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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

「正確。」維尼奇烏斯確認。「獄卒們對她逃走樂見其成。他們對她被當成死人抬走更是樂見其成。」
「大人。」納扎里烏斯指出,「那個人比任何一個活人都要強壯。他可以掰開欄杆,自己跟在呂基婭後面。在一面又高又陡的牆上,就有這麼一個窗戶,牆下沒有一個看守。我會帶一根繩子給烏爾蘇斯,剩下的事情他會做的。」
「我是納扎里烏斯,瑪麗婭的兒子。我打監牢過來。我有呂基婭的消息給你。」
「考慮了。」維尼奇烏斯說。
「你是誰?」佩特羅尼烏斯插嘴問。
佩特羅尼烏斯和維尼奇烏斯一路無言地往家裡趕。接近別墅時,佩特羅尼烏斯轉向那個年輕人。
「我必須去那兒。」維尼奇烏斯說。「我想親自把她從棺材裡帶走。」
「親愛的孩子,你病了嗎?還是憂慮使得你的臉上沒有了血色?我第一眼竟沒有認出你來。」
然而維尼奇烏斯卻在他的卧室里下跪祈禱。
「他會的。」尼格爾說,他點著頭。身為一個鄉下人,他了解天氣。「昨天晚上是個晴天,然後就是暴雨。今天的天放晴了,但是卻悶熱潮濕。打今兒個起每天都會打雷下雨的。」
淚水突然湧上尼格爾的眼。他沉默了一會兒,也許是激動得說不出話來,接著,他快活地舉起雙臂。
「願基督報答你!」
「他們今晚要搬出其他的屍體嗎?」佩特羅尼烏斯問。
「她的病使得她免於被人騷擾。」男孩兒說,「因為劊子手們都害怕碰到她。烏爾蘇斯和醫生格勞庫斯日夜看著她。」
「告訴他,他能拿到一帽兜的金幣。」佩特羅尼烏斯說。「不過你確定你找得到幫你忙的人手嗎?」
「我家在科里奧利附近,只要她到了我家,我就保證她的安全。」尼格爾說。
「大人。」他悄聲說道,「我不會向任何人提起這件事的一個字,連我的媽媽也不說,但是使徒彼得答應在競技比賽后順便到我家去看看,我想把什麼都告訴他。」
「赫拉克勒斯呀!」佩特羅尼烏斯驚嘆道。「他想用什麼方法越獄都行,但就是不要和呂基婭一起走!而且不過個兩三天也不要越獄,否則他們就會尾隨他找到呂基婭的藏身之處。赫拉克勒斯呀!你read.99csw.com們想和他一起走上末路嗎?哪怕你只對烏爾蘇斯說出科里奧利的字眼,我也會甩手不管這件事。」
他把納扎里烏斯領進屋,並把他給帶到了書房裡,佩特羅尼烏斯片刻之後也和他們會合了。
「昨天晚上有十二個人死去。」男孩兒說。「今晚以前還會死掉一打人。我們必須和其他搬屍體的人一起走。但是我們要慢慢騰騰地落在後面。到了第一個轉彎處,我的同伴會開始磕磕絆絆地很厲害,落得比其他人更遠。你們在利比提娜小神廟等我們。希望神把最暗的夜晚給我們。」
「你是哪裡人,夥計?」他問。
「請基督使她康復吧。」他喊道,雙臂舉向蒼穹。「因為她將獲得自由。」
「我的佃戶和他的人會在黎明的時候到達這裏。」
「謝謝您,基督,謝謝您讓盲人看見光明,謝謝您讓我在所有的世界里最在乎的一雙眼睛睜開。」他說。他用手摟住那個年輕人的後腦勺,開始像吻一個兒子那般親吻他的前額。
維尼奇烏斯把他領到裏面的柱廊,即一個用來鍛煉的希臘門廊里,並把通盤計劃告訴了他。尼格爾仔細傾聽,但是曬得紅彤彤的臉膛上卻顯露出強烈的感情而且,他根本沒有費心掩藏這些感情。
另兩人也明白了緊要之處,沒有再說什麼。不久之後,納扎里烏斯準備離開,他保證白天休息的時候會回來。他覺得當天晚上他就可以搞掂獄卒們,但是首先他想去看看他的母親,她還沒有被抓起來,不過在那些恐怖的時日里,她對他心懷挂念。至於幫手,他決定不去城裡找人,而是去收買一個和他一起搬運屍體的同伴。正離開時,他突然停了下來並把維尼奇烏斯拉到一邊。
「我們在棺材上鑽了孔。」納扎里烏斯說。「所以她可以呼吸。險就險在我們帶著棺材經過禁衛軍時,她會不會發出呻|吟聲或者弄出什麼動靜來。不過她非常虛弱,她一直都是整天閉著眼睛躺著。況且,我打城裡帶了藥草,格勞庫斯會從藥草里給她提煉出一種安眠藥。棺材蓋沒有釘死。你們可以輕鬆地把蓋子抬起來,把那位生病的女士放到肩輿里。正好有一個長長的沙袋準備好了九九藏書放在棺材里代替她。」
然而佩特羅尼烏斯卻認定不應該如此行事。即使他喬裝打扮了,禁衛軍們也有可能認出他來,然後就會全盤皆輸。
佩特羅尼烏斯遞給他一疊書寫蠟板。「寫信給他,讓他明天上午到這兒來。我馬上安排一個信差上路。」
「我是加利利人,大人。」
佩特羅尼烏斯開始以更大的興緻看向男孩兒,他注意到了他漂亮的臉孔,天藍色的眼睛和濃密的頭髮。
「你去哪裡找他們?」
「只要價錢合適,就會有人賣掉老婆和孩子,我能挑出那種人來。」
「願基督看顧她。」維尼奇烏斯說。「你說到了西西里,可是她生著病,而旅行可能置她于死地。」
他開始小心翼翼地往那個年輕人的臉上瞅,像是在尋找什麼,維尼奇烏斯猜到了這個鄉下人在找什麼。
「你有沒有考慮我們說過的話?」他問。
「是的,她在他們的房間里。那些底層監獄里的人要不是發燒死了,要不就是因為缺少空氣憋死了。」
他叫來管家,下了一些必要的命令給他。稍後不久,一個騎著馬的信使奔入夜色之中,向著科里奧利進發。
「你會親眼看到的。」
「是尊貴的維尼奇烏斯嗎?」一個小男孩的聲音發問。
說到這兒,他們到了別墅門前,他們走出肩輿。這時,一個黑乎乎的影子向他們罩來。
「也是一個基督徒嗎?」
「她還活著。」他說。「烏爾蘇斯派我來,大人,說她在病中祈禱,還叫出了你的名字。」
他的思緒暫時落在了別的事情上面,接著他把自己的想法甩到一邊。「可能會改朝換代。」他說。
「他們嗎,我的大人?會的,只要他們知道不會被抓住並且受刑之前就會。」
他要了一頂奴隸的斗篷,然後他們離開了。
「既然如此,你可以把我當成你雇的幫手帶進去。」維尼奇烏斯說。
「好呀。倘若一切順利,我們明天晚上就能把她帶出去——」
「距離不遠。現在去睡一覺吧。」
但是首先維尼奇烏斯回來了,佩特羅尼烏斯走出去見他。「如何?」他問九*九*藏*書。「你有沒有帶著什麼新主意過來?納扎里烏斯去監獄了嗎?」
「是的。」他說。「我也是個基督徒!」
「就在監獄里,或者幾乎城裡的任何地方。一旦牢頭們得到了賄賂,他們就會讓我隨便帶人進去。」
「他們雇我把死人搬到外頭,大人。干那份活計,我就可以把城裡的消息帶給我的兄弟們了。」
「你能相信嗎,現在,這也是對我至關重要的事情了?就算為了打敗愷撒和提蓋里努斯,我也要讓她獲得自由。它就好比一場我現在必須取勝的對決。它就好比一場我現在必須打贏的角斗,即使代價是我的命……今日所見只不過是堅定了我的信念。」
「你既不能去監獄,也不能去停屍所。」他固執己見地說。「有必要讓每一個人,包括愷撒和提蓋里努斯,堅信她已經死去。不然的話,他們就會立即下令進行搜捕。只有在你的人把她帶進阿爾班山脈,甚至於西西里,我們留在羅馬,才能夠避嫌。只有過了一個星期或者兩個星期之後,你生了病,請來尼祿的醫生,然後他會讓你去山裡療養。那時你們就會團圓了。至於以後……」
「你願意呂基婭獲得自由嗎?」
佩特羅尼烏斯心滿意足地深深嘆了口氣。他想,起初,若是她死於傷寒,我會高興;那將是對維尼奇烏斯最輕的打擊。但是,現在變成了另外一回事兒。現在我要把一隻金質三足鼎獻給埃斯克拉庇俄斯,讓她恢復健康。
「你覺得獄卒會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嗎?」佩特羅尼烏斯問。
「那麼她是個基督徒了?」他叫出聲來。
「確確實實,有一個焚燒屍體的人用燒紅的烙鐵查看他們是不是真死了。但是幾個塞斯特塞斯就可以讓他放過烙燙臉面。一個金幣就可以讓他只烙一烙棺材。」
聆聽的時候,維尼奇烏斯的臉白得猶如一張床單,不過他集中注意力,仔仔細細地聽著每一個字,仔細到了似乎能預料到納扎里烏斯下面要說的是什麼。
不久之後,佩特羅尼烏斯帶來了納扎里烏斯。「好消息!」還隔著一段距離的時候他便喊了起來,而那確實是個好消息。首先,格勞庫斯擔保呂基婭會活下來,即使她的病是和每天害死所有監獄里幾百個人一read.99csw.com樣的高燒。獄卒和用燙紅的烙鐵試探屍體的人那裡也沒有一丁點兒問題。一個叫做阿提斯的幫手那裡也做了安排。
「她的那些獄卒們還是原來的嗎?」
說話時他的面孔發生著變化。默然的死氣蕩然無存。希望復生了他的果敢與活力。他又是一名戰士了。納扎里烏斯一副喜氣洋洋的樣子。
「啊,你這個長著紅銅鬍子的猿猴!」他心中暗想。「你是用一個愛戀中的人的痛苦來娛樂自己。而你,神聖的波佩婭奧古斯塔,你先是嫉妒那個姑娘的美貌,現在則是因為你的魯菲里烏斯死了,你想把她給生吞入腹。而你,提蓋里努斯,你出於對我的厭惡想看到她被毀滅!但是讓我們拭目以待吧。我告訴你們,你們永遠不會在競技場里看到她,因為她不是自己死掉,就是我把她從你們的口中扯出,就像從狗嘴裡扯走骨頭一樣,而你們將甚至不知道那是怎麼發生的。以後,不管我什麼時候看見你們,我都可以說:『被佩特羅尼烏斯愚弄過的笨蛋來了。』」
他自得其樂地走進餐廳,在尤尼斯身側坐下享用晚餐。在他們用餐時,朗誦者給他們朗讀了忒奧克里托斯的《田園》。屋外的天上雲朵堆聚,雲朵被從索拉克特山方向來的風吹往各個方向。暴雨驟然而降,打破了柔和的夏日夜晚的寂靜。七丘之上不時響起滾滾雷聲,而他們則在餐桌旁依偎而坐,聽著古希臘悅耳動聽,如歌聲一般的多利斯方言,聽著用這方言吟就的有關牧羊人的愛情的田園詩歌。隨後,心神寧靜,懶散倦怠的他們準備去上床睡覺。
「去了。」年輕人說道。雨水浸濕了他的頭髮,他用手指把頭髮朝後梳。「納扎里烏斯去和獄卒們做交易了,我和使徒彼得談了談。他命我祈禱和等待。」
「尊貴的維尼奇烏斯認識我。我是一個寡婦的兒子,呂基婭住過這個寡婦的房子。」
忽然之間,維尼奇烏斯結束了祈禱。「告訴獄卒們,把她當做死了一般放到棺材里。你找幾個能在晚上把她搬走的幫手。到了停屍所附近,你會發現幾個帶著一副肩輿的人;讓他們把棺材給抬走。代我向獄卒們許諾,他們每個人都會有裝滿斗篷的金幣。」
「如果烏爾蘇斯能和呂基婭一起走read•99csw.com,我會更加安心。」維尼奇烏斯表達出他的一個想法,可佩特羅尼烏斯卻不會有這個想法。
維尼奇烏斯出去見他。他一夜沒睡地祈禱,看到他是那麼憔悴,尼格爾既驚訝又動容。像一位老家僕和此時的佃戶可以做的那樣,他吻了吻他的手和眼,他對他的少主子表示深深的擔憂。
「只有前面的隊伍有。一定要確保你們天一黑就在利比提娜神廟,雖然我們通常都是在快到半夜的時候往外運屍體。」
「在這幢房子里,你不用說悄悄話。」維尼奇烏斯說,「使徒彼得在圓形露天競技場里和佩特羅尼烏斯的人一塊兒。另外,我要和你一起走。」
男孩兒翻了翻眼。「哪怕我在她獲得自由后馬上就死去。」
維尼奇烏斯把前臂搭在小男孩的肩頭,就著燒得正旺的火炬盯著他的雙眼,不過卻一個字說不出來。不過納扎里烏斯猜到了掛在他嘴邊的問題。
「那你是怎麼自由自在地進出監牢的呢?」
「所以目前我們要把她藏在附近的某個地方。只要我們把她從瑪摩坦里弄出來,單單一個新鮮的空氣就可以治好她。在山區里你有沒有什麼值得信賴的佃戶?」
那個男孩兒帶著疑問飛快地瞥了維尼奇烏斯一眼,然而卻看到他在垂首祈禱,他抬起頭說:「我是。」
日出時,正如所料,佃戶尼格爾從科里奧利附近趕到,帶來了維尼奇烏斯要求的東西——騾子,肩輿,還有四個他從維尼奇烏斯的不列顛奴隸中挑出來的忠心之人。預料到會有一些秘密用途,他把他們留在了蘇布拉的客棧里。
接著他們不出聲了。唯有維尼奇烏斯急促的呼吸聲響起。
「讚美基督!」維尼奇烏斯說。「基督能把她還給我。」
「有,有,有一個!」維尼奇烏斯快速回應,急著接過話頭。「在科里奧利附近有一個忠心之人,他在我小時候抱過我,他依舊還喜歡我。」
佩特羅尼烏斯轉頭對他說。「我昨天說你和我應該呆在羅馬,可是現在,我自己都不覺得我還能如何牽腸掛肚了。我們之前必須對這是否是一場逃亡而加倍小心,但是既然他們把她當成死人運出,應該沒有人會有一絲質疑。」
「你們帶火把了嗎?」維尼奇烏斯問。
「是。」那位貴人說。「你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