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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克萊摩爾號軍艦 七 航海就是碰運氣

第二卷 克萊摩爾號軍艦

七 航海就是碰運氣

在目前過度疲勞和受了重創的狀態下,軍艦幾乎再也不服從舵柄的指揮,與其說它在航行,不如說它正被海帶著走,受著浪頭的打擊,它只好聽從浪頭的擺布。
加克誇爾把著舵,沉思著。
可是軍艦的前途怎樣呢?
霧以外,還加上巨浪。
此外,並沒有風暴。可是,就像舵手剛才所說的,有浪。在狂風下面和激動的海底上面滾動著的海面是兇猛的。
東邊是八隻船直立在清晨蒼白色的水平線上,排列得很有次序,很可怕地間隔著一定的距離。
一整夜都沒有離開波浪的雲層,現在降低到這樣的程度,使得地平線也消失了,整個大海彷彿披著一件大衣。除了霧以外,什麼也看不見。這種情境永遠是危險的,即使對一隻完整無損的船也很危險。
拉·維爾維勒覺得自己必須恢復嚴肅的態度。
他們已經盡量爭取時間。為著減輕軍艦的負擔,他們把從損壞的東西中可能清除出來的一切廢物都扔到海里去了,像撞壞的大炮,折斷的炮架,https://read.99csw.com撞歪了或者脫了釘的龍骨,木頭或者鐵的碎片,等等。炮眼都打開了,幾具屍首和人體的一些斷肢殘塊被裹在防水布里從木板上滑到海里去。
加克誇爾很嚴肅地回答:
至於那隊巡洋艦,就是這一次以後在杜歇那艦長指揮下出了名的康加勒艦隊,杜歇那就是被勒基尼奧稱為「杜歇那老爹」的。
曾經把低處的霧吹走的風,現在正在把軍艦向明基葉方面吹去。
低垂在浪頭上的霧已經散了開來,在朦朧的晨曦中,又昏暗又凌亂的read.99csw.com一大片波濤一直伸展到無限遠處,下面就是看得見的景象。
拉·維爾維勒在他的豪邁的笑聲中嚷道:
曙光還很微弱,眼前還有一段黑夜。這段黑夜可能拖延相當長的時間,因為這段黑夜主要是由雲層造成的,雲層又高又濃又厚,樣子像一座拱形圓頂那麼結實。
海從來不肯馬上說出自己的心思。這深淵裏面什麼都有,連奸詐的手段也有。幾乎可以說海是有策略的,它會前進也會後退,它提出一個主張自己又取消掉,它會籌劃一場狂風卻又放棄這個計劃,它預定要害人卻又不實行,它會聲東擊西。整個晚上克萊摩爾號軍艦在霧裡航行而且害怕有風暴;可是海剛才否認了自己的諾言,它的否認方式是可怕的:它開始計劃的是風暴,拿出來的卻是礁石。這也是一樣的要沉船,不過換了一種方式罷了。
在厄運當中泰然自若,這是艦隊指揮官的習慣。
明基葉,這危險的礁石,在那時候比現在更險惡得多。這座深淵的城堡,read.99csw.com有幾處高塔已經被海水的不斷砍削摧毀了;暗礁的形狀是經常改變的;怪不得波浪被稱為海洋的刀,每來一次潮水等於拉過一次鋸子。在那時候,和明基葉相撞,就是死亡。
觸礁的死亡之外,又加上了戰爭的殺戮。一個敵人還不夠,又加上另一個敵人。
軍艦的後面是明基葉——惡名彰著的暗礁;前面是法蘭西巡洋艦隊。西邊是深淵,東邊是屠殺;軍艦正處在海難和戰鬥之間。
拉·維爾維勒向舵手提出了問題,回答他的是周圍的景象。
海開始變得無法控制。倒不是因為大風暴迫近了,恰恰相反,在天邊呼嘯的颶風聽起來似乎小了一點,狂風也朝北走了;可是浪頭依然很高,表明海底很激動,軍艦既然受了傷,很難經得起顛簸,巨大的浪頭對於它可能是致命的打擊。
在兩邊的亮光中,都出現了一些直立不動的黑色側影。
「舵手,我們現在在哪兒?」他問。
「有風必有浪。」
舵手回答:
拉·維爾維勒是一個在災難中還能夠歡https://read•99csw.com笑的人,他走到加克誇爾身邊。
不笑,也不愁,就是這個水手的表情。他的回答中含有一種令人不安的意義。對於一隻漏水的船,有浪,就是全船很快就裝滿了水。加克誇爾說完以後稍為皺了一下眉頭來加強他的預測的力量。也許經過大炮和炮手的不幸事件以後,拉·維爾維勒說出這種幾乎算得是快活和輕浮的話,有點過早了。航海的時候有些言語舉動是會帶來厄運的。海很神秘;從來沒法子知道它要玩些什麼花樣。必須時時刻刻提防著。
對付礁石,這隻船只有一隻漏水的船殼,七零八落的船具,以及從根基上動搖了的桅杆;對付戰鬥,它的炮隊里三十尊大炮已經損壞了二十一尊,而且最優秀的幾個炮手已經死了。
海面忽然看得清楚了。
「我們在上帝的手中。」
三塊岩石是一排暗礁;八隻船是一隊艦隊。
天空彷彿罩著一隻雲作的蓋,可是雲層已經不再和海面接連;東邊泛著一片白色,那是黎明,西邊浮現另一片白色,那是將沉的月亮。這兩read.99csw•com片白色兩邊相對,在漆黑的海面和幽暗的天空之間的水平線上構成兩條狹長的淡白色的光帶。
西邊是三塊高大的岩石劃破被月光照亮的天空,好像克爾特的史前巨石一樣矗立在那裡。
一個舵手就是一個主人;永遠要讓他愛幹什麼就幹什麼,有時也要讓他愛說什麼就說什麼。此外,這一類人是很少說話的。拉·維爾維勒走了開去。
情勢很危急。大炮事件發生的時候,軍艦不知不覺走錯了航線,偏向格朗威勒駛去,而不是向聖馬洛進發。即使它能夠操縱駕駛方向而且繼續航行,明基葉也擋住它回到澤西的路,巡洋艦隊阻止它到達法蘭西。
「這邊是觸礁,那邊是戰鬥。我們的運氣真不壞!」
「我說,舵手,」他說,「颶風流產了。想打噴嚏沒打成。我們一定能夠渡過難關。只不過有一點風。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