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對那個穿著農民服裝的老頭行了軍禮，對他說：

人勝利了，但是還可以說大炮也勝利了。馬上沉船的危險雖然躲過，軍艦卻並不安全。船上的創傷看起來是沒法補救的。船壁上有五道裂縫，其中最大的一道在船頭；三十尊大炮中有二十尊躺在炮架上不能使用。被抓起來再度用鐵鏈系住的那尊大炮本身就成了廢物，炮尾圓柄的螺絲釘已經撞壞，因此瞄準已不可能。整個炮艙里只剩下九尊大炮。艙底已經進水。必須立刻搶救，要用抽水機把水抽出去。

他靠著主桅杆站著。

「將軍，就是這個人。」

「我認為應該有的。」老頭說。

「將軍，根據這個人剛才所做的一切，你不認為他的上級應該有什麼表示嗎？」ｒeaｄ•99ｃｓｗ.cｏｍ

他沒有注意到船上的兵士們正在走動。拉·維爾維勒騎士命令海軍陸戰隊的兵士們在主桅杆的兩旁排列成行，而且水手長吹過一聲哨子以後，正在幹活的水手們都排列起來在帆架上站著。

一種陰鬱的靜寂籠罩著全船。遠遠地颶風在呼嘯。

船員們正在匆匆忙忙地把中甲板的損壞地方草草地修好，正在堵塞漏洞，正在把沒有受傷的大炮重新排列成陣，這時候，那個年老的乘客又回到甲板上來。

「過來。」他說。

「烏拉！」水手們歡呼起來。

「執行。」

過了幾分鐘，黑暗中響起了槍聲，閃過一道亮光，然後一切復歸靜寂，再聽見屍首跌落海里的聲音。

驚惶代替ｒｅad•99cｓｗ•coｍ了歡呼。

不管這隻軍艦多麼需要躲避敵人的視線，可是還有更迫切的需要，就是馬上進行搶救。不得不在這裏那裡的船舷上掛起一些船燈來照亮甲板。

布瓦斯貝特羅伯爵向那位乘客走過來。

海軍陸戰隊的兵士們舉槍致敬。

炮手上前一步。

那個胸前閃耀著聖路易十字勳章的漢子低下了頭。

「旺代有了領袖了。」

可是在這件人人注意的悲慘事件發生的過程中，全體船員都被生和死的問題吸引住的時候，沒有人知道軍艦以外發生了什麼事。事實是霧更濃了；天氣變了；風隨著自己的意思把船吹走；船駛出了航線，更靠近澤西和格恩西，比較應走的航路更偏南一點，正處在一個波濤洶湧的海上。htｔpｓ://ｒead.９9csｗ.coｍ巨大的浪頭和船身上張開的傷口接吻，那是可怕的吻。海的顛簸富有威脅性。溫和的微風變成了北風后，顯出即將有大旋風或暴雨的跡象。這時在四個浪頭以外的地方什麼也看不見了。

於是在墳墓般的靜寂中，老頭抬高了嗓音。他說：

這些話，一句一句說出來，緩慢地，嚴肅地，帶著一種毫不變動的節奏，彷彿斧子砍在橡樹上。

現在中甲板里可以讓人清楚地看一看了，裏面的景象非常可怕。一隻瘋象的籠子裏面也不會破壞得這麼厲害。

那個年老的乘客用手指指著受寵若驚的炮手，繼續說：

「應該你來下命令。你是艦長。」

「可是你是將軍。」布瓦斯貝特羅回答。

「那麼請你下命令吧。」布瓦斯九九藏書貝特羅接著說。

那個年老的乘客始終靠著主桅杆立著，他把雙手交叉在胸前，沉思著。

「現在，把這個人拿去槍斃。」

老頭望著炮手。

艦長的後面跟著一個粗野的漢子，氣喘吁吁，衣服零亂，可是掩蓋不住一種得意的神氣。

布瓦斯貝特羅用左手食指指著他，低聲對拉·維爾維勒說：

布瓦斯貝特羅伯爵又說：

「一個疏忽危害了這隻船。到了現在，這隻船也許已經沒法挽救。在海上，就是面對著敵人。一隻渡海的船就是一支作戰的軍隊。風暴隱藏著，可是並沒有消失。整個大海就是一個陷阱。面對著敵人的時候，犯了任何過失都要處以死刑。沒有任何過失是可以補救的。勇敢必須獎勵，疏忽必須懲罰。」

他就是那個炮手，他剛才很read.99csw.com及時地表現出他是一個能夠制伏怪物的勇士，也就是戰勝了大炮的人。

布瓦斯貝特羅伯爵做了一個手勢，兩個水手走下中甲板，然後帶著裹屍布回來；船上的隨軍神父從開船起一直在軍官們的飯廳里祈禱，也跟著兩個水手來了；一個曹長從排列著的海軍陸戰隊中喊出了十二個兵士，把他們排成兩行，六個一行；炮手一句話也不說，走到兩行兵士中間。隨軍神父手裡拿著十字架，走上前，站在炮手旁邊。「開步走。」曹長說。兩排兵士用慢步向船頭走去，兩個水手拿著裹屍布跟在後面。

老頭轉向布瓦斯貝特羅伯爵，把他身上的聖路易十字勳章取下來，系在炮手的短衫上。

炮手筆直地立著，眼睛低垂，態度是在等待命令。

老頭望著兵士們，加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