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塔蘭季耶夫驚訝地說。

當天晚上，伊萬·馬特維耶維奇和塔蘭季耶夫坐在一幢兩層樓上的一個房間里。這樓房的一面朝奧勃洛莫夫住的那條街，另一面臨河。

「他的確什麼都不懂。法院是幹什麼的，他說他不懂，部里幹什麼，他也不懂；他的農民是些什麼人，他不知道。這是什麼腦袋啊！我都要笑出聲來了……」

「可是租約已簽了字，沒有壞我們的事！」塔蘭季耶夫說。

「是嗎？」伊萬·馬特維耶維奇快活地說，「他的眼睛老盯著我妹妹……」他小聲地補充了一句。

「純正的牙買加糖酒，」伊萬·馬特維耶維奇一面說，一面用顫抖的手給自己斟酒，九_九_藏_書「老兄，你別嫌棄，我請客。」

「他要結婚？我說他不會結婚，你想打賭嗎？」他說，「他連睡覺都要扎哈爾幫忙，還結婚呢！我也一直在給他做事，要不是我，他不是餓死，就是進班房了。警察來了，房主來了，他都一問三不知，全靠我！他什麼都不懂……」

「嗯，兄弟，」塔蘭季耶夫好容易才從驚訝中恢復了常態，「我連做夢都沒想到。那麼她怎麼樣？」

「沒錯，沒錯，」伊萬·馬特維耶維奇打斷他的話說，「如果咱們的事辦成了，扎焦爾蒂去了鄉下，我們就能大撈一把了！」

「要是結婚呢？聽說他要結婚。」

「是的，老兄，只要這些不看文ｒeaｄ•99ｃｓw.ｃｏｍ件就簽字的傻子還沒有在俄羅斯絕跡，我們兄弟就還能活下去，否則我們可要完蛋了！你聽聽那些老頭的話，可是不一樣！我幹了二十五年的差事，可積攢了什麼錢財？我在維堡區住著雖不能出頭露面，卻日子也還過得去，不愁沒飯吃！至於想買所鑄造街的住宅，鋪地毯，娶富家女子，讓孩子顯貴之類——這種時代已經過去了！況且我的長相也不怎麼樣，連手指頭都是紅的。我幹嗎要喝伏特加酒啊……可是能不喝嗎？你來試試看！人家說我還不如僕人，如今連僕人也不|穿這種靴子了，他們還天天更換襯衣呢。我受的可不是那種教育，那些黃口小兒們都跑htｔｐs://ｒeａd.９9cｓw•cｏｍ到前面去了，因為他們會裝模作樣，讀法文書，說法國話……」

「你得承認，你是應該請我。」塔蘭季耶夫說，「你那房子就是等朽了，也等不著這樣的房客……」

「我是怕他要結婚！」伊萬·馬特維耶維奇說。

「就讓！」塔蘭季耶夫說，「那是什麼樣的繼承人呀！八竿子打不著的遠親。」

「唉，你呀，還是個行家呢！他能往哪兒搬？如今你趕他走他也不會走了。」

「她怎麼樣？你是知道的，就瞧著吧！」

「可是他們不懂怎樣辦事。」塔蘭季耶夫打斷他的話說。

塔蘭季耶夫哈哈大笑起來。

伊萬·馬特維耶維奇和塔蘭季耶夫面前放著茶和一瓶糖酒。

「那九*九*藏*書當然，不可改變了。我們喝酒吧，老兄！瞧，把扎焦爾蒂派到奧勃洛莫夫田莊去，他准能撈一把！就讓他能給那些繼承人將來留下一點東西吧……」

這是一個所謂的「飯館」，門口總是停著幾輛空的輕便馬車，車夫們都在樓下喝茶，樓上則是專供維堡區的「老爺們」用的。

「你是個吝嗇鬼，老弟，跟你還得討價還價。」塔蘭季耶夫說，「給你拉這樣一位房客，你該付給我五十盧布。」

他在桌子上捶了一拳。

「還有我們跟他簽的那份租約，那是一份什麼樣的租約啊？」塔蘭季耶夫自吹起來，「老弟，你真是寫文書的能手，這使我想起了已故的父親！我本來也是能寫的，不過現在不寫了，手ｒｅad.9９cｓw•ｃｏm生了。我一坐下來就要流眼淚。他連看也不看就簽了字。那租約裏面卻既寫了菜園，又寫了馬廄和穀倉。」

「我跟你說不用怕，你記住我的話好了。」

「你可別說出去！真的……」

「我怕他走，他威脅說要搬走。」伊萬·馬特維耶維奇說。

「不，老兄，他們也懂，如今辦事也不同了，大家都想簡化，這就壞了我們的事了。說什麼沒有必要那樣寫，說什麼謄清是多餘的，浪費時間，可以辦得快些……壞了我們的事了。」

「難道她會保護自己的利益？母牛一頭！地道的母牛！不論是打她還是摟她，她都會得意地笑一笑，就像馬見到燕麥一樣。換了另一個女人……嘿！我會緊盯著的，看將來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