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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尼奇卡……費多西婭。」阿爾卡季答道。
「那些好心的農民毫無疑問地都在欺騙你的父親。你知道有一句俗話:『俄國農民連上帝也會欺騙的。』……」
「他在您的手裡倒是挺乖的。」她小聲地說。
「哼!哼!」巴扎羅夫平靜地回答道,「我們的器量真大!原來你還把結婚的事情看得很重要;我倒沒有料到你是這樣的。」
「她的父名呢?我也得知道這個。」
「她不錯,」阿爾卡季說,「不過我父親……」
他想把米佳哄到他懷裡來,可是米佳把頭一仰,哭起來了,弄得費尼奇卡很不好意思。
「他要不要我抱。」阿爾卡季問道,他遠遠地站了一忽兒,現在走到涼亭里來了。
「你今天就專挑錯處,葉夫蓋尼·瓦西里耶維奇。」
巴扎羅夫一直大笑著;阿爾卡季平日雖然非常尊敬他的老師,可是這一次他卻連笑臉也沒有露一下。
「你們應該在這兒多種些白楊同樅樹,菩提樹也行,多加一點兒肥泥黑土。涼亭那九*九*藏*書邊的花倒長得不錯,」他又說,「因為那是刺槐同丁香;它們都是好孩子,那些樹,它們並不要人照料。喂!那兒還有人。」
「尼古拉耶夫娜。」
「四十四。」
「好,這很好。這兒是您的大力士。」
在涼亭里坐的是費尼奇卡同杜尼亞莎,還有米佳。巴扎羅夫站住了,阿爾卡季像一個老朋友似地向費尼奇卡點了點頭。
「哈哈!」巴扎羅夫說,「你父親的眼光的確不錯。我喜歡他,你父親,嘻嘻!他倒真有本領。可是我也得跟她認識認識。」他又說了一句,就轉身向涼亭走去。
「小孩兒在我手裡都挺乖,」巴扎羅夫答道,「我知道應該怎樣對付他們。」
「你知道的;只有那一個生得漂亮。」
「看見了,看見了……不要緊,都很好,他將來會有一副很好的https://read.99csw•com牙齒。以後要是有什麼事情告訴我好了。您自己身體很好嗎?」
「她叫什麼名字?」巴扎羅夫問道。
「你笑什麼?」
費尼奇卡從凳子上慢慢地站起來,望著他不說一句話。
「那麼大自然也無關緊要嗎?」阿爾卡季說,他帶了思索的表情望著遠處顏色鮮麗的田野,落日的美麗柔和的霞光正照在那兒。
杜尼亞莎,這個姑娘在主人的宅子里非常拘謹,出了大門就愛嘻嘻哈哈,她不答話,只是格格地笑。
「他也不錯。」巴扎羅夫打岔道。
「我想你不高興多添了一個承繼產業的人吧?」
「真的,一個四十四歲的人,一位pater familias,在這個偏僻的小縣——拉大提琴!」
「那是誰?」他們剛剛走了過去,巴扎羅夫立刻問道,「一個多漂亮的美人兒!」
「是的九-九-藏-書,先生,」費尼奇卡說,「他已經出了四顆牙齒了,現在他的牙齦又腫起來了。」
「你在講誰?」
「你父親的產業我全看過了,」巴扎羅夫又說,「牛是不好的,馬也不中用。房屋東歪西倒,工人懶得沒辦法;只有那個總管究竟是一個傻瓜還是壞蛋,我到現在還沒有弄清楚。」
「那有什麼關係呢!俄國人的惟一好處就是最瞧不起自己。重要的是二乘二等於四,其餘的都無關緊要。」
「感謝上帝,真的——那是很要緊的。您呢?」他轉身問杜尼亞莎道。
「Bene。我喜歡她,是因為她並不太害羞。說不定會有人覺得她這一點是一個毛病。廢話!她為什麼要害羞呢?她是一個母親——那她就不錯。」
「下一回,等他跟我熟了再來抱他吧。」阿爾卡季不在乎地說,這兩個朋友便轉身走了。
就在這同一天巴扎read.99csw•com羅夫也跟費尼奇卡認識了。他同阿爾卡季一塊兒在園子里散步,一面給他講解為什麼有一些樹木,尤其是那些年輕的橡樹,長得不好的道理。
「你不要著急,」巴扎羅夫說,「我會知道怎樣做——我是個見過世面的人,在城裡待過。」
「唔,不,我不這樣想。」
「你父親會拉大提琴嗎?」
巴扎羅夫把小孩抱了過來,小孩並不掙扎,也不害怕,費尼奇卡同杜尼亞莎兩人都很奇怪。
「很好,感謝上帝。」
「讓我來介紹自己,」他說,客氣地鞠了一個躬,「我是阿爾卡季·尼古拉耶維奇的朋友,我是一個溫和的人。」
「葉夫蓋尼!」阿爾卡季驚慌地在後面喚道,「千萬要小心啊。」
費尼奇卡把小孩抱在懷裡。
巴扎羅夫突然大笑起來。
「你怎麼好意思想我會有那種心思!」阿爾卡季生氣地說,「我不是因為那個緣故說父親不對;我以為他應該跟她正式結婚。」
「真是這樣,」費尼奇卡同意說,「就是米佳,不論怎樣他也不要https://read•99csw.com有些人來抱他。」
「你父親多大年紀了?」
「小孩兒也知道誰愛他們。」杜尼亞莎插嘴說。
「讓我來看看……不要害怕,我是一個醫生。」
阿爾卡季有點兒不好意思,簡簡單單地跟他說明白費尼奇卡是什麼人。
「是的。」
他走到費尼奇卡面前,摘下了帽子。
「你所理解的大自然的確也是無關緊要。大自然不是一座廟宇,它是一個工廠,我們人就是這工廠里的工人。」
「這是什麼?」巴扎羅夫驚訝地問道。
「多麼出色的娃娃!」巴扎羅夫繼續說,「不要擔心,我的眼光還沒有給人帶來過災難。他的臉蛋為什麼這樣紅?他是在出牙吧?」
這個時候,一陣大提琴的拉長的音調從宅子里飄到他們的耳邊來。有人在奏舒伯特的《期待曲》,雖然不嫻熟,卻也能傳達出一些情感。旋律帶著蜜似的甜味在空中蕩漾。
「我現在倒有點兒贊成我伯父的意見了,」阿爾卡季說,「你的確瞧不起俄國人。」
「這是我父親。」
這兩個朋友默默地走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