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了也白罵，轉天爸爸在果子被窩裡翻出一台筆記本電腦，最新款的。

越有錢越想賺錢，他醉心生意，天天早出晚歸，夜夜應酬到大醉。和別的父親一樣，他自然也關心兒子，每天見面必問：今天要多少錢？

考得還挺不錯：四川大學錦城學院2010級財會系財務管理專業。

果子有錢，他自己買的。

拿得少了張嘴就罵：寶器（傻），沒出息，老子的錢不都是給你掙的嗎？

果子爸那時犯的是有錢人的通病，一周有三天不著家，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外面養了別的女人。果子那時和他爸的感情始終不深，這或許是最大的原因。

又指著窗台上的人民幣說：他還打賞了小費給您。

錢他當然不缺，就是想耍牛×，錢不是目的，欺負人時的快|感才是，高他一頭的他也不懼，照欺負不誤。

他還組織了十幾個半大小子，採購了西瓜刀十幾把，學著《古惑仔》里的造型用毛巾綁在手上，按人頭髮完打架費就拉出校門外打群架。

這種氛圍下長大的孩子，不可能不畸心。

有時累了，他歪在真皮沙發上，愛馬仕手包整個扔過去：兒子，自己拿。

所有人都奇怪，連果子自己都奇怪，怎麼莫名其妙就考上了呢？

他常領著人把高年級同學打得滿世界跑，邊跑邊尿褲子，邊跑邊捂著嘴哭，連聲救命也不敢喊。

牌友出損招兒：聽說九-九-藏-書現在愛打網路遊戲的孩子都不愛往街上跑，都老老實實待在家裡。

果子媽懵懵懂懂，只覺得兒子終於乖了一點兒，急眼的卻是果子爸，高考都翹？這可還行！

後來又打了一次，一次又一次，一直打到第二次高考前一個月。

那時的孩子流行玩四驅車，一個車的頂配需要2000元，果子眼睛都不眨地掏出錢來，隨手指了指：給我來三個車車。

如果逛街shopping分段位，她鐵定是黑帶九段，如果四川麻將有學位，她板上釘釘是博士后。除此之外，她啥也不懂，啥也不會。

初中時，全校最富的是果子，比老師富，比校長富。

打完了嗎？並沒有，果子被拖進洗手間，不是洗臉，是剃頭髮，血跡斑斑的光頭。

果子爸凶他：你這麼不成器，老子的產業將來交給誰？你必須給老子上成大學！

小學沒畢業，果子已是遠近馳名的小惡少，年紀輕輕耍上了袍哥。

故事里的果子是個投胎小能手。

果子只當他是台提款機，無限透支的那種。

四驅車當然不玩了，什麼新鮮他玩什麼，架子鼓、電吉他、燒油的遙控直升機，滿滿一屋子高達，限量版運動鞋也是一屋子，一水兒海外代購的。別人還沒混到黃鑽買家時，他早就是某寶皇冠買家了。

果子媽媽從很年輕時就開始當少奶奶，半生都活在麻reａd.９9ｃｓｗ•ｃom將桌上，和大部分少奶奶一樣，逛商場和打麻將就是人生。

果子包下了整個網吧，他穩坐在電腦屏幕後面，頭也不抬地說：你先在門外等我，等我打完這一局，我自己走出去讓你打。

掏錢她不心疼，心說，反正家裡的錢花不完，反正果子爸又能掙，反正掙來的錢自己家人不花，也會被外人花了去……媽皮（四川方言粗口），那個小狐狸精！

玩具店的老闆嚇著了，別的小孩花60元買個四驅車都要父母陪著，這孩子一個人頂別人100個。老闆不敢賣給他，怕錢是偷來的。

要多少給多少，天天給。他養兒子的方式就兩個字：給錢。

因為喜歡上了跑車和美女。

高三他念了兩年，高考也考了兩次。

最狠的一架是和高中生干，青瓜蛋子下手沒輕重，傷了好幾個，他自己也傷了，結結實實一鋼管砸在他肩上，離後腦兩寸不到。

後來又賣了，旁邊有人告訴了他這是誰的兒子。

果子惹的禍，她只會賠錢擺平，果子沒被開除，全靠送禮搞定。賠錢送禮時是不出面的，她沒怎麼踏入過社會，人情世故不懂也不屑，於是只管掏錢，辦事全靠牌友。

一拳封眼，接著一頓暴打，果子被爸爸打出了一臉的血，實木地板上滴滴答答。

罵歸罵，他並不知道孩子的教育問題其實往往都是家長教育方式的問題ｈtｔpｓ://ｒeａｄ•９9ｃｓｗ.com。

那時每天都有人代他寫作業，還幫帶早餐，學校籃球場只要他去了，呼啦啦讓出好大一塊空地。

打了，沒死。

這樣的壞小子，當然無心學習，上課幾乎就是為了逃課，逃也要逃出花樣來，在老師眼皮子底下逃走才叫有面兒。老師剛一轉身寫板書，他就兔子一樣躥起來，手指塞進嘴裏嘀里里一個呼哨，四五個幫凶瞬間蹦上窗檯，眨眼間就越過操場翻到了校門外。

第二次高考前四個月的一天，果子電腦拆晚了，連主機帶屏幕被爸爸扔到了樓下，他家住的是高檔別墅，獨門獨院，倒是不用擔心把路人砸著。

他那時網羅了一幫兔崽子，按人頭髮工資，組團在校園收保護費。

偶爾麻將桌上果子媽嘆口氣，身旁的牌友立馬阿諛：莫操心，男孩子嘛，不怕小時候多養出點兒悍性，這樣長大了才敢闖敢拼。

果子把肩頭的手拿開。

陰錯陽差，考上了。

果子大學第一個月花了兩萬，第一個學期花掉了中等收入人家一年的生活費。

果子爸放棄了，算了，大學不上就不上吧，來公司上班。

果子媽點贊，好主意！

故事里的果子有許多錢。

家裡的東西砸碎了又買，買了又砸，一天到晚吵個不停。吵歸吵，養家的錢還是照給的，包括給果子的錢也沒停。

她自己幾乎也是個孩子，自然也管不了孩子。

筆記本一九九藏書撅兩半，刺啦冒火花，滿滿一兜子私房錢被翻出來，當面燒掉。

老師的胃疼也被氣得很積極，每天上課時都提心弔膽，久之，被逼出了一副側著腦袋寫板書的能耐，以及頸椎炎。

爸爸指著果子：你瞪什麼瞪，你不服氣是吧？你不服氣是吧！

第一次高考只考了語文就跑了，他惦記著家裡電腦中的網路遊戲，勇武組比武大會即將召開，他想拿那個狀元，因為有面子。

他聰明，之前再怎麼胡鬧，學習成績也一直保持中等，但自打玩上網游后，徹底給全年級墊了底。墊完初中墊高中，一墊就是三年，直到高三。

果子爸不常著家，果子掐著日子數規律，每次都在爸爸回家前幾個小時把電腦重新拆成零件。

說吧，你以後每個月給老子多少錢？

果子一腦袋扎進網路遊戲里，甚少出門胡鬧，自此只在線上廝殺。

要多少給多少，給多少花多少，這對父子一貫的風格。

底下的學生在笑：老師，果子剛又翻窗戶跑了。

念成績排名時，老師摘下眼鏡搖搖頭：果子，你但凡把心思多放在學習上一點兒的話……

又說：今天你不打死老子，老子不是你生的！

果子爸醉醺醺地拍果子的肩膀：你狗日的還凶（厲害）呢，這樣子你都可以考得起……

幫凶們幫得很積極，因為有現金獎勵。

家不成家，爹沒爹樣，兒子也眼瞅著快成土匪了。

他說他上ｈｔtps://ｒead•99ｃsw•ｃom小學三年級時，手頭的錢已有五萬。不是過年攢的壓歲錢，只是他日常沒花完的零用錢。他說他老爸來錢容易，搞建築搞房地產，小半個城市都是他的工地。

她點點頭，覺得很有道理，接著又嘆氣：天天打架，都沒見他守在屋裡頭陪陪我……

大學生活到底讓人長進了一些，他那時對網游的痴迷忽然減弱。

他畢竟書只念到高中，怕兒子也只能念到高中，於是沒收了電腦，親手拆成一地零件。魔高一丈，零件被果子偷走，重新組裝繼續玩兒。

果子爸不懂怎麼和家人交心，自己做下了初一又做下了十五，也沒什麼臉面教兒子做人，只是一味地給錢給錢，買一個耳根清凈。

獅駝嶺派的130級無級別限制的斧頭一把三萬元，他買起來眼都不眨，渾身上下都是無級別限制的裝備，那個遊戲叫《××西遊》，他半年就砸進去近十萬元。

反正家裡有台人肉提款機，不花白不花。

爸爸一邊撕扯著割頭髮一邊吼：長記性沒！服了沒！

老師根本管不動，喊家長也沒用。

三天後，果子爸自己服了。

果子的爸爸高中畢業，從工地小工一路干到包工頭，再搖身變成土豪大老闆。原始積累的過程像極了他蓋的那些樓，平地而起幾乎是一夜之間。

媽媽立在一旁，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已經被嚇傻了。

說也奇怪，曠課那麼多，成績卻不見落，一直在中游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