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支柱
第四幕
博尼克 （非常感動）樓納，你為什麼不早這麼做！現在太遲了。我這一輩子都完了。明天我就活不下去了。
博尼克好像要說話，可是忽然急忙轉身走進辦公室。
約翰 棣納，我一定用心照顧你。
克拉普 嗯——
博尼克 樓納！
克拉普 博尼克先生，我不知道。
博尼克太太 你也別責罰渥尼！
魯米爾 嘿，嘿，你來了？（吩咐用人）好，你們出去吧。
馬塞 遊行隊伍來了，可是貝蒂不在家，不知她上哪兒去了——
博尼克 他還是拿定主意要走？
博尼克 因為自從你回來之後——尤其是今天晚上——我想得很多。喔，我只恨自己在那時候——在當初——為什麼不能徹底了解你。
羅冷 博尼克先生，這些年你在本城是個赫赫有名的模範人物。現在我不提你的模範家庭和你的高尚品格。你的這些美德是私人談心的題目，不必當著大家宣揚。今天我要說的是你在公共事業上表現的成績。船身堅固、設備完善的輪船一隻一隻從你的船廠里開出去，掛著咱們的國旗在大海洋上航行。一大批快樂幸福的工人把你當父親那麼敬重。你創辦了許多新工業，給好幾百個家庭帶來了幸福。換句話說，你簡直是咱們社會的支柱、社會的基礎。
羅冷 博尼克先生，我只剩幾句話了。你給本地人出力辦事當然不希望物質報酬。可是本地市民感激你，對你有一點兒小小的表示，你決不能推辭——在目前這重要當口更不能推辭，因為做實際事務的人告訴我們，我們正在跨進一個新時代。
博尼克 喔，你知道什麼！可是我——我——我看這些燈光像送喪的蠟燭！
克拉普 嗯——
樓納 別走！站住！渥拉夫！渥拉夫！
希爾馬 我不敢告訴你。
樓納 （把約翰剛給她的幾張紙掖在衣袋裡）好，好，約翰，我的好孩子，走吧。
約翰 棣納！
博尼克太太頭上矇著大披肩，從花園門裡進來。
樓納 幸福就在那船上。
約翰 好極了！棣納，這一定辦得到。
魯米爾 喂，我告訴你，你把事情看得太認真了。
博尼克 什麼事？你一定得告訴我。
魯米爾 你知道不知道該說什麼話？
樓納 撇不下從前的舊交情。
博尼克 你不應該瞧不起我。你不應該！樓納，你不能了解，在這狹小局促的社會裡，我完全是單槍匹馬一個人做事——我本打算痛痛快快乾點大事業——可是事業的圈子縮得一年比一年小。表面上看著很熱鬧，其實我做了什麼事？我只做了點零零碎碎、微不足道的事。在這兒做不出大事業。要是我打算在思想上比別人多邁一小步，大家就會跟我過不去，我在社會上就會失掉勢力。人家說我們是社會的支柱，其實我們是什麼？我們不過是社會的工具。
樓納 是的，並且還得讓他真心愛你。
博尼克 （關門，低聲說）來不及了——一切都是白操心——
博尼克 她不在家！樓納，你看！快活的時候，傷心的時候，都沒人支持我。
博尼克 現在我還有什麼可計較的？現在我還給誰出力？
博尼克 什麼？
博尼克 啊！這麼說都是白操心——（慌忙跑到辦公室門口，把門使勁拉開，朝著裡頭喊）克拉普，趕緊截住「印第安少女」號！今晚別讓它開出去！
博尼克 你把他找著了！真的嗎？他在什麼地方？
棣納 真願意，帶我一塊兒走。那傢伙寫信給我，說今天晚上他要宣布——
魯米爾 當然。
博尼克 你以為那時候我心裏快活嗎？
維紀蘭 我們沒商量什麼！
棣納 我一定這樣，馬塞阿姨。
渥拉夫 （不讓她看見手裡的東西）阿姨，別做聲！
話沒說完，渥尼帶著渥拉夫從花園裡進來。
約翰 喔，棣納——
馬塞 我的生命就在這句話裡頭。我愛他，我等著他。每年夏天我都盼望他回來。後來他果然回來了——可是不把我放在心上了。
博尼克 明天也不開。我給你的期限太短了。那條船必須徹底大修理。
博尼克 朋友們，犯罪的是我，逃走的是他。後來傳布的那些下流無稽的謠言現在來不及反駁了，可是我用不著抱怨。十五年前我借了這些謠言的力量青雲直上，爬到了社會的上層，現在謠言揭穿了，我是不是也跟著下台，這應該讓大家決定。
群眾的聲音 噓，噓！
馬塞 原來是這麼回事！現在我才明白你為什麼回來。樓納，可是他將來還要你去。
博尼克從辦公室出來。
博尼克 （走來走去，心神不定）不錯，就在眼前了。
渥拉夫 喔，我想那一定怪沒意思的。
樓納 孩子，你不必明白！
博尼克 外頭有謠言，說有人在新鐵路線旁邊收買大批的產業。這些產業都是我買的——都是我一個人買的。
約翰 棣納——你不愛他嗎？
維紀蘭 博尼克先生，你只要信任上帝。
羅冷 跑了？跟他跑了！沒有的事！
魯米爾 哦，你是為「棕樹」號擔心！它已經保足了險，你不知道嗎？
博尼克太太 這許多年我老覺得你曾經愛過我，後來才不愛我了。現在我才知道，你從來就沒愛過我，可是總有一天我會使你真愛我。
群眾的聲音 贊成，贊成！
樓納 你真願意走？
渥拉夫 謝謝你，爸爸。那麼，我不願意做社會支柱。
博尼克 （忍住絕望的情緒）我給他的產業比你知道的壞一千倍。可是這個罪孽遲早會消除。可是——可是——（發狠）你怎麼能把這些事情一齊堆在我頭上！現在事情已經做出來了。幹下去再說吧！你沒法子打倒我！
博尼克 你也放心，以後我不會再把你逼走了。你長大了有自己的事業，我不強迫你干我的事業。
博尼克太太 （聲音發顫，低聲地）卡斯騰！
樓納 約翰把十五年前的謊話在我面前揭穿的時候，我就發狠對自己說：「我一定要讓我年輕時候的意中人做個自由誠實的人。」
馬塞 （同樣）喔，約翰——
博尼克 不逃走了？
博尼克從辦公室出來。
樓納 卡斯騰！
群眾的聲音 對，對！聽他說，聽他說！
博尼克 不，謝謝你。今天晚上我要自己說話。
博尼克 我不能見人，我不願意見人。
博尼克 別的不說，反正我知道她不是我需要的那麼個幫手。
樓納 現在還不。hｔtｐｓ://ｒeａd.９９ｃｓw•cｏm
博尼克 嗯。即使輪船出事，船上的人不一定都會死。船也許會沉下去，貨物也許會沉下去——箱子和文件也許會沉下去——
群眾的聲音 （不同的意見）嗯！不對，不對！對，對！
維紀蘭 魯米爾先生，咱們的態度要謙虛點兒。
魯米爾 我聽說大國家的輪船公司常把破爛的棺材船裝運客貨，要是「印第安少女」號也像那種船，那就糟了——
樓納 嗯，渥拉夫——
羅冷 什麼！
樓納 現在你總算認清了自己的真面目！
樓納 喔，其實在美國我已經只能做他一半兒主了。這孩子一心想自立，因此我在他面前假裝想家要回來。
博尼克 （往後退）快把標語摘下來！我不願意看！快把燈吹滅！
樓納 你從前愛過他！可是給他成全這段美滿姻緣的就是你自己。
克拉普 什麼！
博尼克太太 等你饒了他，我才告訴你。
樓納 馬塞，你得高高興興，快快活活的。要知道這是一件意外的大喜事。
全體群眾 博尼克先生萬歲！社會支柱萬歲！萬歲！萬歲！萬歲！
樓納 你要那些燈再點起來嗎？
還有你們幾位跟咱們領袖熱誠合作的先生，我們也準備了幾件不成意思的小東西，務必請你們賞臉收下來。魯米爾先生，這隻銀酒杯是送給你的。你不止一次地在宴會碰杯的時候發表流利動聽的演說，擁護大眾的利益。祝頌你將來常有機會用這隻杯子在宴會上乾杯。桑斯達先生，請你收下這本相片簿，裡頭是本地公民的照片，你待人慷慨厚道，所以社會各階層都有你的朋友。維紀蘭先生，我們送你這本家庭禱告書，它是羊皮紙印的，裝潢很精緻，隨著年齡的增長，你做人的態度嚴肅起來了。崇高神聖的思想提高了你在世俗生活中的行動。（轉過臉去對群眾）朋友們，現在咱們給博尼克先生和他的同事們致敬！社會支柱萬歲！
魯米爾 噯，我知道——
維紀蘭 （嘴裏嘰咕）要是別的東西你都拿走了，那麼——
馬塞 約翰，再見！棣納，再見！祝你們倆一輩子幸福！
魯米爾 奏樂的聲音。遊行隊伍來了。
樓納 紡出線來給他織幸福的生活。
樓納 你以為我原先有別的打算嗎？
博尼克 （在門口）唔，這是怎麼回事？
魯米爾 這就是說，你一生最光榮的時候到了。全體市民排著隊伍就要上這兒來向公民領袖致敬。
樓納從右邊進來。
博尼克 可是他還要回來——
博尼克 這麼說，你不是恨我？也不是要報仇？你究竟回來幹什麼？
桑斯達 你那孩子在大西洋上走一趟就會回來的。
博尼克 他已經上船了嗎？
博尼克 好，現在讓他們來吧！
棣納 我決不長期拖累你。只要你把我帶到美國去，幫我起個頭兒——
樓納 喔，卡斯騰，說什麼配不配，要是我們女人在這上頭太認真——
魯米爾 就因為怕你不贊成。這件事是我跟你太太安排的。她叫我把屋子布置一下，她自己在準備茶點。
渥拉夫 爸爸，下回我不這樣了。
棣納 帶我一塊兒走！
男人們 （同時）啊！
魯米爾 而且船身一點兒毛病都沒有，這是最要緊的事。
博尼克太太 對，樓納，你千萬別走！
桑斯達 哼，這簡直是——
桑斯達 不行，不行，博尼克先生，這件事可不能開玩笑。
樓納 好，我不走。你們一對年輕人剛起頭過日子，我怎麼捨得把你們扔下。難道我不是你們的乾媽媽嗎？馬塞，咱們是兩個老姑姑——喂，你在瞧什麼？
群眾 （竊竊私語）他說什麼？他？博尼克先生？
魯米爾 海斯爾小姐，咱們先把窗帘拉上。你當然知道外頭在幹什麼？
棣納 我願意跟你結婚。
羅冷 所以我們今晚開會向你致敬，你是個理想的公民，你是一切公民道德的模範。我們預祝你的事業會促進本地的真正永久的福利！不用說，修了鐵路，惡劣分子容易從外頭鑽進來，可是，修了鐵路，咱們也可以很快地把惡劣分子從內部清除出去。目前，外來的惡劣分子還沒肅清。可是，我聽說就在今天晚上咱們這兒清除了幾個這樣的惡劣分子，這是意外的好消息，要是這消息可靠的話——
克拉普 嗯——
樓納 那是因為你從來沒讓她參加你的事業。因為你不讓她跟你自由坦白地交換意見。因為你做了對不起她親人的事情，害她成天心裏難受。
樓納 走了，去做他老婆了。你看，像我從前似的，他們倆在你們這些正派人臉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不必再提了！
樓納 要拉上窗帘嗎？我還以為你要——
群眾的聲音 聽吧，聽吧！聽他說什麼，聽他說什麼！
馬塞 不錯，只剩下咱們兩個人。現在我要老實告訴你一句話：他是我最心愛的人。
渥尼 明天見，博尼克先生。謝謝您。（從右邊出去）
棣納 我從來沒愛過那傢伙！我寧可淹死在海峽里也不願意跟他訂婚！喔，昨天他說了一大篇遷就我的話，好像他是我的大恩人，好像我的身份比他矮一截兒。他好像要我明白他在抬舉一個下賤女孩子！我不願意再讓人家瞧不起。我一定要走。我跟你一塊兒走行不行？
馬塞 樓納，他怎麼了？
樓納 （擁抱她）馬塞！
魯米爾 我倒願意替你說話。
博尼克 在大家面前，我不說這是我的錯誤，因為我至今還相信，在本地最會辦事的人裡頭，我也算得上一把好手。
桑斯達 大街上也擠滿了。
魯米爾 咱們眼前這件事非常扎手，更得格外小心。博尼克，幸虧你的名譽很好，可以支持咱們。現在咱們必須安排幾個節目。希爾馬·湯尼森先生給你寫了一首歌詞。開頭一句漂亮得很：「高舉起理想的旗幟」。羅冷博士答應在會上致詞。你當然要致答詞。
博尼克 我知道——可是你——你真糊塗，不把兒子的事情放在心上——
博尼克 這些產業目前都在我手裡。當然，我沒瞞我的同事魯米爾、維紀蘭和桑斯達三位先生，我們商量好——
博尼克 咱們——咱們面前還擺著一大串正經事，我的事比別人格外多。可是我不怕！只要你們這幾個忠實可靠的女人緊緊挨著我。這幾天我學會了一條道理：你們女人是社會的支柱。
樓納 為什麼不能不——？
樓納 在這麼個時候，一個人一定覺得又驕傲又快活。
馬塞 不錯，我給他紡的是金線。我心裏不難受！樓納，咱們都是他的好姐姐，你說是不是？
博尼克 你把他九*九*藏*書找著了！
樓納 誰都比不上你對我用處大。咱們都做過乾媽媽——現在咱們的乾兒女都走了。只剩下咱們兩個人。
希爾馬 以後叫我怎麼再把理想的旗幟舉起來——嘿！
桑斯達 （也低聲地）這麼說，你一直在耍我們——
羅冷 不過這個計劃似乎註定了有困難，主要是因為有一批人只在自己狹小的利益上頭打算盤。
博尼克 （跑過去）渥拉夫！
約翰 好，上船去！樓納，我跟你說句話。過來——（把她帶到後面，跟她很快地說了幾句話）
約翰 棣納，你怎麼說？
博尼克 約翰走了！棣納也走了！他們坐的是「印第安少女」號？
博尼克太太 把開船的日期往後推了一天。
棣納 喔，馬塞阿姨，早晚有一天你會來找我們的。
博尼克 （低聲）樓納，謝謝你，你保全了我的良心——並且還救了我。
馬塞 有時候確是如此。
約翰 還有幾分鐘工夫。我一定得再見她一面。我們不能就這麼分手。
博尼克 是，是，是——
許多人 對，對，對！
約翰 好，我願意等待，希望——
克拉普 博尼克先生，辦不到了。咱們沒法子——
希爾馬 不會，不會，那孩子有信給我。（把信拿出來）他說他要藏在貨艙里，等船開到大海里他才鑽出來。
希爾馬 啊，我早就料到。
博尼克 快說，快說！
樓納 （轉身）怎麼著！你又回來了？
羅冷 真是刺眼。（低聲向博尼克太太）她跑了！這麼說，她到底不配受抬舉。（把聲音提高些，向代表團）諸位，事情到了這步田地，咱們還是趕緊散會吧。
魯米爾 博尼克，可是你這麼心慌意亂的——
馬塞 棣納——你這有福氣的孩子！讓我再看看你，跟你親一親——這是最後一次了。
約翰 樓納！
樓納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把這些撒謊欺騙的醜事一齊都揭露出來？
馬塞 棣納，有好些事捨不得撇也得撇。（吻她）不過你將來吃不著這種苦，好孩子。你要答應我，讓他快快活活過日子。
羅冷 真像是個晴天霹靂！本地第一號大人物——（低聲向博尼克太太）喔，博尼克太太，我真替你難受！
博尼克太太 你說什麼？（一陣騷動）
棣納 我不願意預先答應什麼事。我最恨事情沒做先許願。事情該怎麼樣就一定怎麼樣。
約翰 棣納！
博尼克 怎麼樣？
馬塞 我去告訴貝蒂。（從左邊第二道門裡出去）
博尼克 喔，我真是說不出的高興！
羅冷 ——我認為對於咱們的事業這是個吉利的預兆。現在我提起這件事，是因為咱們知道在眼前這位模範公民的家庭里，道德觀念比親屬關係更被重視。
樓納 恐怕是。你的社會在本質上是光身漢的社會，你眼睛里看不見女人。
博尼克 是啊，你原先有什麼打算？我猜不透。
希爾馬 喔，跟自然鬥爭的時候當然會緊張——嘿！
棣納 不，我不用你照顧。我自己會想辦法。到了美國我一定有辦法。只要讓我離開這兒。喔，你不知道，那些女人真可笑，今天她們給我寫信，說我運氣怎麼好，說他的氣量怎麼大，勸我必須知道好歹。從明天起，她們每天要注意我是不是對得起這步好運氣。這番好意我實在受不了！
樓納 卡斯騰，你說我們這次回來打算跟你過不去。我老實告訴你這個浪子是怎麼一種人吧。你們這些假道學看他好像身上有鼠疫，不敢走近他。他是個好漢子。他不用你們幫忙，他已經走了。
魯米爾 （在一扇窗戶上亂摸）這些新玩意兒真討厭。我不會拉這窗帘。
馬塞 我對你能有用嗎？
魯米爾 喔，來不及了，還有半點鐘他們就來了。
樓納 妹夫，你學會的道理靠不住。（把手使勁按在他肩膀上）你說錯了。真理的精神和自由的精神才是社會的支柱。
博尼克 啊！為什麼不願意？
希爾馬 一篇好供狀！唉，這真是——
棣納 可是首先我要工作，像你似的，做個有出息的人。我要對人家有貢獻，不願意只做個被人家收容的人。
希爾馬·湯尼森又慌慌張張走進來。
博尼克太太 做母親的難道是瞎子？我提心弔膽怕你知道這件事。昨天他露了點兒口風。後來樓上屋子裡沒人了，他的背包和衣服也不見了——
群眾的聲音 說得好！聽他說，聽他說！
博尼克 可是今天晚上你們不必急於作決定。我勸諸位回家去——平心靜氣，捫心自問。頭腦清醒之後，你們就可以判斷，今天我說了實話，是吃虧還是不吃虧。諸位朋友，明天見！我還有好些事情要懺悔，不過那是我自己的良心問題。明天見！把這場面趕緊收起來，誰看著都覺得刺眼。
樓納 為什麼你現在才明白這道理？
博尼克 我急得頭髮都白了。
博尼克 克拉普先生，出了什麼事？
博尼克 你究竟有什麼事？
群眾的聲音 （喝彩）好！好！
魯米爾 你太緊張了。
還是博尼克家對著花園那間屋子。桌子搬走了。黃昏時候，狂風怒吼，天氣昏暗，夜色越來越深。
馬塞 我？我永遠不會來。我在這兒有點兒小事業，現在我想我可以一心一意地幹下去。
博尼克 信在你手裡！現在——現在你打算——也許就在今天晚上——遊行隊伍來的時候——
魯米爾 花園裡擠滿了人。
博尼克 叫渥拉夫也下樓來。我要他站在我旁邊。
聽眾驚訝得說不出話。
馬塞 卡斯騰，現在你兒子又找回來了。
魯米爾 （低聲）底下怎麼樣？
幾個男人都走進博尼克辦公室。樓納已經把窗帘都拉好了，正要去拉開著的玻璃門的帘子，渥拉夫忽然從樓上屋子裡跳下來，落在花園台階的頂端。他肩膀上披著圍巾，手裡拿著一卷東西。
博尼克 永遠不回來了？棣納也走了？
魯米爾 （吩咐男用人）傑克，蠟不用都點，一支隔一支就行了。屋子別布置得太刺眼，要做得像是突如其來的樣子，不是預先安排的。這些花兒怎麼辦？喔，擱著沒關係，讓人看著好像原來就在屋子裡。
博尼克 嗯，大概有這麼回事。
希爾馬 哦，這是——。貝蒂，貝蒂！
樓納 我這次回來不是想揭開你的假面具，我只想試一試能不能勸你自己把假面具揭下來。這事我沒做成功。你還照樣在撒謊。你瞧，我把這兩封信撕碎了。撕碎的信你拿去。卡斯騰，現在證據消滅了。你沒有危險了，並且，要是你做得到的話，還可以盡量地快活。九-九-藏-書
羅冷 你的大公無私的光明舉動給地方上帶來了說不盡的利益，尤其是在這時候。目前你正在給我們籌劃——不怕俗氣說句老實話——一條鐵路。
——劇終——
許多人 好！博尼克先生萬歲！
馬塞 好，棣納，你去找他吧！
馬塞 不會見面了！棣納，答應我，不要再回來。（抓住她兩隻手，仔細瞧她）好孩子，飄洋過海去過幸福日子吧！我在學校里也常常盼望能到那邊去過新生活。那地方一定很美麗，天比這兒寬，雲比這兒高，人們呼吸的空氣比這兒自由——
馬塞從左邊第二道門裡進來。街上遠處有音樂聲。
博尼克 貝蒂，你能不能原諒我？
馬塞 是，是，你說得有理。只要你不改樣子——對自己忠實。
希爾馬 也罷——渥拉夫坐了「印第安少女」號逃走了。
魯米爾 我倒很願意，可是辦不到。你要知道，羅冷博士今晚在會上致詞，當然主要是對你說話，他在我們這幾個人身上也許順便只提一兩句。這話我已經跟維紀蘭和桑斯達說過。我們商量好了，你致答詞的時候應該提議為社會公共福利乾杯。你說完之後，桑斯達要談一談本地各階層的友好關係，維紀蘭也要說幾句話，熱烈希望咱們的新事業不至於破壞本地的道德基礎。最後，我要用幾句恰當的話請大家注意婦女的權利，她們力量雖然有限，對於社會卻是很有用處。啊，你怎麼不聽——
博尼克 羅冷先生，她要做他的老婆。底下我還有話說。（低聲向他老婆）貝蒂，沉住氣，聽我說下去。（高聲）我說，我要向那個人致敬，因為他勇敢地把別人的罪名擔當在自己肩膀上。朋友們，我要招認這件撒謊欺騙的事情，我身體上每個細胞里幾乎都沾染了欺騙的毒素。現在我要說實話。十五年前犯罪的人是我。
博尼克 沒什麼，沒什麼！別管我的事！
棣納 不，約翰，你是我最親愛的人。
樓納 （向博尼克）約翰叫我替他給大家辭行。
門帘窗帘全都拉開了。滿街都是明晃晃的燈彩。博尼克住宅對面有一幅燈彩大標語：「社會支柱卡斯騰·博尼克萬歲！」
維紀蘭 一點不錯。
魯米爾 博尼克，全城的人都出來了。真叫人高興。
桑斯達 「印第安少女」號的水手全都喝醉了。要是這群畜生能活著到美國，往後誰也別信我的話。
樓納 真的！現在我才明白——我看見他從窗戶里跳出去的。
博尼克 （聽）這是什麼聲音？他們這麼快就來了？我好像聽見有人唱歌。
約翰 行，行——一百個行！
博尼克 喔，魯米爾，別害怕——現在我知道該說什麼話了。
博尼克太太 卡斯騰，卡斯騰，你知道不知道——？
馬塞 你看，天晴了，海面上多光明。「棕樹」號運氣真好。
樓納 嗯。卡斯騰，你聽我說。約翰叫我告訴你，從前你借用過他的名譽，他在外國時候你也偷用過他的名譽，現在他把他的名譽交給我保管。約翰自己不說話。這件事我想怎麼辦就可以怎麼辦。你看，現在我手裡拿的是你給他的兩封信。
樓納 偉大莊嚴的時候就在眼前了。
魯米爾 旗子都打起來了。隊伍多整齊！啊，代表團來了，羅冷博士帶著頭。
博尼克 （向維紀蘭）飄洋過海，你是行家，怎麼不再仔細——
樓納 天呀，孩子，你嚇死我了！
馬塞和棣納從左邊第二道門裡進來。她們都穿著外套，棣納手裡拿著個小旅行袋。
馬塞和樓納催他們走到後門口。約翰和棣納急忙穿花園出去。樓納關上門，拉上門帘。
博尼克 只剩下咱們幾個自己人了。我的名字不在燈光里照耀了。窗戶外頭的燈都滅了。
博尼克 後來怎麼樣？
棣納 我捨不得撇下你。
樓納 這話什麼意思？
博尼克太太 我有本事！我把他找著了！
魯米爾 這話不是真的！拿出證據來！拿出證據來！
維紀蘭 真混賬！喔，天呀，我說的什麼話！
馬塞 我既然愛他，我怎麼能不成全他？不錯，我從前愛他。自從他走了，我整個的心都在他身上。你也許要問，我有什麼理由痴心等著他？喔，我想從前我有理由。可是後來他回來了，好像把從前的事都忘了。他不把我放在心上了。
魯米爾 （在花園門口）唱歌？喔，是那些美國人在唱歌。他們正在把「印第安少女」號從船塢里拖出去。
博尼克 別問我。話雖然這麼說，我還得活下去。為了渥拉夫，我還得活下去。我要他恢復我的事業，並且替我贖罪——
博尼克 為什麼？
魯米爾 這是什麼話？你可以給我們出力，給社會出力。
約翰 對，不能再耽擱了。樓納，再見，謝謝你一向這麼照顧我。馬塞，也謝謝你對我的深情厚誼。
博尼克 再也不要了。這些年我過的日子是什麼滋味？你知道了會嚇一大跳。我現在好像中了毒的人剛醒過來。可是我覺得——我覺得我還可以做個年輕有力的人。喔，你們湊緊點兒——過來挨著我。貝蒂，過來！渥拉夫，過來！馬塞，你也過來，這些年我好像沒看見你似的。
維紀蘭 （也進屋來了）——並且還是在你自己廠里修理的，博尼克先生。
博尼克 哦，哦，我在這兒聽。你說這時候海里風浪是不是很大？
博尼克 （走進屋子）魯米爾，這是怎麼回事？
魯米爾 博尼克先生，對不起，你是不是神志不清？
群眾的聲音 說得好，說得好！
馬塞 她把我壓下去，倒是件好事情。約翰出去的時候我跟他年紀一樣大。可是這回我再看見他——喔，見面時候真難受——我覺得自己比他大十歲。這些年他在光明燦爛的陽光里過日子，呼吸青春健康的空氣，我卻坐在家裡不停手地紡線——
樓納 約翰不回來了。棣納也跟他走了。他們倆都永遠不回來了。
博尼克 沒多大關係！不錯，不錯，我只是說——快聽——他們又唱起來了！
博尼克太太 你放心，他會來的。克拉普先生——（在後方對克拉普低聲說了句話，克拉普從花園門裡走出去。隨著，各處的燈光逐漸熄滅）
博尼克 幹什麼？他們已經來了嗎？
希爾馬 沒有，沒有。我要馬上找人說句話——（從左邊第二道門出去）
樓納 對，對！應該這樣。
魯米爾 你在打什麼主意？不行——
樓納 這是怎麼回事？
魯米爾 （低聲向博尼克）這種出賣朋友的下流舉動——
魯米爾 喂，咱們進去開一次最後的參謀會議吧。克拉普先九九藏書生，你也進來，我們要請你供給點材料。
群眾的聲音 好，好！說得好！
樓納 像我這麼個不同胞的老姐姐，他要我回去幹什麼？幸福生活一招手，男人就把親愛的老朋友撇在腦後了。
博尼克 我知道它保了險，可是——
棣納 他們都對我說，我應該恨你，應該瞧不起你——他們說這是我的義務。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麼這是我的義務。我一輩子不會明白。
約翰 你說什麼！
渥尼 博尼克先生，我知道，您把我開除了。
博尼克 你為什麼不事先告訴我？
博尼克 我告訴你們，我再也見不著他了。樓納，我沒有兒子了，並且，我現在才明白，從前他也不能算是我兒子。（聽）什麼聲音？
博尼克 你說得一點兒都不錯。正因為如此，樓納，你別離開貝蒂和我。咱們就這麼約定了，好不好？
棣納 我一定要見他！我一定要見他！
馬塞 不錯，你大概沒想到。連我自己都沒想到。不過我知道事情早晚會發作。喔，本地的風俗習慣把咱們壓得多苦啊！棣納，起來反抗！跟他結婚！讓大家看看，咱們有膽量反抗傳統的風俗習慣！
魯米爾 （從辦公室出來）渥拉夫逃走了？沒有的事！
魯米爾 他們打著旗子，帶著樂隊！本來還想拿火把，因為風太大，怕有危險，所以沒拿。可是有燈彩——明天登在報紙上格外體面。
樓納 孩子，你的希望會實現。現在上船去吧。
博尼克 從船塢里拖出去！喔——魯米爾，今天晚上我不行，我身體不舒服。
博尼克 讓他們進來！
桑斯達和克拉普從右邊進來。
博尼克太太 （帶笑瞧他）卡斯騰，你知道不知道這些年我從沒像今天晚上這麼快活過？現在我有了新希望。
渥拉夫 噓，阿姨，別告訴人。我去找約翰舅舅，就在碼頭上——給他送行。明天見，阿姨！（從花園裡跑出去）
博尼克 喔，饒他，當然饒他！可是你怎麼知道他——
博尼克 （瞧她）嗯——
用人們從左邊第二道門裡出去。
樓納 各團體都要打著旗子排隊遊行。你的名字要用燈彩扎出來。今晚各報館要用電報把這條新聞打到全國各城市，新聞里寫著：「博尼克先生，被他的快樂家庭圍繞著，接受了本地公民的致敬，大家公認他是社會的支柱。」
羅冷對兩個僱工打了個招呼，他們馬上把籃子抬上來。羅冷說下面的話的時候，代表們照著他說的次序把籃子里的禮物一件一件遞上來。
博尼克 貝蒂！
羅冷 博尼克先生！看了你臉上驚訝的神氣，我就知道今天晚上你坐在安靜幸福的家庭里，公正熱心的同事朋友圍著你，你沒想到我們這些客人會突然跑來打攪你。我們敢來打攪你，是因為我們的熱情逼著我們來向你致敬。當然，我們不是第一次向你致敬了，可是今天的規模特別大。我們不止一次地感謝你把咱們的社會像大樓似的，建立在寬廣穩固的道德基礎上。今天我們向你致敬，主要因為你是個有眼光、有毅力、不自私並且肯犧牲自己的公民，你帶頭辦了一件事，我們相信，這件事會大大地促進本地的物質繁榮和公共福利。
約翰 棣納，老實告訴我，你想離開這兒是不是只為這件事？是不是你沒把我放在心上？
樓納 不，約翰帶著這件寶貝不敢坐混賬水手開的那隻船。他帶著棣納坐的是「棕樹」號。
博尼克 （身子搖晃著往後一退）渥拉夫——坐了「印第安少女」號逃走了！沒有的事！
博尼克 咱們一定得截住它！渥拉夫在船上！
魯米爾 這是在「棕樹」號船上唱。
博尼克 快把挖苦我的標語摘下來，聽見沒有！你們難道看不見這些燈光一閃一閃地都在眨眼笑咱們？
魯米爾 回頭你可以再給他把幕拉開。等到花園裡擠滿了人，你把窗帘拉開，讓人家看看這又驚又喜的一家子。公民的家庭應該讓大家一目了然。
希爾馬 一個人都找不著。都出去了。連貝蒂都不在家。
渥尼 對，應該大修理——還得裝新機器！
博尼克 現在我要清算最主要的一筆賬。剛才有人說，惡劣分子今天晚上走掉了。我可以補充一個你們不知道的消息：你們說的那個惡劣分子不是單身走的，他還帶走了個女人給他做老婆——
博尼克太太 喔，聽我說——
博尼克 不，渥尼，咱們不分手。並且還要請你原諒我——
博尼克 （向辦公室里的人）好，好，你們愛怎麼辦就怎麼辦。到那時候我會——（把門關上）哦，你們在這兒！喂，馬塞，你把衣服穿整齊點兒。告訴貝蒂也換件衣服。當然我並不要你們穿得特別講究，只要家常衣服整整齊齊就行。可是你們得快點兒。
魯米爾 （著急）哼——哼！
約翰·湯尼森穿著旅行服裝，肩膀上背著背包，小心地從右邊門裡溜進來。
博尼克 （嚴肅而遲緩地）諸位朋友，你們的發言人剛才說過咱們正在跨進一個新時代，我希望事實確是如此。可是，要想跨進新時代，咱們必須認識一個咱們這社會從前不認識的真理。（群眾表示驚訝）我首先必須聲明，我不能接受羅冷博士那一篇在這種場合照例有的頌揚文章，我擔當不起，因為到現在為止，我的行動並不是大公無私。即使我並不一味只想發財，至少在大部分事情上頭我的動機是為爭取權力、地位和別人對我的尊敬。
桑斯達 隨你的便。
渥拉夫 嗯，爸爸，你放心，我不走了。
棣納 他來了！
希爾馬·湯尼森手裡拿著一封拆開的信，慌慌張張從右邊跑進來。
渥拉夫 將來我想做什麼你就讓我做什麼嗎？
樓納 什麼！馬塞，我要親你一親！我沒想到你會說這話。
博尼克 魯米爾，今天晚上我不行。你能不能替我——
博尼克 諸位朋友，請安靜點兒。你們的敬意我不敢接受，因為我現在決定的辦法不是我原來的意思。我原來打算把全部產業都留在自己手裡。並且我現在還相信，要是全部產業交給一個人經營，成績可以做得特別好。究竟怎麼辦，應該讓股東們決定。要是股東願意把事情交給我，我一定拿出最大的力氣給他們服務。
這時候消息已經在群眾中悄悄地傳開，參加遊行的人陸續走出花園。魯米爾、桑斯達和維紀蘭一邊走一邊低聲熱烈地爭辯。希爾馬·湯尼森從右邊溜出去。屋裡只剩下博尼克夫婦、馬塞、樓納和克拉普。半晌無聲。
克拉普 （在窗口）博尼克先生，遊行隊伍從花園門裡進來了。
樓納 你為什麼從窗戶里跳出來？你上哪兒去？
克拉普 （在辦公室里）博尼克先生，「印第安少女」號已經開出去了。
樓納 馬塞，你被棣納壓下去了。
博尼克 （把她摟緊）喔，貝蒂，我現在已經愛你了！聽了樓納一篇話我才真正了解你。快叫渥拉夫進來。
棣納 不是最後一次。我的好阿姨，咱們將來還能見面。
博尼克 我再也見不著他了！read.99csw.com
博尼克 現在？樓納，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羅冷 博尼克先生，現在請你收下這套銀咖啡用具，等到將來我們像過去一樣到你府上打攪的時候，你可以把它擺在桌子上做個點綴的東西。
樓納 可是他的生活還不是建築在謊話的基礎上？你仔細想一想，你給他的是一份什麼樣的產業？
樓納 卡斯騰，我問你——這套騙人的把戲究竟對你有什麼好處？
博尼克 對我一點兒好處都沒有。我遲早一定會垮台，這個亂七八糟的社會會跟著我完蛋。可是咱們這兒有新的一代，我正在為我兒子賣力氣，給他的事業打基礎。在咱們社會裡，真理總有一天會抬頭，那時候他的生活可以過得比他父親更快活。
博尼克 就這麼辦——記著，要老老實實地徹底修理。咱們這兒有好些事都應該老老實實地徹底修理。你去吧，渥尼，明天見！
博尼克 渥拉夫，你應該做你自己；做了你自己，別的事自然就有辦法了。渥尼，你——
樓納 我想你不會很快活。
維紀蘭從右邊進來。
博尼克太太 你不生氣？
桑斯達 博尼克先生，你一定記得，咱們——
樓納 了解了又怎麼樣？
樓納 馬塞！（抓住她的胳臂）這是真話？
維紀蘭 博尼克先生，我相信上帝！再說，我剛到船上去過，發了幾份小冊子，他們隨身帶著可以消災免禍。
博尼克 喔，貝蒂，我高興極了！
樓納 還沒上船，反正快了。我們在旅館外頭分的手。
樓納 馬塞，咱們倆現在必須要靠緊。
博尼克 可是，諸位，首先你們必須徹底了解我，然後每人也捫心自問，讓咱們在今天晚上真正開始一個新時代。咱們要拋棄舊時代，把舊社會的假面子、假道德、假正經和怯懦的劣根性都送進博物館讓大家去展覽，當做個教訓。這套咖啡用具，這隻酒杯，這本相片簿和這本羊皮紙印的精裝禱告書，是不是也應該送進博物館？
博尼克 對，對，對，這都是我撒謊欺騙人的下場。
桑斯達 （也從辦公室出來）博尼克先生，領港的人會把他送回來的。
博尼克 不錯，關於剛才我正要談的那件事，我們的意見還不一致。可是我現在決定組織一個開發這些產業的股份公司，願意入股的人都可以入股，我想這三位先生一定贊成我的主張。
樓納 嗯——
一個男用人在點燭台上的蠟燭，兩個女用人把花盆、燈和蠟燭從外頭搬進來，分別安置在桌子上和靠牆的架子上。魯米爾穿著禮服，戴著白手套，系著白領帶，站在屋裡指揮用人。
羅冷 博尼克先生，當然你不是不知道這件不幸的事情。可是你還照樣埋頭苦幹，因為你知道一個愛國公民不應該只顧本地的利益。
博尼克 你愛幹什麼就幹什麼。
群眾 （在外頭）萬歲，萬歲，萬歲！
約翰 對，對！
博尼克 怎麼樣？
這時候音樂停止。花園門突然敞開。羅冷率領代表團從外頭進來，兩個僱工抬著一隻有蓋兒的籃子跟在後頭。各種各樣的市民隨著進屋，把屋子擠得水泄不通。花園裡，大街上，到處都是打旗子拿標語的人。
樓納 我聽說今天晚上全城都要張燈結綵。
樓納 決不改主意。
博尼克 喔，像我這沒出息的人不配你這麼抬舉！
博尼克 那我當初就不會把你撇開。你不離開我，我就不會弄到今天這地步。
群眾肅靜無聲，等博尼克說話。
魯米爾 並且信任那隻船。我知道那隻船很靠得住。
魯米爾 你臉色確實不好看。可是你得打起精神來。喂，喂，朋友，快把精神打起來。我和桑斯達、維紀蘭都把這件事看得非常重要。咱們要用群眾的力量壓倒敵人。外頭謠言四起，收買產業的事情不能再不發表了。今天晚上，趁著唱歌、演說、碰杯的當口——趁著慶祝會的熱烈氣氛——你一定得把你做的事當眾宣布，說明是為本地人謀福利。藉著慶祝會的熱烈空氣，我剛說過，你可以在群眾中間取得巨大的勝利。可是咱們首先必須製造這種熱烈氣氛，不然就沒辦法。
魯米爾 喔，胡說。這麼一隻結實船，又是新修理——
魯米爾 噯呀，箱子和文件沒多大關係。
博尼克 （同時說）讓我——
博尼克 你為什麼不小心照管他？現在兒子丟了。你有本事給我把他找回來？
樓納 你撇了我跟貝蒂結婚的時候，難道沒想過她將來是你怎麼樣的一個幫手？
博尼克 （在辦公室門口，絕望悲哀地喊道）克拉普，無論如何要截住「印第安少女」號！
博尼克太太 沒有，現在我要說的就是這件事——
馬塞 真是，你不必明白，所以你一定得跟他結婚，一塊兒走。
群眾的聲音 好！好！
博尼克太太 現在他們都走了。
博尼克 渥尼？跟他什麼相干？「印第安少女」號後來開出去了嗎？
羅冷 現在我們知道，有幾個外來的人偷偷地搶在埋頭苦幹的本地人前面，把應該屬於本地社會的利益抓在自己手裡。
博尼克 魯米爾，你聽我說——我不要這一套。
樓納 （指著博尼克辦公室）噓！聲音小點兒！
魯米爾 快把窗帘門帘都拉開！克拉普先生，過來幫我拉！桑斯達，你也來！真糟糕，偏偏在這時候他們一家子東一個西一個的不在一塊兒！跟預定的節目完全不一樣。
維紀蘭 他們正在把「棕樹」號拖出去。博尼克先生，你好！
博尼克 我的毛病是喜歡用拐彎抹角的手段，我不敢老老實實，因為我知道我們無論做什麼事，社會上的人總疑惑我們居心不正。現在讓我舉個眼前的例子。
桑斯達 （在門口跟人說話）不出亂子才怪呢！啊，諸位先生，晚安。
樓納 噓！（湊在馬塞耳朵上說話）
博尼克太太 那時候渥尼像我一樣地心慌。搜查耽誤了時候，天黑下來了，領港的不願意開船。因此渥尼假借你的名義——自己做主——
樓納 喔，我知道。讓我幫你拉。（拉住一根窗帘繩）我給妹夫閉上幕——其實我倒願意給他把幕拉開。
樓納 （高聲）那個女人是棣納·鐸爾夫！
博尼克太太 我馬上跑出去，抓住渥尼，我們坐了他的小船追出去，那時候那隻美國船正要往外開。幸虧我們到得早——我們到貨艙里一陣子搜查——才把他找著了。喔，你千萬別責罰他！
樓納 妹夫，我給你道喜！
渥尼 什麼？今天晚上船開不出去。
樓納 馬塞，現在剩下咱們兩個人了。你丟了棣納，我丟了約翰。
博尼克 不錯，並且大街上的群眾還要高聲歡呼，要求我走到門口跟他們見面，我不能不出去鞠躬道謝。
博尼克 樓納，你心裏瞧不起我。
馬塞 你——丟了約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