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鐘后，吉米·馬丁和另外兩個行動組成員開始在莉齊公寓里裡外外巡查。傑瑞德給莉齊倒了一杯熱茶。她坐在沙發上，一條毯子鬆鬆地搭在她肩上。她調查用的名單散落一地。誰過來想要動一動她的文件，她都讓對方退後，別弄亂。

「是啊，而且我要二次檢查。」她冷冷地答道。

他要趕在莉齊再次看向窗外之前把麥吉從那兒弄下來。他慢跑穿過街道到他的Denali那兒，然後把車開上路沿石，停在樹下方。他從車裡取出一雙手套，決心將對證據的破壞降到儘可能低。吉米會不高興他擅自行事，但是管他娘的呢。傑瑞德爬到車頂，解開繩索的結。幾分鐘過後，他就將麥吉抱在了懷裡。他騰空了車裡的一個盒子，小心地把麥吉放進去，然後打了一通電話。

「布里特妮·瓦納，」一位護士說：「麥克馬倫先生現在可以為你看病了。」

謝天謝地。

「莉齊怎麼樣啦？」布里特妮問：「我放學之後能見到她嗎？」

凱茜對著後視鏡檢查了下自己的妝容，才下車跟著布里特妮往矯形牙醫的診所走去。她跟前台的女人打聲招呼，然後在寫字板上籤了女兒的名字。診所整潔有序，這兒的員工友善高效。

「我不想它被扔進垃圾桶或者隨便倒到哪裡去。」

「它在我車裡。我會料理它後事的。」

傑瑞德在她身邊的沙發上坐下，湊近她，嘴唇輕輕印在她額頭：「薩迪喜歡貓，它還沒遇到過不喜歡的呢。」

「你待在原地別動。我會處理麥吉的事，然後我會回到門這裏並且敲門。在此之前別開門也別開鎖。好嗎，莉齊？」

沒有人。

他已經給她辦公室打了三次電話。第三次才被傑西卡接起，說她也在擔心莉齊，因為她們本來計劃今天一大早見面。莉齊一直不接家裡的電話，也不開公寓的門。

凱茜臉紅了：「我——我也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又要來見你。布里特妮牙套的金屬線恐怕是斷了一根。」

她在哪九_九_藏_書兒？

莉齊看向一邊。

「麥吉的屍體在哪兒？」莉齊問傑瑞德。

「技術員們需要仔細檢查它一下。他們弄完之後，我想我會把它帶回家，埋在我後院里。還記得吧，我的尋回犬，薩迪？」

她手裡有那個怪物想要的東西。

「不知道。」莉齊看都不看他。

沒過多久麥克馬倫醫生就親切地同凱茜握手問好。「那麼，咱們今天有什麼問題呢？沒想到不到一個月就又見到你們兩位了。」

「那家加油站的街對面，」吉米說：「是一家當地新聞台。有兩通電話從新聞演播室打到這裏。」他看著莉齊，「你認識的人里，有任何可能從十套頻道新聞台打電話過來的人嗎？」

布里特妮點點頭：「他以前是卡門初中的數學老師。詹妮說他真的很好。而且詹妮開始得A了。」

只有一個人是她應該談一談的——南希意識到——那就是莉齊·加德納本人。

她一言不發。

他不等她回答就一步兩台階地下樓。他在人行道上看著高處的樹枝，向莉齊卧室窗外高高的楓樹快走了幾步。這棵樹有將近60英尺高，而且粗壯的光禿禿的樹枝彼此纏繞。用繩子掛在上面的，是一個黑白相間的毛球。麥吉。他娘的。

「去死啊。」她鉚足了全力，拚命地跑起來。

如果加德納的檔案內容里有任何蜘蛛俠想要的東西，那什麼都不能阻止蜘蛛俠追來的腳步。她頭頂的幾盞熒光燈閃了幾下。

吉米的鞋尖踢皺了莉齊某頁紙質材料的一角。「名單比以前更多了？」

「這最後一個女孩，」他指著一張便條上用訂書針釘住的一張照片說：「這個可以確定是個離家出走的。」

「在我批准之前，離媒體遠一點。」

「麥吉可能是我昨晚離開時悄悄溜出去的，」傑瑞德說：「蜘蛛俠要捉到它只有這一個辦ｒｅａｄ.９9csｗ.cｏm法。」

「當然不用。你們來得及時，所以要優先處理。像你這樣的好家長，讓我的工作輕鬆多了。」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你做得對。」

「恐怕夠嗆，她這周很忙。」凱茜沒心情和女兒討論莉齊。她需要時間好好考慮一些事。「說不定你下周五就能見到她了，咱們等等看吧。」

「它埋在一棵櫻桃樹下面。」

他站得離門足夠遠，以保證她能看到他。「你能看見我嗎？」他問。

她已經在這個車庫停了幾年車，從來沒感覺到不安全過。直到現在。她加快了腳步。她絕對不該偷莉齊·加德納的檔案。

傑瑞德一個勁地用拳頭砸莉齊家的門。

莉齊拉下臉來瞪著他：「這不是你的名單，是我的。有沒有你的合作，我都會找到蜘蛛俠。」

莉齊行了個舉手禮：「是，警官。」

靠。她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看來你把蜘蛛俠的通話時間拖到足夠長了，我們捕捉到了他的位置。」吉米告訴她：「電話是從薩克拉門托市中心主路附近的一家加油站打來的。我們現在已經有人在那檢查指紋了。」

他身子前傾，額頭抵在門上，為這消息感到難過，但同時又如釋重負——他總算確定，她還活著。過去的二十分鐘里，他不是沒有懷疑過。「麥吉在哪兒？」

「傑瑞德，是你嗎？」

「我們會把他找出來的，莉齊。」

凱茜臉又紅了。多可笑。她覺得自己像個小女生。「我們需要等到下次預約再處理嗎？」

更多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快。

「這可不是什麼好主意。」

理查德昨晚回來之後，凱茜說了一大通虛偽的感謝，謝謝他處理她的寶馬車。然後又端上一盤烤三文魚和西蘭花。傑瑞德吃完之後在沙發上倒頭就睡，問都沒問她這一天過得怎麼樣。他不知道家裡正在發生什麼。顯然，他忙著呢，忙著和情婦廝混。事實上，他今天早上早早離開家，凱茜根本沒機會告訴他莉齊昨天來過，以及停車在街對面的那個FBI特工的事。她聳聳肩。操他媽的。

沉悶的腳步聲「撲通」、「撲通」，在周圍回蕩，她不由得回頭看去。

「我沒告訴你嗎？你今晚要見吉read.99csw.com爾曼老師。他只在這個時間開課。不過，他聽起來像是個老男人，你確定你找對人了嗎？」

「麥吉的事，我向你道歉。我應該看好它的。」他說。

「麥吉死了。」她說。

吉米用下巴跟傑瑞德示意，讓傑瑞德知道他想跟他私下談談。

「那莉齊的辦公室呢？」傑瑞德問。

凱茜看著她的手被緊緊扣在他手裡。等她意識到布里特妮正帶著一種奇怪的表情看著他們，她連忙將手抽回。她充滿了負罪感——不是因為麥克馬倫醫生，而是因為就在剛剛，她決定離開理查德。或許不是今天，但是快了。很快。

「莉齊，」他跑回門前，又說了一遍，努力讓自己聽上去鎮靜：「是我，傑瑞德。你從門上的貓眼兒里看看，莉齊。」

「你這麼想，我深感遺憾。那個婊子養的，殺了索菲，現在又殺了麥吉。我不會讓他阻止我過我自己的生活。」

「如果門都鎖上了，貓是怎麼出去的？」吉米百思不得其解。

「我打算一等你和你的手下從我這兒撤得乾乾淨淨，就去辦公室。今晚七點我會在格拉尼特貝高中面向幾十個年輕女孩做演講，向她們展示如何在我們居住的這個瘋了的世界確保自身安全。」

「媽，那樣有點煩。你就不能開車回家，過一個小時之後再回來嗎？」

他喉嚨里低低地逸出一聲溫柔的笑，讓她疑心他是不是在笑她做得太明顯了。這頭髮，這一身漂亮衣服……她是不是出醜了？

一根樹枝「咔嚓」從中間折斷，在風中翻滾到街的另一邊。

風吹得樹木微微搖晃，枝條刮擦著建築物，喧鬧不止。他額前的頭髮被吹得來回擺動。「莉齊，」他大喊：「是我。讓我進去。所有人都在擔心你。」

凱茜用手將褲子皺褶抹平，挺直了背，忍不住有些緊張。她跟著女兒進入房間。麥克馬倫醫生為現在的這位病人的看診即將結束。醫生的助手向她們指指一排椅子的末尾。凱茜注意到，她跟著布里特妮到椅子那邊時，醫生在看她。她沖他微微一笑，然後羞澀地看向別處。

凱茜這周體重掉了2磅。真有意思，看看，一點小小的壓力就能對一個人的食慾造成多大的影響。今早她翻出了她最好的寬鬆長褲，和她最喜歡的V字領毛衣。那件毛衣穿上顯瘦，能讓她看起來比實際瘦10磅。毛衣能露出一點乳|溝，這是她最引以為傲的資本。她也花時間燙了頭髮。她今天早些時候從家裡出來的時候，就連停在街對面的調查局特工都從車座上直起身子看她。九_九_藏_書

吉米在他的筆記本里匆匆記下什麼。他看著莉齊說：「你今天沒打算到別的地方去，對吧？」

他當特工，是因為他想保護那些他愛的人。但直到這時候他才明白，「想要保護」你愛的某人和「保護」，根本不是一回事。

凱茜看見麥克馬倫醫生從他的診室走出來的時候，布里特妮已經在等待區翻《人物》雜誌了。他目光往她這邊一帶，微不可察地向她使了個眼色。之後護士遞給他一個文件，帶他去一個病人那兒。緊貼牆邊放著一排五把椅子，那個病人便坐在其中一把上面。

她心裏七上八下，四處張望著，希望能看見麥克馬倫醫生。診所里有三位矯形牙醫；他們都很和善，但麥克馬倫醫生顯然是最英俊的那個。他禮節周到，又有魅力，這兩點正是她不介意帶布里特妮多來看一次牙的原因。

「是我的錯。它一直都想偷偷溜出去，但我昨晚沒留心它。我只顧著擔心蜘蛛俠的下一步行動了。我不知道這樣的事我還能再承受多少。」

「我需要強調一點，」莉齊補充一句：「如果那個喪心病狂的敢出現在我附近的任何地方，我就一槍打穿他的頭，把他犯下的蠢事來個了結。」

她眼睛從一輛車掃到另九-九-藏-書一輛，檢查周圍的動靜，還有各種陌生的影子。停車庫的照明很好。保安人員每30分鐘巡邏一次，但她還是感覺自己被暴露在了危險之下。她想把這件事告訴什麼人——關於她接到的電話，以及她和魔鬼達成的協議——可是，告訴誰呢？她還沒準備好把這事公之於眾。如果她告訴坎涅姆，他一定想都不想就把她和殺人狂的對話當成新聞播送，每小時播一次。

麥克馬倫醫生在她女兒椅子旁邊的高腳凳上坐下。他用裝了鏡子的工具察看布里特妮嘴巴裏面，並且檢查了所有的金屬線。「是呀，確實有一根線不太對。」

「在我卧室窗戶外面。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依向他，臉頰貼在他肩膀：「別許下這些你不能兌現的承諾。」

「從那兒到家要開車20分鐘，太遠了。我會在車裡等，然後看我的書。」凱茜沒有漏掉女兒眼睛里的小算盤。雖然她不想讓女兒焦慮，但她也不能冒險把女兒一個人扔在那兒。

「喂，媽，」布里特妮說：「你給我的數學輔導老師打電話預約了嗎？」

吉米看了傑瑞德一眼，然後高舉雙手。「跟她談談。」說完他就離開，去技術員們正在搜索證據的地方。

吉米「哼」了一聲。

她的高跟鞋「嗒嗒」地踩在柏油地面上，激起一陣回聲，聲波撞上停車庫的一面面牆壁，又彈回來。南希·莫萊諾一手握著鑰匙，另一隻手握著梅斯噴霧瓶。她神經衰弱。見過治療師之後，她總是毛骨悚然地疑心自己正在被監視。

「那就好，但我想見見他。我帶你去的時候會和你一起進門見他。或者他可能有一個給家長提供的等待區。」

「想說什麼你就說。」莉齊說。

傑瑞德退下台階，試圖從她廚房窗戶往裡窺探。他需要一把該死的梯子。他走回門邊，再次敲門。「莉齊，讓我進去。」

她昨晚熬夜閱讀莉齊·加德納的檔案——琳達·蓋茨記下的無數筆記，揭示了一段長達兩月的恐怖經歷，有些可怕的事已經壞到了人類想象力的極限。而蜘蛛俠的殘忍似乎是沒有極限的。

她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