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下冊 第五十章 下毒手打傅姆、並把堂吉訶德又擰又抓的魔法師是誰;小僮兒如何給桑丘·潘沙的老婆泰瑞薩·桑卻送信。

下冊

第五十章 下毒手打傅姆、並把堂吉訶德又擰又抓的魔法師是誰;小僮兒如何給桑丘·潘沙的老婆泰瑞薩·桑卻送信。

「堂娜泰瑞薩夫人啊,請您以『便宜他了』島主堂桑丘·潘沙總督夫人的身份,伸出貴手。」
桑琦加說:「該我去走這一趟,先生,您可以帶我坐在鞍后。我滿心想去看看我爸爸呢。」
桑琦加說:「可不是嗎!媽媽!但願上帝保佑,越早越好!人家看見我和媽媽坐了馬車準會說:『瞧這丫頭,她爸爸是個吃大蒜的鄉下佬,她舒舒服服坐著馬車,倒像個女教皇!』隨他們說吧,叫他們踩著爛泥走,我卻腳不沾地坐在車裡!嚼舌根兒的叫他們一個個都倒盡了霉!『只要身上暖呼呼,人家嘲笑不在乎』,媽媽,我說得對吧?」
「神父先生,您仔細打聽打聽,有誰到馬德里或托雷都去,我要煩他買一條一口鐘式的裙子,得頭等時髦的。說老實話,我丈夫做了總督了,我得儘力為他爭面子!我要有興,還想像人家那樣坐了馬車到京城去呢。總督夫人還坐不起馬車!」
桑琦加說:「祝我爸爸活一千歲!給我捎帶的人也一樣長壽!如果一千歲不夠,就加倍祝他活兩千歲!」
「總督的小姐不能單身出門,得乘馬車,坐轎子,還得有一大群傭人跟著才行。」
小僮說:「是啊。桑丘總督大人處處都用成語;儘管許多是不對景的也很有趣,我們公爵夫人和公爵大人非常讚賞。」
他一邊說,一邊就跳下馬,恭恭敬敬跪在泰瑞薩夫人面前說:
我聽說您那裡出產的橡樹子顆粒大。請給我捎二十多顆來;我一定當作寶貝,因為是您給我的。我等著您的長信,希望您健康安好。您如果需要什麼,只要說一聲,就給您照辦。願上帝保佑您。
泰瑞薩說:「丫頭啊,全都是給你的。可是讓我脖子上掛幾天,我實在看著喜歡。」
小僮兒說:「我在手提包里還帶著一捆衣服,你們回頭看了也一樣喜歡。衣料講究極了,總督打獵那天才穿了一回。整件衣服都是他送給桑琦加小姐的。」
泰瑞薩說:「孩子,你說得對!這種種好運道,就連更好的,我的好桑丘早跟我講過了。孩子,你瞧著,他要叫我做了伯爵夫人才罷休呢。只要交上好運,就一路好下去了。你的好爸爸也是成語老話的祖宗;他常說,『如果給你一頭小母牛,快拿了拴牛的繩子趕去』。如果給你個總督的官兒,你就領了它;如果給你個伯爵的封號,你就捧住;如果拿著一份厚禮『嘖嘖』地喊你,你就收下。可別懵懵懂懂,好運在大門外叫喚,你卻不理睬!」https://read.99csw.com
泰瑞薩答道:「啊呀!我的先生,快起來!別干這一套!我不是什麼官太太,只是個窮鄉下女人;我爸爸是種地的,我丈夫是游浪的侍從,不是什麼總督!」
您的好朋友
我瞧您丈夫桑丘人品既好,又很有本領,所以要求我丈夫公爵大人讓他做了一個海島的總督;這種海島我丈夫有好幾個呢。據說您丈夫治理得像老鷹那樣精明;我為此非常滿意,我們公爵大人也很滿意。謝天,我挑他做總督沒挑錯人。我告訴您,泰瑞薩夫人,在這個世界上要找一個好總督不是容易。但願上帝保佑我做人像桑丘做總督一樣好。
這時泰瑞薩手裡拿著信,脖子上掛著那串珠子,出了大門,一面走,一面拍手鼓似的拍著那兩封信。她恰巧碰見神父和參孫·加爾拉斯果,就手舞足蹈地說:
小僮說:「誰要懷疑就懷疑吧;我講的是事實。『真理即使混雜在謊話里,也會像油在水裡那樣浮現出來』。就算這話不對,『你們縱然不信我,也當相信這件事』。您兩位不論哪一位不妨跟我走一趟,聽來不信的事可以親眼瞧瞧。」
「我沒瘋。這是公爵夫人和總督的來信。我脖子上這串念珠顆顆都是上好的珊瑚,兩盡頭的念珠是真金的。我現在是總督夫人了!」
桑琦加說:「我憑上帝說,我騎上一匹小母驢,就彷彿坐了馬車一樣。您把我當作嬌小姐了!」
「泰瑞薩·潘沙是我媽媽,那個桑丘是我爸爸,那個騎士是我們東家。」
親愛的朋友,我送您一串鑲金扣的珊瑚珠。我但願那是東方的明珠;可是「送一根骨頭,物輕情意厚」。也許有朝一日咱們會見面相識;將來的事是沒人知道的。請代我問您女兒桑琦加好,並叫她準備著,她意想不到的時候,我會給她找上一門好親事呢。
桑琦加插嘴道:「我也一字不識,可是你們等一等,我去請個識字的來——或者神父,或者參孫·加爾拉斯果學士,他們一定願意聽我爸爸的消息。read.99csw.com
小僮說:「那麼我給她捎來了喜訊,她真該感謝上帝呢。」
碩士說:「可能有這樣的事,不過『聖奧古斯丁有疑焉』。」
小僮辭謝不去,可是到頭來為口腹的便宜還是答應了。神父想趁機仔細問問堂吉訶德又幹了些什麼事,欣欣喜喜帶了他回去。
小僮說:「您丈夫是最名副其實的總督,您是最名副其實的總督夫人。您看了這封信和這件禮物,就知道我不是胡說。」
據記載,那小僮兒很聰明伶俐;他要討好主人主婦,高高興興地動身到桑丘家鄉去了。他進村看見河邊許多女人洗衣服,就打聽村裡是否有個女人名叫泰瑞薩·潘沙,她丈夫桑丘·潘沙是騎士堂吉訶德·台·拉·曼卻的侍從。一個小姑娘正在洗衣服,聽他這麼問,就站起來說:
小僮說:「那麼,來吧,小姑娘,帶我去見見你媽媽,我替你那個爸爸捎了一封信和一件禮物給她。」
他就從頭到底念了一遍。信上的話前文已有交代,這裏不再重複。他隨即拿出公爵夫人的信念道:
「怎麼回事兒呀,丫頭?這位是誰呀?」
她媽媽泰瑞薩·潘沙拿著個紡麻的線桿兒正在紡麻,聽見叫喚就跑出來。她穿一條灰褐色的裙子;這條裙子短得好像「還不夠遮羞」。她的緊身上衣和襯衫也是灰褐色。她並不很老,看來有四十多,身體很壯健,臉皮子晒成了焦黃色。她看見她女兒和騎馬的小僮,就說:
神父忙說:
他從衣袋裡拿出一串珊瑚珠,珠串兩頭是鑲金的扣。他把珠串套在她脖子上說:
「我可以拿性命打賭,這準是我們東家堂吉訶德先生乾的。他答應了我爸爸好多次,要讓他當總督或伯爵;這回準是讓他當上了。」
小姑娘又蹦又跑,到了村上,沒進家門先嚷道:
小僮說:「您以後準會看見。我憑上帝說,他只要做上兩個月的總督,出門還要戴遮風暖帽呢。」
泰瑞薩朋友:
「泰瑞薩,你胡說些什麼呀?你這話除了老天爺,誰也不懂。」
小僮說:「泰瑞薩夫人話里的道理很深,比她的本意還深呢。我想今天下午回去;給我點東西吃,馬上打發我走吧。」
泰瑞薩說:「您兩位自己瞧呀。」
「您九-九-藏-書還是到我家去便飯;招待您這樣的貴客,泰瑞薩夫人有這個心卻沒這個力。」
「您來啊,我家就在村子口上。我媽在家呢;她好久不得爸爸的消息,夠心焦的。」
「泰瑞薩媽媽!你出來呀!出來呀!有位先生替我好爸爸捎了信和東西來了。」
她把沒洗完的衣服撇給女伴兒,她不戴頭巾,也不|穿鞋,光著腳,披著頭髮,蹦蹦跳跳跑在小僮馬前,一面說:
泰瑞薩聽他念完,說道:「啊呀,這位太太多好啊!又和氣又謙虛!我但願和這樣的太太埋葬在一起吧!我就不喜歡這裏的紳士太太,她們覺得自己是紳士太太,連風都不該碰她們一下;上教堂神氣活現,簡直王后似的,好像對鄉下女人看一眼就降低了自己身份。瞧瞧咱們這位好太太,還是公爵夫人呢,都稱我朋友,把我平等看待。我但願她的身份和拉·曼卻最高的鐘塔一樣高!至於橡樹子,我的先生啊,我打算送她許多許多,每一顆都大得出奇,叫人趕來看新鮮。桑琦加,你這會兒且來招呼這位先生:安頓了他的馬匹,從馬房裡揀些雞蛋,厚厚地切一片腌肉,把他當王子那樣款待他吃飯。他給咱們捎來了好消息,他臉蛋兒又這麼討人喜歡,得這樣款待才對得起他。我趁這時候出去把咱們的喜訊跟街坊講講;神父和尼古拉斯理髮師是你爸爸的老朋友,也該讓他們知道。」
他們就跟泰瑞薩一起回家。只見一個小僮兒正在篩大麥,準備喂他的馬;桑琦加正在切腌肉,準備攤上雞蛋煎給小僮兒吃。兩人瞧那小僮相貌漂亮,服飾講究,都很喜歡他。敘過了禮,參孫就打聽堂吉訶德和桑丘·潘沙的近況,說他們讀了桑丘和公爵夫人的信還是莫名其妙,不明白桑丘做總督究竟是怎麼回事;而且地中海的海島差不多都是國王的,桑丘怎麼會做海島的總督。那小僮兒說:
「不用去請什麼人,我不會紡麻,可是我識字。這封信我來念吧。」
他們正說著話,桑琦加裙子里兜著些雞蛋蹦蹦跳跳地跑來,問小僮說:
「這串精緻的珊瑚珠是我親眼看見、親手摸到的,可是據這封信上說,一位公爵夫人派人來要二十幾顆橡樹子!這兩封信和禮物究竟是怎麼回事呢?我憑自己的道袍發誓,我真想不明白了。」
泰瑞薩說:「紳士先生,您念給我聽吧;我雖然會紡麻,卻一個字也不識。」
「你怎麼啦?泰瑞薩·潘沙?你瘋了嗎?那是什麼紙呀?」
泰瑞薩驚奇得目瞪口呆,她女兒也一樣的發愣。那小姑娘說:
小僮說:「就是啊,桑丘先生靠堂吉訶德先生的面子,現在當上了『便宜他了』島的總督。這封信上寫著呢。」
桑琦加插嘴道:「要是人家瞧我揚著腦袋神氣活現,說我是『小狗穿了麻紗褲……』等等,隨他們說去,我滿不在乎!」read.99csw.com
「我奉女主人公爵夫人的命令,給您捎信來了;這是總督大人給您的,另外一封信和這串珊瑚珠是公爵夫人給您的。」
「請問您,先生,我爸爸做了總督,穿不|穿緊身褲呀?」
她把信交給他們。神父拿來念給參孫·加爾拉斯果聽。兩人驚奇得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碩士問兩封信是誰捎來的。泰瑞薩說,是個很漂亮的小夥子,在她家呢,請他們一起回去就會看見;他還捎來了另一件禮物,也這麼貴重。神父把她脖子上的珊瑚珠串拿下反覆細看,斷定是上好的珊瑚,越發覺得奇怪。他說:
「我們現在可真是闊了!到手了一個小小的總督了!隨你多麼神氣的紳士太太敢和我過不去,哼,我准給她點兒顏色看看!」
碩士說:「先生,您還咬定桑丘做總督是真的嗎?真有公爵夫人給他送禮寫信嗎?我們摸過那些禮物,也讀過那兩封信,不過還是不相信,覺得這就像我們街坊堂吉訶德遭遇的事——這位先生認為他所遭遇的都是魔法師變幻出來的。所以我簡直想把您摸一下,瞧瞧您這位信差究竟是眼前的虛影,還是有骨有肉的真人。」
小僮說:「各位先生,我只知道自己是真正的信差,桑丘·潘沙先生也確實是總督;我主人公爵大人和公爵夫人有權派他這個職位,也確實派了他。我還聽說桑丘·潘沙做總督很有魄力。這裏面有沒有魔術,您兩位自己判斷吧。別的我都不知道了。這話我可以憑我父母的生命發誓;他們都還健在,我和他們是非常親熱的。」
泰瑞薩已經把桑丘捎來的打獵服給神父和碩士看過。他們看破小僮耍貧嘴,可是想到珍貴的珊瑚珠和打獵服,對小僮就另眼相看了。桑琦加的願望惹得他們哈哈大笑,泰瑞薩的話更逗樂,她說:
加爾拉斯果說:「咱們甭胡猜亂猜了,且去看看那位信差吧,摸不著頭腦的事可以問他。」
碩士自告奮勇要為泰瑞薩寫回信。可是她覺得這位碩士有點滑頭,不願意他來干預自己的事。她拿了一個精白小麵包和兩個雞蛋,送給一位會抄寫的彌撒助手,托他寫了兩封信,一封給她丈夫,一封給公爵夫人。兩封信都是她自己動了腦筋口授的,在這部大著里也不算下品文字,請看後文便知。
泰瑞薩說:「小姑娘,快住嘴,別胡說;這位先生的話是不錯的。『什麼時候,什麼式樣』。他是桑丘,我就是桑卻;他做了總督,我就是總督夫人了。我這話有點兒道理吧?」
神父聽了她們的話,說道:
小姑娘約莫十四歲左右;她說:「好read•99csw.com呀,先生。」
桑琦加說:「哎唷!我的天!我爸爸穿了緊身褲多好看呀!真怪,我從小就想瞧我爸爸穿緊身褲。」
桑琦加說:「好,媽媽,我就去。可是我說呀,你得把這串珠子分一半給我。我想咱們公爵夫人不會那麼傻,把整一串都送給你一人。」
「我看桑丘一家人天生都是滿肚子成語,開出口來,沒一句不帶成語。」
「桑丘·潘沙做總督是千真萬確的。他管轄的是不是海島我不知道,反正是個有一千多居民的小城。至於橡樹子,我告訴你們吧,我們公爵夫人非常謙和近人,沒一點架子。」別說問鄉下女人討橡樹子,她還使喚過他去問街坊借梳子呢。「不過您兩位可知道,阿拉貢的貴夫人儘管高貴,待人卻和氣,不像咖斯底利亞的貴夫人那麼死板板地拿架子。」
熙德·阿默德這部信史的細節都確鑿有據。據說堂娜羅德利蓋斯走出卧房去找堂吉訶德的時候,同屋另一個傅姆知覺了。做傅姆的都是耳朵長、鼻子尖、好管閑事的;這個傅姆就悄悄地跟隨著那蒙在鼓裡的羅德利蓋斯,瞧她走進了堂吉訶德的卧房。搬嘴弄舌是傅姆的通病,這一個未能免俗,馬上就去報告公爵夫人,說堂娜羅德利蓋斯在堂吉訶德的卧房裡呢。公爵夫人告訴了公爵,要求帶著阿爾迪西多𡝰去瞧瞧羅德利蓋斯找堂吉訶德有什麼事。經公爵准許,兩人躡手躡腳,偷偷地一步步挨到堂吉訶德房門口。她們挨得很近,屋裡說話全聽得清。公爵夫人聽見羅德利蓋斯把她身上的排泄口子都揭出來,怒不可遏;阿爾迪西多𡝰也氣得七竅生煙。她們滿肚子氣憤,非和這傅姆算賬不可,就砰的衝進房,像上文講的那樣把堂吉訶德又擰又掐,把傅姆痛打一頓。女人聽到人家鄙薄自己的面貌或掃自己的面子,她們的惱怒是怎麼也憋不住的,得發泄了才罷。公爵夫人把剛才的事告訴了公爵,他聽了覺得很好笑。公爵夫人還想玩弄堂吉訶德;她派一個小僮去找桑丘的老婆泰瑞薩·桑卻,把桑丘寫的家信捎去,她自己也附一封信,還送她一大串珍貴的珊瑚珠。那小僮就是在解除杜爾西內婭魔法的把戲里扮演杜爾西內婭的。桑丘忙於做總督,把那件解除魔法的事早忘得一乾二淨了。
那小僮說:「是您堂娜泰瑞薩·潘沙夫人的傭人。」
公爵夫人于本地。
小僮說:「我沒看見,大概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