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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獄者 放任自流的小時光

越獄者

放任自流的小時光

我揮手趕走眼前飛過的烏鴉,扭回頭來督導身後那兩隻南瓜好好總結學習。靳松認真地學習了半天,然後吭吭哧哧地學著和賣碟的人交流:「唉,謝謝你來聽我唱歌……你、你漂亮……你、你是從貴陽來的吧!」
除了喉頭動,其他的部位就像裹了水泥一樣的嚴肅。
阿堅之前在廣東做生意,賠光家產後,落魄江湖混跡在麗江。我想,他當年破產應該是有原因的。
在麗江風花雪月/ 都他媽的哄人的真愛不過是一場童話/ 童話有時候是吃飽了撐的不如和我一起唱歌賣唱掙錢買粑粑……
比如靳松的《要嫁就嫁公務員》:
我說他們的時候,大軍身旁圍了一堆人,他正賣力地推銷他花費16萬打造的奢華專輯:「……哎呀,謝謝你來聽我唱歌,你長得這麼漂亮,你是從成都來的吧?我的碟好啊……什麼電腦都能放出聲音來……」
雖然有壓力,但卻都沒有太把賣唱掙錢當回事兒,基本是邊玩邊干。很多時候,大家賣唱時喜歡玩即興創作,歌詞現編,看到什麼唱什麼,想到什麼唱什麼。路平是吉他高手,不管多即興地唱,他都配合得很熨帖。九*九*藏*書
我說:「阿堅啊,你看你每天賣雙皮奶那麼辛苦,不如今天休息一下啦。你把雙皮奶送給我們吃好了,我們允許你幫我們賣碟,OK不OK啦。」
蓮宗凈土講,所謂往生西方極樂世界,並不意味著就是解脫,只是獲得了一個帶業往生的機會。麗江是一次機會。路平和我們背著吉他四處去流浪,帶業往生到麗江。
公司倒閉了/ 老闆上弔了/ 好襪子就便宜賣了兩塊錢一雙/ 真的很便宜/ 買了能給中小企業做貢獻你有多少錢/ 我有多少錢/GDP 它到底值多少錢一雙好襪子吧/ 只要兩塊錢/ 咱們到底給誰在上保險……
「接下來換你了,路平。我告訴你,今天你再只賣三張碟的話,明天乾脆去幫老兵賣燒烤好了,我們不帶你玩兒了,你要努力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怎麼臉皮發育得還是這麼薄啊你。」
周圍的人笑得捂肚子,阿堅咧著大嘴笑得能看見后槽牙,他卸下筐子說:「丟!候啦候啦……大冰類七飯沒有啊?類要不要買一杯雙皮奶七一七啦。」
那時,我們經常兩人一組自由組合出門開九九藏書工。路平和靳松結伴開工簡直是一道不可多得的風景,他們好像兩隻南瓜一樣坨在街角。唱歌的時候還好,一唱完了臉上立馬各種凝重,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
那時麗江不大,三兩步就是熟人。除了調戲熟人,我們也經常拿路人甲乙丙丁開玩笑。
那時候,川子經常去麗江玩,大家經常一起街頭賣唱。後來他出了《掙錢花》、《幸福里》這些歌的時候,我專門買來專輯聽。他唱的都是北京,但我聽的全是麗江。
我向來沒皮沒臉,酷愛即興唱歌拿熟人開玩笑,比如賣雙皮奶的阿堅路過,我就唱:
「老路,加油啊,這是購買力多麼優質的受眾群啊。」他吭哧吭哧也吭哧了半天,半天噴出一句家鄉話:「賊你媽,額說不出來!」其中一個空姐停下腳步:「鄉黨,你娃咋啦?」
因為阿堅舌頭短/ 他是廣東滴/ 阿堅開了家小吃店
我背著吉他四處去流浪/ 來到了美麗的古城麗江這裡是離雲彩最近的地方/ 這裡有那麼那麼多漂亮的姑娘我住在不老客棧/ 心情很舒暢/ 遊客們的單反咔嚓咔嚓的響青幽幽的河水讓我靜靜蕩漾/ 姑娘們的笑臉笑出一個嶄新的他鄉……read.99csw.com
路平很受鼓舞,坐著紮起馬步,努力醞釀情緒。
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他們是兩個多年組樂隊唱酒吧的主兒,什麼硬場子沒見過,怎麼在街頭唱首歌會這麼如臨大敵?搞得和見丈母娘似的。我經常問:「你倆是在比誰僵硬嗎?你們學學大軍好不好?」
路平一臉嚴肅地憋出一句:「一笑還露著兩顆大板牙。」他是個實在人,但人家小姑娘的男朋友更實在。男朋友惡狠狠跳著腳:「我就樂意大板牙!你想親還親不到呢!」即興唱歌慢慢養成了我們的一種習慣,也因此產生了一些批判現實主義的作品。比如我的《麗江粑粑》:
不遠處,一群高跟鞋美女噶嘚兒噶嘚兒地扭過來,貌似是一群組團休假的空姐。
我找過的幾個女朋友/ 通通嫁了公務員她們說這年代沒有安全感/ 不如嫁給公務員要嫁就嫁公務員/ 又有前途又體面衣食無憂金飯碗/ 還能混個養老保險……
他賣唱有個特點,從來不和人交流。無論對方是一臉多崇拜的漂亮MM,出手多大方的豪氣買家,九九藏書他只管半仰著脖子唱他的歌,唱完了就悶著頭抽煙,從來不接人家的話茬,經常會搞得對方訕訕的。他並非傲氣的人,或許是當年那隻飛來的酒瓶留下的陰影太重了吧。
管人家出不出,你「唉」什麼「唉」啊,不會用感嘆詞就別用啊我的親哥。
阿堅已經拉開架勢在一旁開工了:「哇,他們的音樂真的好靚唔,和我的雙皮奶一樣靚,哇!買碟送奶!真的好划算的啦,買他們的碟,喝我的奶……」
他是個喜歡聽歌的人,聞訊很開心地猛點頭,然後又很認真地考慮了一下,說:「那我是不是有點兒吃虧?你們都那麼能吃……不如買一贈一嘍,一張碟送一杯奶嘍。」
好吧,最起碼他還知道把「成都」換成「貴陽」,貴陽出美女嗎?
旁邊的路平含著一口奶,艱難地咽下。
路過的這個老爺們/ 他天天去趕集/ 每天背著雞蛋筐
路平玩搖滾出身,有一副鐵嗓子,民謠樂彈唱三四個小時和玩兒似的,連口水都不用喝。賣唱的時候數他的戰鬥力最強,幾乎沒見過他唱累過。
所以,不論路平持久力有多麼好,他的收入一般都是最少的,這個倒數的名次直到靳松read.99csw.com加入賣唱隊伍后才讓賢。靳松是個除了吃飯唱歌以外,打死不捨得用舌頭的人,語言功能退化得厲害。但那份沉默寡言,卻很能激發大齡無知文藝婦女們的母性。
比如大松的《好襪子便宜賣了》:
那個時期,賣唱賣碟是大家的主要收入來源,由於是半共產主義的集體大鍋飯生活,街頭收益好壞,直接決定著晚飯炒洋芋絲時裏面肉絲的寬度和厚度。大家飯量一個比一個大,況且還有大軍這樣的飯桌大神在,他只要一施展一筷子夾走半碟子菜的絕技,其他人第二碗飯就只能用豆腐乳下飯。所以,我們壓力還是有一點兒的。
路平的即興,是音樂性最強的。他不愛批判什麼,但大家都蠻喜歡他歌里的簡單:
上個月剛倒閉/ 因為客人很怕怕/ 以為他喂人吃油漆
一次我唱:「對面來了一個小姑娘啊,長得漂亮哦,像朵會走路的花,姑娘姑娘你笑什麼啊……」唱到這裏我給路平使眼色,讓他接著編。人家小姑娘攬著男朋友的胳膊,笑意盈盈地靠近我們了,我讓他趕緊用歌聲留住。
賣雙皮奶給人七/ 為什麼不是給人吃/ 而是給人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