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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鴨 第三幕

野鴨

第三幕

基納 我沒聽見。
雅爾馬 當然是正在進展。每天我都在翻來覆去地盤算,專心致志,一刻不忘。每天下午,吃過午飯,我就一個人躲在客廳里潛心思索。可是別人不能硬逼我,硬逼沒有好處。瑞凌也這麼說。
基納 真的嗎?昨天他又喝醉了?
格瑞格斯 什麼!(走到閣樓門口)雅爾馬,是不是你在打獵?
海特維格 我不告訴你。說出來怪無聊的。
格瑞格斯 幫他們修照片?
威利 我聽了你昨天晚上的口氣,今天又看你搬到艾克達爾家來住,我不由得不疑心你在打主意跟我為難。
威利 那麼,就在這過道里也行。我只想跟你一個人說幾句話。
雅爾馬 是,當然明天要。
格瑞格斯 我明白了。不用說,那隻野鴨比閣樓里其他的動物高貴的多嘍!
他把身子縮進去。雅爾馬拿起筆來畫了兩筆,用眼睛瞟瞟閣樓,把身子抬起一半兒。海特維格從廚房進來。
雅爾馬 你走之後,我也到他屋裡去了一會兒。
基納 威利先生,你放心,我們這兒沒有霉氣。我每天都把門窗敞開,通風透氣。
雅爾馬 唔,我倒想——(話沒說完,一眼看見基納在廚房門口)我?不行,我沒工夫。我得修照片。現在先試試咱們的新玩意兒——
基納 我會。那時候我非學不可。
格瑞格斯 (從網子里望進去)哦,你還有一支鳥槍。
海特維格 我笑的是這個:每逢我忽然間——一眨眼的時候——想起了閣樓里那些東西,我就覺得整間屋子和屋裡的東西都應該叫「海洋深處」。你說這不是無聊嗎!
格瑞格斯 我要叫艾克達爾·雅爾馬把眼睛睜開。我要他把自己的處境看個明白——無非如此而已。
雅爾馬 正是,可是他不敢用它。他沒有膽量。那時候他已經那麼意志消沉,精神頹喪了!你明白不明白?他是個軍人;他打過九隻熊,祖上有過兩位中校——當然是一先一后。格瑞格斯,你明白不明白?
他一邊說一邊走進攝影室。
雅爾馬 毒氣!
雅爾馬 對了,我想你不會打折扣。基納,來點兒黃油。
她把籃子擱在一張椅子上,脫下衣帽。
雅爾馬 (拿起帽子大衣)喔,胡說!我年輕時交的一個朋友一定要背著人跟我說幾句知心話——
海特維格 (微笑)對。
海特維格 爸爸,我就是想挨著你,沒別的。
海特維格 我現在沒上學。爸爸怕我眼睛受傷。
莫爾維克 (站起來)對不起!我不行了,我得馬上下樓。
瑞凌 不管你塞在什麼地方,只要一天不搬出這所房子,我勸你一天不要向我們硬討什麼東西。
雅爾馬 就在那當口,雅爾馬·艾克達爾把手槍對準了自己的胸膛。
雅爾馬 謝謝。我來得正是時候。
海特維格 那也算是一種病嗎?
基納 我去開門。(過去開門,吃了一驚,身子倒退)哦,天啊!
雅爾馬 格瑞格斯,我給你介紹莫爾維克先生。還有瑞凌大夫,哦,你認識瑞凌,是不是?
格瑞格斯 再見。
基納 這笨傢伙!現在我打發門房的老婆給他收拾屋子去了。可是這屋子上午沒法兒插腳了。
海特維格 媽媽,有人敲門。
雅爾馬 我也想到了。你進去不進去?我給你開門好不好?
莫爾維克 嘔!我不吃鹹肉!
海特維格 (走近格瑞格斯)現在你可以仔細瞧瞧野鴨了。
艾克達爾 喔,沒什麼。唔!(又把身子縮回去了)
威利 對不起!我兒子大概是住在這兒吧。
格瑞格斯 可不是嗎,那隻籃子應該你編,你說是不是?
雅爾馬 我照例把業務上的零碎事都交給她管,這麼著,我就可以躲在客廳里專心去想更重要的事了。
雅爾馬 只要我能恢復艾克達爾這個家門的光榮尊嚴,我就能恢復父親的自尊心。
基納 你看小威利是不是真有瘋病?
威利 那點錢夠你過多少日子?
瑞凌 海特維格,別忙,你等到那個驚人的發明出現以後就好了!
格瑞格斯 他常喝醉酒,是不是?
雅爾馬 也許有一丁點兒。
威利 既然如此,那麼,我今天大可不必跑來找你。事到如今,再問你願意不願意跟我回家當然是廢話嘍?
雅爾馬 好極了。你父親找你有什麼事?是不是跟我有關係?
威利 咱們不要離開本題。你是不是一定要叫小艾克達爾走上你認為正確的路子?
格瑞格斯 你是說你那可憐的父親?你能給他出什麼力?
她拿著籃子進廚房。雅爾馬又拿起畫筆修照片,一副無精打采懶洋洋的神氣。
基納 喔,獸槍也罷,手槍也罷,反正不是好東西。
雅爾馬 (回到桌旁)好!現在我可以安靜會兒了。
瑞凌 莫爾維克和我的屋子正在你樓底下,所以要是你萬一用得著醫生和牧師的話,不必到遠處去找。
瑞凌 艾克達爾太太,昨兒晚上莫爾維克喝得稀糊爛醉。
格瑞格斯 我想足夠過到我死。
雅爾馬 你別追問詳細情形。發明不是一樁完全聽人調度的事情。發明主要依靠靈感,依靠直覺,靈感什麼時候會來簡直沒法預料。
格瑞格斯 還要多少時間你的發明才能完成?
格瑞格斯 如此說來,大概真正張羅這份買賣的是你吧?
海特維格 (站在桌旁,仔細瞧她母親)我覺得這些事真奇怪。
雅爾馬 喔,他們不會,你儘管從從容容,別著急。
格瑞格斯 你拿得穩嗎?
格瑞格斯 對,我一定要那麼辦。
雅爾馬 你們可以在這兒說。瑞凌,咱們上起坐室去。
威利 (猶豫了一下)你還回工廠去嗎?
格瑞格斯 不要,不要。我願意等一會兒。
海特維格 是,因為野鴨是我的。
雅爾馬 (有點不耐煩)我記得告訴過你,這種槍叫「手槍」。
海特維格 (轉身向前)你早。請進。
威利 你不要那份產業?
格瑞格斯 並且它一隻腳也有點兒拐。是不是?
雅爾馬 哦,是嗎!
瑞凌 可惜那傢伙當初沒死在赫義達礦山裡。
他把一根繩子一拉,裡頭一幅幔子就滑下來了,幔子的下半截是一塊舊麻布,上半截是一片張開的魚網。這麼一來,閣樓的地面就看不見了。九-九-藏-書
格瑞格斯 他不是荷蘭人?
雅爾馬 喂,爸爸,現在你可以進去動手了。
海特維格 不是,不是。
雅爾馬 忙,這些倒霉照片把我累死了。
有人在閣樓門上敲了一下。
艾克達爾 肉都腌了。兔子肉又嫩又香。味兒真甜,像糖似的。諸位,祝你們胃口好!
雅爾馬 (在魚網裡面)是你嗎?我不知道你來了,我只顧忙著——。(向海特維格)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們?
瑞凌 沒聽見最好,莫爾維克昨晚鬧得太不像話了。
格瑞格斯 你也想要——!
基納和海特維格拿了幾瓶啤酒、一瓶白蘭地和玻璃杯什麼的走進屋來。瑞凌和莫爾維克同時也從過道里進來。他們倆都沒戴帽子,也沒穿大衣。莫爾維克穿著一身黑衣服。
雅爾馬 我不是一直就這麼說嗎?
雅爾馬 東西別太少,恐怕瑞凌和莫爾維克也會上樓來。我在樓梯上碰見了瑞凌,我不好意思不——
威利 這就是你昨天說的做人的使命?
格瑞格斯 我攢了一點兒工資。
雅爾馬 是的,這是他一心一意盼望的事。你不知道,為了父親的事,我心裏多麼難受。每逢我們家有點兒小喜慶事的時候——類如基納和我的結婚紀念日子什麼的——老頭子總是穿著當年得意時期的中尉軍服到場。可是只要一聽見外面有人敲門,他馬上就拖著兩條有氣無力的腿躲進自己屋裡去。你要知道,他不敢看見生人。唉,做兒子的看著那種情形心裏好像扎了刀子!
基納 對,對,我是想說「散心」。
瑞凌 後來你大概學會打折扣了吧?
雅爾馬 正是。我要搭救這翻船的人!風暴剛開頭時,他就做了翻船落難的人。甚至在案子正在進行調查還沒判決的時候,他已經精神錯亂改了樣子。書櫥上那支手槍——就是我們打兔子的那支手槍——在艾克達爾家的傷心史里曾經出現過。
雅爾馬 唔。午飯快得了吧?
雅爾馬 你順便看了格瑞格斯的屋子沒有?
基納 (拿起籃子)小心別讓他出去。
海特維格 (走近他)爸爸,你把畫筆給我吧。我也會修。
基納 可不是嗎!從前我怎麼跟你說的!當年他母親有時候也是這麼瘋瘋癲癲的。
瑞凌 這話不錯,那時候你很年輕。說起那「理想的要求」,在那兒的時候你從來沒弄到手。
雅爾馬 胡說!你無非是白傷害你的眼睛。
基納 你要什麼,爺爺?
海特維格 謝謝你,大概睡得不錯。
基納 我想想辦法吧。
格瑞格斯 我相信他是那麼一等人。
海特維格 可不是嗎!我有機會就看。可惜那些書多半是英文,我不懂英文,只能瞧瞧畫兒。有一本大書,名字叫「海呂森的倫敦史」。這本書一定有一百年了,裡頭畫兒多極了。第一頁畫著一個死神、一個計時的沙漏和一個女人。我覺得那張畫難看極了。另外那些畫兒都好看,有教堂、城堡、街道,還有在海里走的大船。
瑞凌 不是,所以更糟。他的瘋病並不比一般人厲害。可是他身上確實有一種毛病。
格瑞格斯 (站起來)我來得太早了。
格瑞格斯 可是你沒開槍?
威利 那麼你打算幹什麼呢?
格瑞格斯 (輕蔑的微笑)當初你估計她會給你帶一份好陪嫁過來,你自己估計錯了,今天還恨她嗎?
格瑞格斯 喔,不用收拾。這些都是要修的照片嗎?
格瑞格斯 認識,不太熟。
威利 現在你好像不怕我了。
格瑞格斯 雅爾馬,你也成了個打獵的啦?
雅爾馬 當然,我很珍重這種朋友歡聚的機會。
雅爾馬 我說不上打獵,不過間或打幾隻兔子罷了。你知道,這主要是哄著老人家讓他高興。
格瑞格斯 (遲疑了一下)唔,現在沒有別人了。
格瑞格斯 今天早晨剛搬進來。
海特維格 喜歡,要是我有工夫的話——
格瑞格斯 哦!這麼說,是不是他自己教你?
瑞凌 老兄,喝點汽水吧!
格瑞格斯 你別說無聊。
格瑞格斯 剛才我瞧過了。我看它一個翅膀好像有點耷拉著。
格瑞格斯 你摧折了我的整個兒生命。我並不是在想關於母親那一段事情。我良心慚愧,日夜受折磨,這確實是你害我的。
海特維格 (推推她父親)喔,爸爸,別提這件事。
瑞凌 見鬼!難道你看不出那傢伙瘋瘋癲癲,精神錯亂!
基納 馬上就得。海特維格,來幫助我。
海特維格 行倒行,可是人家一說海洋深處,我就覺得怪可笑的。
瑞凌 你還有這麼一位好太太,趿拉著氈鞋,靜悄悄地走來走去,身子晃晃悠悠,把你的日子安排得那麼舒服熨帖。
格瑞格斯 唔。你父親怎麼說?
雅爾馬 我一想起明天的事不成個局面,只是閣樓里有一場小熱鬧,心裏真難受。
艾克達爾 再說,屋裡還有點別的事呢。
威利下。
雅爾馬 確實需要點勇氣。幸虧當時我意志堅決,所以才有今天。現在我不久就可以完成我的發明了;並且瑞凌大夫的看法也跟我一樣,他認為我父親將來還可以穿軍服。我只要求這一件事作為我的發明的報酬。
格瑞格斯 對,我也覺得沒多大意思。
海特維格 媽媽正在做青魚拌生菜呢。(走到桌邊)爸爸,有什麼零碎事要我幫你做嗎?
瑞凌 (咕噥)我自有我的理由。
雅爾馬 我奇怪的是你怎麼不早問這句話。也許你沒聽說過我的發明吧?
格瑞格斯 所以在野鴨的世界里時間已經站住了。
海特維格 對了,那是另外一個世界。閣樓里好玩的東西多極了。
他又走進去。從裏面傳出他們父子在做木工和談話的聲音。海特維格站在外頭瞧他們。過了會兒,有人敲過道門,她沒聽見。
海特維格 爸爸說過要自己教我,可是他一直沒有工夫。
基納 我聽說了。是不是你邀他吃午飯?
威利 大概你也不願意加入我的公司嘍?
格瑞格斯 親愛的雅爾馬,據我看來,你也有幾分野鴨氣息。
艾克達爾 (過了不多會兒又走到門口)唔,雅爾馬,你知道,我不算太忙。
格瑞格斯 昨晚野鴨睡得好不好?
格瑞格斯九*九*藏*書也扎到了水底,死啃著海草。
海特維格 (修照片)是,是,我明白。
格瑞格斯 這就是你做人的使命嗎?
海特維格 喔,我喜歡的就是這個!
雅爾馬 嗯。(向格瑞格斯)你看閣樓的位置真湊巧,誰也聽不見我們在裡頭打槍。(把槍擱在書櫥頂上)海特維格,你別動那支槍!一個槍筒子里有子彈,記著。
格瑞格斯 對,你把我轟出去。
格瑞格斯 不一定是說那個。我並不是說你的翅膀已經折了。雅爾馬,我是說你走了岔道,掉在一個有毒的泥塘里了;你染上了危險的病症,陷落在陰暗的地方等死。
海特維格 我怎麼會不覺得?
艾克達爾 諸位早啊!我今天運氣好。打了一隻大的。
閣樓里一聲槍響。
海特維格 可是爸爸說,要是我會編籃子,我就可以給野鴨編那隻新籃子,他這句話倒沒說錯。
海特維格 是無聊,你要知道,其實只是一間閣樓。
基納 回來了,我不能悠悠蕩蕩糟蹋時間啊。
雅爾馬 好,好。(又回來工作)
雅爾馬 你不等我就把皮剝了!
艾克達爾 (探出頭來,四面張望,低聲)你忙不忙?
他從過道門裡出去。
海特維格 是啊!一兩分鐘怎麼會傷害眼睛呢?(把畫筆接過來)對!(坐下)我先修這張。
基納 我已經告訴他們,叫他們在你下午睡午覺的時候來。
基納 你跟爺爺老弄那支「獸槍」,早晚會在自己身上惹亂子。
雅爾馬 基納,你這麼快就回來了?
瑞凌 去不得。你在家待著別動。
雅爾馬 無非是隨便吃點兒東西。這是他頭一天搬進來,咱們不能不應個景兒。家裡有現成東西沒有?
格瑞格斯 要求的東西?(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
海特維格不做聲,張著嘴對他呆望。基納拿著食具從廚房走進來。
海特維格過去把門推開一點。艾克達爾手裡拿著一張新剝的兔皮,走進屋來。海特維格隨手把門拉上。
雅爾馬 開門,海特維格。爺爺要出來。
莫爾維克 把昨晚那段事撇開別再提了。那種行為不是出於我的本性。
雅爾馬 提這些事對我沒好處。再說,我們這兒並沒有你說的什麼泥塘毒氣。我知道,我這窮照相館老闆的房子很簡陋,我的景況很局促,可是我是個發明家,並且一家人都靠著我吃飯。這麼一來,就把我從低微的環境之中提高了。哦,飯來了。
格瑞格斯 也沒有別人教你念書?
雅爾馬和瑞凌從右下。基納帶著海特維格走進廚房。
格瑞格斯 那還用說。
基納 喔,反正你總得有個地方待著啊!好在我們也差不多準備好了。海特維格,收拾桌子。
格瑞格斯 我不再答覆了。
格瑞格斯 你在閣樓里打槍?
瑞凌 我告訴你吧,艾克達爾太太。他犯的是一種很厲害的正直病。
雅爾馬 現在他自己怎麼辦?
基納 威利先生,你當然明白,艾克達爾不是個平平常常的照相師。
格瑞格斯 (瞟了海特維格一眼)並且還在海洋深處待過那麼些時候。
雅爾馬 爺爺幹什麼呢?
基納 天啊!你為什麼說這種話?
雅爾馬 一點都不錯,基納,(向她點點頭)你是我生命路途上的一個好伴侶。
格瑞格斯 你的發明是不是正在進展?
格瑞格斯 走了。
基納 今天只有那一對情人要來合照一張相。
瑞凌 給莫爾維克來一片鹹肉。
威利 你覺得那位照相館老闆是能夠領會你這種好意的人嗎?
瑞凌 天才的脾氣生來不愛走直路。他們有時候一定要走彎彎曲曲的路子。格瑞格斯,你是不是還死守著那個烏黑煙熏的工廠?
雅爾馬 我發過誓,如果我把全副力量用在這門手藝上的話,我要把它提高到也是藝術也是科學的水平。為了達到這目的,我決意要鑽研這偉大的發明。
基納 是不是他又在裡頭瞎忙亂跑了?
格瑞格斯 唔,那也在乎你是怎麼看法。
父子倆各人推開一扇門。早晨的陽光從天窗里照進來。有幾隻鴿子正在飛來飛去,另外有幾隻蹲在架子上咕咕地叫。閣樓後方,偶然有老母雞咯咯的叫聲。
瑞凌 對不起,恐怕那毒氣是你自己從礦山裡帶來的吧?
格瑞格斯 走吧。咱們一定得談談。我去穿大衣。(他從過道門裡出去)
格瑞格斯 當然不是;不過究竟——
雅爾馬 算了,算了,別再提那些喪氣事了!
基納 是啊,艾克達爾,你說他這話怪不怪?
艾克達爾 沒關係,沒關係,你既然這麼忙,唔。(又把身子縮回去,門還敞著)
格瑞格斯 謝謝。(瞧著閣樓)你們家裡好像有木匠在做活。
格瑞格斯 雅爾馬,你想的是些什麼事?
格瑞格斯 真的嗎?他們借野鴨幹什麼?
雅爾馬 喔,多兩個少兩個沒多大關係。
雅爾馬 難道你願意他溜出去,上埃呂森大娘鋪子里喝酒嗎?(坐下)你有什麼事?剛才你說——?
格瑞格斯 那時候我還年輕。
瑞凌 (向雅爾馬)咱們敬那位老獵人一杯酒。
莫爾維克 (急忙起身)嘔!嘔!
他從過道門口下。
瑞凌 你到處向窮人要求的東西究竟到手沒有?
雅爾馬 我?在陰暗的地方等死?格瑞格斯,你千萬別再這麼胡說八道。
基納 這麼著,你就可以把那批照片都修完了。
雅爾馬 真討厭,他們換個日子照行不行!
基納 你知道,幹完了你就沒事了。(又走進廚房。半晌無聲)
格瑞格斯 可是那時候我不敢說話,我膽子太小,沒有魄力。我怕你怕得要命——不但在那時候怕你,並且在後來一個很長的時期里我都怕你。
海特維格 (低聲,兩隻胳臂摟著他脖子)喔,親爸爸!好爸爸!
格瑞格斯 你放心,我會想辦法把你救出來。現在我也有了做人的使命了,這是昨天我才發現的。
雅爾馬的攝影室。早晨。陽光從玻璃大天窗里射進來。幔子拉開了。九九藏書
雅爾馬 真的嗎?你沒聽說過?哦,也難怪,你老在荒山野地里待著——
瑞凌 真的,莫爾維克是個天才。
格瑞格斯 你的發明是什麼性質?它的用途又是什麼?
雅爾馬 喔,那好極了。那麼,咱們就在這兒吃午飯。
雅爾馬 為了我老婆孩子,但願如此。現在大家請坐吧,吃吃喝喝,開心作樂。
四個男人坐下吃喝。基納和海特維格出來進去伺候他們。
雅爾馬 (靜默了一會兒)你為什麼這麼東張西望的?是不是有人叫你監視我?
格瑞格斯 出眾的天才?
瑞凌 敬那位白頭髮的——(乾杯)提起頭髮,他的頭髮是灰的還是白的?
基納 (斜看了一眼)不錯,我會。
威利 那麼,再見吧,格瑞格斯。
雅爾馬 (傷感)是啊,這孩子!這孩子比什麼都珍貴!海特維格,過來。(摸摸她的頭髮)明天是什麼日子?
格瑞格斯 謝謝,我難保用不著,因為昨天我們十三個人同席吃飯。
雅爾馬 小心別傷了你的眼睛!聽見沒有?可不負責任。是你自己要修——明白沒有?
雅爾馬 他一個人怎麼辦得了!偏偏我又坐在這兒不能動!
基納 艾克達爾,你別跟他出去。
基納 他們打獵呢。
格瑞格斯 不願意。
格瑞格斯 是不是你發明了一件什麼東西?
格瑞格斯 我說海洋深處不行么?
基納 看了。我告訴你,那間屋子可真夠瞧的,他一搬進去就弄得亂七八糟。
雅爾馬 喔,好朋友,你暫時別打聽這些小節細目。你要知道,這不是一天半天做得成的事。並且你也不要以為我的目的是為滿足虛榮。我現在的工作不是為我自己。不是,不是!日日夜夜在我面前擺著的是我做人的使命。
他沿著幔子悄悄溜進閣樓。海特維格坐著修照片。雅爾馬父子在裡頭爭論。
海特維格 我們這屋子很亂!(動手收拾照片)
格瑞格斯 他們有槍嗎?
基納 男人的脾氣真怪,總得有一樁傷心的事。
雅爾馬 我也有幾分野鴨氣息?這話什麼意思?
海特維格從書櫥上拿了鉗子鑿子從魚網裡遞給雅爾馬。
雅爾馬 不用,他的飯回頭給他端進去。來吧!
格瑞格斯 當初你設計陷害艾克達爾中尉的時候,我就應該出來反對。我就應該警告他不要上當,那時候我已經疑心到事情不妙了。
格瑞格斯 要是我向你們硬討呢,你又把我怎麼樣?
格瑞格斯 當然不是,剛才你太太也這麼說。
瑞凌 (走近他)喂,小威利先生,我猜想你在上衣后擺口袋裡還是塞著你那不折不扣的「理想的要求」。
雅爾馬 媽媽在廚房幹什麼?
雅爾馬 我不明白。那支手槍後來在我們家歷史里第二次又出現了。我父親換上灰色罪衣,被他們押進監獄的時候——喔,不瞞你說,我心裏真是凄慘極了。我把兩扇百葉窗都拉了下來。我往外偷看了一眼,只見太陽照得挺亮,一片靜悄悄的跟平常一樣。我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我看見人們在街上來來往往,說說笑笑,談些無關緊要的事。我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我覺得整個兒世界好像都站住不動了——彷彿正在日蝕。
瑞凌 泥塘的霉氣?
雅爾馬 真討厭!
瑞凌 哦,原來是小威利先生!不錯,咱們倆在赫義達工廠打過一兩次小交道。你是不是剛搬進來?
海特維格 對。還有一隻舊的顏色盒什麼的。還有一大堆書。
格瑞格斯 你也喜歡在閣樓里跟野鴨待在一塊兒嗎?
雅爾馬 我是在努力啊。
基納 (把東西擱在桌上)哦,你們倆來得正是時候。
海特維格把自己的東西收拾開之後,幫著基納擺桌子開飯。格瑞格斯坐在扶手椅里翻看一本照片簿。
雅爾馬 那是父親的舊槍。現在不能用了,槍機有毛病了。可是留著它還是挺好玩兒的,有時候我們可以把它拆開,擦擦乾淨,上點油,再把它裝起來。不用說,多半是我父親閑著沒事擺弄這些玩意兒。
基納 莫爾維克,真的嗎?
基納 (擺桌子)那隻倒霉野鴨!你們在它身上為什麼這麼操心!
雅爾馬 (給他看一支雙筒槍)就是這麼一支槍。
雅爾馬 我以為你在抄寫東西呢。
海特維格 喔,不想!我願意老待在家裡幫著爸爸媽媽。
瑞凌 是,是一種民族病,不過不是經常發作的。(向基納點點頭)謝謝你招待我。
格瑞格斯 有什麼話?我在這兒。
海特維格 (詫異)什麼?我准知道是一間閣樓?
艾克達爾 (進閣樓)你不進來嗎?
海特維格 它沒有。老母雞也有親人,好些老母雞都有小雞。只有它硬讓人家弄來了,跟它的伴兒分散了。可是這隻野鴨真古怪,誰都不認識它,也不知道它是哪兒來的。
基納 我怕他們沒等我張羅完了就上樓。
海特維格 是啊,它常改樣子,白天跟晚上不一樣,下雨跟晴天也不一樣。
海特維格 是啊,野鴨是我的。可是爸爸和爺爺什麼時候要,我就什麼時候把野鴨借給他們。
雅爾馬 沒有。在那緊要關頭,我克制了自己。我還是沒死。可是,我告訴你,在那種情形之下,舍死求生是需要點勇氣的。
瑞凌 (向格瑞格斯)喂!偶爾在一個快活家庭里吃頓好飯,你說是不是挺痛快?
基納 正直病?
基納 喔,別凈批騙我。瑞凌 艾克達爾,你還有海特維格這麼個好孩子!
格瑞格斯 上我屋裡?好吧。
格瑞格斯 嗯,這話我信。
瑞凌 昨晚我把他弄回家來的時候你沒聽見嗎?
雅爾馬 (趕緊坐下)什麼事?
格瑞格斯 (轉身向閣樓)這間閣樓白天看著跟昨晚在月光底下看著很不一樣。
雅爾馬 (跟他碰杯)為那位勇敢不怕死的獵人乾杯!
基納 怎麼湊巧?
她走動了幾步,在推拉門口站住,向閣樓里張望。
格瑞格斯 唔。
雅爾馬 目前還沒完成,可是九*九*藏*書我正在研究。你不難想象,當初我決意學照相這門手藝的時候並不是打算單給普通人照相。
基納 (使勁咽了一口氣)是。
威利 這麼說,是我摧折了你的精神?
雅爾馬 正是。
雅爾馬 真是!到那時候你瞧吧!海特維格,我一定要把你將來的日子安排得穩穩噹噹。我要讓你一輩子過舒服日子。將來我要為你要求一點東西。那就是苦命的發明家唯一的報酬。
格瑞格斯 (離座)我說的毒氣你敞開門窗也趕不出去。
雅爾馬 海特維格,你的手藝很好。只要一兩分鐘就行了。
雅爾馬 (低聲)你最好別站在那兒瞧我父親,他不喜歡別人瞧他。(格瑞格斯離開閣樓門)趁別的客人還沒來,我得把門關上。(拍拍巴掌把禽鳥轟進去)噓,噓,你們都進去!(拉好幔子,把門拉上)這些裝置都是我設計的。沒事的時候把它們擺弄擺弄,壞了把它們拾掇拾掇,真怪有意思的。並且我也不得不這麼辦,因為基納不喜歡把雞鴨兔養在攝影室里。
格瑞格斯 你看閣樓里那些事是不是太糟蹋你的時間,分散你的心思?
格瑞格斯 這倒很像你的口氣,你把我帶到艾克達爾家裡來的東西叫做毒氣。
格瑞格斯 我很明白。
基納和海特維格走進廚房。
海特維格 (很快地瞟了他一眼,忍著笑問)你為什麼說「海洋深處」?
格瑞格斯 那支手槍?這話當真?
有人敲過道門。
基納 好。可是現在還不必忙著擺桌子,這桌子你還很可以使一會兒。
海特維格 喔,爸爸!別說得這麼怪可怕的。
雅爾馬 (站起來)啊,瑞凌!
雅爾馬 格瑞格斯,請你別再談什麼病症毒氣,我聽不慣這種話。在我家裡,從來沒有人跟我提起不痛快的事。
雅爾馬 什麼事?
威利 是嗎!你在受良心的折磨?
雅爾馬 難道你忘了那銀絲白髮的老頭兒了嗎?
雅爾馬 除此之外,它一點兒毛病都沒有;它身上挨過子彈,還讓狗在嘴裏叼過,居然沒有大毛病,真是難得的事。
威利向屋裡邁了一步。他身上穿著皮大衣。
海特維格 這也難怪,你知道它那個翅膀是折的。
雅爾馬 (有點生氣)一點都不錯,我們男人總得有一樁散心的事。
威利 哼,咱們等著瞧吧。
格瑞格斯 (光著頭,穿著家常便服,從外頭進來,靠近門站住)唔!
威利 你的良心永遠不會健康。它從小就有毛病。格瑞格斯,你的良心是你母親給你的遺產——她只給你留下這麼一份產業。
格瑞格斯 他想——?
格瑞格斯 當然。這間屋子大概是你太太專用的吧?
格瑞格斯 喔,沒有的事。
格瑞格斯 它沒有親人,不像兔子似的有親人。
雅爾馬 你說我在這兒偷懶嗎?我在拚命幹活呢!
格瑞格斯 這可真湊巧。
他在沙發上坐下。
格瑞格斯 我只想完成我的使命。不幹別的。
格瑞格斯 那些好玩的東西都是哪兒來的?
格瑞格斯 你走以後,我也沒弄到手。
格瑞格斯 是。你不讓我走第二條路。
格瑞格斯 哦!
基納 (心神不寧,在屋裡來回走動)哼,格瑞格斯·威利——這傢伙老是那麼討厭。
格瑞格斯 你的使命是什麼?
海特維格 是。這幾張是我幫著爸爸修的。
格瑞格斯 我的意思是說,正好艾克達爾是開照相館的。
格瑞格斯 我不喜歡呼吸泥塘的霉氣。
格瑞格斯 你覺得它時常變動嗎?
雅爾馬 喔,別再提那無聊的話了!
格瑞格斯 我母親去世的時候,我也有過這種感覺。
艾克達爾 呸,見他媽的鬼!格羅勃格多等一兩天就不行嗎?這又不是什麼要命的大事情。
基納 你那屋子進去不得。
瑞凌 (向格瑞格斯)每逢他興緻一發作像著了魔的時候,我就不能不陪他出去喝酒胡鬧了。你知道,莫爾維克先生是個出眾的天才。
基納 好吧。客人沒來,你還可以干點活。
格瑞格斯 不要,我的良心不許我要。
雅爾馬和瑞凌進來;基納母女也從廚房進來。
海特維格 真的,有好幾個大柜子,裡頭凈是書;好些書本里都有畫兒。
瑞凌 艾克達爾,你放心,我敢賭咒,你不會倒霉。
格瑞格斯 真的嗎?
海特維格 當初狗抓它的時候抓的就是那隻腳。
格瑞格斯 要是跟一個誠實的人打交道,我還是不折不扣。
海特維格 不是木匠,是爸爸和爺爺。我去告訴他們你來了。
瑞凌 這頓午飯簡直沒吃好。
海特維格 爸爸不見得願意。在這些事情上,爸爸的脾氣怪得很。你想,他說要我學習織草、編籃子!我覺得那種事沒多大意思。
雅爾馬 行。這麼老早大概不會有人來照相吧?
格瑞格斯 你的發明?我沒聽說過。
艾克達爾 對。你明天一早一定得修完。是不是他們明天要?唔?
海特維格 從前有一位老船長在這兒住過,那些東西都是他從外國帶回來的。人家叫他「飛行荷蘭人」。這名字真怪,他根本不是荷蘭人。
海特維格 當然,你知道,它是一隻真正的野鳥。再說,它真可憐,孤零零的沒人親熱。
格瑞格斯 雅爾馬,穿上大衣。我要你出去跟我多走一走。
雅爾馬 那麼,他更需要朋友的照顧。(向基納)你千萬準時把晚飯做好。回頭見。
海特維格 你可以說「海底」。
基納 他的毛病是什麼?
雅爾馬 (走近威利)你肯不肯賞光一塊兒——?
格瑞格斯 是,我一直死守到現在。
基納 (給他們倆勸解)這可使不得,瑞凌。可是,威利先生,你自己生爐子把屋子搞得那麼稀臟,不應該再說什麼霉氣毒氣的。
海特維格 媽媽也會照相。
基納 我不過想問問你,咱們在這屋裡擺桌子吃飯行不行。
雅爾馬 沒有,沒有。這副擔子應該我一個人挑——read•99csw•com只要我的體力能支持。海特維格,你儘管放心。只要你爸爸身體不垮台——
格瑞格斯 (跳起來)什麼響?
他走進自己屋子。
基納 他說打算出去走一走。
格瑞格斯 不錯,幸而現在我不怕你了。對不起老艾克達爾的事情——不論是我乾的還是別人乾的——已經沒法子挽回了。可是我還可以把雅爾馬救出來,叫他不要相信正在害他的那些虛偽欺詐的事情。
海特維格 喔,他們照顧它,還給它蓋窩什麼的。
威利 這話什麼意思?
海特維格 沒有的事。把畫筆給我。
艾克達爾 (在自己屋裡嘰里咕嚕)你忙,我也沒閑著。唔!
格瑞格斯 咱們要不要等你父親?
格瑞格斯 我塞在前胸。
雅爾馬 我是在這兒幹活!我把力氣都使出來了!
艾克達爾 這倒使得。
格瑞格斯 我看他在他父親身上花的時間不少。
雅爾馬 (站起來)我回頭再把這批照片修出來。
瑞凌 一個人帶上假頭髮也能在社會上混。艾克達爾,歸根結底,你是個有福氣的人。你有崇高的使命需要你努力——
威利 很好。不過我現在想續弦,你應得的那份產業我馬上給你。格瑞格斯 (不假思索)我不要那份產業。
雅爾馬 格瑞格斯,你是不是向人家要求什麼東西?
海特維格 他好像是在給野鴨騰出一條上水槽的新路。
雅爾馬 對,究竟你也不是他的奴才啊。
基納 艾克達爾沒有工夫的時候是我張羅。
威利 既然如此,那時候你就應該說話。
他動身要走。
格瑞格斯 喔,一定不無聊。快告訴我,剛才你為什麼笑?
雅爾馬 法院宣判徒刑的時候,我父親抓緊了那支手槍。
雅爾馬 (靜靜地工作了一會兒,又放下畫筆,走到老頭兒屋門口)爸爸,你忙不忙?
雅爾馬坐在桌前忙著修一張照片,桌上還堆著好幾張。過不多時,基納戴著帽子,穿著外套,從過道門裡進來。她胳臂上挎著一隻有蓋的籃子。
雅爾馬 你是不是說打折我們爺兒倆翅膀的那顆幾乎致命的子彈?
瑞凌 我敢賭咒,確有其事!他在鄉下挨家挨戶索取他的所謂「理想的要求」。
威利 你覺得這麼辦對他有好處嗎?
格瑞格斯 我想你沒有多少閑工夫。不用說,你一定上學念書嘍。
艾克達爾 唔!唔!唔!
格瑞格斯 不去了。我算是不在你手下做事了。
格瑞格斯 你這話很有理;不過既然幹了這一行——
海特維格 還有一張帶抽屜和鉸鏈板的舊寫字檯,還有一座大鍾,鍾上有小人兒會出來進去的。可是那座鐘現在不走了。
格瑞格斯 別讓我打攪你。
海特維格 對了,恐怕是!
格瑞格斯 當然有好處。
海特維格 有,莫爾維克先生教我念書,可是他不是經常很——很——
基納 他不是說過什麼事都自己動手嗎。他一進去就動手生爐子,可是偏偏把爐子的氣門兒捻得死緊的,弄得滿屋子凈是煙。嘿!屋子裡那股味兒真夠——
雅爾馬 不,不,不,並且恰好相反。你別說這話。我不能一天到晚專想一件勞心的事。我總得找點兒別的事填補填補那一段等待的空閑時間。你要知道,靈感,直覺,說來就來,它們一來,就萬事大吉了。
基納 對了。再說,像艾克達爾那麼個人也不能成天凈給不相干的人照相啊。
格瑞格斯 並且,如果我想活下去的話,我一定得想個辦法醫治我這有病的良心。
海特維格 你沒打攪我。
雅爾馬 (站起來)唔,好在頂多一兩分鐘。
格瑞格斯 告訴我,你在閣樓里瞧畫兒的時候,心裏想不想出去旅行,親眼看看真實的世界?
雅爾馬 很好,可是你別管我的閑事。我告訴你,除了自然而然地有一點兒憂鬱之外,我很心滿意足。
他從過道門口下。
格瑞格斯 那些書你大概都看吧?
雅爾馬 (在魚網后出現)喂,海特維格——把書櫥上那把鉗子遞給我。還有那把鑿子。(轉過身去)爸爸,現在你瞧。我先把我的意思告訴你。
艾克達爾 (在閣樓門口,魚網後面)雅爾馬!
艾克達爾 (開了自己的屋門,探身張望)喂,雅爾馬——。(一眼看見了基納)哦!
格瑞格斯 不說海洋深處說什麼?
雅爾馬 好!客人越來越多了!
格瑞格斯 艾克達爾太太,我聽說你會修照片。
格瑞格斯 完全是廢話。
海特維格 不是。後來他在海里淹死了,留下了那些東西。
基納 這還不算。後來他想把火弄滅了,過去把一罐子水都潑在爐子里,這一下子可就把屋子攪成了一個稀糊爛漿的泥塘了。
格瑞格斯 可笑?為什麼可笑?
格瑞格斯 你父親提起他的軍服就為這個?
威利 完成以後呢?你靠什麼過日子?
瑞凌 那就對不起,要請你像倒栽蔥似的滾下樓去。現在我警告過你了。
威利 謝謝,我只想跟我兒子說一句話。
雅爾馬 恐怕是介乎灰白之間。要說頭髮,不論灰的白的,他頭上沒有幾根了。
艾克達爾 恐怕咱們還得把水槽挪個地方。
格瑞格斯 它到過海洋深處。
雅爾馬 (在門口張望)他是不是走了?
格瑞格斯 這麼說,你的閑工夫多得很。閣樓里大概是另外一個世界吧?
海特維格 不單是修照片。我最喜歡學習雕刻像英國書里那些畫兒。
威利 我想上你屋裡跟你說幾句話。
雅爾馬 是了,是了。你要是弄點青魚拌生菜倒也不壞。瑞凌和莫爾維克昨晚又出去喝酒了。
格瑞格斯 (眼睛盯著她)你准知道是一間閣樓嗎?
她把照片歸到面前,坐下來工作。格瑞格斯在旁邊靜靜地瞧了會兒。
瑞凌 莫爾維克異想天開地說他聞著了青魚生菜的味兒,於是就攔不住他了。艾克達爾,咱們又見面了。
格瑞格斯 你的心滿意足正是中了泥塘毒氣之後發生的結果。
基納 怎麼!他們倆也要上來吃飯?
雅爾馬 怎麼回事?
基納 噢!他們爺兒倆又放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