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八，五十二，四十，一百六十。」

「女酒鬼號。」

「海底怎麼樣？」

「九門。」

「我們總不免一死。」舵手說。

「當然認識！」加克誇爾回答。

「好。」布瓦斯貝特羅也回他一句。

「不錯，」他說，「整個艦隊有十六隻船。這兒只有八隻。」

「現在，看右邊。」

「一級巡洋艦。十八磅重彈的大炮四十尊。它曾經到過印度。它有一段光榮的戰鬥歷史。」

「其餘的船，」加克誇爾說，「在那邊沿著整個海岸走來走去偵察著。」

「無神號。」

艦長把望遠鏡移向西邊，把明基葉察看了一番；然後移向東邊，觀察那些望得見的帆船。

「整個巡洋艦隊都在這兒嗎？」

艦長的眼睛盯住他的筆記簿，在齒縫裡把數字加起來。

「艦長，右邊全是二級巡洋艦。一共有五艘。」

「這是賣俏女人的虛榮心。」

在散亂的蒼白亮光中，在黑暗的雲層里，在天邊的模糊的船影上面，在浪濤的神秘的波峰之間，籠罩著一種陰森森的肅穆氣氛。除了含有敵意的風呼呼地吹著，一切都毫無聲息。災禍帶著無限威嚴從深淵中走出來。看起來彷彿是幽靈出現，而不像是九九藏書一下襲擊。礁石那邊毫無動靜，艦隊那邊也毫無動靜。周圍籠罩著一種不能形容的無邊的靜寂。他們要對付的到底是真的東西嗎？簡直可以說這是一場海上的夢幻。傳說裏面是有這種景象的；這艘軍艦可以說是處在魔鬼的礁石和幽靈的艦隊之間。

「你呢，」加克誇爾回答，「你對它們非常熟悉，艦長。認得固然不錯，熟悉才了不起。」

「我希望能夠先開火。」

的確有八隻很符合兵法地排列著的船，它們的威武的側影矗立在海面上。還看得出中間一艘有三層甲板的船的高大船身。

「決心號。」

然後軍艦在船頭船尾都拋了錨，把船身轉過來。船上一共有六隻錨，跟一隻巡洋艦一樣。六隻錨都拋下去了；更錨在船頭，拖錨在船尾，潮錨在向著大海那邊，汐錨在向著礁石那邊，大錨在右邊，副錨在左邊。

他繼續問：

「並不都在這兒。」

「好。」拉·維爾維勒說。

「你認識這些船嗎？」

「我嗎，」加克誇爾說，「我曾經仔細看過它們。我不會把它們弄錯。它們的特徵都在我的腦子裡。」

「看清楚的，艦長，那是黃金海岸號。」

艦長在前面寫過的數目字下面又寫上「一六〇」。

「五隻巡洋艦，每隻有三十二尊大炮。」

艦長一邊用望遠鏡窺察，一邊喃喃地說：

「我們能夠拋錨把船身轉read.99csw.com過來嗎？」

布瓦斯貝特羅又拿望遠鏡去眺望天邊。那隊艦隊繼續慢慢地走近來。

「那是經驗號。」

「十八磅重彈的大炮三十二門。第二艘呢？」

那些青銅鑄的大炮有一種長處：三個人就可以操縱它們；可是它們也有一種短處，它們不像新式大炮那樣射得遠，瞄得准。因此必須讓敵人的艦隊走近到大炮的射程以內。

「艦長，」拉·維爾維勒說，「我的報告如下：我本來就不相信這艘克萊摩爾號軍艦。突然間搭上一隻跟你不熟識或者不喜歡你的船，總是有麻煩的。英國船對法國人是不忠的。那尊狗養的大炮就證明了這一點。我視察過。鐵錨都很好。不是半生鐵打的，是用大鐵鎚把焊接的鐵條鏈成的。鐵錨的輪都很結實。錨索是頂好的，很容易放下去，長度也合乎規定，有一百二十。軍火很多。有六個炮手死了。每門炮可有一百七十一發炮彈。」

「它們是什麼？」

「在哪一邊？」

「舵手，」艦長說，「我們在什麼地方？」

布瓦斯貝特羅對拉·維爾維勒說：

「舵手，」他又問，「左邊第二隻船呢？」

「森林女神號。」

它們不知不覺地走近來了。

那九*九*藏*書八隻黑色而沉默的船彷彿動也不動，可是它們逐漸增大。

沉默了一陣。艦長說：

克萊摩爾號軍艦差不多成了一隻破船。

這時候，艦長已經數了那些帆船的數目。

「可是我呀，」加克誇爾咕嚕著說，「我也偵察過它們。」

「從主力艦旁邊數起，第一艘叫什麼名字？」

「這是因為只剩下九門炮的緣故。」艦長喃喃地說。

「魔鬼的艦隊。」

「一級巡洋艦。五十二尊大炮。兩個月以前才在布雷斯特裝配起來的。」

事實上，四月二日瓦拉舍曾經在國民公會裡宣布有十艘巡洋艦和六艘主力艦在海峽上游弋。艦長記起了這件事。

艦長把望遠鏡遞給舵手。

這種情形彷彿一群獵狗圍住了一隻野豬，雖然還沒有吠出聲來，可是已經露出了牙齒。

艦長在筆記簿上記下「五二」。

「同樣的配備。再過去呢？」

他在「五二」下面寫上「四〇」；然後，他抬起頭：

「舵手，你看得清楚那隻船身很高的軍艦嗎？」

「你剛才視察過，拉·維爾維勒；我們到底還有多少大炮可以用？」

「里什蒙號。」

「舵手，它左邊的第一隻船叫什麼九*九*藏*書名字？」

「這是他們改過的名字，」艦長說，「以前叫做布爾哥尼號。一隻新船。有一百二十八尊大炮。」

還可使用的九尊炮都排列成陣，九尊炮都在一邊，面對著敵人的一邊。

「是尖銳的岩石。」

「法國的艦隊。」

「好船，」艦長說，「我多少也指揮過這些船。」

舵手彷彿自言自語似的，繼續說：

對方的艦隊也在同樣的沉默中調動好了。現在八隻船圍成半圓形，明基葉就是這個半圓形的弦。克萊摩爾號被這個半圓形包圍住，同時也被它自己的錨束縛住，它的背後就是礁石，換句話說，就是沉船。

他從衣袋裡拿出一本筆記簿和一枝鉛筆，在筆記簿上寫了「一二八」三個數目字。

「一個大艦隊的分隊。」

他從舵手的手中把望遠鏡拿過來，眺望著天邊。

加克誇爾的全部精力都用來使軍艦迎著浪前進；因為風和浪都打擊著船的一邊，船就不可避免地要沉沒了。

布瓦斯貝特羅伯爵向正在走下炮艙的拉·維爾維勒低聲發了幾道命令，然後拿起望遠鏡走到船尾，站在舵手旁邊。

「嘉莉梭女神號。」

克萊摩爾號的炮手們都守在他們各自的大炮旁邊。

「一隻三層甲板的主力艦，兩隻一級巡洋艦，五隻是二級的。」

「在海上航行這是好古怪的名字。再過去呢？」

艦長問舵手：

這時候，拉·維爾維勒回到甲板上來了。

ｈttｐｓ://rｅaｄ.９9ｃｓw.com「在壞的一邊。」

「騎士，」艦長朝他嚷道，「我們要對付三百八十門大炮。」

「在明基葉的海面上。」

「舵手，」他說，「你都認得出它們呀。」

「再過去呢？」

艦長低聲地一一發布命令。靜寂籠罩著全船。準備作戰的鐘聲並沒有敲響，可是全船都在執行。這隻軍艦已經失掉戰鬥力，既不能和人鬥爭，也不能和波浪鬥爭。這隻破船上的一切，凡是能夠利用的都盡量利用了。所有的纜索和替換用的小纜索都堆積在舵帶旁邊和上甲板的中部，以便在必要時用來穩固桅杆。傷兵醫療處也布置好了。按照當時海軍的習慣，甲板也裝備起來，這樣可以擋擋槍彈，可是不能抵擋炮彈。量彈丸口徑的儀器也拿出來了，雖然現在檢查槍炮口徑已經太遲了點；可是當初想不到會發生這許多意外事件。每個水手分到一隻彈藥盒，而且把兩支手槍和一柄匕首系在腰帶上。吊床都折起來；大炮也對準了；長槍隊也準備好；斧頭和抓船的鉤子都排列好；彈藥庫和炮彈庫都打開了；火藥庫也打開了。每個人都站上了自己的崗位。這一切都是一句話也不說就做好的，彷彿在一個瀕死的人的房間里，進行得又快又悲慘。

「這就是明基葉。就是海鷗從荷蘭飛走的時候中途休息的地方，也是大黑鷗休息的地方。」

拉·維爾維勒行了一個軍禮。

雙方彷彿都在等待對方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