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去鄉下，主上。」他說。「我會在那裡頤養天年。我老了，老得幹不了這一切，我的膽氣也沒有了。」

「你可以判我的死罪，聖上，若是我擋了你的路。」他說道，直視著愷撒的眼睛。「不過，不要用死來嚇唬我，因為眾神最清楚我是不是怕死。」

塞涅卡的伊比利亞人膽氣比基隆的希臘人膽氣要強得多，不過他體質虛弱倒是真的；他憔悴衰弱的脫了形，他的頭髮最近徹底全白了。

老阿奎留斯•列古魯斯，這個在競技場上什麼都是行家裡手的人，想了一會兒，說道：

「不要，主上！」他們叫嚷道。「不要剝奪這個有英雄氣概的希臘人見識角斗比賽的權利。不要讓他錯失剩下的樂子！」

「想象一下吧，」他長嘆一聲說道，「我們竭盡全力，才只處理了一半今天的演出計劃消耗的基督徒。」

「假如你抱恙在身，我是不想派你出行的。」他說。「但是我不能讓你住在鄉下。我太喜歡你了，做不出那種事來。如果你不在羅馬我會想你的。所以，代替在鄉下等死，我會把你關在你的家裡，你在家裡等死吧。」

「你什麼都看出來了！」他也悄悄地說。「我知道……我會改掉……但是沒人其他留意到了，九-九-藏-書是吧？而你……你也最好不要對別人講——假使你熱愛眾神的話……假使你熱愛生活的話。」

「你能指望那些下三濫對詩歌有什麼欣賞力呢？」

佩特羅尼烏斯擰緊眉頭，好似厭煩和疲憊得再也在乎不下去。

「你選了一個壞時候。」

「那些表演既沒有武器也沒有意思，都是些沒有武器在手，未經訓練的人，堅持不了多久，沒有什麼樂子。」

「沒門兒！」尼祿大笑道。「我可沒打算把墨丘利的怒火引到我們所有人的身上，你的盜竊技巧連他都甘拜下風。我需要一個像塞涅卡或者我的新朋友，哲學家基隆那樣的斯多葛派人士。」他暗中窺探了一番。「對了，他出什麼事兒了？」

尼祿捏緊了拳頭。「啊！那些基督徒！他們燒毀了羅馬，現在他們也在燒毀我！我還能想出什麼招數來讓他們為此付出代價呢？」

「我不出聲，因為我找不到話說。」佩特羅尼烏斯淡淡言道。「你超越了你自己。」

這個夜晚溫暖而又晴好。百姓們還在各扇門的周圍盤桓不去，想看一看皇帝起駕離開的場面，可是他們卻安安靜靜，莫名地不郁，陰晦和怒氣橫生。零星有幾處掌聲響起，但是很快就消散。在九*九*藏*書停屍所，吱吱嘎嘎的馬車繼續在往外運送著基督徒們血淋淋的殘肢斷體。

迷信鬼神的維斯提尼烏斯剛才一直在想事情，他這時搖了搖頭。

「不過——」尼祿咧了咧嘴——「我又不想讓你失去角斗的樂趣。」

「我會命令給他們配上武器的。」尼祿說。

「怎麼壞了？」

「我想請你今晚來赴宴。」尼祿繼續說道，「但是我會閉門不出，去潤色第三個詩節那該死的一行。你注意到了，希望那行改掉，可是別人呢？塞涅卡知道了，或許塞古都斯•卡利那斯可能也已經知道了。我要馬上幹掉他們。」

夕陽西下，恍若與晚霞融為了一體。表演結束了。民眾們立刻開始通過各條巷道迴廊離開競技場，湧向城內。惟有達官貴人們好整以暇，等著人流退去，趁著這個時候，他們離開席位，群集在愷撒的包廂前，愷撒回到那裡聽取對他的褒揚。他結束歌唱的時候，普通百姓們的掌聲馬馬虎虎，而他想聽到的卻是更多的掌聲。他期盼著近乎瘋狂的激昂和熱情，所以他惱了。這時，達官貴人們對他歌功頌德，或者維斯塔貞女們彷彿把他當成神祗似地親吻他的雙手，或者，甚至於就連魯布里婭在向他表示敬意時把頭htｔps://rｅad.99cｓw•ｃoｍ垂的低低的，低到紅色的秀髮都蹭到了他的胸口統統都無濟於事。尼祿大失所望，他無法掩飾他的失望。而佩特羅尼烏斯的一言不發也令他訝然和警醒。那個時候，寥寥幾句既恭維又精確指出他的讚美詩里的不俗品位的話，對他將是個大大的慰藉。最後，再也忍不下去的他召喚那位裁判官進入包廂。

「你的讚美詩精彩絕倫。」他在尼祿耳邊悄悄言道。「但是我有一個提議。第三個詩節里的第四行需要修改。」

尼祿算計地打量了他一眼，心中暗想，也許不用多長時間他就能等到塞涅卡的死期。

他抬起頭,探視著開始布滿閃爍的星辰的天空。其他人回應他的是大笑聲和玩笑似的猜測，他們猜測基督徒們死時可能看到的東西。愷撒向他的火炬手奴隸示意並離開了圓形露天競技場，維斯塔貞女，元老，官員和所有的達官貴人隨他離開。

「那麼，你也注意到了他們並沒有按照本分感謝我？」

跡象不好，佩特羅尼烏斯想。

「我要派你去希臘。」尼祿樂呵呵地說。「你必須了解他們在每一座廟宇里有多少錢，一厘一毫也不能少。」

基隆一時之間啞口無言。其他的達官貴人開始哈哈笑，很高興見到愷撒https://read.99csw.com的幽默感增強了。

佩特羅尼烏斯意識到他走錯了路，他的話帶來的是和他的打算相反的結果。他必須得把尼祿的思緒指引到新的方向。

「消消氣。」尼祿頓了對，然後低聲道，「你知道我愛你的。」

「你們有沒有注意到，他們死的時候好像看到了什麼東西？」他壓低了聲音，充滿好奇心地問。「他們瞪著眼睛,似乎並不受罪……我確定他們看見了什麼東西。」

他哈哈大笑。「只派阿克拉圖斯和塞古都斯去找貢品，就如同把狼送到羊群里。」他言道。「那麼我要派誰去看著他們，監管錢物呢？」

「哦，太陽神呀！」

尼祿臊的臉通紅，就好像在做什麼不雅舉動時被抓了個現形，他害怕地左右掃了掃。

「說些什麼吧。」佩特羅尼烏斯踏進包廂內時，他鼓勵他。

「把這個活給我吧，主上。」多米提烏斯•阿菲爾說。

「這也正是我之所想。但是那些百姓們怎麼想呢？」

在外面的新鮮空氣中恢復過來，並且返回競技場聆聽愷撒唱歌的基隆立刻湊上近前。

「啊，不！」尼祿叫道。「你想悄悄地避開角斗比賽！然而你不會成功！」

「剝去我的權利吧，主上，剝去我看見這些嘎嘎叫的卡皮托爾山家鵝，這些就算綁在一https://read.99csw.com塊兒，腦子裡也裝不下一隻橡木碗的傢伙們的權利吧。」基隆回應道。「我會在希臘為您寫一首讚美詩，頌揚您這位偉大的阿波羅之子，我還要在繆斯的神廟裡呆上幾天，祈求獲得靈感！」

「那麼就白天看角斗比賽，晚上寫你的讚美詩吧。你就在羅馬這兒的黛安娜神廟裡尋找靈感吧。她是阿波羅的妹妹，不是嗎？」

他叫來塞涅卡，命他收拾行囊，準備執行任務。他要跟阿克拉圖斯和塞古都斯•卡利那斯走遍義大利大陸所有的城鎮與鄉村，然後再走遍所有的行省。從那些城鎮，村莊，有名氣的廟宇以及凡是能找出錢，抓到錢或者撈到錢的一切地方，他們要把能榨出來的油水全都榨出來。塞涅卡立刻明白他要去扮演的是搶劫者，敲詐者和無法無天的強盜的角色，他立馬做出了回絕。

「被血腥味兒熏的暈頭轉向的人沒有足夠的注意力。」

「派吧，宙斯，眾神給你的回報會把他們以前給別人的全都比下去。」

基隆垂下腦袋，怒氣沖沖地瞥向其他繼續嘲笑他的人。愷撒轉向塞內奇奧和蘇伊里努斯•尼魯里努斯。

「我向你發誓，主上，我會寫讚美詩的！」

「我在這兒，太陽和月亮光輝熠熠的後裔。我剛才不舒服，但是您的歌聲使我得到了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