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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人類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礎 引言

論人類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礎 引言

四、由於這種騙人的契約導致這樣的結果,盧梭才想創立一種真正的契約來代替它。根據這一契約每一個人犧牲他的全部自由,以便保存他的全部自由。
?來的使命相反的機構。
盧梭是比這更深刻的。當他的同時代的其他哲學家們,把進步設想為一個連續不斷的鏈條,一種有規則的上升的時候,盧梭卻已發現進步本身所具有的對抗性。這並不是由於他比狄德羅那樣的人有更大的天才,而是因為他的階級立場使他比別人更深刻地感覺到在剝削的重壓下人民所受的痛苦。
?巴神父的
既然盧梭對自然狀態中的人始終保持著這種形而上學的觀念,因之,這種自然狀態的內容幾乎是一無所有了。傳統的人類本性中的一切,差不多都已經歸屬於歷史的範疇。任何一種社會制度,都不能在自然中找到它的基礎了。如果人是不幸的,那是由於一些社會的、政治的原因,這些原因和事物的性質毫不相干。那麼,如果實行一些新的政治原則,重新締造人類的幸福是完全可能的。
但是在1755年,無論是狄德羅,還是盧梭,當然都沒有注意到他們之間思想上的對立可能產生的後果。格里姆在他的「文藝通訊」里介紹「論不平等」時,對這篇論文還是十分頌揚的,那時格里姆恰恰表達了狄德羅的思想。
我們只有這樣來觀察,才能把「論不平等」一書置於它在盧梭全部著作中應占的地位上。在這篇論文里,我們首先可以看出的是個人主義的激發,不久,繼之而來的則是對國家最嚴格的統治的服從(「社會契約論」)。在盧梭的著作里,無疑地有些矛盾,但是那些矛盾並不是偶然的,矛盾的詞句並非毫無關聯地出現於這一或那一著作中。這乃是資產階級思想上的矛盾,資產階級社會的矛盾。這些矛盾潛伏在盧梭的每一部著作中。由於盧梭深入鑽研的結果,他是覺察到這一點的。「社會契約論」便是為求解決這種矛盾的一個動人的然而終歸無效的努力。我們可以依照這篇論文的內容把人類歷史用這樣的略圖來說明:
「論不平等」牽涉到整個的心理學,和感覺論者孔狄亞克的心理學很相近。盧梭是於1743年以後和孔狄亞克相結織的。孔狄亞克的「論人類認識的起源」一書經過盧梭的幫助才得以出版(1746年)。盧梭也讀過這位作者的「體系論」。儘管盧梭寫「論不平等」時孔狄亞克的「感覺論」(1755年)尚未發表,但盧梭一定知道這部準備已久的著作的論點。自然,孔狄亞克對盧梭的影響究竟達到如何程度那是不可能知道的。我們只能證明他們的思想,在許多點上相同。總之,這個問題並不能使我們懷疑到「論不平等」一書的創造性,因為孔狄亞克只限於通過「個人」研究人的理性的發展,而「論不平等」則是通過各種社會,作出理性的真正歷史。不過,我們把盧梭的心理學的唯物觀點的根源指了出來,仍然是很有意義的。盧梭早在1756年就開始起草一部題為「感覺主義倫理學」或「賢者的唯物主義」的著作了,這本書,無疑地是在他和百科全書派完全決裂的時候才停止寫作的。
自然法學派的偉大功績在於他們摧毀了神權學說。這些新教徒們曾努力把國家從天主教的神學勢力中拯救出來,因此他們的學說在十八世紀奉行新教的國家裡,取得了合法的地位。所有這些新教徒們都想象著一種假定的自然狀態,在這種狀態中生活的人們,都是自由和平等的;為了要過渡到文明狀態,人們訂立了一個契約,或者自願地,或者出於不得已(例如由於征服者的權利),都服從一個政治權威。在這種契約里,人們可以要求制定一些保障自由的條款,由此便產生了各項根本法。因此,主權的源泉就是人民;而主張神權學說的人們,則認為一切權力皆出於神。按照聖保羅的說法「一切權力都來自上帝」。至於主權的行使可以在兩個極端之間(君主專制制度與全民的民主制度)採取各種不同的形式。格老秀斯利普芬道夫是十七世紀的資產階級代表,是君主專制制度的擁護者。至於巴爾貝拉克和布爾拉馬基在十八世紀已經不再是君主專制主義者了;他們承認人民有抵抗暴政的權利。但他們並不因此而成為民主主義者。正準備寫「政治制度」一書的盧梭,讀了他們的著作以後,一面採用了他們學說中的某些主要原則,同時卻起而反對他們。在「社會契約論」里(第二卷,第二章),他譴責格老秀斯「剝奪了人民一切權利」;他說格老秀斯本人和格老秀斯一派的學者,甚至連巴爾貝拉克在內都是被君主收買了的,因為「真理不是一條使人成名的途徑,而人民既不會給他們公使或教授的職位,也不會給他們年金」(同上書第二卷,第二章)。
「我想那是1753年的事,第戎科學院發表了『人類不平等的起源』徵文啟事。我被這個意義深遠的題目激動了,我很驚訝這個科學院竟敢提出這樣一個題目。好吧,既然它有勇氣提出來,我也很可以有勇氣來加以研究,於是我報名應徵了。
」是十八世紀中辯證法的傑作(
霍布斯馬上有了很多敵人:首先是君主專制制度的擁護者們,因為他賦與這種制度以唯物的基礎;其次是君主專制制度的反對者們,因為他替暴君政治作了辯護。但是「利維坦」一書在十七世紀中葉就已譯成了法文,它在當時的法國仍然有很大的影響。鮑胥愛的藏書室里也有「利維坦」一書。因為霍布斯得出那樣的政治結論,百科全書派當然是要反對他的。盧梭在寫「論不平等」的時期,也和他的朋友https://read•99csw.com們有相同的意見。他對自然狀態的概念,完全和霍布斯相反;他極力反對所謂人會自願地投入暴君懷抱的那種理論。不過在實質上,盧梭與霍布斯的關係比與自然法學派更接近些。如果「人對人象狼一樣」這種說法,在自然狀態里是不真實的話,依盧梭看來,在社會裡卻是真實的。盧梭對於給社會中人造成不幸的種種情慾的描寫,大部分是得力于霍布斯的。後來盧梭重讀霍布斯的著作,便進一步地發現這位「世界上罕有的最優秀天才之一」的學問的淵深程度。「社會契約論」比「論不平等」還更受到霍布斯的影響。這位思想謹嚴的天才學者反對一切妥協,所以他一定會使盧梭折服的。
以上三個版本只在一些細節上有所不同。至於我們所引的「懺悔錄」,用的是格羅克勞德版本(綠皮古典叢書,1947年版)。
但我們也並不否認盧梭創造出這種想象的野蠻人的重大意義。要在這一點上了解盧梭,應該從作為他一貫的中心思想的不平等觀念出發。我們可以說盧梭的全部著作都可被理解為一種反對社會不平等的抗辯書,一種不能超出時代的矛盾、而總在這些矛盾中掙扎著的小資產階級的代表所提出的抗辯書。
由這第二篇論文而掀起的論戰沒有象「論科學與藝術」所掀起的論戰的規模那麼廣泛。「法國水星雜誌」在1755年10月號上發表了「日內瓦公民費洛波利斯(真名查理·龐奈)的一封信」,盧梭馬上作了答覆。同年伏爾泰的著名的致謝盧梭贈書的信(1755年8月30日寫的)也發表了:
在近代,「野蠻人是善良的」這一論題,從蒙戴尼起(參看「蒙戴尼論文集」,論加尼巴爾人,第1章,第31節),不斷地為人們所闡述,這一點是為盧梭所深知的。我們說這是一個「論題」,而不說這是「神話」(就象有些人所說的那樣)。無數的水手、商人、傳教士,他們從野蠻民族那裡旅行回來,都極端讚揚這些民族的道德品質,而鄙棄文明民族的道德品質,這並不是出於所有這些人們的一種共同幻想。毫無疑問,十八世紀的哲學家們利用了旅行家們的記述,並盡量加以美化,來證明人沒有基督教也能成為善良的人;證明一切社會和政治制度都能比當時的哲學家所攻擊的基督教給予人們以更多的幸福。但是,那些旅行家們的記述也是以真實事實為依據的:他們描寫了在原始共產社會裡生活的人們的情況,他們在那些人身上發現了一些在我們的社會裡已經失去了的美德。在塔西佗和芬尼穆爾·庫波爾之間,有什麼共同之點呢?然而在前者所描述的日爾曼人所具有的勇敢和忠於集體的美德,又在後者所描述的易洛魁人身上表現出來。因此,如果把十六世紀、十七世紀和十八世紀中的旅行家們看作是可憐的頭腦簡單的人,那是不正確的。他們的論斷,在這篇「論不平等」里還可以見到,並且給這篇論文以某種程度的真實基礎。在這些旅行家當中,提供最有趣的報導的都是些傳教士們,因為他們是最有文化修養的人,他們本沒有頌揚不懂基督教的野蠻人的必要,所以那些記述,更是真實可靠的了。
我有一個時作時輟的懶惰習慣,所以我寫成本論文以後,又添加了一些註解。這些註解,有時離題很遠,不適於和本文一齊閱讀,因此我把它們放在本文的後面了。在本文里,我儘可能地保持簡練。有勇氣重讀一遍這篇論文的人,一定有興趣搜尋我未盡的余意,瀏覽一下注解;其他的人,根本不讀這些註解,也沒什麼妨礙。
「所以,我們在盧梭的書上,不但已經可以看到那種和馬克思在『資本論』中的論述同出一轍的議論,而且還可以看到盧梭所詳細敘述的一系列和馬克思運用得相同的辯證的說法:本質上對抗的、包含著矛盾的過程,每個極端朝向它的對立面的轉化,最後,作為一切的核心的否定的否定。因此,雖然在1754年盧梭還不能用『黑格爾的慣用語』來說話,但無論如何他在黑格爾誕生前二十三年就已經深刻地傳染上了黑格爾主義、矛盾的辯證法、邏各斯學說、神學邏輯等等的瘟疫。」
「這樣不平等又重新轉變為平等,可是不是轉變為沒有語言的原始人的古老的自然的平等,而是轉變為更高級的社會公約的平等。壓迫者被壓迫,這是否定的否定。
洛克的「政府論」(1690年)是於十八世紀初年由法國人柯斯特譯成法文的。洛克享有很高的聲望。伏爾泰使人民大眾都知道有洛克這個人。孟德斯鳩受洛克的影響也很大。百科全書派把洛克尊為大師,盧梭也同樣地稱讚他是「賢明的洛克」(見本書第119頁)。盧梭採取了洛克學說中的一些論點,反對霍布斯,也就是說反對暴君政治。實際上,盧梭的主張是與洛克的主張相對立的,這種對立之深後來在「社會契約論」里便突出地表現出來了。最重要的一點是:盧梭把自然狀態和社會狀態完全對立起來,他否定拿自然來為社會組織和它所有的制度,特別是私有制,所作的一切辯護;而洛克的全部努力,則在於把私有制建立在自然法的基礎上。
盧梭也讀過霍布斯(1588—1679年)的著作。霍布斯是一位深刻而有權威的思想家,在他寫的「論公民」(1642年)和「利維坦」(1651年)兩書里,建立了一種關於君主專制制度的獨特的理論。霍布斯從唯物論的前提出發,指出在自然狀態中,「人對人象狼一樣」,而自然法學派的理論家們,則繼亞里士多德之後,認為人生來是九_九_藏_書具有社會性的。依照霍布斯的學說,為了避免長期戰爭狀態的悲慘結果——死亡,人們相互間訂立一個契約,根據這個契約,人們把統治他們的最高權力無條件地交給第三者(個人或團體)。這樣,國家就變成一個怪物,一個利維坦,擁有一切宗教和非宗教的權力;它不會是不公正的,因為法律就是它的意志的表現。
」(1746
②。
「南美旅行談
「奉王命至厄瓜多旅行日誌
第戎科學院徵文題目:
「可是這些首領必然地成為人民的壓迫者,而且他們把壓迫加重到這樣的地步,使得達到極端的不平等又重新向自己的對立面轉變,成為平等的原因,在專制暴君之前大家都是平等的,就是說大家都等於零。
「論文的意義」
」(1745年),也看過
盧梭的論文固然存在著這些弱點,但是我們不應過於苛求,也不必責難盧梭沒有能夠在馬克思以前,發現人和自然的辯證的統一。馬克思指出人在改造自然的同時,改造了自己。因此,把人和自然統一起來的乃是社會勞動,乃是生產①。盧梭以形而上學的觀點把自然和社會對立起來,這不過是因為限於當時思想家們的水平,如果責備他未能成為一個馬克思主義者,則未免太天真了。
霍布斯是英國的一個資產者,他在十七世紀中葉,是擁護君主專制制度的。洛克(1632—1704年)起初效忠於斯圖亞特王室,後來被他們放逐了。洛克對暴君的憎恨,因南特敕令的廢除(1685年)而更加強烈。洛克偕同奧倫治的王子威廉第三回到英國(1688年)后,變成了一個主張溫和君主83論人類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礎制度的理論家。雖然他的天才遠不及霍布斯,他究竟是那時代同貴族妥協的英國資產階級中的一位典型的代表。在洛克的著作里,處處都表現了這種妥協的態度。他承認神的啟示,但又儘可能地訴諸自然的理性。他反對為奴隸制度作辯護的各種理論,反對君主專制制度,認為人民有起義反抗暴政的權利;然而他卻又創立了著名的分權論,企圖調和君主制與人民主權之間的矛盾。洛克也承認人類有過自然狀態,但是人在自然狀態中已經服從於理性;那時個人已經有一些權利,其中之一就是基於勞動建立起來的所有權;人們訂立契約而組成文明社會的目的只不過是為了保證行使這些權利。所以洛克是資產階級自由主義的理論家。
見亞里士多德:「政治學」,第一卷,第二章。
荷蘭人德·格魯特(即格老秀斯)在1625年發表了「戰爭與和平法」,因此而享盛名。格老秀斯的這部著作曾被德國人普芬道夫加以發揮。普芬道夫就是「自然法與國際法」巨著(共八卷)的作者,他於1673年又發表了一個簡編:「人與公民的義務」。
盧梭也看過神父狄戴爾特所著:「法蘭西人居住的安的列斯群島紀事」一書(共2冊,1667年),他所有的關於加拉伊波人的知識,都是從這部書里獲得的。不能肯定,盧梭是否讀過
「人類不平等的起源是什麼?人類的不平等是否為自然法所認可?」
「為了便於思考這個意義深遠的題目,我到聖日爾曼去作了一次七八天之久的旅行……我到樹林深處去探索,我在那裡發現了原始時代的形象,我在心裏描繪了那個時代的歷史的輪廓。我無情地駁斥了人間的無聊的謊言;我大胆地把人們因時間和事物的進展而變了樣的天性赤|裸裸地揭露出來;並把『人所形成的人』和自然人加以比較,從所謂『人的完善化』中,指出人類苦難的真正根源。我的靈魂,被這些卓絕的默想所激發,上升到神的境界。在那境界中,我看到我的同類在他們因固執成見而走入的迷途上,還繼續朝著錯誤、災難和罪惡的方向行進。我於是用一種他們所不能聽見的微弱聲音,向他們喊道:『你們都是毫無道理的人,你們不斷地埋怨自然,要知道你們的一切痛苦,都來自你們自己』。
「美洲諸島的新旅行
冶金術和農業這兩種技術的發明,引起了這一巨大的變革」。(把原始森林變為耕地,但同時由於私有制的確立而產生了貧困和奴隸。)
在日內瓦,盧梭結識了書商萊易,後來萊易成了盧梭著作的出版人。雖然盧梭的性情難以與人相處,萊易卻成了他的忠實的友人。萊易於1754年10月收到了盧梭這篇論文的手稿后,便回到阿姆斯特丹。到了1755年4月,這篇論文就在阿姆斯特丹印出來了。
『使人文明起來,而使人類沒落下去的東西,在詩人看來是金和銀,而在哲學家看來是鐵和穀物』。
這樣,盧梭必然會否認私有制起源於自然的那種說法,因而也必然要把自然法學派所盛倡的自然狀態的內容重新加以考慮。除霍布斯以外,一切思想家都致力於從自然狀態中的人身上,發現社會發展的一切可能性;這樣,他們便很輕率地主張社會以及社會的種種制度,特別是私有制,都是從自然中產生出來的。盧梭與此相反,他否定了把私有制看作是自然的、不可避免的事實而具有的不可侵犯性,只把私有制當作一個歷史事實。同時他還把理性、情慾、人的一切能力的發展,都當作歷史事實。
最後,我還要附加一句,關於人的善良天性那種烏托邦式的描寫,在十八世紀中是很多的。在菲內龍寫的:「德勒馬克」里,就已經可以讀到這一種描寫。德勒馬克這部小說,描寫的是貝底格人民富有詩意的生活,他們不知私有財產為何物,但他們卻享受著自由的樂趣(第7卷末尾)。盧梭是非九*九*藏*書常尊重菲內龍的,因為他熟悉菲內龍的作品。
「我這一篇『論不平等』就是這樣的默想的結果。這篇論文比我所有的其他著作都更符合狄德羅的旨趣,而且他就這篇著作給我提供的意見,對我也最為有益。不過這篇東西,在全歐洲恐怕只能找到很少數的讀者能夠理解,而這些讀者中恐怕更沒一個人願意談論它。這原是一篇為應徵而寫的文章,所以我把它寄給了科學院,但是我早就料到一定得不了獎,因為我深知科學院的獎金決不是為我這樣的文章而設立的。」
」(共6冊,1722年)。但是他讀過拉
『人民之所以要有首領,乃是為了保衛自己的自由,而不是為了使自己受奴役,這是無可爭辯的事實,同時也是全部政治法的基本準則』。
但是這一切都不足以說明這篇論文的內容。盧梭很有系統地看過許多書。透過他這一論文的每一個句子,都可以看到他對其他作家的一些回憶,盧梭就在這些回憶中展開思想活動。他天才的特色之一就是在運用思想的時候總是針對著某一個人。他引用洛克的話,是用來反駁霍布斯;反過來說,他引用霍布斯的話,也許是用來反駁洛克。所以我們可以找出許多可以互相對照的理論,在我們所加的注里曾經指出了一些。但如果認為盧梭是在剽竊別人的著作,那是極端荒謬的。他在別處找到的所有的材料,都重新加以思考,把這些材料融會貫通變成自己的東西,終於完成了一部辯證法的傑作。這裡有必要引證一大段恩格斯說過的話。恩格斯指出:「論不平等」和狄德羅的「
我們還應當說明:盧梭描寫自然狀態中的人,到底是受了誰的啟發。盧梭所描寫的自然人並不是完全出於他的獨創。在奴隸制度下,人們還保留著生活比較自由的那一時代的記憶。因此許多希臘和拉丁詩人曾以黃金時代為題材,歌頌過那一時代幸福而和平的生活。盧梭至少是讀過拉丁詩人們的作品的。在這些詩人里,我們應該特別提到戶克萊修(著有「物性論」,V.925—1135),他以極生動的筆調描繪了野蠻狀態中的人。他述說野蠻人比文明人更健壯,總的來說,並不比文明人更為不幸。
「從那時起,我的眼界因為研究倫理學史而大大地展開了。我已看出一切都歸源於政治,而且,無論我們作什麼樣的解釋,一個民族的面貌完全是由它的政府的性質決定的。因此『什麼政府是人們可能有的最好的政府』這一重大問題,我覺得可以歸納為這樣一個問題:究竟是哪一種性質的政府才能使人民變成最道德的、最明智的、最富有學識的、最好的(最好二字應從廣義方面去理解)人民呢?我認為這個問題和另外一個問題很相近,儘管彼此並不相同,即:始終最能遵守法律的政府到底是哪一種性質的政府呢?從這一問題中還可以產生『法律又是什麼呢』?以及一系列具有同樣重要意義的問題。」
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在「社會契約論」和「論不平等」之間,沒有任何矛盾,而前者可以說是後者的引伸。
盧梭的思考終於使他想象出一個孤獨的野蠻人,這顯然是完全脫離實際的。沒有一個學者現在還懷疑原始人也是始終過著群居的生活。所以盧梭所說的野蠻人只是一個抽象的概念。這個抽象的人實際上還是社會的人,不過盧梭用想象的方法,把社會加於人身上的一切都剝了去。這樣,把人說成了是那麼適合於原始生活的一種動物,以至人們再不能了解他怎樣能夠投入社會生活。而且為了阻止人從野蠻狀態過渡到社會狀態,自然曾安排了種種的障礙,因此,單舉一個例子來說,語言的出現,就是不可解釋的,而盧梭只能乞靈于神來解釋了。
二、最初的人類社會,是人類最幸福的時代(參看本書第120—121頁),這個時代表現著比自然狀態前進了一步,但是人類沒落的最初徵象也開始顯露出來了。
?地復的騷動應負責任。驟然看來,盧梭這篇論文使泰納說這樣的話,似乎是不無理由的。
一、起初,孤獨的野蠻人是一個有局限性、和平而善良的動物;但無所謂幸福,因為幸福需要先有對幸福的觀念才能感覺到。
事實上,盧梭的方法是和狄德羅曾經說明過的方法相符合的:
」本里就可以得到證明,因為在這一版本里,盧梭又引用了一些新的參考材料,例如西班牙人柯勒阿的記述,這一記述是於1757年才在普勒弗斯特所主編的這部彙編里發表出來的。
「但是專制君主只在他還能使用暴力的時候,才是主子,因此:『當他被驅逐的時候,他是不能抱怨暴力的……暴力支持他;暴力也推翻他。一切事物都是這樣按照自然的順序進行著』。
盧梭對這一封信曾加以反駁,說他從來沒有想使人返回到野蠻狀態中去。
「論文」的淵源
盧梭的功績在於他按照辯證的方法描繪了社會歷史的輪廓。由於思想的謹嚴;由於分析的精細和深刻;由於文筆的精彩;由於熱情激動的詞鋒的銳利,他寫出了他那個時代的主要權威著作之一。這部傑作直到今天還感動著進步的人們的心,因為我們很少看到其他的書籍曾經同樣深刻而雄辯地刻劃了馬克思所謂精神錯亂的狀態,也就是建築在私有制基礎上的整個社會中人類精神的貧困。
「論文」的發表
我們要說學院派的批評家們不知道恩格斯的這段文章,恐怕是不會使任何人驚訝的。他們如果讀了恩格斯這段文章,至少可以避免很多解釋上的錯誤。例如有一些人,繼伏爾泰之後(read.99csw.com伏爾泰致盧梭的那封信至少還有文筆簡潔而富有風趣的優點)硬說盧梭無保留地頌揚野蠻人的優越性;還有一些人(如申茲著:「盧梭的思想」,1929年版)認為盧梭想象中的自然人完全是關於未來人的一種理想。
三、「人所形成的人」,私有制的出現。富人為了保護他們的財產,便想藉助于每一社會集團裏面的一切人們所締結的契約創造出國家來。但這種契約是騙人的契約。它逐漸地把人引到暴君政治上。本論文的最後幾頁是作者針對著他那個時代的社會而寫的。
「旅行紀事彙編
盧梭自然也和孟德斯鳩相識,但是「論法的精神」對「論不平等」這篇論文的影響並不很大。而且盧梭所準備寫的「政治制度」一書是以一般地論述法律為旨趣的,也就是說依照柏拉圖、亞里士多德、西塞祿等人的方法論述公法的原理;它的研究對象和「論法的精神」完全不同。「論法的精神」乃是論述實在法的著作。
他寫道:「那是因為他們有了『你的』和『我的』之分,有了法律、審判官和教士……〔而且,此外〕財產私有制……是歐洲人的社會混亂不安的唯一根源。」(「回憶錄」第3卷)
盧梭看過很多旅行家的記述,他曾讀過拉·洪坦男爵的「北美回憶錄」(1703年)。拉·洪坦是一位愛冒險的軍人,他厭倦了歐洲的生活,因而去和北美印第安人住在一起。是什麼原因使歐洲人腐化墮落的呢?
「文明向前進一步,不平等也就向前進一步。隨文明一起產生的社會為自己建立的各種機構,轉變為同它們
關於本論文,可以參看:讓·莫瑞爾寫的「論不平等的淵源」一文(「盧梭年譜」,第5卷,第119—198頁)。這篇文章還有參考的價值,但它主要的內容只是羅列了一些瑣碎的事實;在所有關於政治學問題上,它則遠不如羅伯爾·德拉戴所寫的對我們非常有用的一部淵博的著作:「盧梭和他同時代的政治學」(巴黎,1950年)。此外,我們還可以參看在上面引證過的亞當著的「盧梭與狄德羅」一文。
「不應當在變了質的事物里而應當在合乎自然法則的事物里來觀察自然。」
『後來的一切進步(指脫離自然狀態而言)只是個人完善化方向上的表面的進步,而實際上它們引向人類的沒落。
「我們有三種主要方法:觀察自然、思考和實驗。」
?合法手續而譯出的三種文字的譯本
」,法文譯本52頁),後來,恩格斯又把這個觀念加以申述(同上書169頁):
關於附註的說明
這段文字很明顯地指出,至少盧梭在未遇到都德特夫人以前,政治問題是他所思考的中心問題。這樣看來,那時他一定已經讀過關於政治學的古典著作了:例如亞里士多德的「政治學」和柏拉圖的「共和國」,他的思想受到這些著作很大的影響。在近代人的著作中,盧梭曾讀過自然法學派格老秀斯和普芬道夫等人的論著。
由此可見,盧梭一方面是自然法學派的繼承者,同時又是他們的敵人,因為他們不是民主主義者。
①參看「狄德羅選集」,第2卷:「對自然的解釋」,第15節。
「反杜林論
盧梭在論述不平等的起源時,揭露出不平等是建立在私有制的出現的唯一基礎上:他並認為私有制的出現是一種災禍。在這一點上,他是和所有對他發生過影響的那些思想家,所有他那一時代的思想家相對立的。在他們之中當然不應該把已經提出共產主義主張的人們包括在內:例如麥斯利哀、摩萊里和馬布利等。但是這些人在天才上沒有一個是能和盧梭相比的。
盧梭就這樣在他的「懺悔錄」里敘述了這篇論文是怎樣寫成的。他並沒有猜錯,1754年初,科學院把獎給了無名的達爾拜爾神父。不久以後,盧梭得到了回日內瓦的機會。他是1754年6月1日離開巴黎的。這一著作的獻辭已經起了草,他在路上完成了,並在結章節附註上「6月16日于商貝里」。他本打算請求日內瓦政府許可他把這篇獻辭呈獻給他的祖國;後來他又放棄了那個計劃,因為他怕遭到拒絕。結果沒有徵求任何人的意見,他就把獻辭發表了。這篇獻辭是獻給國民議會的,也就是說獻給全體公民的。在那個時候,官員和人民的關係很壞,這件事引起了官員們的猜疑。這篇獻辭「只是給我在議會裡招致了許多敵人,在資產階級中引起不少人的嫉妒」。
……
盧梭的第一篇論文是討論倫理問題的。第二篇論文則是一部關於政治學的著作,這篇論文一發表,盧梭便立刻被看作是偉大的政治思想家了。這部書決不是偶然寫成的,著者從1743年在威尼斯逗留的時候起,就已經計劃要寫一部巨大的論述政治制度的著作了。
·宮達明的
關於實驗,不是本論文研究對象所應討論的問題。盧梭只是希望科學家們有一天去作這種實驗(參看本書第64頁)。至於觀察,那不過是指旅行家們的記述而言。我們看到盧梭已經大量採用了這類記述。但是,這些記述中的矛盾、缺陷以及不精確之處,使他非常驚訝,他願意有一些真正的哲學家對「人」作一番認真的研究(參看本書第172—177頁)。在此以前,盧梭只有滿足於商人和傳教士們的記述。但是這些人永遠不會發現孤獨生活的野蠻人(這是不用說的)的,因此盧梭只好依賴於空想。不過我們至少可以肯定他是佔有了各種可能得到的參考材料。
『這裡是不平等的頂點,這是封閉一個圓圈的終極點,它和我們所由之出發的起點相遇。在這裏一切個人之所以是平等的,正是因為他們都等於零,臣https://read.99csw.com民除了君主的意志以外沒有別的法律』。
「……甚至盧梭的平等說……如沒有黑格爾的否定的否定盡接生婆之勞,恐也不能建立起來——而這還是黑格爾誕生之前二十多年的事。盧梭的學說遠沒有因這種作用而覺得可恥,它在自己最初的闡述中,可說是精采地顯示了自己的辯證的起源。人在自然的未開化的狀態中是平等的。由於盧梭已把語言的產生看成是對自然狀態的歪曲,所以他有充分的理由把同一物種範圍內動物的平等也加到動物——人的身上,……可是這些彼此平等的動物——人與其他動物相較有一種特長,即具有趨於完善和往前發展的能力,而這種能力也就成了不平等的原因。這樣,盧梭就看到了不平等的產生是進步。可是這種進步包含著對抗,它同時又是退步。
如果把凡是關於論述盧梭的書籍都收集起來,足以擺滿許多高大的書櫥。可是,令人驚奇的是,其中竟沒有一本真正好的盧梭傳記,總之,沒有一本是能和安得列·比利所寫的「狄德羅傳」或「巴爾扎克傳」相比擬的。很多批評家,往往只根據盧梭在他的「懺悔錄」里關於他私生活的一些暴露,便把盧梭看作是性情古怪或少年時代生活荒唐的人,而忘掉了他的著作在歷史上的偉大作用,這是一種令人遺憾的傾向。
這兩位法學家的著作,已經在十八世紀初年由法國新教徒巴爾貝拉克譯成法文。巴爾貝拉克為傳布這兩位法學家的學說,曾以很大的努力對他們的學說加以明白通俗的解釋,使它變得不太難懂,而且有的地方還作了修正。
在這篇論文發表的時候,從表面上看,盧梭與洛克比與霍布斯更為接近。
關於研究盧梭的書,我們認為拜納爾·格羅居森所寫的那本①是用法文寫的最好的一本。不幸的是,這本書的內容頗為枯燥,裏面不過是一些簡單的筆記,而且這些筆記因為作者亡故而中斷了。但是這本書的作者對盧梭的作品,卻有一種深刻的認識,他能以高度的智慧和非常健康的思想解釋盧梭的著作。
既然據盧梭本人所說,當他起草本論文時,狄德羅曾對他提供過意見(參看本書第29頁),可見這篇論文也曾受到百科全書派的影響。但是在這兩位友人之間,很難劃分哪些思想是屬於哪一個人的。人類是在自然中經過了數百萬年的過程發展起來的,這一基本概念是在「對自然的解釋」(思想錄第五十八)里指出來的。狄德羅指出:「在加尼巴爾人和霉屯督人里,人好象野獸一樣處在荒野里、森林里」;狄德羅一定會使盧梭注意到情感在人類發展中的作用。但是在狄德羅和盧梭之間,有一個基本差別,人們可以從這一差別上看到後來兩人思想衝突的根苗。在狄德羅看來,人天然是一種社會性的生物。在營社會生活以前,人已經實行群居了。因此自然狀態和社會狀態並不是完全對立的。
但盧梭最常閱讀的是畢豐的著作。畢豐是那個時代科學方面的最大的權威。盧梭曾讀過畢豐的「土地原理」和「關於人的博物學」(1749年),他讀過「四足獸」的前幾卷。在本書的作者附註里,差不多所有關於人和獸的解剖學上各種問題的探討,都是受了畢豐的影響。特別是畢豐「關於人的博物學」一書中「人種的變異」一章,使他最感興趣,而這一章是根據旅行家們的許許多多記述寫成的。
當然,在這篇論文里還有不少值得商榷的地方。他的方法,看來可能是很奇特的:為了描寫原始野蠻生活,竟獨自一人躲到聖日爾曼森林里去思考!這真是抽象的方法!完全脫離實際的烏托邦式的夢想!就是因為這一點,泰納才把十八世紀思想家們的著作,看作是充滿了幻想的東西,認為這種幻想對於引起1789年可怕的天
最後,「自然法的原則」(1747年)和「政治法的原則」(1751年)的作者日內瓦人布爾拉馬基也曾把上述兩位法學家的學說通俗化了,但沒有加入任何新的東西。
「論不平等
從另一方面來說,自從盧梭把這第一階段(即從孤獨的野蠻人至最初的人類社會的出現)論述完畢以後,他那曾被恩格斯精彩地加以闡述的辯證天才,便顯出來了,我們的全部精神便不知不覺地被盧梭所描繪的人類歷史發展的這一略圖所吸引著,使我們不得不一直讀到暴君政治的出現為止。因此,這篇論文的第二部分雖然不如第一部分那麼著名,被人引證的時候也較少,我們倒覺得第二部分優於第一部分。
」(1751年)。他對於
「從沒有人用過這麼大的智慧企圖把我們變成畜牲。讀了你的書,真的令人渴慕用四隻腳走路了。」
—1770年)上的材料採用得特別多,這部龐大的彙編是在普勒弗斯特神父主持下出版的。盧梭在本論文發表以後,還繼續不斷地在讀這部彙編。這一點,在1782年版的
我們所用的本文是依照弗昂審定的版本:「讓·雅克·盧梭政治著作集」(兩卷集,英國劍橋1915年版)。弗昂審定本論文的本文時,是以三種不同的版本為根據的:1、1755年本:2、都·貝陸編的1782年(著者死後)出版的「盧梭全集」本,這個版本內的本文是曾經盧梭自己修正和補充過的;最後,是1801年本,這個版本大約是根據盧梭自己訂正過的抄稿排印出來的。
6月19日萊易得到了馬勒爾卜①的許可,把該書運入法國,8月中旬運到了巴黎1700本,由書商畢梭發售。另外有200本寄到了日內瓦。後來在1759和1762兩年經萊易手這篇論文再版了兩次。作者在世時,人們就已看到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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