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伊里亞·伊里奇，」扎哈爾說，「雖然我也巴不得您繼續睡，可是，無論如何不能再睡了。」

書房裡聽得見均勻的鼾聲。

「我不走。」扎哈爾說，又拉他的袖子。

「你就知道貪睡，」扎哈爾說，他確認主人聽不見他的話，「瞧你，睡得像塊楊木疙瘩！你幹嗎要降生到這個世界來呢？！你就起來吧！跟你說……」扎哈爾吼了起來。

「哎呀，你就行行好吧，別打攪我了。」奧勃洛莫夫睜開眼睛，堅持地說。

「我說，老爺，您怎麼還不起來？」扎哈爾口氣軟了。

「是我，您起來吧。」

「讓我安靜一會兒吧！」他一本正經地說，「我九-九-藏-書是吩咐過你叫醒我，我現在取消這道命令，聽見了嗎？我想醒的時候，自己會醒的。」

「還在睡覺，」扎哈爾小聲說，「我得去叫醒他，都快到四點半了。」

「怎麼啦？」

施托爾茨仍縱聲大笑，剛才的那一幕他全都看見了。

四點鐘剛過，扎哈爾便小心翼翼地、悄悄地把前室的鎖打開，踮起腳尖溜回了自己的房裡。他走到主人的書房門邊，把一隻耳朵貼在門上聽了聽，然後又蹲下來，湊近鎖孔向裏面望了望。

但有時候他也堅持不讓步，現在他就是堅持不走。

「唉，」扎哈爾絕望地說，「你這人呀！幹嗎老像木頭read.99csw.com一樣躺著，人家瞧著你都噁心。好人們，都來瞧瞧……呸！」

「你竟敢無禮？」

「給我……克瓦斯……」他打著哈欠說。

「誰在這裏？」他聲音沙啞地問道。

「您起來吧，四點半了！」

「不對，你剛才怎麼說來著——啊！你怎麼敢這樣說——啊！」

「您起來吧，起來吧！」他用雙手抓住奧勃洛莫夫的衣襟和袖子大聲喊叫起來。

於是他又推了推主人。

「你就睡吧，見你的鬼去！」

扎哈爾拔腿就跑，不過，他剛邁出第三步，奧勃洛莫夫就從睡夢中完全清醒過來了，一邊伸懶腰，一邊打哈欠。

「你幹嗎？」奧勃洛九-九-藏-書莫夫忽然張開眼睛，厲聲問道。

「安德烈·伊萬內奇！」扎哈爾咧嘴笑著說。

「咳，伊里亞·伊里奇！」扎哈爾說，「睡得像個泥水匠！」

就在這時，扎哈爾背後響起一個人的笑聲。兩人都轉過臉去。

「喂，別碰我！」奧勃洛莫夫緩和地說，把腦袋扎進枕頭裡，又打起鼾來。

扎哈爾輕輕地拉了一下他的袖子。

「您起來吧，伊里亞·伊里奇！這多丟人哪！」扎哈爾提高了嗓門。

他咳嗽一聲，走進書房裡。

他說罷又睡下去。

奧勃洛莫夫連忙抬起了頭，環顧四周，然後又躺下去，深深地嘆了口氣。

奧勃洛莫夫突然從床上跳下來，向扎九-九-藏-書哈爾猛衝過去，說道：

「別動，讓我來教訓教訓你，當主人還在睡覺的時候，不可以打攪他！」

「伊里亞·伊里奇！」扎哈爾再喊一聲，又拉了一下他的袖子。

伊里亞·伊里奇忽然不作聲了，瞌睡立刻又控制了他。

「是啊，我現在對您行行好，完了您就會發火，說我不叫醒您……」

「是您要我叫醒您。」

沒有回答。

鼾聲仍在繼續。

伊里亞·伊里奇只是含糊地應了一聲，並沒有清醒過來。

「好啦，我知道啦，你已經盡責了，走開吧，剩下的是我的事了……」

「你以為我睡著了？我沒有睡，我全都聽見了……」

「哎呀，我的上帝！你怎麼這樣！」奧勃洛九九藏書莫夫說，「好啦，再讓我睡一會兒吧，再睡一會兒又怎麼啦？我自己知道……」

「伊里亞·伊里奇！喂，伊里亞·伊里奇！」他站在奧勃洛莫夫的床頭，開始輕聲喚醒他。

奧勃洛莫夫稍稍轉動一下腦袋，吃力地睜開一隻眼睛看著扎哈爾，目光凝滯。

「什麼？什麼？」奧勃洛莫夫稍稍抬起頭，嚴厲地說。

在這種情況下，扎哈爾一般也就只好不管了，丟下一句話：

「您起來呀，起來呀！」扎哈爾忽然驚慌地說，「伊里亞·伊里奇！您看，周圍的人都在幹啥……」

「這是你睡夢中的幻覺……真的，是幻覺。」

「施托爾茨！施托爾茨！」奧勃洛莫夫高興地喊道，向客人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