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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你要帶我去哪裡?」在他們走路的時候他問道。
「是的,我不會殺了你!」難以置信地,這個大個子蠻族人的口氣聽起來斬釘截鐵似的。「但要是我把你帶到這裏時使得勁兒太大了,還請你原諒。」
烏爾蘇斯也放開了這個希臘人,走到了一邊,「也讓救世主饒恕你吧,就像我對你的饒恕。」
不管他從歐里奇烏斯那裡學到了多少關於基督徒的教義,也不管他還有多少與烏爾蘇斯在河邊談話時的記憶,也不管他在奧斯特里亞努姆墓地上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他都找不到一個答案。
「可事實是,」烏爾蘇斯唉聲嘆氣地說「我從來沒有因為想殺誰而去殺人的。」
「讓我歇口氣。」他說。「要不然我就對維尼奇烏斯說不了話,無法帶領他獲得救贖了。」
「別害怕。」烏爾蘇斯說,試著使他鎮定。「使徒命我將你帶到大街上,那樣的話就不會讓你在這些走廊里迷路了。如要你虛弱得無法獨自回家,我會帶你回去。」
他們安靜地走了一會兒,然後基隆又轉回頭對那個一臉沉悶的蠻族人說話。
那個希臘人跌倒在地,他用胳膊支撐著自己,害怕得顫慄,立刻像一隻陷入網籠里的動物一樣,盲目地四處張望,等待著可能來自各個方向的致命攻擊。他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他想都沒想還有人能放了他。但是沒有人碰他。沒有人向他靠近,恐懼開始退卻,就像退潮的水浪一樣緩慢而穩定,只有他那灰白沒有血色的雙唇還因害怕而顫動著。
他換了一件把他包裹得更嚴實的披風,並戴上了一頂大大的高盧兜帽,他害怕萬一他們到了亮堂的室外后,那個烏爾蘇斯認出他的身形特徵。
「要不是我有匕首在。」那位貴族補了一句,「克羅頓早已經殺了我。」
「他就是那個讓我殺了格勞庫斯的人!」他喊道。
烏爾蘇斯又一次地嘆息出聲,「維尼奇烏斯會告訴你的。」
「他們為什麼沒殺了我呢?」
痛苦使他哽咽,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直至聽不見,接著,使徒彼得從桌子後面站了起來。這位老人晃動著脖子上滿頭白髮的腦袋,一會兒搖擺一會兒低垂,他閉目沉思,然後,慢慢地,他的腦袋垂到了胸口,其他的人都在竊竊私語。等再次把頭抬起來的時候,他開口打破了沉寂。
「我只有兩隻手。」
「扶我起來。」那個希臘人說。「你保證你不會殺我嗎?那麼就帶我到大街上吧。到了那裡我會自己走的。」
「我祝福我建議你至少帶上一把匕首的那一刻時光!」
「你認得我嗎,刻法斯?」他質問。
基隆立即領會到,若是維尼奇烏斯對他說這樣一個彌天大謊,那一定跟他和那些基督徒談妥的某項協議有關。換句話說,他想讓他的謊言被信以為真。
「救世主對我們說,」他低聲道。「若是你們的兄弟得罪你,就勸誡他。他若懊悔,就饒恕他。倘若他一天七次得罪你,又七次迴轉說,我懊悔了,你總要饒恕他。
「饒命!」基隆悲鳴,「我會給你們……大人!」他對著維尼奇烏斯磕頭,「救救我!我拜託你,我對你忠心耿耿。替我說說情吧。我還要給你帶信呢!大人!哦,大人!」
另有一件事情讓維尼奇烏斯感到擔憂,那就是外援可能會來的過於快速。基隆也許已經跑到城防衙門裡報告了他的失蹤,或者https://read.99csw.com可能帶話給了維尼奇烏斯的獲釋奴,若是出現那樣的情況,城防衛隊差不多會隨時衝進這裏。假使如此,他可以下令把呂基婭帶走,把她關在自己的府里,他的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但是他知道他根本不會試之以行。誠然,他冷酷獨斷,沒有耐性,無視他人的權益,想要什麼就去拿來,一點不會對他看上的東西手下留情。但是,他既不像尼祿那樣殘暴和奢糜,也不像提蓋里努斯那樣邪惡和刻毒。軍旅生活造就了他嚴格服從命令的性格,讓他滿腦子都是公平競爭和願賭服輸的概念,讓他恰好有足夠的理智意識到,那樣的行為是卑鄙無恥的。如果他身強體健,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思想和行動,憤怒可能會導致他做出那樣的行為,可是眼下他無可奈何地躺著,動彈不得,而且還有著較為溫和的心境和情感,他當務之急的一個擔憂就是,不能有人來干擾他和呂基婭。
聽在渾身哆嗦的基隆耳朵里,他的話就如同喪鐘響起般。這個希臘人感覺自己的骨頭已經在烏爾蘇斯嚇人的手掌下發出了碎裂的喀喀聲。他的眼裡注滿了淚水和痛苦。
「以你們自己的神的名義,饒命啊!」他大嚎,「我是個基督徒!平安與你們同在!是的,我是個基督徒……如果你們不相信,就再為我施洗一次好了!兩次,十次,隨便你們想做多少次!你弄錯了,格勞庫斯!聽我說,我要解釋!把我變成奴隸吧,但是不要殺了我。啊,可憐可憐我吧!」
「到這兒就行了。」基隆抹了抹額頭,「我會從這裏回家。」
「他們全都呆在一個大房間里,別的房間里都只是一個一個的小隔間,裏面只放得下一張床板,放不了其他任何東西。不過我們還是進去吧,你可以在裡邊歇息。」
電光火石間的一眼讓基隆明白,和那些驚詫不已的基督徒相比,維尼奇烏斯對於發生了什麼事情並沒有多少關注。這位受傷的貴族對此事的來龍去脈了解得和他們一樣清楚。他沒有將格勞庫斯的說辭與基隆的敘述聯繫起來的唯一原因是,在接骨和包紮傷口的時候,他一直昏迷著。但是這短短的一刻時光對於烏爾蘇斯來說足夠了。燈光落在基隆臉上時,那位大夫發出的悲痛欲絕的驚呼像雷鳴一般在黑暗中響起。他躍向那個希臘人,抓住他的雙肩,讓他跪趴在地上。
他聽見了從小屋子裡傳出的歌聲,「那是什麼聲音?」他問。
「把你的信給我吧,大人!」他結結巴巴地說。「讓我把你的蠟板帶走!」他從那位病人的手中將蠟板抽走,匆匆地對他一鞠躬,又對那些基督徒們俯身一拜,然後急急忙忙地從房間里出去了。
他咕咕噥噥地說著夜晚的寒氣所帶來的種種不便,把腦袋往那頂高盧兜帽里縮得更深了。我是安全的,他對自己這麼說。什麼事兒也不會發生。可當想及要面對他在墓地上見過的那些人時,他酒兩腿打顫,當他和烏爾蘇斯終於穿過了走廊和第一進院落,並且發現他們靠近了那片小花園時,他放慢了腳步,並最終停了下來。
「這裡是一塊蠟板。」維尼奇烏斯往他帶給府里獲釋奴的信函掃了一眼。「你要把蠟板帶給德瑪斯,我的獲釋奴,而不是你對我說過的那個麵包商。我在這上面寫到我已經去了貝內文墩,隨便你用什麼辦法讓德瑪斯明確這一點,告訴他我收到了來自佩特羅尼烏斯的急傳,今天早上起程——今天早上,」他加強了語氣。「去了貝內文墩,明白了嗎https://read.99csw•com?」
「我不會告發你的。」他安慰他,「但是要小心告密者和巡夜的衛隊。」
「閉嘴,聽我說!」維尼奇烏斯厲聲喝道。
「是的,我會走,但我只是願意走才走。沒有人可以強迫我做我不願意做的事,因為我是一個自由的公民,而且還是城防長官的私交好友。作為一個有學問的人,我有各種反抗暴行的辦法。我知道怎麼把人變成動物或者樹木。不過我會去,我會去的!只是要讓我披上一件暖和點的披風,戴上大一點的兜帽就行。要不然我就永遠也出不了這個城區了。我在這裏做了很多善事,很有名氣,路上的每一個奴隸都會攔下我,親吻我的雙手。」
雖然病痛在身,而且也習慣了這個希臘人的敏捷反應,維尼奇烏斯仍情不自禁地露出一絲開心的微笑,他也很高興看到他的想法得到了如此確切無誤的執行。
基隆抬起頭,「什麼意思?你不會殺我了嗎?」
精神放鬆,並且對此刻可能會有的好處洋洋得意,基隆從掛在牆壁上的油燈中取下了一盞。但是當燈光照上了他的整張臉、他的兜帽也從腦袋上滑下來的時候,格勞庫斯從他正坐著的凳子上蹦了起來,蹭蹭兩個大步走到他的面前。
「你沒事了!」使徒告訴他。
但是直到那位呂基亞人留下他一個人在巷子里后,基隆才長長地吸了一口氣。他長長地,慢慢地往胸腔里灌入空氣,他的手指頭沿著腹部和胯部摩挲,彷彿在確認自己還活著,接著他急匆匆地往前走,可走了幾十步之後,他迷惑不解地停了下來。
基隆很快意識到雖然烏爾蘇斯看著他,但並沒有認出他來,他的呼吸稍稍自在了些,當看到蠟板上維尼奇烏斯的信函時,他更加安心了,至少那個軍團司令官沒認為他出賣了他,把他當成一頭羊似地領到屠宰者手裡。他認定那些基督徒沒有殺他是因為他舉足輕重的地位。在這座城市裡,沒有幾個人敢對這麼一個有錢有勢,影響深遠的人動上一根手指頭。很好,基隆安慰自己,他也會庇護我的,若是我需要保護的話,他要是被殺了,就不能用這種方式召我前去。
烏爾蘇斯是個純樸沒有心機的人,然而他並不愚笨。維尼奇烏斯道破這個希臘人和他一起去了奧斯特里亞努姆,後來又看著他和克羅頓進了樓內時,烏爾蘇斯是在場聽見了的。
然而維尼奇烏斯卻用銳利、詢問的目光看著他。「你今天幹什麼了?」他質問。
「就這!我剛剛準備動身去拜訪你的時候,這位好兄弟來了,並且告訴我你想見我。」
「克羅頓襲擊了我,明白了嗎?他想劫我的財,害我的命,但是我殺掉了他,我在和他的爭鬥中受了傷,這些好心人為我處理了傷口。」
「你就做了這些?」
「對的。」這個呂基亞人語氣謙和地說。
他突然想起來,他跟烏爾蘇斯來這幢房子的路上曾稱自己是一個基督徒,所以他閉上了嘴巴。
「我怎麼會不明白呢,大人,我今天早上還在卡佩那城門為你送行哩。你當然出城了!要不然我怎會這樣悲傷難過呢?事實上,要不是您的慷慨大度撫慰了我的悲傷,我會哭死的,就像澤托斯的可憐妻子,變成了夜鶯的阿厄冬那樣。」九九藏書
這一次,屋內的沉寂越發深遂了,彷彿要永遠這麼沉寂下去。格勞庫斯用雙手捂住臉,彷彿無法回顧他自己記憶中的痛苦,可最終他還是放下了雙手。
「你們的人是怎麼處置克羅頓的?」他質問。「說實話,什麼都不要隱瞞。」
他們商量了一會兒。又有幾個人進了屋,那位使徒也在他們中間,他在擱板桌後面找了個位子安靜地坐著,不過做決定的人是克里斯普斯,烏爾蘇斯已經準備好了去找那個希臘人,維尼奇烏斯可以告訴他基隆的住所在哪裡,因為在去奧斯特里亞努姆的那晚之前,他曾派奴隸找了他好幾個星期,可是那個狡猾的希臘人很少呆在那兒,除非他覺得他被找到的時機合適了。他在一張蠟板上寫了幾個字,將其交給克里斯普斯。
他所驚奇的是,無論是呂基婭還是克里斯普斯都沒有向他索要抵押品,倘若他處在他們的位置上,他會要求用一個人質作為抵押。然而從呂基婭袒護他,替他們決定他們與他呆在一塊兒后,沒有一個基督徒再提起關於另尋其他住處的一個字,就彷彿他們知道會有一位未知的,超自然的力量在他們需要的時候前來幫助他們。在墓場聽使徒佈道時,維尼奇烏斯曾失去了何為真實,何為不合邏輯的判斷能力,現在他還沒有擺脫神跡干涉的臆想。他的現實界限已經擴展到了天空;嚴酷的現實、迷信和心靈的神秘,這些範疇開始在他直截了當、界限分明的頭腦里糾結纏繞,成為錯綜複雜的一團。不過他對此事有清醒的認識,他再次對他們提起那個希臘告密者,並且再次要求他們找到基隆,並把基隆帶到那裡去。
但是基隆想為自己未來的安全打下堅實的基礎,不管將來發生什麼事情。他一個勁兒地催促烏爾蘇斯立即發下誓言,並且繼續聲討謀殺的罪惡之處。他還試圖詢問烏爾蘇斯有關維尼奇烏斯的情況,但是這個呂基亞人回答得不情不願,他說維尼奇烏斯會告訴希臘人他該聽到的一切。這麼說著話的時候,他們走完了從蘇布拉區到台伯河對岸的那段長路,他們發現自己到了早上維尼奇烏斯消失不見了的那幢房子前面。基隆的心又怦怦跳了起來,他彷彿覺得烏爾蘇斯在不懷好意地瞅著他。
這時,基隆邁開了大步,堅信一切盡在他的掌握,「維尼奇烏斯是個有錢人,他是愷撒的朋友,他多次受到惡靈的慫恿,那是不應該的,但如果他掉了一根頭髮,就只有神來保護我們所有人了,愷撒會為了他向所有的基督徒發起報復。」
基隆舉起燈看了一眼,燈落到了地上,他自己也幾乎趴到了地上,他害怕得差不多跪了下來,他開始哀號:「不是我!是別人乾的!饒了我吧!」
受到鼓舞,他問了一個問題:「告訴我,好兄弟,我的朋友,尊貴的維尼奇烏斯有沒有派頂肩輿來接我?我的雙腿腫脹,幾乎走不動路。」
「你說的再好也不過了!永遠不要忘記這一點,要不然你們就會在地獄中受到炙烤,像一根塞滿了肉餡的香腸在平底鍋上受炙烤一樣。」
基隆爬了起來,但他說不出話。他下意識地往維尼奇烏斯那裡蹭,彷彿覺得他會在他的保護下安然無事一般。他還沒有醒悟到——他根本沒來得及想——正是這個利用了他,因而成為和他合夥做壞事的人,毫不顧忌地將他送上了絕路。而他曾經對付過的那些人卻原諒了他所做的一切。在他稍後安定下來的時候,這個結論會進入他的腦海。而現在,他那雙盲目九_九_藏_書的、瞪大了的雙眼只顯露出他的驚訝和不可置信來。他已經了解到他被寬恕了,但是他卻一刻也等不及地要離開這些嚇人的、讓人琢磨不透的人們,他們的善良嚇壞了他,這種善良不比任何酷刑來得遜色。若他在這裏再多留一會兒,肯定還會有新的,難以想象的事情發生。他急忙走到維尼奇烏斯面前。
「既然如此,我會再加上一條命令,讓你的悲痛得到一些補償。」說著,他把手伸向蠟板,「給我取盞燈過來。」
對這個蠻族人身上的超人力量,那個希臘人產生一股無法抑制的崇拜之情,「願普魯托將你下——呀!我的意思是說,願基督寬恕你。」
「刻法斯。」他說,「願神饒恕你對我犯下的罪過。以基督之名起誓,我原諒你了。」
「他是個壞到了骨子裡的惡棍!」他叫道,眼睛望向天空,好像在和一個並不存在的證人進行確認。他的臉上沒有顯現出驚訝或是疑問的表情,連眨眼的功夫都沒有。「我不是警告過你不要相信他的嗎,老爺?我所有苦口婆心的教導都進不了他的耳,就像遇到牆而被彈回去的干豆一樣,地獄里的刑罰對他來說還不夠!如果一個人做不到忠心不貳,那麼他一定是個壞蛋,而一個除了壞蛋什麼都不是的人就怎麼會是一個忠心之人呢?他襲擊了他的恩人,還是一個像您這樣慷慨大度的恩人,而且……哦,眾神呀!」
「沒有肩輿。」烏爾蘇斯說。「我們只能靠雙腳走路。」
「也祝你平安!也祝你平安!我只要歇口氣就行了。」
「你還說你是個基督徒,」那個呂基亞人搖了搖頭,「你難道還不知道我們每吃完一頓飯後都要唱讚美詩,讚美救世主的嗎?一定是瑪麗婭和他的兒子回來了,並且準備好了晚飯。使徒可能也還在那兒,他每天都來看她和克里斯普斯。」
「我們有比他更強大的主來保護。」烏爾蘇斯說。
「非常正確!非常正確!」然而又有新的一波擔憂纏住了這個希臘人,令他感到慌張。「你們的人打算怎麼處置維尼奇烏斯?」
「人死不能復生。」他喃喃自語。「他要是真的打算殺我並且真的來殺我了,那麼他對殺我抱有什麼看法還有什麼意義呢?我更寧願看他被閃電擊中,和所有其他呂基亞人一起被擊中,啊,宙斯,如果可以,為了我擊中他吧!」
「那要是我不幹呢?」
「那麼我可以理解為你用刀殺了他,或者用棍子把他打趴了下嗎,是不是這樣?」
他們進入了燈光昏黃的房間。烏黑的冬日夜晚只不過是加深了屋內的陰暗,而廖廖幾盞油燈的微弱燈光對驅散黑暗並無多大作用。維尼奇烏斯沒有認出帶著兜帽的基隆,沒有燈光照到他的臉上,但他反而猜到他就是那個希臘人,因為他極力偽裝自己,而基隆也看到了那張小床和躺在床上的維尼奇烏斯。他直接奔向他,看也沒有看其他人一眼,好似這個受傷的人是他安全無憂的最佳保證。
「啊,這麼說你的家就是在台伯河對岸了?我說過,我剛來羅馬,還不知道這些城區的名字,是的,我的朋友!我當然在你家大門外呆過。我用所有聖賢的名義去哀求他不要進入的地方還能是哪個呢?你知道我為什麼和他一起去奧斯特里亞努姆嗎?我現在已經花了一些功夫來渡化他,我想讓他聽聽大使徒的講道。願神的光茫照耀他的靈魂。就如同照耀你的靈魂一樣!你是一個基督徒,對不對?你想讓真理戰勝謬誤,對不對?」
「我不知道。基督命令我們要以慈悲為懷。」
「請不要那麼做。」 https://read.99csw.com烏爾蘇斯並不是在發出威脅,但顯然爭辯是沒有用處的。「不要拒絕,你必須來,所以不管怎樣你都得走。」
在羅馬,即使方向明確,要找到一個人也是不容易的,不過烏爾蘇斯對這座城市瞭若指掌。而且他還具備一個叢林居民的敏銳追蹤能力,所以,他沒花多長時間就找到了基隆的住處。然而,進了屋后他就沒有能認出基隆來。他只見過基隆一次,而且是在黑暗中的會面。另外沒有人會從這個嚇得縮成一團,趴在門縫上看人的老希臘人身上看出那個令人信服、自信滿滿的勸說者的影子來。
烏爾蘇斯輕輕地將他提起來,就彷彿撿起一根羽毛般,帶著他出發了。接著,他帶他穿過了一條條走廊,穿過那個中間的庭院。「我完了!」在黑暗裡,每走一步,基隆就嘀咕一句,直到他們最後走到了小巷裡。
「我在羅馬時間不長,所以我還沒有去過那裡,但是我想即使是在台伯河對岸,也有熱愛神的人。」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好吧,沒關係,我一定是腦子一時糊塗沒有想起來,請直接帶我去維尼奇烏斯那裡,如果你可以的話。」
「不管他是願意還是不願意,我都會把他帶到這兒來的。」烏爾蘇斯說。「只要我找得到他就行。」他披上一件斗篷,匆匆出了門。
「那個地方叫台伯河對岸。」
「把他埋到花園裡,」如果可以,維尼奇烏斯會做出個聳肩的姿勢;以他的思維方式,饒人性命是個天方夜譚的概念,這個不忠不義的希臘人有什麼下場都活該。「會有別的人來為我送信的。」
「我?今天嗎?我不是告訴你了嗎,先生,我在為你的康復許願。」
他用嚴酷、銳利的目光瞪視基隆,開始慢慢地說話,每一個字都加重了語氣,彷彿是要把這些字刻進這個希臘人的腦袋裡,確定這個希臘人把他說的所有話直接當成了一道命令,並且不對其產生任何懷疑。
「主子!大人!」他哭道,雙手合在一起,彷彿是在哀號一般。「你為什麼不聽我的勸告呢?」
「厄爾巴努斯……以耶酥的名義……」基隆撲通一聲俯首跪在地上,開口嗚咽。
「我怕的是基督。」那個謙順的大個子說,「而不是城防衛隊。」
「我寫了信給他。」他說,「因為他是一隻奸滑、多疑的狐狸,可能不願意來。他以前這樣干過,只要他覺得我會對他發火,他就會讓別人對我的人說他不在家。」
到了小花園裡的時候,他的顫慄還沒有停止,因為他堅信烏爾蘇斯會出來追上他,在茫茫黑夜中將他殺掉,他本該逃命去,可是烏爾蘇斯卻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他的兩條腿彷彿變成了石頭,怎麼也邁不動了。
「那麼祝你平安。」烏爾蘇斯說。
烏爾蘇斯嘆了口氣。猛地發火時,他是個令人感到恐怖的人。但是基隆覺得他隨時都可以把他揉捏成他想要的樣子。在此時,為了找出劫掠呂基婭的行動中出了什麼差錯,他擺出最嚴肅的表情,語氣也嚴厲到極點。
「這也非常正確!謀殺是所有罪惡中最壞的一種,大多數時候它也是相當嚴重的一種罪行。我會為你祈禱的,但是如果你現在不立刻發誓決不對人動手,發誓哪怕一根手指也不碰別人,我擔心我的祈禱不會起到作用。」
記憶中的恐懼令老醫生渾身顫抖,他轉回頭對圍坐在桌邊的其他人說道:「他就是那個把我和我全家賣給奴隸販子,置我們于死地的人!」
「不要撒謊,老人家。」他警告基隆,「你昨天晚上和維尼奇烏斯在奧斯特里亞努姆,今天早上還在我們家的大門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