讓警察小組滿天下追蹤他。威特沃才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更不會在乎安德頓的生死。

安德頓顫抖著把磁帶倒回去，按下錄製鍵，迅速錄下一份完整的備份，然後把原始數據放回原處，取出備份磁帶。能證明卡片無效的證據就在這裏：廢棄卡片。接下來，只要把這份數據拿給威特沃，就能——

佩奇沉默了一會兒，說：「這個——可以試試。如果真的很重要的話。」

「好吧。」安德頓也沒有其他選擇。雖然他拿到了能證明自己清白的九*九*藏*書磁帶，卻完全想不出逃脫的辦法，所以只好匆忙地跟上他妻子那瘦削的身影。他們大步流星地沿邊門來到儲物長廊，昏暗的廢棄過道里迴響著她的高跟鞋聲。

接線的是一個他不認識的聲音。他小心地報了佩奇的分機號。但如果威特沃換掉了常規人員，安插了他的人馬，那接電話的就可能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顯然，「傑里」的報告才是正確的。當安德頓得知自己有可能會殺人時，他會因此改變主意。預見謀殺這件事阻止了謀殺的發生。這樣就產生了一個新的時間路徑。但是「傑里」被否決了。

「別問我，我要出去了。」佩奇朝門口走去，突然停住腳步，指了指坐在中間的先知，然後便消失了。門隨即關上，留下安德頓一個人。

麗莎委屈地看著他。「樓頂上有艘飛船。如果你想離開這裏……」她的聲音突然哽咽了。短暫的沉默之後，她接著說道：「我準備馬上起飛。如果你想一起走——」

「等等。」安德頓能聽到那頭的聽筒被放了下來，然後是低沉的腳步聲，以及砰的一聲關門聲。佩奇回到電話前，嘶啞地說：「現在可以好好說話了。」

安德頓如釋重負htｔｐｓ://rｅａd.９９ｃｓw.ｃoｍ，小心地環顧了一下四周。沒有人注意他。顧客們在貨架間穿梭，各忙各的。「你說話方便嗎？」安德頓問道，「有沒有被監視起來？」

他還要等上三個半小時。他覺得度日如年，這絕對是他這輩子最難熬的三個半小時。

安德頓蹲下身去，打開分析處理器上保護磁帶的防護罩。他參照線路示意圖，按圖索驥地找到了中央處理器末端和「傑里」相連的地方。幾分鐘后，他找到了最近和多數派報告相斥的數據，顫抖著取出兩卷半小時長的磁帶。根據解碼表的指示，他挑出了和寫有他名字的卡片相對應的磁帶。

「不敢保證。你現在在哪兒？」

「你這是怎麼了？千萬別破壞你的美好形象啊。他說不定還會看在你的面子上放我一馬呢。」

他騰地轉過身去，看見他的妻子正站在其中一扇門前，穿著警服，眼神哀傷。「別擔心，」他冷冷地說道，一邊舉起手裡的磁帶，「我這就走。」

中間那個。他對那個再熟悉不過了。那個駝背的侏儒已經被這堆電線和繼電器埋了十五個年頭。安德頓向它走去，它並沒有抬頭看他。它直勾勾的眼裡空無一物，正在勾畫一個尚不存在的read.99csw.com世界，對周圍的實體世界卻視而不見。

安德頓答非所問地說道：「接線員是新來的嗎？我聽不出是誰的聲音。」

安德頓全然沒有在意佩奇的話，啪地打開分析處理器的主控板。「他們哪一個生成了少數派報告？」

「傑里」預言的是不同的時間路徑。由於預言本身的模糊性，他當時觀察到的時空和他的兩位同伴有些偏差。在他看到的未來里，安德頓殺人這件事還牽扯出很多其他事情。他還預測到了安德頓看到卡片之後的反應。

「你當時就應該自動退位。」跟在他後面的佩奇既擔心被發現，又同情安德頓，「威特沃很會把握時機，做事井井有條。他現在已經讓全國上下都視你為敵了。」

中午十二點到下午一點，紐約髒亂的街道上人頭攢動。他專門挑了一天中最忙的時間。他在一家擠滿顧客的大便利店裡找到一個電話亭，撥打他熟悉的警局號碼。他站在那兒，把冰冷的聽筒緊緊貼在耳朵上。他故意選擇音頻通話，擔心如果是視頻的話，可能會被認出來，雖然他只穿著一件二手衣，而且鬍子拉碴。

說著他掛上電話，迅速離開了電話亭。不一會兒，他就擠進了附近咖啡店裡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在九_九_藏_書那裡誰也找不到他。

「傑里」已經二十四歲了。最初，他被診斷為腦積水性痴獃。直到他六歲的時候，精神分析師才發現，在他腦部的層層壞死組織深處，竟蘊藏著預知未來的特異功能。隨後他被送進了政府的培訓學校。在那裡，他的特殊功能得到了開發。到他九歲的時候，他的特異能力已經可以有所應用了。然而，對於「傑里」本人來說，認知仍然處於混沌狀態。測罪中心的蓬勃發展實際上是以他的人格完整為代價的。

麗莎瘋了一般地沖向他，表情扭曲。「佩奇說你在這兒的時候，我完全不敢相信。他不該讓你進來的。他不明白你的處境！」

那麼，他究竟該怎麼辦呢？還有誰會真的在乎他的清白呢？

「我想也許你能給我介紹點活干。如果方便的話，我十分樂意上門去幫你們檢查一下基礎設備。比如說猴子區的數據和分析中心。」

「我很快就走。」安德頓緊張地靠近猴子區，小心翼翼地關上身後每一扇門，「別讓任何人進來。我不能冒這個險。」

那頭沉默了一陣子。他可以想象到佩奇原本柔和的臉因為猶豫不決而糾結著。終於，佩奇遲疑地說：「你——怎麼打到這裏來了？」

「好的。」安德頓準備九_九_藏_書掛電話，「希望等我到的時候，你還沒被換掉。」

「你這個傻子！」一個極度焦慮的聲音突然在他身後響起。

讀帶器就在旁邊。他屏住呼吸，插入磁帶，啟動機器，仔細地聆聽著。就一秒鐘時間，在第一條陳述被播出來的瞬間，真相就已大白。他已經達到目的，根本不需要繼續往下找了。

「我不要聽！我要你馬上離開這裏！埃德·威特沃知道這裡有人。佩奇正在拖住他，但是——」她突然停住，僵硬地側過臉去，「他來了！他要硬闖進來了！」

「那就四點吧。B入口，六樓。我在那兒等你。」

「這個，」佩奇糾結地說道，「我請了一組技工來檢查內部通信系統。現任局長想在這方面作些改進，好讓他使用起來更加便捷。你也許可以跟著一起來。」

「非常重要，」安德頓肯定地說，「你覺得什麼時間比較好？」

「噢？」佩奇聽得一頭霧水。

「在中央公園閑逛，」安德頓說，「享受陽光。」其實他知道，佩奇剛才很可能是去接通竊聽分線。現在，警局的直升機也許已經升空了。但是他必須冒這個險。「我轉行了。」他簡潔地說，「現在是個電工。」

佩奇一見到他，就劈頭蓋臉地問：「你是瘋了嗎？怎麼又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