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們的小世界
郗顏婉拒：「我在廣告設計方面實在沒什麼天賦，混了三年，挺對不住公司的。」
溫行遠看穿了老人家的心思，笑容明朗：「我一個人回來的。爸呢？」
溫行遠屈起食指扣了兩下桌面，笑了，「韓諾的總經理職務可不是他想撤就能拿得下來的，就憑他在短短三個月之內從華都手上搶走三個工程，韓天裕就動不了他。畢竟，股東們都是以利益為先的。而且，韓天啟帶出來的那批老人在關鍵時刻一定是向著韓諾。」
「如果是因為我……」
郗顏沒贊成也沒反對，只是食不知味。隨後趁著溫行遠接電話的空檔，她利落地收拾好餐具，在客廳等他期間，她頻頻看表。
溫行遠眉眼含笑地抿嘴看她，對於她的答案十分期待。
幸好。
郗顏身上軟軟的，有氣無力地說：「難受。」
想給她打電話，都撥號了又放棄，覺得兩人現在不怎麼愉快的狀態，她在公司也不方便講話。對於郗顏，他從來不捨得為難。放下手機，溫行遠去浴室沖了個澡，處理電郵。只是，沒有女朋友的軟言溫語的信息，溫行遠的煩燥溢於言表，他不停地看表，覺得時間漫長。
與文韜商量宣傳案時，郗顏不停地咳嗽，面對他目光中的詢問，郗顏選擇忽視。與他的關係，讓她覺得完全沒有解釋的必要。她與韓諾的關係，與任何人無關。
溫媽媽寵愛地捏捏兒子的俊臉：「沒追上顏顏的時候不敢這麼說吧。」
謝遠藤沉默了幾秒，似乎在斟酌措辭：「韓諾回天裕地產了。」
真是左右為難。
他溫柔許諾：「好，買袋鼠。」
下一秒，她皺著小臉：「哎呀……」
郗賀好笑的看著他，「這杯酒兄弟我等了好多年了，不容易啊。」仰頭幹了整杯，然後斂笑正色道，「兄弟歸兄弟，要是小顏找我哭訴你期負她，我可不饒你。」
終於能夠，不念過往。
唐毅凡與季若凝相視而笑。張研跟在溫行遠身邊多年，察言觀色的本事和她的能力成正比，聽BOSS補充這一句，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立即著手準備，與九維謝遠藤聯繫。
郗賀回身望了一眼，微笑著問：「你請客？」
溫行遠嚇了一跳，確認沒燙到她，負氣道：「要是捨得就好了。」
郗顏來到茶莊的時候，韓諾還在。茶藝小姐查到她的預約，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文先生有客人，說如果您來了，先到休息室等他一會兒，很快就好。」
郗顏迷離的神智霎時被拉回，可憐兮兮地答：「感冒了，下午的時候有點發燒。」
唐毅凡遲疑了下，喘息著撐起身子，寵愛地摸摸她的臉，聲音放得更柔：「還病著呢。」
「感冒了？」郗顏蹙眉，猛地想到什麼，不自覺揚聲，「不會是有了吧？」
確實延遲了歸期，溫行遠自知理虧，柔聲哄她：「最多十天我就回來，乖。」
郗顏安靜地聽著，一言不發。
溫行遠伸手撫上她的小臉，眷戀地輕柔撫摸，漆黑的眼眸漸漸湧起淡淡的濕意，磁性的聲音透著隱隱的沙啞：「小顏，我愛你！」
「啊！快放我下來，有話好好說。」郗顏掙扎，雙手抵在他胸前。
溫行遠自然明白父親是指他忙裡偷閒跑去古城的事，忙為郗顏撇清：「小顏一直催我回來，我看華誠那邊拆遷的進展還順利，就沒急。」
溫行遠起身穿好衣服，輕輕搖她，「小顏？」
溫行遠失笑，「無證上崗也是屢見不鮮的吧？」
郗顏微仰起頭，嚶嚀出聲：「行遠。」
「和你無關。」郗顏打斷她，語氣誠懇，「是真的想換個環境和行業。」
笑意只停留在嘴角，韓諾也只說了句：「好久不見。」
「做完再說。」溫行遠壓低了聲音，似笑非笑的眼裡透出危險的信息。
溫行遠又問預售工作準備的怎麼樣了。張妍回答：「已經就緒。20號電視廣告與平面廣告同時上，開盤時間定在月底，就等溫總敲定最終樓層價格。」
她還說：「韓諾是個很有理想的人，儘管家裡條件優越，卻一直想靠自己。所以才不顧父親的反對，堅持要考律師。」
下午，郗顏感冒的癥狀緩解了很多。溫行遠見她臉色好起來，才稍稍放下心，告訴她郗賀打過電話來，讓她打過去報個平安。郗顏開機，收到一條新信息，看完后她草草給郗賀回電，情緒微變。
郗顏睨他一眼，「耿總已經同意我離職了，不過他希望我能把手裡的案子處理完。」
郗顏應聲抬頭，也不說話，只站起身從他身邊走了過去。溫行遠拉了一下她的手，被她用力掙開。他壓了壓火氣，叫了聲：「郗顏！」
郗賀附和：「我也琢磨著沒得罪你啊，怎麼偏偏就往我身上扔過來了呢。」
溫行遠笑，抱緊她，嘴唇貼上去，吻上她微微開啟的口，燙人的大手拉起她的手，引領她去解他襯衫的扣子。
「那你倒是說說怎麼昨天還好好的，今天就突然病倒了？害我連正經事都辦不了。」溫行遠並不生氣，伸手將她拉進懷裡摟好，牽起她的手重新摟上他腰身，「別再凍著了，抱緊點。」
郗顏沒說話，目光久久落在書桌上兩人的合影上。
郗顏柔順地點頭，依偎在他懷裡。
「嗯，突然閑下來不習慣，剛睡了個午覺。」郗顏對著手機低語，「夢見你病了。」
溫行遠挑眉，「也對，不能太給他面子了，那老傢伙會賽臉。」
郗顏雙手環抱著資料袋，微微側身，與他擦肩而過之時，說：「一路平安。」
處理完公事，溫行遠獨自去了酒吧。
郗顏提議，「或者你辭去溫氏總裁的職務，我們長住古城？」
結果傳來的不是女朋友的溫聲軟語，而是一陣數落，郗顏語氣很沖地質問他：「你沒事折騰什麼？三天後廣告就要鋪天該地上了，這個時候要改廣告語？有你這樣的嗎？」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不到一天的時間，總部謝遠藤負責的案子要改廣告語的事就傳到了雲南分公司。
郗賀沒正面回答，掐了煙，打開車門：「車裡坐著吧，外面冷。」
溫行遠揉她發頂，笑而不語。
溫行遠在客廳，聞聲急急掛了電話進來，「醒了？」在她額頭上摸了摸，確定燒退了， 「怎麼就起來了？再躺會兒。」
所謂顧慮，是指條件。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直到九點半過了，郗顏依然沒回來。溫行遠下車向國內出發廳而去，卻見她用雙臂抱著自己，縮坐在停車場邊上的台階上。
互瞪了一會兒，郗顏白他一眼，一副反正不要你養的表情，又低頭繼續喝粥。直到撐的飽飽的，他還在一言不發地坐在對面看報紙，明顯不想搭理她的樣子。
溫行遠沒有打擾她的工作。九點，他說：「忙完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
心頭溢滿沉甸甸的幸福，柔軟的感覺觸及心裏的每處角落，屏息片刻，郗顏喃喃開口，「怎麼突然來了？」
郗顏有了回A市的打算，原本是可以調職的，但考慮到要和謝遠藤在同一層樓辦公，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她決定辭職。當然不是還介意謝遠藤和韓諾之事，只是覺得沒必要讓彼此都不愉快。
季若凝身子貼上去，偎進他懷裡，頭靠在他胸前，嘴角含笑著閉上了眼晴。
凌晨兩點半，溫行遠沖完澡正準備休息，收到郗顏的簡訊，問他：「睡了嗎？」
郗顏擁著被子坐起來，輕喊：「溫行遠？」
唐毅凡還因為近期對他的忽略而自責，嘆氣似的把她摟在懷裡，言語間帶了些許責備之意，「這麼大個人，也不會照顧自己，行遠都打電話說不必這麼趕，時間很充裕，偏偏不聽話。」
「她說你那麼帥，我居然放心讓你在外面快活逍遙，萬一被甩了就虧大了。」外加調皮的笑臉。
愛情的國度只適合兩人居住，多一個人就會顯得擁擠。這個只屬於我們的小世界，我不想有猜忌，不想要爭吵，更不要外人借住。
聞言，溫行遠身體里的火霎時熄了，他抖開被子蓋在兩人身上，心疼地將她摟進懷裡，輕聲責備，「怎麼不早說？告訴我哪裡不舒服，我去給你買葯。」
唐毅凡反握住她的手：「我們得聽醫生的。」
「剛開完會。」他微微挑眉，澄澈的眼眸里閃過一絲笑意，沒有正面回答，卻是一副本府尚未用膳的語氣。
溫行遠低笑，俯在她耳邊輕語，「要不是看你病了，還有更不要臉的。」
正是夜晚最熱鬧的時候，幾乎每間酒吧都爆滿，韓諾從街頭走到街尾，最終在最熱鬧的「一米陽光」尋到位置。
早上被鬧鈴叫醒，郗顏偏頭看看還在熟睡的溫行遠，拿開搭在她腰間的大手，輕手輕腳地下床，在他起床前到樓下買好了早點。
莫名地，他神色越平靜，她越不自在，直到郗賀在她面前站定，她才僵硬地問了一句：「你怎麼來了？」
「這幾年韓諾明裡暗裡維護韓天裕，不過是希望天裕地產的下坡路走得慢些，如今看來，當家作主的早晚是他。昨天他已經拿下了A市北區的一塊地，看來是想樹威信。你留意點，畢竟『金碧』的預售快開始了，不要受到影響。」溫斐文略一停頓，才又繼續：「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只要別讓我看見溫氏因為一個女人變成戰場，我就不插手。如果你認定郗顏是我未來的兒媳婦，就該讓她明白，什麼時候該與你站在一起。」
郗顏笑盈盈的：「沒事，就是想叫叫你。」
唐毅凡為她拉好被子，倚坐在床頭接電話。聽見他的聲音，郗顏一怔：「唐毅凡？若凝呢？我是郗顏。」
謝遠藤被他吹面不含楊柳風的淡笑感染，心底漾起碧波般的點點漣漪，徐徐牽起一抹笑，「對門那家店味道不錯，一起吧？」
郗顏批評他：「沒品。」
別說是個玩偶袋鼠，郗顏說要天上的星星，明知摘不到，溫行遠也得試。
迎視他的目光，郗顏眼裡蒙上一層霧氣。
車子才在門前停下，溫媽媽就迎了出來，邊親昵地拉過兒子的手，邊往他身後看，像是溫行遠藏了人似的。
文韜神色如常，率先起身：「那是他心疼。走吧，我開車送你。」
「我抓緊一些，年前可以完成，這樣年後就可以不過來了。」
郗顏一頭霧水，猜想他或許有起床氣，也沒太在意。直到兩個人準備出門去機場，溫行遠猛地把她扯進懷裡，狠狠吻住。
季若凝把臉貼在唐毅凡頸間，聲音軟軟的：「有點不舒服，都睡一覺醒了。」
郗顏都聽見了，忙問他，「你怎麼了，在哪呢？」
郗顏任性地像個小孩子似的耍賴：「聽不見聽不見。」
這話太曖昧了，讓郗顏忍不住想起昨天兩個的親密，退了燒的臉又紅了起來，她扭過頭低聲說：「誰要邀請你，大半個床都被你霸佔了。」
不善的語氣和嗔怪的表情形成鮮明對比，惹得郗顏想笑：「沒覺得你多稀罕。」
撫摸著她光潔的背輕喘調息，溫行遠的聲音極度溫柔，「一會去醫院看看，打一針。」
韓諾現身古城，並不真的如他和韓天裕所言：開發旅遊項目，而是意在文韜。
郗顏想拍開他的手：「一個外賣就想過關啊？絕不原諒。」
「又有精神了是不是？」溫行遠不急不緩地站起來，「我記得我們還有件大事沒辦，嗯？」特意在大事上加重了口氣，在她跑開前俯身橫抱起她。
韓諾深呼吸，力竭聲音平穩：「昨天。」
「在你看來，我手裡的股份僅僅只是一份資產而已。」文韜意外難明地輕聲一笑，又慢條斯理地給他續了杯茶：「卻是我父親給我母親留下的，唯一。」
溫行遠深知唐毅凡的脾氣，並不真的計較，略微思索：「不足為奇。李曉筠身為行長千金，對韓諾的幫助很大。」
此時月色很好，他們靜靜相擁，再不必為錯過的時光遺憾。
韓諾點頭，似乎是有表達感謝的意味，「我下午打電話到你們公司，你同事說你請了病假，打你手機又一直關機，有點擔心，所以才發了信息，沒事吧？」
「強盜。」溫行遠笑罵，「等我回去陪你大採購。」
「溫太太」的稱謂立即引來郗顏不滿：「請你們來幹嘛，我就該吃獨食。」
謝遠藤坦然地答，「我請就我請。走吧，郗局。」
郗顏撒了個小嬌：「你不在，睡不著。」
郗顏的目光落在他英俊的面孔上，「什麼時候來的？」
溫行遠心疼地摟緊她：「是不是昨晚在外面瞎晃凍著了？」她幾點離開酒吧，又是幾點才回到公寓，他心裡有數。
郗顏的胃口不錯，連喝了三大碗粥，溫行遠卻只隨意吃了兩口，就坐在旁邊喝咖啡。
溫行遠朗聲笑，別有深意地看向她：「要是再改一次，不止小顏訓我，估計郗賀也不能輕饒我。」
她自然是值得的，否則也不會讓他一等就是十年。然而，即便最終未能如願以償，溫行遠也未必會覺得不值得。畢竟，愛情這種東西，當你動了真心，就不會考慮值不值得。
曾在一本書中看到過這樣一句話：也許世上最美好的愛情就是你喜歡他，他喜歡你，你們卻沒有在一起。
郗顏在那個剎那忽然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郗賀把袖子拉高了些，手腕上的皮膚完好無損，沒有一點傷疤，「冬天穿得夠厚，再說我當時嚇一跳，胳膊一抬就掉地上了，根本沒炸著。」
溫行遠嘆了口氣，也躺上了床，把她摟進懷裡輕拍，直到她哭得睡著了，他才低聲說：「我也想大度一些，可是，小顏，愛本來就是自私的。」
謝遠藤隱約聽出話外之音，又不知該以什麼為切入點詢問，索性閉口不言。
去九維的路上，他還惦記著千里之外的郗顏，發信息囑咐：「記得吃早點，別空著肚子上班。」
「你確定若凝會聽你的話發休書給我？」唐毅凡抿嘴笑，彎身俯在季若凝耳邊，「快來審審你姐妹兒，怎麼折磨我家老大的。」
「就是感冒，已經好的差不九*九*藏*書多了。」因為溫行遠的不信任和責問，郗顏分不清自己是委屈多一點，還是難過多幾分，但她還是說：「他來了，你不用擔心。」
唐毅凡默了一瞬，刪除了信息。
記得後來張子良和溫行遠時談及這頓晚餐，溫行遠揉亂了郗顏的長發，以無奈又寵溺的語氣說，「虧你想得出來。」
「其實謝經理不用守在這，也不是第一次趕工，我保證明天早上能準時完工。」張師傅見她凍得臉都紅了，忍不住勸她回去。
溫行遠笑：「你怎麼回答？」
謝遠藤深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至於哽咽：「其實，你可以幫他。」
然後是季若凝：「感謝的話我就不說了，你的願望也是我對她的承諾。放心，我會珍惜。」
「我？」謝遠藤笑得有幾分苦澀：「郗顏，我從小就討厭你。無論是你想要不想要的，都有人捧到你面前，父母疼你，郗賀寵你。可是我，樣樣不落後於你，卻總被遺忘。」
溫行遠的不舍表達的更直接些，他落地就給郗顏打電話報平安，隨後在回溫府的路上簡訊一直未停地發。來接機的司機老王見他一路都埋頭髮信息，嘴角都噙了笑。
「我很慶幸程澈是你的學妹，讓我少走了很多彎路。」韓諾直言不諱：「天裕的股份於你，不過就是多了一份資產。對我卻至關重要，希望你願意轉讓給我。」
離開古城前一晚，作為郗顏在這裏最好的兩位朋友，張子良和杜靈的心情多少有些低落，她像是他們的妹妹，三年來，看她壓抑、痛苦、重生，每一步，都異常艱難。還有溫行遠，除了時間，付出了難能可貴的真心，只為追求一份情長意久。
郗顏再找不到話題。
吃飯喝足，郗顏才想起來：「幾點了，還得上班呢。」說著，人已經從椅子上跳下來。
翻出韓諾下午發來的那條簡訊，郗顏遞給他：「並不是想隱瞞你，只是沒想好怎麼開口才不會惹你生氣。」說完轉身回房。
因為愛情。
挪開半壓在她身上的身體，溫行遠側身摸了摸郗顏紅的不正常的臉，覺察到非一般的熱度，他又把額頭抵在她額上貼了一會，依舊滾燙：「發燒了？」
論對郗顏的心疼，溫行遠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了。
那一晚在山上，望著那雙幽深如海的眼睛，她問：「為什麼可以等十年。」
溫行遠艱難地抬起頭，強忍著要將她正法的衝動，啞聲要求：「說你想我。」
溫行遠傾身，快速在她臉上親了一下，眉眼間儘是笑意：「吃飽了回家。」
溫行遠不領情：「有什麼不安心？」
文韜聽她這麼一說，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我是看你太難受，要是你男朋友知道我拉著生病的你談工作，肯定和我急。」
郗顏實話實說：「我不知道。」
世界很大，城市很小，失去了緣份的人，終身都可能不再遇見。
「我才懶得拿。」郗顏噘嘴，對於不能和他同行多少有些失落，「等回去再買好了，讓我哥付帳，好幾年沒勒索他虧大了。」
「還不就那樣。」郗顏有些不好意思，轉移話題，「你不是喜歡皮畫嗎，我選了兩幅，明天讓溫行遠給你帶去，你想著管他要，省得他貪污了。」
再見，只是朋友。
唐毅凡看了看時間，坐在床邊給石磊打電話，交代好工作，才脫了外衣躺下。
「我的工作交接完了，要不我回家等你吧？想我爸了。」在外飄泊三年還是第一次覺得寂寞，郗顏考慮與其一個人在古城苦等，如回自己先回A市，也免得他從美國回來後來要來大妍鎮接她。
這樣的擁抱，讓郗顏覺得溫暖而窩心，她把小臉貼在他胸口，撒嬌，「不去醫院，包里有葯，吃了就能好。」
在他腰間掐了一把，郗顏枕著他的胳膊輕喃，「還好你來了，要不然我會覺得自己是被遺棄的小孩兒。」
所以，郗顏只能回答：「但一定不是他想要的。」
一夜安睡。
「要一個月這麼久？」郗顏不理會他的威脅，撒了個小嬌：「能不能晚一天再走？」
溫行遠不信韓諾去麗江是為了挽回郗顏。靜了片刻，他把手機關了。郗賀洗了澡出來見他還在沙發里裝死，踢了他一腳：「別在這睡著了，小顏房間還是客房，任選。」
溫行遠來去一陣風，坐了不到十分鐘，起身告辭。不過，他能親自駕臨，給足了耿秋明面子，既為謝遠藤解了圍，又讓九維無條件改了廣告語，通知相關部門在三天內把燈箱噴繪上的廣告語全部改好，可謂一舉兩得。
「你應該是願意的。否則，我沒機會坐在這裏。」韓諾端起茶放在鼻端，清淡的香：「不妨說說你的顧慮。」似乎是胸有成竹的。
文韜神色平靜，看不出情緒：「即使白跑了一趟？」
這一晚的最後，郗顏和杜靈都哭了，為了即將的離別。但她們也約定，好好珍惜身邊的男人，讓自己成為有福氣的女人。
聽溫行遠細說完從頭，張子良笑了，「你也是，人都送去了，還發什麼火？要不就裝糊塗別去，去了就忍住了，怎麼想的？舍了媳婦狼也沒套著吧？」
漫長的十年光陰，僅僅用五個字就概括了。
聽出她的聲音里濃濃的睡意，郗顏看了下時間：「才八點就睡了？」
聽郗顏誇他帥，溫行遠的節操就碎了，什麼稱呼，什麼生份，統統拋在了腦後。相比他身在蜜戀之中智商降低的特性，唐毅凡就敏感了很多，在得知韓諾近期的行程后，他在深夜散局后給溫行遠打去電話：「韓諾明天早上的航班，飛麗江。」
到了醫院，溫行遠跑前跑后地挂號就診拿葯，最後也是他把郗顏抱到病床上。
收購？溫斐文看著兒子一臉的漫不經心，氣笑了，「你用溫氏旗下的一家子公司已經讓韓天裕焦頭爛額了，再搬出整個溫氏，是不是抬舉他了？」
車停下，溫行遠雙手扶著方向盤，望著外面出神。郗顏遲疑了下，推開車門。
溫行遠果然上當，鬆開手把她往懷裡帶：「怎麼了？哪疼了？」
「我可以不介意你在我面前提起他，甚至可以容忍你現在忘不了他，但是小顏，別在我面前掩飾，我受不了你騙我。」
謝遠藤向溫行遠點頭，笑的謙虛，也透著幾分感激之意。
忽然很想聽到他的聲音，郗顏幾乎是小跑著穿過古巷，趕在十二點前回到公寓用座機打電話給他。
溫行遠拍拍郗賀的肩表示安慰。
溫行遠回身關了灶上的火，注視她的目光溫和從容，似乎還帶著隱隱的笑意。不給她機會再說什麼，長臂一伸，將她摟進懷裡，與此同時，薄唇已準確無誤地找到她柔軟的唇，深深吻住。
「我可以當作是一種邀情嗎？」溫行遠看著她散漫一笑。
廣播里已經在通知登機，韓諾終於忍不住撥郗顏的手機。鈴音在身後響起，他驀地轉身，郗顏正拿著電話快步而來。
季若凝抬頭，目光正好與唐毅凡灼灼的視線相遇。讀懂了他的渴望，她伸出胳膊摟住他脖子，輕輕吻了上去。唇齒相交，纏綿不分。
然而，親密卻沒有繼續下去。
郗顏咬唇：「我……」
郗顏笑著搖頭，從被子里伸出手握上他的，輕聲說：「只是覺得有個這麼好的男朋友，還是挺有壓力的。」
「你那個勞什子未婚妻似乎和韓諾有點交情。」唐毅凡說完才意識到失言，見溫行遠不是好眼神看他，忙賠笑道：「我是說李曉筠。前幾天我碰見他們燭光晚餐來著。」
唇邊尤掛著微笑，郗顏聽話地閉上眼，很快就睡著了。什麼時候打完吊針，全然不知。這一覺，她睡得格外沉，也格外安穩，再醒過來時，天已經亮了，而她躺在公寓的床上。
郗顏紅著臉推他，「胡說什麼啊，我一個人睡足夠大。」
初冬的天氣，即使是麗江，也有了寒意，更何況是深夜。韓諾只穿了件風衣，頎長的背影在夜幕下顯得孤寂、悲傷。
「顏顏，不要走，不要走……」韓諾的聲聲呢喃似乎還在耳畔迴響，謝遠藤的眼淚有如斷了線的珠子，她用手輕輕抵在左胸口，啞聲：「郗顏，如果我能得他喜愛，即便是全世界，我都可以放棄。」
溫行遠不舍地離開她的唇，細細吻著她的臉，然後是小巧的耳垂，最後落在已被他拉低領口的身體上，喘息著碰觸著她細嫩如嬰的肌膚。
郗顏忍笑，板著小臉問：「怎麼稀罕的？發脾氣加冷戰啊？」
溫行遠不由分說往外走：「去醫院。」
「溫總真是幽默，這個賠罪我可擔不起。」謝遠藤眉梢眼角微微彎起，「只要您別在最後一天又有新的廣告語問世，我就謝天謝地了。」
她說：「我看到公司的人事調令，你要辭職？」
「都什麼樣了，還不夠稀罕？」溫行遠覺得被冤枉了，拉過椅子坐在她對面：「能不能說良心話？」
溫行遠朗聲笑，得意洋洋：「沒有點城府和心機擔得起別人的一聲『溫總』嗎？傻姑娘，上當了吧。」
結合昨晚給郗顏打電話時她說的：「他又沒理我，我幹嘛上趕子？」張子良也火了： 「是爺們你就端著。」但見郗顏來拿酒，視溫行遠為空氣的時候，他又樂了，轉向杜靈：「眼前這齣戲遠比任何一部賀歲片都好看。」
謝遠藤抬眼注視著他，「晚飯吃了嗎？」
「也不是什麼大病，就是感冒。」郗顏本想堅持把工作談完，轉念一想，又覺自己咳得這麼厲害，有點不禮貌，於是收起了方案，抱歉地笑：「也好，免得把你傳染了。」
「胡說什麼呀。」郗顏為謝遠藤抱不平，「你這樣做和臨陣換將沒區別，讓謝遠藤很為難。現在換廣告語，直接增加了人力和費用成本，她怎麼向BOSS交差？」
郗顏憋不住笑，在他胸前咬了一口，「不要臉。」
杜靈接過來就要拆開：「給我買的宵夜嗎？」
郗顏面上笑著，卻控住不了眼晴的濕潤，「你在這裏連個朋友都沒有，我總是該來送一下的。」何況你此次古城之行，並不順利。
溫行遠在古城戀愛，樂而忘返，A市的拆遷工作進行的如火如塗，唐毅凡忙的白天不懂夜的黑。由於首次承接如此大的工程，為免出現偏差，很多事情他都親力親為。
為了確保工期，謝遠藤需要趕通宵，監督工人安裝售樓部外的燈箱。晚上的氣溫下降了很多，她已經把羽絨服穿上了，手裡還抱著暖手的熱寶，還是冷得厲害，跺著腳與負責安裝的師傅聊天。
末了，郗顏的情緒穩定了，怯怯地問：「你生氣了沒有？」
郗顏心裏泛酸，坦言：「我看見韓諾了。」
第三天，兩人誰也沒搭理誰，相互冷凍著。只是，當晚有了喝了不少酒，被張子良扛回公寓的。
「中午不用過來了，我在食堂吃。」
時光倒退，記憶迴轉：
「如果我說我不願意呢。」
「你想怎麼樣都好。」溫行遠並不勉強，「只要你安安心心地做我女朋友。」
溫行遠似乎並沒注意到她的小動作，拿起外套給她穿上，擁著她出門：「走吧，子良說酒吧沒什麼人，正好去坐坐。」
他從沒發過脾氣，一時間，郗顏有點接受不了，她張了張嘴，最終什麼都沒說。
郗顏回抱他，輕聲說：「我回A市好不好？」
溫媽媽拍拍他：「快上樓吧，你爸等你呢。」
郗顏沒有拒絕，也沒有掙扎，而是順從地偎在他懷裡，溫柔回應。直到兩個人都有點喘，溫行遠才滑開她的唇，額頭抵著她，「昨天晚上自己做了什麼還記得嗎？」
即便如此，當溫行遠在她出門前拉住她吻別，當溫行遠到達機場發來「等我」的信息時，她忍不住濕了眼眶。尤其下班后回到往日充滿歡聲笑語的公寓，那種空落感，讓她心頭泛酸。
於是，兩人分別從機場趕回公寓。
郗顏理解成了另一層意思。她負氣地掙開他的懷抱，翻了個身背對他。隨後聽他嘆了口氣，溫熱的身體貼上來，「你乖乖吃藥，要是好得快我就不生氣。」
溫行遠抽手去了客廳，回來時掀開被子給她穿好衣服，又將自己的外套裹在她身上。
纏綿過後，季若凝沉沉睡去，唐毅凡輕輕調整睡姿，將她摟進懷裡，看著她的睡顏靜靜微笑。床頭的手機震動起來，唐毅凡攀過身去取過來，來電顯示「張妍」。他猶豫了下，掛斷。很快的，有條信息進來，僅有兩個字：「公事。」
左手握住她的手，右手貼在她額上，「怎麼這麼燙？起來，我們去醫院。」
自從拿下「金碧」的項目，季若凝和設計團隊也是黑白顛倒，更有甚時睡到半夜還起來加班，唐毅凡自己也忙，多少有些忽略了她的身體。看著季若凝蒼白的臉色，他擔心地問：「要不要住院觀察幾天？」
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幾秒，溫行遠轉身拿了車鑰匙。路上，郗顏幾次欲言又止。在她第三次看表時，溫行遠方向盤一打，上了機場高速。
終於，那一段感情，有了一個彼此都必須釋懷的結局。
看了眼坐在身旁低頭處理郵件的溫行遠，郗顏回嘴：「誰是你嫂子啊？小心我讓若凝休了你。」
溫行遠順勢抓住她的手，握緊：「不就是吃了一次醋嗎，我都說對不起了。下不為例，好不好？」
郗顏目送他過了安檢，韓諾回身沖她揮手，她笑著揮了揮手臂，然後他們，同時轉身。這一次，誰都沒有回頭。
文韜點頭，半晌說了一個字：「好。」然後伸出手。
一路急馳。
溫行遠親自倒了杯酒，遞到郗賀手裡，「我是不是得改口叫大哥啊？」
溫行遠聞言抬頭看她。
文韜抬眼直視韓諾，一字一句：「如果你只差這百分之五的股份就能拿回你父親創建的地產王國，我只能說，這是上天對韓天啟的懲罰。」
溫行遠走後，郗顏回歸每天公寓、公司、公司、公寓這種單調乏味的兩點一線的日子，爭分奪秒的忙著手裡的工作。為https://read.99csw.com免大洋彼岸的溫行遠擔心，她索性把白天沒完成的工作帶回公寓，這樣即便忙到很晚，也不會有越洋電話嘮叨她。
飛機起飛后，郗顏坐在停車場的台階上，回想韓諾最後所說的：「我許諾過要給你的幸福，註定是無法親自帶給你了。溫行遠可以給你的，是我可望而不及的，好好珍惜吧，早點回A市。」
溫行遠細心地聽出聽出她語氣里的哽咽，聲音放得更柔了，「我知道。一會兒掛了電話就去睡覺。除了我，不許再想任何人。」有些話憋在心裏不吐不快，卻又不知如何啟口，惟有意有所指。
溫行遠輕責了一句：「傻瓜。」
這一晚，溫行遠有點貪杯了。郗顏打電話來的時候，他努力讓自己舌頭平整，「小顏。」
溫行遠把買回來的晚餐一樣樣擺好：「有品和有你比起來，我只要後者就好了。」然後抬手捏了下她的小下巴：「雨過天晴了吧？給溫總笑一個，獎勵你一頓大餐。」
第二天，溫行遠沒發信息，也沒打電話。郗顏如同人間蒸發一樣悄無聲息。
這是最好的安排。溫行遠點頭，然後囑咐：「我這次去可能需要一個月，要是回來讓我看見你瘦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郗顏沉默。
謝謝張子良三年多來如兄長般對她的照顧，謝謝他提醒和囑咐她該珍惜溫行遠的付出。郗顏感恩，在她恍惚度日，痛苦地以為再也走不過去時，沒有放棄她的那些人。確切地說，她感恩擁有。
溫行遠停下手上的工作，伸手攬過她，「怎麼了？」
如此良宵如此夜，不發生點什麼，似乎辜負了寒冬的浪漫。然而最終，郗賀與謝遠藤只是回憶遠去的童年時代。
於是，溫行遠耐著性子等，直到七點：「還沒忙完嗎？我去公司等你。」
見溫行遠沒有拿車鑰匙的意思，郗顏忍不住在出門前說：「開車吧。」
溫行遠翻看著手中的設計報告，「住宅區的設計沒問題，設計部把清單交給張研。」見季若凝點頭，他轉向張研：「你負責跟進，直接向我彙報。」
郗顏覺得他幼稚極了：「那叫什麼？」
關於誠意，因為郗顏，有了新的註解。
從公寓到酒吧走古巷更近，開車反而繞遠。溫行遠立即明白她想去哪裡。
按正常程序，此事應該直接向唐毅凡彙報。張妍的目光從唐毅凡身上掠過，迎向溫行遠：「好的。」
謝遠藤拉過他的手仔細看了看，輕呼出一口氣，「害我白內疚了這麼多年。」
郗顏拒絕：「不確定幾點能完，我自己回去。」
郗顏掙了一下，沒掙脫：「鬆手啊，讓不讓我吃飯了啊，餓死了。」
「啪」的一聲，郗顏手中的資料應聲落地，她伸出纖細的手臂環上他腰身。
溫行遠摟著她，摟得那麼緊，就像她是他惟一的珍寶。擁著她出了廚房，擁著她進了卧室，擁著她倒在了床上。
捧著她的臉，他開始吻她，不是溫柔的輕吻，而是急切熱烈的深吻。郗顏只覺整個世界都在搖晃，令人頭暈目眩，而他，可以放心依靠。思及此，她專註地投入這一吻中，盡量順著他的節拍，帶著前所未有的熱情回應。
似乎被戳中心事，謝遠藤的聲音近乎破碎，「他最想要的，已經失去。」
正在廚房的唐毅凡大步踱進卧室，從她的手包里翻出手機，「你姐們兒郗顏。」
這一晚，張子良喝了很多酒，或許是藉著酒勁，或許是為了溫行遠，他趁著清醒，與郗顏推心置腹：「我們認識雖然只有三年，可我早在十年前就從行遠那聽過你的名字。行遠的心意，不必我說，你親身體會過最有發言權。韓諾，連行遠都避諱提及的人，不管以前你們如何，從你答應行遠的那天起，就該放下了。」
唐毅凡這才放心。
「他會有一個新的開始。或許是你帶給他，也或許是別人。」無論是誰，總之不會是我。
周末，她們相約著去偷鄰居家的李子，結果郗顏爬樹爬到一半就被郗賀發現了，「摔壞了就變醜了，長大了嫁不出去。」即便是責備，也帶著暖意。
郗賀表面不動聲色，避重就輕地答，「他們從來沒有在一起過。」
「不是誰都有行遠的胸襟，能親自送你去見前男友。」張子良看著她，字字清晰：「一個男人如果不是愛極了一個女人，根本不可能像他那樣慣著你。你懂嗎？」
房間里很靜，只有兩人淺淺的呼吸劃過。郗顏伸手拿過手機，藉著手機的光亮，溫行遠看見她微紅的眼睛。
溫行遠沒開車，牽著她的手步行在古鎮蜿蜒的小巷裡：「問題不大，主要是大嫂要生了，大哥的心思不在公司事務上。」他說著，自己就笑了，俯在郗顏耳邊低語，「人家都有兒子了，我連媳婦兒還沒有。」
「這個案子是我負責的，不看著裝完心裏也不踏實，反正明天可以休息，沒關係的。」謝遠藤正說著，視線里忽然出現了一輛有點眼熟的車。原以為是只是碰巧路過，卻見車停了下來，隨即車門打開，郗賀朝她的方向走來。
溫行遠的目光別有深意，他換了個話題：「辭職信遞了嗎？」
強烈拒絕，有點違心了。熱烈回應，好害羞啊。
警報解除。經過三天冷戰，兩人和好如初。美國那邊的事不能再耽誤了，溫行遠要搭第二天的早班飛機去紐約，張子良體諒他們又要小別一段時間，早早放人，讓他們回家耳鬢廝磨。
溫行遠深呼吸，連續的，下車，上樓，睡覺，沒有回復。
「我知道。」韓諾將目光移向別處，聲音有了沙啞之意。
「都說『距離有了美沒了』，在感情最好的時候兩地分居，不怕別人把他搶走啊？」
溫行遠打斷了她，他如釋重負地笑，聲音溫柔而堅定：「以後就更不會給你機會。」
不知睡了多久，季若凝被手機鈴聲吵醒，迷迷糊糊地喊，「毅凡。」
溫行遠挑眉笑：「行遠，遠，親愛的，三個任選其一，否則免談。」
溫行遠像孩子抱著心愛毛絨玩具似的摟緊她，笑道：「那也可以，不過你要包養我，一個月發五萬塊的零花錢，我才同意。」
「我回去幹嘛，還要上班呢。」郗顏低頭，掩飾了目光中的不舍：「他自己回。」
愛情的國度只適合兩人居住，多一個人就會顯得擁擠。這個只屬於我們的小世界，我不想有猜忌，不想要爭吵，更不要外人借住。
季若凝嘟著嘴不幹，抱著他腰撒嬌，「要你抱著睡。」
這份祝福于郗顏是真誠的，于謝遠藤而言，卻像諷刺。
溫行遠嗯了一聲，見杜靈和他揮手打招呼，點了點頭，又轉臉問：「什麼時候結婚？」
郗顏自知憑她一己之力無法幫到韓諾。能對韓諾的事情有所幫助的人，除了身為副局的郗賀，只剩能夠在商界呼風換雨的溫行遠了。而這兩個人無論是誰，韓諾都不會接受。確切地說，與她有關的人，韓諾都不會向其借力。
郗顏發現，這個代表禮貌的握手持續了很久。久到她有足夠的時間迴避。如果她能洞悉韓諾這一刻的心潮翻湧。
有一次郗顏生病沒有上學，郗賀在半路上碰著她，請她搭他的順風單車，進學校時她笑著和他說：「謝謝郗賀哥哥。」
正坐在客廳發獃，溫裴文來電，「美國那邊有人在收購溫氏的股票，你安排時間過去看看，你哥最近忙不過來。」
半小時后，溫行遠站在陽台上看著那一個「好」字，有點火。
季若凝彎唇，笑容盈潤清淡：「相信你不會後悔等了十年，顏顏值得。」
結束了通話，郗顏挪到溫行遠身邊，主動靠在他肩膀上。
季若凝點頭稱好。
打擾了人家休息，郗顏卻還責備：「這麼晚了還沒休息，身體要不要了？」
「我知道。」郗顏的聲音很輕，讓人聽不出情緒，「他要拿回他父親創下的基業，他等了很久。」
居然逗她？害她如此糾結。郗顏粗魯地掙開他的懷抱，從床上彈起來，亮出爪子在他身上找下手的地方，「今天這一架，不打是不行了。」
溫行遠直視前方，聲音微冷：「最後一班飛機是九點半，還有一個小時，來得及。」
溫行遙因愛妻臨近產期，由公司決策人升級為二十四孝老公。溫行遠被臨時抓了苦力，將公司暫時接管過來。除了到美國的那天溫行遙親自去機場接，之後就幾乎沒露過面。溫行遠忙得白天不懂夜的黑，支撐他的只剩對郗顏的思念。
溫行遠怔了一下，然後彎唇：「終於發現我的魅力了吧？」見郗顏撇嘴嗔他，回握住她的手，「我痴心著呢，趕都趕不跑。等睡醒了讓你看個夠，現在乖乖睡覺，嗯？」
「順利？」溫斐文可不容易讓他過關：「那些釘子戶是怎麼回事？你不會告訴我和天裕地產無關吧？」
「並不是非來不可，只是想看看他陪你生活過的地方到底是什麼樣子。來了之後才發現這裏真的很美。他是對的，帶你來對了地方。相戀四年，我竟灰不知道你最嚮往的竟是這裏。他比我更懂你。」
溫行遠何曾有過怠慢郗顏的想法，讓她享受的從來都是老佛爺級別的待遇，況且也在古城停留不了幾天就要出國，自然不會再固執下去，主動給郗顏打了個電話。結果她在「古韻香庭」和文韜商量廣告案，匆匆就掛了。
良久，郗顏才回復：「知道了。」
對於郗顏和溫行遠，可謂是相見時難別亦難。從前不覺得，在兩人成為戀人後，郗顏受不了離別時那種相對無語的氣氛。這種不舍的情緒，令她始料未及。所以早上她和溫行遠一個去公司，一個去機場，各走各的。
郗賀認真的神情立刻變了，唇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想忘記都難。」
唇邊笑意蔓延至眼裡，溫行遠給她吃定心丸：「別一天瞎琢磨。忙過這幾天去看你，聽話。」
「怎麼了？」張子良覺察到他情緒不對，「顏顏人呢？上班了？」
張妍聞言很專業地提醒：「還有不到三天的時間，燈箱噴繪應該做好了，未必來得及。」
溫行遠深深看她一眼，沒追問，「在家悶了一天，一會兒出去走走？」
心裏明明是感動的，嘴上卻不肯服軟，郗顏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你間接說我不笑的樣子丑。」說著，還用手指戳他胸膛，語氣故意透出不滿。
「服從領導安排。」溫行遠像個孩子，心滿意足地笑了，「想我了嗎？」
就知道，這邊有一點的風吹草動，都逃不過溫行遠的千里眼，順風耳。郗顏下意識皺了下眉：「我怎麼感覺自己像個犯人。」當然不是真的生氣，但出口的話卻似有若無的透出幾分不滿。
郗顏回復還在外面。
哪裡還捨得說半句重話，唐毅凡吻了吻她額頭：「就會撒嬌。」說著就要扶她躺下，「睡一會兒吧，醒了我再陪你吃東西。」
失望之情溢於言表，溫媽媽看了眼樓上，「在書房等你呢。」
郗顏很沒出息地不敢抬頭。
郗顏沒應，她徑自往前走，然後攔了輛計程車。
「喜歡這份工作調回去也未嘗不可，要是不喜歡，就另做選擇。如果你願意，最好進溫氏。」溫行遠尊重郗顏的選擇，並不一味的要求他在自己的羽翼下生活。
看著醉意朦朧的遊客踉蹌著跳舞，聽著他們口齒不清的「喊」歌，韓諾抿嘴淡笑。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郗顏喜歡這裏。在這個陌生得誰也不認識誰的地方，是可以卸下面具，真實地活著的。
溫行遠與他握手，目光狀似不經意地掃過謝遠藤的辦公室：「這不是我臨時起意要改廣告語，特意來感謝謝經理的。」
郗顏心下委屈，反駁道：「我沒有。」
韓諾意識到，股份背後有一個令人心酸的故事。關於文母。
季若凝拉他的手，撒嬌：「受不了醫院消毒水的味道。」
撒嬌的語氣：「我要袋鼠。」
郗顏以一敵二：「你們兩口子的語文是一個老師教的吧，成語使用起來手到擒來啊。」
溫行遠看向唐毅凡：「韓諾那邊什麼情況？」
溫行遠並不干涉郗顏的選擇。反正對他而言，只要結果是她回A市，就是喜訊。
晚上，上游的專屬包間，郗賀依約而至。
「等見了面再叫，這樣叫不出感情。」郗顏一面使用拖延政策，一面岔開了話題：「之前在白水河拍的照片我導出來了，你可帥了。」
他那麼愛你，那麼得之不易，怎麼會不珍惜。
散會後，溫行遠提議：「晚上聚聚？」
溫媽媽像孩子一樣撒嬌：「說話算數，不能忽悠我。」
「是嗎？」郗顏轉身看看客廳里忙碌的溫行遠，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他沒和我提過。」
女朋友的閨房不睡，誰睡客房啊。溫行遠睜開眼睛清醒了下，心情愉悅地到郗顏的浴室沖澡去了。
真實啊，他的世界里所剩無幾的東西。
「坐在『柔軟時光』對面，看著你忙碌又快樂的身影，我說不清自己自己是心疼多一些，還是欣慰多一些。『古韻香庭』再見，你含笑和我打招呼，那麼平靜地祝我一路平安，我就什麼都明白了。你的愛，我丟了。而且再也找不回來了。但是，只要你幸福，沒有什麼是我放不下的。」
第二天，溫行遠醒來時，郗顏已經上班去了，餐桌上放著一張字條：
溫行遠抬眼看她，然後繼續享用愛心早餐。
張子良見狀，溫情提示：「明天不是要去紐約了嗎，不趁今晚哄好能走安心啊？」
「不去，」郗顏抓住他胳膊，嗓子都咳啞了。
最後她說：「韓諾瘦了很多，看著他的背影，我心裏難受。」
溫行遠摟過她親了一口，「是你的床太小，等以後換張大的。」
郗顏微仰頭看他：「幹什麼，燙傷我體膚嗎？」
謝遠藤的食慾已經被幾個特大號的盤子嚇得沒了大半，但看著郗賀自然地給她夾菜，就低頭吃了起來。期間，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圍繞的話題基本上都是A市的文化，沒有冷場，不九九藏書覺尷尬。
想了想，她主動開口：「溫行遠？」
「訓你？」溫行遠不解。
溫行遠笑著將她抱起：「鬼靈精，仗著我心疼你是吧，嗯？」
溫行遠沒有反駁，眸底劃過一絲陰霾，昭示他心情不美麗。
心中驀地一軟，郗顏低聲道歉：「對不起，心情有點不好。」
早就有心理準備，郗顏再愛他，也給不了他一生只愛一個人的專一了。可因為她和韓諾的過去有太多的美好和初次，溫行遠依然控制不住嫉妒。
「該說謝的是我，辛苦你了。」溫行遠笑睨了她一眼，「改日我請謝經理吃飯，算是賠罪。」
然而，誰都沒有權力要求誰用青春去守候一份看似無果的愛情。
季若凝裹著被子坐起來，「顏顏。」
郗賀偏頭看過來，謝遠藤回神，目光在半空中與他的相遇，「還記得我搬家前一天嗎？」
郗顏拿他不下，也開始胡攪蠻纏：「你和我談生意啊，我們是客戶關係？」
謝遠藤送溫行遠出門，她說：「謝謝。」
冷戰歸冷戰，郗顏並沒有改變決定，「耿總做了我半天的工作，希望我調職，你說呢？」
被她少有的主動吸引，唐毅凡欣喜地低嘆一聲，大手滑進她睡衣里，輕柔地撫摸她腰間的細肉。
「不是興趣所在，只是作為謀生的手段，畢竟已經是大人了，要靠自己生活，而不是家裡。」郗顏伸出胳膊親昵地挽著他：「進溫氏就不考慮了。有多少才華橫溢的人排隊等著你的提攜和重用，我就不添亂了。再說，我也不想天天被你呼來喝去的，心裏不痛快。」
溫行遠抱了抱母親，哄道：「下次保准把你兒媳婦帶回來，好不好？」
卻被溫行遠打斷：「從看了信息就心思恍惚，想去送機是嗎？早上才說喜歡我，轉身就是一副放不下的樣子，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他劈頭蓋臉砸出一堆話，然後停了車，冷臉看她。
溫行遠默了一瞬，最終還是發動車子。
出了門，迎面一陣冰冷的寒風，讓人覺察到冬天的氣息。謝遠藤下意識拉高羽絨服的領子，下一刻身上多了一件黑色的大衣，她欲拒絕：「不——」
溫行遠看她一眼，似乎在確認她話的真實性，但不管是真是假，他都起身出去了。
溫行遠火氣更盛，扳正她的肩膀，四目相對，「看著我。」
為了感謝張子良這幾年的照顧，她特意將他們請到公寓來吃飯。當然了，連煮粥都煮得一塌糊塗的郗大小姐是不可能會煮飯的，再者說了，連身為男朋友的溫行遠都還沒福氣吃上一頓她煮的「毒食」，張子良和杜子更不可能有機會先品嘗了。所以，山人自有妙計，聰明如郗顏，採取從酒店訂餐的策略。那為什麼不直接到外面吃呢？面對張子良的疑問，郗顏覺得：「這樣比較有誠意。」
「聽話。」儘管看不見彼此，溫行遠目光中的寵愛之意依舊明顯，他溫柔地哄，「你乖乖的，回去給你帶禮物。」
唐毅凡還有話說，溫行遠卻突然轉了話題，「若凝，你安排設計部休息幾天，辦公樓的設計緩一步，商業區的設計等與室內設計溝通好了再著手不遲。」
「打住吧，搞得和成語接龍似的。」張子良進門，背著手像領導視察工作一樣：「這行遠也是，就沒捨得請個人來收拾一下？還得『溫太太』親自動手。」
郗顏抹了把眼睛，嗔怪的笑罵：「你怎麼那麼霸道，想想我爸和我哥還不行啊？」
世界陡然安靜，房間里傳出極為輕微地聲響，細聽之下，除了兩人漸重的呼吸聲，還有似有若無地呻|吟，曖昧而羞人。
溫行遠回來時房間里漆黑一片，郗顏沒有開燈，抱膝坐在沙發里，把鑰匙隨手扔到一邊，他坐到單座沙發上沉默。
「我也同樣不喜歡你。」郗顏也不掩飾，直言不諱，「但我的不喜歡不是你說的這些理由，僅僅是因為在我失去他的時候，站在他身邊的人是你。」郗顏把目光投向窗外，高遠的天空包容了她所有的心事，「不過，都過去了。」
張子良一副過來人的語氣：「現階段你肯定要當小祖宗供著，至於以後，為了家庭和諧，也不能怠慢。」
堂堂小溫總思索了下才回過味來，「那是因為我想看你笑。不僅僅是因為你笑起來的樣子很美，還在於你笑，代表了開心和幸福。」
郗顏屈肘拐了他一下。
除了自己，只有一個人有公寓鑰匙。郗顏關上門，換了鞋進屋。站在廚房門口，看見熟悉的背影，眼眶泛濕。
郗顏這才知道他要走，「怎麼不早說呢。事情很嚴重嗎？還要你親自過去？」
「讓謝遠藤解決。」溫行遠很堅決，「換成『金碧輝煌，縱橫天下』。」說完他暖暖一笑，解釋道：「我套小顏給想的。」
「耿總還不知道？」溫行遠一副不應該的表情，看了眼默不作聲的謝遠藤，「我和謝經理說過，如果她不嫌我挑剔，當然還是希望由她負責。」
溫行遠被噎了一下，靜默了數秒，再開口時語氣軟了下來，「生氣了？」
助理程澈事先已和文韜預約好了，所以很順利就見了面。
直到機場，兩人誰也沒說話。
等菜上來，郗賀挑眉，「張師傅一定沒告訴你菜碼這麼大。」
文韜沒再堅持。
郗顏扳正他湊近的俊臉，身子向他懷裡貼了貼：「那你怎麼不說人家是哥哥呢，事事走在前面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的出現，對郗顏而言是猝不及防的震動。陡然相見，她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可是，面對他漸行漸遠的身影，郗顏卻輕喃了一聲溫行遠的名字。似乎只有這樣，她才能確定，這個世界上，只有他對自己才是不離不棄。惟有他，才能帶來足以熨平心事的力量。當她決定向他靠近，她的生活里，不該也不能容下別人。
可惜不是他。
張子良調侃地朝他豎大拇指：「爺們就得能壓得住脾氣。」
「瞎說什麼呀，人來瘋似的。」季若凝微微嗔道：「這段時間一直熬夜，比較容易累而已，滿腦子不純潔想法。」
溫行遠也笑，「那就把要求給你放寬點兒，除了郗叔和郗賀以外，只能想我。」
張子良正坐在窗前抽煙，見他進來問道：「昨晚怎麼沒過來？」
季若凝把頭靠在他胸前，嘴角含笑：「哪有，媽都說我結婚以後胖了呢。」
沒聽見回應，溫行遠以為她掛了，「小顏？」
季若凝窩在被子里懶得動：「你接。」
淚意上涌，郗顏柔柔笑起。
郗顏深知溫行遠對家庭事業的重視，乖順地沒再鬧他。兩個人回了公寓，窩在沙發上說話，直到後半夜，郗顏迷迷糊糊睡著了。溫行遠想把她抱回床上，郗顏卻摟著他的脖子不放，嬌軟地低喃了聲他的名字，柔軟的唇覆了上來。
「所以就想我了？」溫行遠笑：「我好好的，別胡思亂想。」
溫行遠不吃她那一套：「你也知道我們不是客戶關係，還叫得那麼生份？來，先叫一聲我聽聽？」
那邊不依不饒：「就要袋鼠。」
……
「消停喝你的粥，我打過電話給你請了假的。」溫行遠抬頭瞪她，「我養不起你？」
她不說話，韓諾也無心再繼續。他提步離開，與她錯身之時，輕聲告之：「明天回去。」
韓諾意外，「那你還來幹嘛？換我也會不高興，趕緊回去吧。」說完轉身要走。
她換了睡衣，光潔細嫩的背露在外面，唐毅凡摟著她，輕柔地撫摸，不禁湧起心疼，「好像瘦了？」
好不容易熬到12點，溫行遠又發了條信息：「胃不好，要按時用餐，晚上我來接你。」
郗賀憋不住笑，拉著她的小手輕責，「小臟猴兒，看我不告訴爸。」
忽然很想喝酒，結果卻是滴酒未沾。離開時，韓諾把酒送給了臨桌的情侶，他說：「祝你們幸福。」即便那是我渴望而不及的，即便那是與我無關的。
郗顏則會在午飯的時候提醒他休息：「該睡覺啦，別拿自己當超人。」
含笑的聲音：「看你像袋鼠。」
終歸只能羡慕。
「在外面吹了冷風，後來又在沙發上睡著了，早上起來時就開始難受。」郗顏如實相告，末了又仰著小臉怯怯地看著他問：「你是不是又要生氣？」
身子陡然騰空，郗顏暈暈地靠在他懷裡：「你要幹嘛？」
「溫總說笑了。」耿秋明頓時笑得更燦爛了，看向謝遠藤的目光有了讚許之意，「作為設計部的經理，小謝可是最敬業的。」
溫行遠把她摟得更緊了，「好好上你的班，不許胡思亂想，我過幾天就回來。」
溫行遠合上資料，以玩世不恭的態度提議：「溫氏收購了天裕地產，您看怎麼樣？」
溫行遠只好屈尊降貴自己送去。但他又沒有台階下，面上有點過不去，以至於當他把外賣放在郗顏面前時，力度沒有把握好，熱湯不小心濺出來了。
「如果說以前還心存念想，也被時間耗沒了。」郗賀笑的有幾分苦澀：「或許是我自私了，我還是喜歡簡單的感情。」
郗顏想說：你也可以幫他。即便現在沒有愛情，你的陪伴他應該已經習慣。畢竟，除了我，你是在他身邊最久的女人。也許只差一步，就能夠走進他的感情世界。放棄，往往是最接近成功的時候。
「不是說了我就喜歡丑的，不醜的死活不要。」溫行遠輕咬了下她小巧的耳朵，「再說一遍剛才的話。」
日落西山，傍晚的餘暉灑下淡淡的金光，卧室里春光旖旎。
「別拖太久。」溫斐文把手中的資料推到他面前，「這是最近天裕地產拿下的工程，你研究一下，韓諾不簡單，有點手腕。」
漆黑的夜空悄然翻露著心事，月光淡淡地灑下來，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姿勢將世界環抱。謝遠藤當然不是沒有感覺：面前這個近在咫尺的男人，曾經喜歡過她。
郗顏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她猜測，在她看見韓諾的同時，張子良也看到了。但溫行遠卻縱容了她，連一句責問都沒有。
臨近下班，溫行遠發了簡訊過去：「我去接你下班。」
季若凝深知最近因為忙著趕設計圖冷落了他，畢竟兩人是新婚燕爾，也顧不得還病著，身子貼向他，摸索著解他襯衫扣子。
「我在呢。」溫行遠好脾氣地答應，還隔著電話親了她一下，「一會去樓下吃東西，晚上沒事就去酒吧逛逛。只是別一忙起來就什麼都忘了，早點回來休息，讓子良送，或者開車，聽見了嗎？」
怨氣未消。
「害羞啊？都結婚了還純潔什麼呀。」見溫行遠似笑非笑地看她，郗顏推了他一把。
郗顏的回復很快：「遵命溫總。正在樓下吃小籠包，阿姨問我，怎麼不見帥哥男友。」
郗顏一愣，隨即賭氣似的使勁推了他一把，「誰怕你問。」
郗顏訂了回A市的機票，收拾好行李，又把公寓打掃了一遍，乾淨程度用來為她餞行的張子良的話說，「一塵不染到讓人無從下腳啊。」
漫漫歲月，他終究等到她的一句「喜歡你」，不枉他堅守真心十年。
傍晚時分，兩個女孩子在老房子的院里跳皮筋，當郗顏一蹦一跳地和郗賀回家吃飯，而她則面對父母的冷淡，謝遠藤只能默默地蹲在角落裡掉眼淚。
例如，溫行遠會在下班時給她發信息：「寶貝，該起床了，開車小心，別橫衝直撞的。」
得不到的人或許都是這樣的心裏。可當主角換成你，你就知道，你喜歡他，他也喜歡，但你們卻無法在一起，有多疼。
茶樓共兩層，裝修大氣，將傳統的中式文化現代化處理，設計上有意將茶樓層高較高的優勢發揮出來，做了一定程度的抬高處理，考慮到了人的感官效果。而抬高之處又裝了小小的吊燈，更顯出層次多樣，變化無窮。
敏感地發覺她情緒的異樣，溫行遠立即把電話打過去。
「五萬的零花錢？」郗顏捶他背一下：「是要我賣身的節奏嗎？」
謝遠藤回到路邊了解安裝的進度，隨後去給工人們買來了水。見郗賀倚在車前抽煙，看了看時間，竟然都十二點了。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開始勸他，「還不回去嗎，明天還得上班呢。」
「我？」郗賀一怔，顯然一無所知。
郗顏誠實地應了一聲：「嗯。」
當然，文韜也是有分寸的人，並沒有不合宜的發問，僅以朋友的身份對郗顏表達關心，「不知道你病了，否則就取消預約了。這樣，我先送你回去休息，方案改天再談不遲。」
郗顏按住他的手：「還要包養到一百歲？早不新鮮了好嗎？不對，果然無奸不商啊，折騰來折騰去，存款最後還是你的是吧？」
郗顏抄起抱枕朝她扔過去。
郗顏沒有介面，只是伸出手搭在他腰間。
過了很久，久到他以為對方不會回復的時候，那邊回復了一個字：「好。」
此時，柔和的燈光照進他眼裡，令本就英挺迷人的五官更覺貴氣俊逸，郗顏一時忘了言語。溫行遠卻以為她哪裡不舒服，更擔心了：「怎麼了？是不是很難受？」
「你那麼聰明，自己想唄。」郗顏不好意思正面回答，和他打哈哈。
郗顏雙腿往他窄腰上一盤，雙手親昵地摟上他脖子，像個袋鼠一樣整個人掛在他身上，「溫行遠，我知道喜歡你什麼了？」
風雨三年，原以為再也走不出陰霾，沒有想到，陽光一直在背後，只要回頭，就照在臉上，溫柔而溫暖。郗顏微笑著離開古城，告別過去。
時隔多年，郗賀終於有機會問：「我到現在也沒弄明白，你和小顏怎麼那麼水火不容？」
「真的嗎？」郗顏不確定地追問，直到溫行遠再三保證健康得可以立馬下樓跑個幾圈，她才尤顯委屈地指責，「不是說就去一個月嘛，都四十多天了也不回來，騙我。」
然而，愛情百年難遇一拍即合，親情則更是命中注定的緣份。
愛情里沒有理智，理智的不是愛情。
次日清晨，郗賀拿了車鑰匙準備出門，探頭問還在穿外套的某人：「用不用送你？」九_九_藏_書
「哪句啊，好話不說二遍……」所有的小倔強在溫行遠的大手覆上她胸口時被瓦解，郗顏軟聲求饒，「好啦，我說我說，我喜歡你。」
溫行遠輕笑，「等我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先辦了你。」
耿秋明是人精，聞言片刻都沒耽誤，立即讓秘書把他訓了一早上的謝遠藤請到了辦公室。
他的擔心不言而喻，郗顏乖乖的閉了嘴，任由他抱著下樓。計程車里，郗顏貓兒般窩在他懷裡，他特有的男性氣息透過薄薄的衣料傳進她鼻子里，將她整個包圍，從心底溫暖著。郗顏安心地靠在他身上，聞著他身上淡淡的味道，眼晴濕了。
從十歲那年謝遠藤搬家，這是郗顏與她的第一通電話。從驚訝到平靜，郗顏恢復的很快，她坦言：「是啊，決定回家了。」
溫斐文瞪了他一眼：「我看你最近才是有點賽臉的節奏。」
「是他送我來的。」見他停步，背影僵直，郗顏咽回眼裡的淚意，「韓諾，別再擔心我，他對我很好，真的很好。」
到了九維，耿秋明聽聞溫氏總裁駕臨，親自迎了出來，滿面堆笑道：「怎麼好意思勞煩溫總特意跑一趟。」
他這一瞬間的淚濕，讓郗顏驀地體會到他十年等待的辛苦，頓時湧起心疼，不知不覺間，眼淚順著眼角滑了出來。抬手撫摸著他的臉，她哽咽：「我知道，都知道。」
溫行遠才不承認自己情商低呢，自言自語：「也不知道這要娶的是媳婦兒，還是小祖宗。」
看著她靈動的眉眼，溫行遠無奈：「要我怎麼道歉啊還？用不用我把臉貼地上，你踩兩腳解恨？」
我也失去過曾經最想要的。但是，現實證明，不是所有遇見，都能有情人終成眷屬。
「我真不是故意的。」謝遠藤斂笑，「是不是留疤了？」
溫行遠握著拳頭在原地緩了緩才打她手機，響了兩聲她接了，說：「有話回家說。」
飢餓感強烈的某人立即表示：「要。」
謝遠藤沉吟片刻，「設計部現在很缺人，你可以考慮調回來。」
郗顏仰起頭，強忍著不讓眼淚落下來。去送韓諾時她就告訴自己，不能再為那段已逝的愛情掉眼淚，她和韓諾約定，要勇敢地走出來，要各自幸福。她也在心裏對溫行遠承諾，在無法給他一輩子只愛一個人的專一的情況下，給他一心一意的專一。
九維廣告的創始人是耿秋明，雲南分公司的負責人是他胞弟耿冬明，要不是耿冬明對郗顏很是照顧，也頗為賞識，他也不會那麼輕易將華都的廣告推廣全權交給他們負責，每年讓他們凈賺百萬。哪怕九維有實力，哪怕謝遠藤的能力確實強，他也不是沒有更好的選擇。只是，這裏面的微妙關係，包括耿家兄弟在內，無人知曉。
郗顏輕聲而真誠地說了句：「謝謝。」
她忍笑又叫一聲：「溫行遠。」
張子良揮手擋下，笑著警告：「注意你的言行。」
郗顏不回答，只伸手抱住他。
「不用了，樓下打車很方便。」不等文韜再說什麼，郗顏已告辭，「那我們電話聯繫，再約時間談方案，再見。」
郗顏被卷進蜂擁而來的激|情之中，身體不受控制地輕輕顫抖，卻無力將他推開，手臂攀著他的肩膀，不知所措。
「你想到哪去了？」溫行遠瞬間清醒，「你先別發火，聽我說。」意識到事情有點嚴重，他想起身到外面去接，結果立步不穩，腿磕在了桌子上，製造出一系列的噼里啪啦聲。
手機屏幕暗了下去，溫行遠坐在沙發上，有些為自己的不冷靜自責。懊惱地抓了抓頭髮，他起身去敲郗顏的門，「小顏？」裏面一點聲音也沒有，他伸手一推，門沒鎖。
溫行遠笑而不語。
由於航班晚點，韓諾到達古城時，已是夜色闌珊。到酒店安頓好，他決定出去轉轉。原本想給郗顏打個電話，猶豫過後又放棄了。關於郗顏和溫行遠戀愛的事情，他已經從唐毅凡那裡得知了。他覺得，還是不要打擾她的平靜為好。
比起早上的惜字如金，這回連回復都沒了。
照片上，溫行遠輕攬著她的肩膀，眉眼含笑。
郗顏無從辯駁，眼淚掉下來。
溫行遠像哄孩子一樣拍拍她的肩膀。
算了，何必逼她。溫行遠不願在這種問題上糾纏下去，他只問：「後悔嗎？我是說和我在一起，后不後悔？」
溫行遠坐在床邊，俯身在她耳邊道歉，「寶貝，對不起。」
「還有別人嗎？」見謝遠藤搖頭，他只給她加了杯熱飲：「我胃口雖好，胃卻不大。」
唐毅凡回復：「找石磊。我太太生病，在家陪她。」
「沒事，我喝酒了，和你哥在一起呢。」溫行遠沒有隱瞞，揮揮手示意郗賀他可以，走出包房才哄她，「小顏，你別罵我行不行？我想你。」
郗賀蹲下了身，扶著郗顏爬上他的背。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年紀小小的謝遠藤依然站在街角愣愣出神。
謝遠藤也有點驚訝：「我們超常發揮吧。」
郗顏不甘示弱地回瞪：「誰要你養啊？」
溫行遠朝父親豎大拇指：「姜還是老的辣。」
溫行遠舒了口氣。
「我讓司機來接了，去趟九維。」溫行遠拿起手機，和他一起下樓，「和那位有進展嗎？聽說她和韓諾分了。」
感應到她的熱情，溫行遠渾然忘我地陶醉在這個異常熱烈的吻里，用牢牢貼在一起的唇訴說他無盡的眷戀與想念。不自覺間，他們互相摟緊了彼此，緊到身體已密實在貼合在一起，手指都像是要掐進對方的身體里，似乎唯有如此，才能肯定對方真實的存在，確定對方為自己所有。
繞口令式示愛方式？如果不是郗顏的語氣異常認真，溫行遠會以為她是故意繞他呢。
晚飯時，面對她的心不在焉，溫行遠問，「想什麼呢，飯都沒了。」
那天的最後，郗顏說：「我再不能為他做什麼。如果你可以，謝遠藤，我祝福你們。」
溫行遠低頭親了親她滾燙的額頭：「聽話。」
同樣的夜晚，A市有人在忙碌。
「你才閉嘴。」
溫行遠低頭翻看資料，「我從來沒小看他。」
「那要誰養？」溫行遠也上來胡攪蠻纏的勁了，把手中的咖啡放下，盯著她。
溫行遠給她出謀劃策：「你以身相許，我把銀行存款轉到你名下，包養我到一百歲不成問題，考慮一下？」邊說手已經不安份地往她衣服里伸。
溫行遠笑得矜持：「就別揭您兒子短了吧。」
「嗯？」他低低應了一聲，輕柔的聲音近得有如在耳邊私語。
郗顏詫意地看他，心有不安。
溫行遠俯下身，把臉埋在她發間，與她交頸而擁。
當她的身影消失在出發廳，溫行遠使勁了砸了下方向盤。
一直以來，只要條件允許，只要不超出他的底線，溫行遠對她都是千依百順。然而，這次的「不聞不問」卻是有所不同。他是怕說出來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可以承受的，他或許並不如想像中的堅強。
曾經而已。
再見了，我愛過的韓諾。
溫行遠見她雙手緊緊抓著他的襯衫，臉埋在他懷裡不敢見人，朗聲笑了，「怕了吧？看你以後還敢頂嘴，嗯？」
音樂聲雖不大，還是掩蓋了郗顏的腳步聲，等溫行遠回頭時，見她眼睛紅紅地倚在門邊，安靜而專註地看著他。
郗顏突然哭了，「溫行遠，你幹嘛這麼慣著我？」
韓諾蹙眉：「不是病了嗎？怎麼來了？」
安檢口，韓諾一直在等待。
文母的一生，或許用「被辜負」三個字足以概括。
坐在小店裡，謝遠藤連菜單都沒看，就報出三四個菜名，才把菜單推到他面前：「你看看還要加點什麼？」
「哭什麼？要是這眼淚不是為我掉的，就趕緊憋回去。」
唐毅凡笑言：「喲，嫂子啊，終於想到我家若凝了？」
郗賀見她笑得輕快愉悅，也不禁跟著笑了，「那丫頭還好意思怪別人呢，瘋得沒個女孩兒樣。我爸不讓她放鞭炮，怕炸著她，她就跟我撒嬌，偷著讓我給買，還不帶我玩。當時要不是她跑得急撞到我身上，也不會那麼趕巧兒就炸著我了。」
溫行遠就笑了，俯在她耳邊低語，「前一分鐘還吻得那麼熱情，轉個身的功夫，眼晴一閉睡著了，還得我自己熄火，嗯？」
他們之間，幸好有一人一直追尋。
她說：「韓諾是獨生子，也是被寵大的，可他卻從沒對我發過脾氣，甚至連大聲說話都沒有。」
溫行遠並不隱瞞，誠實回答，「有點。」見她不出聲，又問：「這遺留的失戀綜合症是間歇性的，還是最後一次？」
「那你就捨得他了？你以為他不想你回來啊，他肯定是不想勉強你。」季若凝從唐毅凡那裡聽說了不少溫行遠的事，對他用情之深更加了解了幾分，忍不住為他說情，「我聽毅凡說他媽沒少給他打電話，就等著他帶你回家呢。」
郗賀的唇角一揚，露出好看的笑容，把筷子往她手裡一遞，「努力一把。」
這樣相互牽挂的日子持續到了年底，轉眼溫行遠已走了二十幾天。郗顏開始交接工作，連續兩個周末沒有休息，這天剛起床，意外接到謝遠藤的來電。
當韓諾在她面前站定，郗顏的表情看似無懈可擊：「好久不見，韓諾。」
真的，騷擾他了？郗顏羞得無地自容，嘴上還不好意思承認：「不可能，我那麼，矜持。」可多少還是有些印象的，細細回想下來，似乎是主動吻了他的。底氣不足似的把臉埋在他頸窩，她乖得像只小貓。
觸及他灼灼的目光，郗顏柔情涌動，她舉手投降，順從地說出心底深埋的感情，「我好想你。」
謝遠藤詫異。她意外于郗顏對韓諾的了解，她以為，四年的感情足以被一場變故和三年分離耗盡。在她的想法里，韓諾應該是不會再涉足地產界的，畢竟，成為一名優秀的律師，是他畢生的理想。只是，她忽略了，韓諾的孝順。
溫行遠當然知道，韓諾是愛郗顏的，很愛。而四年的光陰和共同的記憶也是永遠無法抹去的，如同長了根一樣植入他們心裏。
「操不夠的心，顧著你自己吧。」張子良看了眼杜靈，眉宇間儘是笑意：「我和小靈是水道渠成的事。」
「上星期謝經理到華誠，我簽字定的稿，把改廣告語這事忽略了。」溫行遠牽起歉意的微笑，「真是給耿總添麻煩了。」
夜裡的寒風蕭瑟而寂冷，像是要吹進心裏去，然而，有一個人陪在身邊，似乎就沒那麼冷了。謝遠藤幾乎貪戀上了這份溫暖，她輕輕嘆息，眼裡轉出與年齡不符的滄桑來。
原本如此表現，以為會獲得表揚，結果那位仁兄起床就一副「別惹我，心情不好」的表情。郗顏關心地問：「你怎麼了？不舒服啊？」
「阿姨正訓我呢。」外加一張委屈的小臉。
「她才懶得管我，和我生氣呢。」
給小丁打了電話，郗顏直接回公寓。開門的瞬間，她聽到有輕柔的音樂流出，又聞到房內飄出淡淡的茶香。
「溫行遠，那個可以在地產界翻手雲覆手雨的男人，說實話，我並不喜歡他，但卻不得不佩服他。換成我，十年，太漫長，我想我等不了。顏顏，別在固執了，和他回A市吧，一個人在外面，生了病都沒人在身邊，總是讓人擔心的。我走了，再見，以朋友的身份。」
在這古樸的小鎮，能有人打破一些常規的設計理念，並沒有一味追于古韻風，實屬難得。郗顏正欣賞茶莊的裝修，韓諾從打開門的包間里走出來，轉身看向文韜：「其實，收穫比我預期的大。」
韓諾在下午時給她打過一個電話，想告訴她，回A市吧，別一個人留在這裏。當聽她同事說她請了假，又不知道她住在哪裡時，他很擔心，所以才發了信息，希望她能在他走前開機看到。不確定她沒事，他如何走得安心？
放下報紙，溫行遠微眯眼晴看她。
郗顏看看空了的碗，笑得有幾分勉強，「沒什麼。」
「你閉嘴。」
她從小就羡慕郗顏有那麼好的哥哥。如果可以，她多希望也能有一個那麼疼愛自己的哥哥。闖禍的時候有人護著，耍賴的時候有人寵著，下雨天，有人撐傘接她回家，下雪時，鑽進他大衣里取暖。
郗顏黑黑的眼珠一轉，笑嘻嘻地拍開他的手，「我沒洗臉的。」
溫行遠沒說話，坐在他對面，點了根煙。
「小顏？」他快步走過去：「坐這幹嘛呢？沒趕上嗎？」
郗顏本就是個鬼靈精，又仗著哥哥的疼愛，帶著點小脾氣地反駁，「反正又不要你娶我，你娶漂亮的女孩兒就得了唄，管我幹嘛？」
似乎是得到了鼓勵，郗顏將臉埋在他懷裡，悶聲：「沒事，就是捨不得你走。」
郗顏失笑：「什麼兩地分居啊，說得那麼曖昧。」
還是小女孩的郗顏和謝遠藤誰也不樂意多看誰一眼，憤憤地轉身。
「扯蛋。」溫行遠嘆氣似的說，「你是沒看見她欲言又止的樣兒，我沒抄椅子算是自控力好的了。」
郗顏揉揉眼晴，將手伸出被子遞向他：「行遠。」
「古韻香庭」里，韓諾與文韜迎面而坐。
「敢有下次，我才不管你是不是女人，照揍。」張子良的酒勁上來了，有些口沒遮攔，說得卻是大實話，「顏顏，別不拿男人的青春當回事，他不提十年，是怕給你壓力，可你心裏得明白他的付出有多珍貴。」
次日清晨，溫行遠乘最早的航班回G市。
郗顏微笑：「他不會和你急，他只會批我。」
沒有錯過郗賀眼中一閃而逝的挫敗，溫行遠提示：「她的情況和小顏不同，對韓諾的感情，她未必真的能放下，你可想好了。」
郗顏趟在床上，虛弱地安慰他：「我沒事，你別擔心。」
「說。」報紙擋住了他的臉，郗顏看不見他的表情。
溫行遠橫他一眼，想想十年堅持，自覺這次的確衝動了，「我都道歉了，還不肯理我，中午也不讓我陪著吃飯。」
她的手冰涼但柔軟，有那麼一瞬間，郗賀很想https://read.99csw.com握住，但是最終，他只是說：「我以為你忘了。」然後任由她抽手，不顯山不露水的語氣似乎表示，剛剛短暫的肢體接觸，只是無意而為。
高閣拍拍他肩膀，「不用留院，回家休息兩天就行。」
「你才不會呢。哥，你背我吧，走不動啦。」郗顏拿嫩嫩的童音開始撒嬌，小手不安份地搖著郗賀的手臂，「哥最疼小顏了，背我嘛背我嘛。」
溫行遠意識到自己厲聲厲色的指責讓她傷心了，思考了下，他發信息：
她又說：「我喜歡睡懶覺，韓諾就每天早起買好早點給我送過去，笑著說：多少吃一點，餓瘦了難看。」
謝遠藤也就沒再堅持：「張師傅告訴我這幾個菜是他們家的特色，不嘗嘗枉來一趟。」
越說越不像話了。郗顏見他不鬆手，眼晴一轉，計上心來。
溫行遠更忙，不見得有多少時間關注她，又因為時差關係，他們的通話並不多。幸好兩人都把對方放在了心裏，讓感情處於持續升溫的狀態。
溫行遠把她壓倒在床上：「看來不和你動點真格的，你是不能聽話了。說不說？嗯？」
飯後，謝遠藤真的要買單，被郗賀攔了下來，「我沒有讓女孩子買單的習慣」
這種事情，永遠都是好自為之，冷暖自知。
他腳步緩慢，心事重重，絲毫沒有注意自己路過的「柔軟時光」酒吧時，有一個人無意間看見了他，注視他直到視線所不及。
「好的。有勞。」郗顏回以微笑，在她的引領下向樓梯間而去。
郗顏的這場感冒，上半夜還勉強能睡得安穩，到了下半夜，她開始不停地翻身，咳嗽也越來越厲害，小臉都憋紅了。
唐毅凡安全帽都沒摘，從工地飛車往醫院去。
到底是希望他睡，還是不睡啊？溫行遠的心因為也的關心變得柔軟：「我會照顧自己，別擔心。」聽出她聲音里濃重的睡意，他問：「剛睡醒？」
溫行遠目光如電，語氣如冰：「那你告訴我為什麼一直看時間？如果是有什麼要緊事辦，我這就送你過去。」
唐毅凡輕笑，低頭凝視著她微紅的臉頰。
「釘子戶收了韓天裕的錢，目前還算堅挺，不過韓諾可不差錢，沒明著拆他的台幫我們勸說釘子戶已經算是他面子了。韓天裕想藉此撤消韓諾總經理的職務，據說已經召開兩次股東大會了。」唐毅凡把獲得的一手材料向溫行遠報備。
「我明天就搬走，再也看不到你這個討厭鬼了。」
溫行遠不能對她發火，只橫了張子良一眼：「給你女人買宵夜去，別搶我女人那份。」
隨後幾天，溫行遠先在溫氏處理公務，后回到A市，召集負責「金碧」項目的部門開會。關於拆遷工作，石磊的彙報是：「釘子戶是每次拆遷必不可少的阻礙。但這次的釘子戶是什麼情況，我們心知肚明。我會在一周之內搞定，不會影響工程進度。」
韓諾既沒說感謝的話，也沒有說告別的話。
杜靈眼裡帶笑：「你女人的，你往我手裡放？」說著把外賣推回去。
人生最遺憾的莫過於，放手時以為是對彼此最好的選擇，可當真的咫尺天涯之時才發現，固執地堅持了本不該堅持的，輕易放棄了或許不該放棄的。
「就是，所以說根本不賴我啊。」謝遠藤莞爾一笑，面露委屈，「我可不是看見你在那才朝那邊扔過去的，我哪有那麼黑心啊。」
溫行遠並不意外，他立即進入工作狀態：「看報告的時候我就有所覺了，我會儘快過去，了解了具體情況再對症下藥。」原來這次匆忙來到古城就是想在出國前看看郗顏，沒想到弄巧成拙，反而把兩人的關係搞僵了。
溫行遠體貼的沒有追問，片刻，聽見她輕輕喊他的名字，「溫行遠。」
杜靈介面道：「我們就怕你吃『毒食』，特意過來監督的。」
郗顏不自量力地和他較勁，「親夫什麼的，你還沒有上崗證呢。」
謝遠藤嘆息著說：「還不是我不小心炸壞了你的胳膊，郗顏記恨我唄。」
「要是吃了沒效果，就得去醫院，不能任性。」猜到她怕打針，溫行遠哄道：「要是你聽話，我就不追問你突然生病的原因。」
但或許，謝遠藤是不一樣的。
「他回來了你怎麼辦？」與唐毅凡對視一眼，季若凝追問，「你回來嗎？」
「別看他一天神采奕奕的，他也會累。一個溫氏已經夠他費心了，還得顧著你。剛從古城走那陣兒，他一天兩三個電話地打，問你是不是上班了，問你來沒來酒吧，問你吃沒吃飯，除了睡覺沒法盯，什麼都問。」話至此，張子良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任由郗顏和杜靈一左一右地扶著他往溫行遠的房間而去：「算你還有良心，腦袋裡的水終於倒出去了，決定回A城。再這麼折騰下去，我兄弟就真被你玩犧牲了。」
「必須的。」唐毅凡伸手摟了摟起身的季若凝，「這杯謝媒酒我家若凝當之無愧。」
郗顏的大腦轟的一下短路了。
本以為會是一段深情的告白。然而，溫行遠只回答：「因為喜歡你。」
「聽話。」溫行遠收攏手臂，把她摟得更緊，「有個重要的合同要簽，大哥顧不過來。」
郗賀正巧看到這一幕，覺得兩個小丫頭可愛極了，也幼稚極了。
溫行遠隨後而至，看見郗顏，假裝陌生人。
「我不該生氣嗎？」溫行遠板著臉反問，氣她這麼大個人還不會照顧自己。
幸好沒有錯過。
看著他如三月春風的笑容，郗顏心中一暖，把臉輕輕貼在他頸間，低語道：「我就喜歡你疼我又不慣我，不慣我又寵我，寵著我又喜歡欺負我，期負我吧又能逗我開心。」
「葯帶了嗎？中午要記得吃，感冒還沒好。」
「嗯？」郗顏茫然，見他眼裡有微微的笑意，似乎還摻雜著几絲莫名的怒意，她憨憨地眨了眨眼睛：「難道我騷擾你啦？」
打架這種事，溫行遠不擅長。所以，他長臂一伸，將某隻小狼爪握在手中，「謀殺親夫啊，就不能溫柔點？」
「現在還沒有。」心裏的答案是肯定的，但說出來的話卻負氣似的，郗顏補充道：「不知道以後會不會——」
「本來就是嘛，才剛剛戀愛就這樣，不太好吧。要不你也回來得了，反正華都有大把職位，你還怕閑著？」
高閣為季若凝做了詳細的身體檢查，安慰唐毅凡：「最近應該是熬夜了，有點貧血，沒有大礙，注意休息。」
二十分鐘后，溫行遠把外賣往杜靈手裡一放，繼續上演啞劇。
正在工地聽石磊彙報拆遷進度，季若凝的電話打了進來。他接通，那邊說話的卻是李秘書，告訴他：「唐總，您快到醫院來，季工暈倒了。」
「捨得我睡沙發啊。」溫行遠貼著她的臉，親昵地將她擁進懷裡，「餓不餓？我煮了皮蛋瘦肉粥，要不要喝？」
他之所以沒提，當然不是因為還沒確定，反而是因為早就認定了她，處處為她考慮，深怕進展太快，讓她有壓力或是感覺唐突。這份體貼，讓郗顏感動。
季若凝按住唐毅凡伸入被中不安份的手：「溫行遠對你好不好？甜蜜到膩了吧？」
一句「我想你」讓郗顏的火氣消了大半。
「溫總說哪裡話，雖然發生了段小插曲，但相信我們九維有應對的實力。」耿秋明胸有成竹，自信滿滿，與先前批評謝遠藤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然後，他試探性地問：「『金碧』二期的推廣案是不是也會提前做？」
溫行遠毫不客氣的踢了唐毅凡一腳，「哪兒涼快哪兒獃著去。少說話對你有好處。」
張子良朝杜靈豎大拇指，杜靈挑眉，一副「沒有我搞不定的事情」的表情。
杜靈也開玩笑：「又不是迎接溫行遠，你收拾這麼乾淨幹嘛？等你們有時間回來度假，還不是一地塵埃？」
心裏瞬間被喜悅填滿，唐毅凡啞聲：「我也是。」話音未落，深深吻了下去。
「我要是說路過你也未必信。」郗賀穿著黑色的大衣，英俊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聽行遠說今晚這邊要趕工裝燈箱，過來看看。」
謝遠藤微微側首，「不是吧，你是源頭你不知道？」
「也好。」溫行遠囑咐：「行李簡單收拾一下就好，那些零七八碎的東西就不要拿了，反正又不是不回來了。」
「哼！」
溫行遠臉色不太好。
「那就是想。」溫行遠低低笑，有點耍賴的味道，又想到她壞脾氣地罵他，心裏不是滋味，「好不容易主動打個電話來，劈頭蓋臉一頓訓，就不能好好說話？什麼我介意你和韓諾？我要是介意，能那麼死纏亂打地求你交往嗎？」
「我說啊，我說你要去苦銀子，否則養不起我。」
「最好今天就搬，多看一眼都煩。」
「我沒答應。」
溫行遠解釋：「小顏手上有工作，一時走不開。下次。」
推開走廓的窗，吹了吹風的溫行遠清醒了幾分，開始和她談條件，「我可以幫她交差，但你以後不許連名帶姓地叫我。」
郗顏不禁想，她和韓諾，能以最美好的記憶作為四年戀愛時光的懷念，已是最好的結局。
這是郗顏第一次和他談起韓諾，以前只有在她醉酒時才能偶爾聽到她念叨那個名字，而那時，都是她神智不清的時候。溫行遠靜靜地聽，分不清心裏到底是什麼滋味。
季若凝眨巴著大眼晴可憐兮兮的看他：「人家都病了，你還念叨。」
韓諾低頭，默了一秒，又抬起來：「不虛此行。」
這話好曖昧。郗顏抬手給了他一下子。
「間接說我不笑的樣子丑。」
「我母親終身未嫁。她活著時，滿心滿眼都是對我父親的惦念和期待，她不在了，也只握著對我父親而言，不值一曬的一點散股。」
郗顏偏頭看了眼溫行遠，起身到陽台才開口，「我才不要呢，他管他的溫氏，我上我的班。再說他也沒說讓我回去，在這挺好的，我也捨不得走。」
卻被郗賀打斷：「穿著吧，別感冒了。」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只穿著件深色的西裝，徑自向車子走去。
張子良見他仰頭喝了一大杯酒，皺眉，「有你這麼喝的嗎，買醉啊？」見他又要點煙，伸手搶了過來，「顏顏不是不讓你抽嗎？」
如果地球是平的，他們就可以清楚地看見彼此眼中的思念。
郗賀掐了掐她的小臉，「我是你哥，我不管你誰管你。」
然而，直到十點半，溫行遠的電話也沒響過，他拿著鑰匙下樓，坐上車，郗顏的簡訊過來了：「累了，今晚在宿舍住，晚安。」
「應該的。」
然後，郗顏窩在沙發里，對千里之外的他，絮絮說著與韓諾的那段往事。
溫行遠顯然意外於她的決定，他霍地起身，盯著她的眼睛，確認她不是在開玩笑，「你說真的，回A市？」
溫斐文老小孩似的哼一聲：「你小子再蹦噠，也是我兒子。」
當郗顏顫抖著解開最後一顆紐扣，小手輕觸他結實的胸肌，溫行遠情難自控地呻|吟了一聲。抬眼與他對視，看到那雙漆黑的眼眸溢滿了狂野與痴迷。
對於謝遠藤雖談不上喜歡，卻多少有維護之意。郗顏問他：「你這樣針對她，是不是還在介意我和韓諾的事？」
溫行遠伸手拂開她額前的碎發：「閉上眼晴睡一會兒，針水打完了我再叫你。」
「我並不想和你爭。只是，在我們重逢前我就喜歡他了。」謝遠藤第一次這樣坦然地談論她對韓諾的愛：「我沒想到，你們竟然已經相戀四年。他看你的眼神讓我意識到，我沒機會。後來，就發生了那件事。我明知道他說不出口分手，才藉由我讓你離開。你走後的那天，韓阿姨就去世了，他站在墓前整整一天。大雨里，他站得筆直，眼神獃滯，沒有言語，直至昏倒。昏迷中，他……」
溫行遠輕笑。
謝遠藤唇邊的笑容明顯僵了一下，沒再接話。
唐毅凡打趣他，「喲，這酒是敬大舅子的？郗賀，不能隨便喝啊，顏顏可不在場，說不定他沒擺平人家，在這亂認親呢。」
韓諾的目光在他手上停留了五秒之久，才把手遞出去，握住。
杜靈沒有張子良的閑心，她提醒似的說：「顏顏可是連晚飯都沒吃。」
樓上書房裡，溫斐文正在看書。見兒子一副笑吟吟的樣子，他問得直接：「沒把郗顏帶回來給你媽媽瞧瞧？」
溫行遠卻不滿意，覺得她敷衍了：「嗯是什麼意思？想還是不想啊？」
「哪也不疼啊。」郗顏嘻嘻笑，雙手利落地伸到他腋下，衝著他的軟肋下手。
張子良一臉恨鐵不成鋼：「女朋友是什麼人？就是無論對錯都得哄著的人。你是實在還是傻？商場上運籌帷握的，怎麼戀愛還談不明白了呢？不讓你去你就不去了？」
「幹嘛。」郗顏沒好氣地回了一句，又心疼地勸，「少喝點，喝多了難受。一會兒別開車了，危險，知不知道？」
他的縱容是因為愛，郗顏何嘗不懂。她眼睛濕潤，聲音哽咽：「下不為例。」
然而，讓韓諾始料未及的是：
「說好了我請的。」
回到家，季若凝邊吃藥邊寬他的心：「高閣是專業人士，他都說沒事了，你別擔心。」
第四天，郗顏下班後去了酒吧。
不等她開口，溫行遠搶白著責備：「怎麼沒讓子良送？知不知道一個女孩子家這麼晚了很危險？」
心結和尷尬這種事，有時不是過去了，就能當做沒發生過。
「通知九維改廣告語。」
「那你回來前我不是變丐幫幫主了？」因為先前與謝遠藤的那通電話，加之他遲遲未歸，郗顏心情不太好，有點胡攪蠻纏，拉長了音調叫他，「溫、行、遠！」
郗顏招呼他們在餐廳就坐：「過來吃飯，快點把嘴堵上。」
季若凝專註地凝視他的臉，湊過去啄了下他的唇，輕不可聞地低喃，「想你了。」言語間，臉更紅了幾分。
溫行遠笑著親了母親的側臉一下：「我什麼時候失言過？」
溫行遠有點委屈：「這麼多年才熬了個名份，我哪捨得欺負她，她不甩我就是我的福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