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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拉加蘇之三

第四章 拉加蘇之三

這是一個非常閃亮的,也讓我們信服的回答。孫立人將軍顯然也為部下的忠誠而自豪,在到達台灣后將其寫入了自己所著的練兵手冊中。
這些說法有點牽強附會,從未被中方證實。中方記載陳耐寒營長的確在這一天陣亡,但死於日軍擲彈筒的攻擊。然而,日軍的說法中有一點是正確的:在拉加蘇戰鬥正酣的時候,史迪威的確曾到前線視察,不過,這個時間要比陳耐寒營長的陣亡早得多。11月上旬,由於第112團在新平洋一帶戰事緊張,孫立人等中方將領認為前線日軍兵力雄厚,主力已出,力主全軍出擊。但遠征軍參謀長柏特諾堅持日軍只有少量人員,中國前線指揮官無能怯戰,雙方才打成膠著,拒絕增兵支援,並責令第112團繼續「掩護工兵的築路工程」。一時雙方爭執不下。
在不得人心的內戰戰場上,東北軍的軍官們對團隊再忠誠,再信任,也沒法改變士兵們的厭戰。軍心似箭,在緬甸的戰場上,一旦中國人開始了回家的腳步,即便槍林彈雨也無法讓他們再後退回去。遠征軍的軍官們要打回故國,「歸來夾道萬人看,朵朵鮮花擲馬前」,遠征軍的普通戰士們同樣要打回故國,那裡有他們衰老的爹和娘,有滿山遍野的大豆和高粱。
由於國民黨部隊中軍官行動時經常前呼後擁,日軍狙擊手因此專打遠征軍的下層指揮官。在新平洋作戰期間,第112團的尉官中,死在日軍狙擊手槍下的就包括連長趙振華、江曉垣,排長劉治等。按照遠征軍老兵的回憶,日軍狙擊兵槍法極好,專打我軍軍官的頭部,令人毛骨悚然。
遠征軍官兵聞訊歡呼雀躍,他們預感到打破胡康河穀穀口的對峙僵局,已經只是一個時間問題。
但是,有一個可能被將領們忽略的事情。死死堅持這45天的,是那些最普通的中國士兵們。如孫立人將軍那樣的信條,也曾經在其他中國軍隊的軍官中被信服的,但戰場結果卻大不一樣。例如,張學良將軍指揮的東北軍,經過父子兩代數十年經營,也有一個類似新一軍的軍官團。東北軍在陝北和紅軍連續交手三次,三次大敗,但他部下的高級軍官堪稱忠誠。第一仗勞山之戰,第110師被殲,師長和參謀長雙雙戰死;第二仗榆林橋之戰,團長高福源負傷被俘,徐海東軍團長因為他打得兇狠頑強竟然不相信能在活人里找到他;第三仗直羅鎮一交手打垮了東北軍兩個團,東北軍兩個團長一個陣亡,一個自殺;第105師全軍覆沒的時候,師長牛元峰也自殺殉職。這麼多忠誠的軍官,怎麼照樣打敗仗呢?榆林橋戰役高團長2100名部下投降的達到1800名,而胡康谷口這一戰,第112團唯一被俘的,只有一名美軍顧問。看看這一點,答案也就有了。
卻是極為關鍵的一點。
就在日軍準備這一戰役時,突然傳來中國軍隊反攻緬北的消息。其實,這對日軍並不是意料之外的事情。1943年7月,在日軍緬甸方面軍的兵棋推演中,就考慮到了駐印軍反攻緬北的動向,並計劃以第18師團打退中國遠征軍的進攻。日軍的預期是這次反攻將在11月中旬開始。所沒有預料到的是中國軍隊的戰鬥力超過想象,第18師團師團長田中新一,人稱「頑強的田中」,也開始對軍司令官叫苦,使日軍不得不重新審視戰場的局勢。

遠征軍少年戰士,若是看他身上的日軍裝備,也可以發橫財了。
日軍還有一個更驚人的說法:當時遠征軍總指揮史迪威正在拉加蘇視察,也差點兒被這陣排炮擊斃。

日軍爬上樹頂觀察中國軍隊的動靜,緬北的密林為日軍偵查人員和狙擊兵提供了便利。
在我國現存的反映早期遠征軍的資料中,參謀長柏特諾形象不佳,簡直就是剛愎自用外加無能的典型read.99csw•com,是為了捍衛自己的威信不惜混淆是非的小人。其實,隨著近年來歷史擺脫了各種無形羈絆,一些遠征軍老兵留下的最新回憶表明,柏特諾實際上並非這樣令人厭惡。他在主持遠征軍訓練時工作認真,而且很體諒和尊重中國士兵(遠征軍中的美軍軍官似乎都能和中國士兵相處較好,卻經常與中國軍官發生激烈衝突,其原因至今難以完全說清,大體上並不是美國人有多麼好,而是那些國民黨軍官對士兵們太過糟糕了)。在訓練中柏特諾曾反覆強調不要擔心損壞武器:「一支槍在美國的生產線上,只要幾分鐘就造好了。」這位參謀長的話直到幾十年後仍為許多中國遠征軍老兵所記得,因為柏特諾的話第一次讓他們認識到了什麼叫做工業國家的生產力,在這之前他們受的教育都是:「為什麼你的槍丟了,但是腦袋還在?」
其實,陳鳴人能夠頂下來,的確是一個奇迹。12月14日,新38師第114團的先頭部隊才到達「李家寨」外圍,這之前,他一個團對日軍兩個半聯隊,居然整整頂了45天!
儘管1943年末的日軍在整個戰局上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但牟田口的計劃還是得到了好大喜功的日軍大本營的支持。日軍寄希望于錢德拉·鮑斯在印度起到和汪精衛在中國一樣的強大作用,可以造成印度大規模的內部起義。不幸,日軍並不知道,蔣介石訪問印度期間,曾與甘地進行長時間的會談,並達成共識——中印共同合作,為打倒法西斯而努力。在這種情況下,印度國內由於甘地的影響遠遠高於錢德拉·鮑斯,日方期待的大起義純粹是紙上談兵。
史迪威也確實有點兒不大信任中國方面的報告。要是相信孫立人的說法,那前線日軍不僅有第55、第56兩個步兵聯隊,還有一個山炮大隊!由於他在重慶看慣了蔣介石麾下一些委靡不振的部隊,在他看來就算有很好的裝備,中國軍一個團也沒法頂住日軍這麼多兵力。史迪威這樣想不是沒有道理,菲律賓戰役麥克阿瑟手下共有美菲軍13萬,裝備精良,光飛機就有兩百多架,照樣頂不住日軍兵力不到四個師團的第14軍,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其中11萬菲軍根本沒有鬥志。所以1943年底的時候,美軍上下對亞洲盟友的戰鬥力都依然持懷疑態度。
相信柏特諾的判斷,史迪威自然要壓制中國將領。他站在完全支持柏特諾的立場上,和中國將軍們大吵一場。在史迪威眼裡,至少到這個時候仍然對中國高級軍官非常不信任,認為他們基本都是無能的貪污分子,根本就不相信他們的軍事才能——唯一的例外是孫立人,這個毫無諂媚的將軍經常對著史迪威用英語厲聲爭辯,而史迪威為了讓更多的中國將軍理解自己的意圖則用中文大喊大叫,構成了遠征軍司令部的一個奇景。

遠征軍的陣地攻防對抗訓練,這些訓練付出的汗水,在緬甸叢林中結出了碩果。
11月22日,日軍一部繞過「李家寨」,奇襲第112團團部,團部直屬部隊苦戰不支,陳鳴人團長親自率隊突圍,終於殺出敵陣。所幸第112團部隊訓練有素,迅速重建團部陣地,穩住了陣腳,但這個消息讓史迪威理解了前線面臨崩潰的危險。
事實上進軍緬北的遠征軍,武器供應的確非常充足。這多少養成了一些官兵大手大腳的習慣。在胡康河谷之戰中,曾有遠征軍把負傷戰友的武器帶回,無處可以上繳只能扔掉的事情。在戰鬥中美軍後勤非常出色,根本不在乎用多少炮彈,損壞幾支槍,就是丟輛卡車也不當回事兒。倒是對日本兵扔下的東西,哪怕一聽罐頭也會花重金買來當紀念品。結果,中國兵發現,每次打敗日軍,跟在後面負責鞏固戰線的英屬印度兵就會冒著踩地雷的風險瘋狂向前,令剛才還在嘲笑他們只會趴在地上等待的中國兵目瞪口呆。他們迅速進入剛被攻佔的日軍陣地,把裏面從牙缸到刺刀一類亂七八糟的東西橫掃一空。轉眼印度兵九*九*藏*書們就會將這些「破爛兒」高價倒賣給後面的美國工兵,要是能弄到一個日軍鋼盔,那幾乎可以發一筆橫財。遠征軍的中國士兵們很快學會了這種倒賣的業務,甚至發明了用印度門帘布偽造日軍膏藥旗的手藝,估計今天那些美國兵後裔收藏的祖輩征戰紀念品,還有不少是當年中國兵製造的贗品吧。
第33師團在中緬西部,假想敵為駐紮英帕爾的英國第4軍團四個師。防衛重點為阿拉干山北段的印緬邊界,後方為曼德勒。
按照日軍記載,中方在拉加蘇戰死的最高軍官——遠征軍第112團第三營陳耐寒營長,是在1943年聖誕夜那天陣亡的,死亡原因讓人哭笑不得:圍攻拉加蘇的日軍炮兵指揮官森山大尉是個在德國留學過的洋派軍官,很在乎這個西洋節日。他們的彈藥不足,但聖誕夜的時候還是決定朝中國軍隊的陣地打一陣排炮,作為節日的「祝炮」。出人意料的是,這一陣排炮卻沒有得到中國方面的還擊。在拉加蘇一帶的戰鬥中,遇到日軍的挑戰,空中補給充裕的遠征軍總是毫不吝惜地朝日軍傾瀉炮彈。事後,日軍偵察的結果是由於日軍已經許久沒有炮擊,拉加蘇的中國軍隊有點兒鬆懈,這一陣排炮正好落在幾名在前沿觀察日軍動向的軍官中間,其中就有陣地上的最高指揮官陳耐寒營長。
這些日軍狙擊兵十分頑強,有些在主力被打散后依然留在中國軍隊背後游擊。1944年底,從蘭姆伽出發到戰場實習的青年軍軍官,曾在拉加蘇附近叢林中發現一名日軍狙擊兵並將其俘虜。其時,此人並未進行任何反抗,包圍他的時候,中國兵們發現這名日軍骨瘦如柴,身患嚴重的瘧疾,已經無力行動,只有眼瞼還能顫動,表明他仍然活著,但這個日本兵當時竟然保持著據槍準備射擊的姿勢,槍中的子彈已經上膛。此時,距拉加蘇之戰結束,已經足有十個月了!
日軍是不可能專門弄這樣一個假情報來幫孫立人吵架的。這個時候史迪威表現出了一個優秀將領的樣子。隨著孫立人拿出有利的證據,史迪威立即重新思考自己的結論。他的結論是:我到前線去,到拉加蘇(「李家寨」已經被包圍,進不去)自己去看。

圖為緬北戰場的野戰醫院。和日軍的作戰中,遠征軍也付出了重大代價。
當駐印軍開始反攻的時候,日軍正在向緬甸增兵。陸續到達的新兵力為五個師團又一個旅團,並武裝了昂山將軍指揮的「緬甸獨立軍」,輔助日軍作戰。
孫立人也沒上前線去看,他忙著跟柏特諾吵架呢。但是,他11月10日一接到陳鳴人報告,說在臨濱附近和日軍交戰,日軍居然升起一隻艇型氣球來指揮炮兵作戰,孫立即覺得情況不對:這是日軍炮兵只有大隊以上級別部隊,才會使用的炮兵指揮裝備啊。
那麼,在這個完整的大棋盤上,雙方的棋手又是在怎樣布局呢?
饒是如此,按照遠征軍作戰執行的美式條例,新38師出擊之前,必須準備好一個整師在叢林戰中所需要的給養,這也是柏特諾此前堅持不迅速派出援兵的重要原因之一。即便給養準備完畢,將這些戰士和他們的物資運送到前線,翻越泥濘的野人山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第56師團駐紮在滇西中國境內,假想敵為惠通橋以東中國軍隊十個師,防衛重點為松山、龍陵一線,後方為騰越。
此時的遠征軍駐印度部隊,力量已經得到較好的補充。從緬甸撤退到印度的原杜聿明部不過萬人,編為兩個師尚不滿員。從1943年起,中國不斷從國內派遣部隊,飛越喜馬拉雅山前往印度補充遠征軍部隊。從史迪威的角度來說,他很看重自己「中印緬戰區參謀長」的位置,時刻期待著督促中國軍隊從大陸反攻日本。史迪威認為,如果用中國的兩百個師發動這樣一個反攻,可以讓日本腹背受敵,承擔至少一半太平洋戰場上美軍的作戰壓力。但是,史迪威也明白,如果沒有充足的外來補給,以當時中國落後的經濟條件和工業水平https://read.99csw.com,根本沒有力量發動反攻。所以,他推動美國國會不惜血本出資充實在印度的中國遠征軍,為其提供精良的武器和物資,以便儘快打通中印公路,將外援物資運進中國。而從蔣介石的角度,他認為可以依靠美援武裝和訓練,為自己建立一支精銳的軍隊。這等快事何樂而不為呢?所以國民政府也對此大開綠燈。

緬北戰場上的史迪威。他經常這樣背著一支槍,只帶一個警衛就在前線走來走去,以獲得最真實的前線情況。日軍狙擊手從來沒有找上他,可能覺得他太不像個軍官了吧。

日軍炮兵用於指示目標的氣球,曾用於新平洋前線。
不過,柏特諾之所以這樣固執,也不能全怪他,實在與他的軍人生涯有關。柏特諾自己是炮兵出身,熟悉美軍炮兵運作。不過他也只熟悉美軍,並沒有和日軍作過戰,這成了他做出判斷的致命問題。當他聽到第112團報告日軍在前線用猛烈炮火攻擊中國軍隊,直覺就是這屬於謊言。在胡康河谷中日軍有一條簡易公路,但飛機偵察表明這條路在雨季中被損毀得很厲害,難以承擔運輸大炮的任務。同時,根據這條路時斷時續的情況,柏特諾認為日軍連向前線運送糧食都很難保障,如果在前線有大炮,又如何提供給它們充足的彈藥呢?當然,日軍也不可能在前線投入大量兵力,因為日軍那樣大概會把自己的士兵餓死的。史迪威中將的兒子小喬·史迪威上尉也在緬北遠征軍中任職,他回憶當時柏特諾曾以此為據,與史迪威爭得「面紅耳赤」,看來並非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威信,而是真的認為判斷沒有錯誤。爭論的結果,步兵出身的史迪威還是選擇相信柏特諾的判斷。
柏特諾讓一些中國軍官不滿,主要就是因為這次關於日軍兵力的爭執。出擊新平洋的時候,柏特諾代理遠征軍的指揮,由於他固執不派援軍,前線的陳鳴人團長不得不和幾倍於我的敵軍死打硬拼,遭受了完全可以避免的損失。由於這個原因,中方將領對柏特諾都有些反感。不過,這更像是一種工作上的矛盾,雙方關係並非如一些遠征軍將領報告中那樣矛盾尖銳,他們這樣寫,多半是為了給國內的蔣介石看的,以表明自己絕對不會和美國人穿一條褲子。
第18師團在緬北西部,假想敵為駐紮在雷多的遠征軍駐印軍,防衛重點為胡康河谷,並在後方建立孟拱、密支那兩主要支撐點。
史迪威和孫立人商量后,決定首先調動第114團輕裝前進,趕到新平洋增援。他們只攜帶一個基數的彈藥,其餘物資一律通過空投補充。
第55師團在南緬西部,假想敵為阿吉普方面英印軍三個師,防衛重點為阿拉干山南段的印緬邊界,後方為仰光。
說到底,日軍還是有點兒輕敵,在他們的計劃中,第56師團將阻擊滇西方向中國軍隊十個師的進攻,相對而言,第18師團在胡康河谷抵擋印度方面的兩個中國師(當時日軍還不知道第30師已經編成),以「叢林戰之王」的威風,應該是件輕鬆的事情。

于邦和腰班卡之間被擊斃的日軍狙擊手
柏特諾將軍確實沒想到日軍在前線的確有人餓死。日軍作戰一貫輕視後勤,很多時候前線日軍根本沒有糧食吃,而官兵也習以為常,會依靠擄掠和任何周圍的物資維持生存。九江戰役中,張發奎將軍將日軍波田旅團狠狠頂了三天,進攻的日軍就靠鹽水泡桃樹葉當食物硬是撐了三天。美國陸軍名將麥克阿瑟形容在新幾內亞和他作戰的日軍時說:「他們彷彿依靠空氣、水和樹葉,九*九*藏*書就能無休止地戰鬥下去……」當然,所謂無休止也不是沒有限界的,日軍只是較為頑強罷了。事實上,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日軍在很多戰場都吃了後勤的虧,包括在此後一年間的印緬戰場。
唯一對此不滿的是英國人,他們既不願意在大不列顛的殖民地印度出現一支不受自己指揮的強大軍隊,也不願意中國人成功地收復整個或部分緬甸,因為那等於是讓這個未來的大國把手伸進了英國人的禁臠。
不過,也從來未聽記者朋友談到過有任何一個接受採訪的遠征軍老兵,後悔自己當年的選擇。我們能夠感受到,他們當年義無反顧地走上了戰場,是期待用鮮血洗凈「九一八」以來中國人的恥辱,此心,60年不曾改變。
雖然拉加蘇之戰中方被圍部隊守住了陣地,但因為敵眾我寡,對方又有重武器,損失也很大。陷入數倍敵軍的重圍中苦戰,決不是事後看來那樣輕鬆和豪情萬丈。被包圍在「李家寨」和拉加蘇的中國遠征軍官兵們,經歷的是和任何包圍圈中一樣的緊張、恐懼和憂慮。他們並不知道日軍已經被他們打得飢疲沮喪,只知道圍攻自己的敵軍不斷在增加。他們的防線在四面八方,任何一個點被敵軍突破,結果都不堪設想。日軍雖然在火力上無法壓倒遠征軍,但在叢林中到處部署著精銳的狙擊手,這些狙擊手準確的火力強烈阻礙著中國軍隊任何突圍和聯絡的努力。日軍的狙擊手通常都是將自己綁在離地十幾米的樹葉叢中,看到中國官兵在下面走動,就會開槍射擊。最初的戰鬥中,中國官兵往往被擊中還根本不知道敵人是從哪裡開的槍。
原日軍緬甸方面軍參謀嘉悅博回憶了當時日軍的布陣。1943年夏,在緬甸的日軍方面軍共指揮有四個師團,分別為第15軍所屬的第18、第33和第56師團,以及直屬方面軍的第55師團。這時日軍的部署為:

緬北日軍第15軍司令官牟田口廉也、錢德拉·鮑斯(前排右一、右二)等,在英帕爾作戰預備會議中的合影。
錢德拉·鮑斯和甘地亦師亦友,終生為印度的獨立自由而奮鬥,雖然因為觀點激進最終被甘地開除出國大黨,但他和昂山將軍一樣,在反對殖民主義的堅定性上無可指責。因此,他的頭像至今懸挂在印度國會議事堂前,與甘地、尼赫魯並列。印度歷史學家中頗有人認為,錢德拉·鮑斯的生涯中唯一的污點,就是他晚年和德日法西斯的合作。錢德拉·鮑斯力主聯合日軍武裝驅逐在印度的英國殖民勢力。這件事若中國人來看道理十分簡單,即便不論與法西斯合作的人道主義問題,哪怕和日軍一起打敗英國人,也不過是個前門驅虎,後門進狼的事情,對印度來說又怎麼能是好事兒呢?
如果按照陳鳴人等軍官的說法,他們能夠支撐下來,是因為孫立人將軍在蘭姆伽訓練中,灌輸給新38師官兵們的三條信念。這三條信念也成為新一軍在緬北戰場征戰中的信條:「相信自己經過努力一定能完成上級交給的任務;當陷入困境時,相信上級一定會來救援和幫助;面臨危險時,相信本師友軍一定會儘力前來營救。」
至此,我們所描述的戰鬥,僅僅限於胡康河谷西口的一個局部戰場。假如此時我們能夠乘坐一艘神州飛船飛越緬北上空,就會發現這個戰場,只是整個戰局中很小的一個部分。如同棋盤上的一個點。
史迪威沒有記下自己到拉加蘇的時間,但以他雷厲風行的特點,應該不晚於11月下旬。看到實情的史迪威隨即下令遠征軍全軍東進,支援第112團的作戰。遠征軍的歸國之戰,終於從前哨戰發展成了全線反擊。
意料之外的是,這一次「叢林戰之王」卻把自己打成了叫花子,還直接影響到了英帕爾會戰的勝負。
因此,遠征軍將士對這些日軍狙擊手深惡痛絕,一旦發現,常用炮火將其棲身的大樹連根拔起,吊在樹上無法躲避的日軍狙擊手便落地活活摔死。
方面軍總部駐紮仰光。此時日軍戰略以穩定控制緬甸為主,因此各部基本採取守勢。
九-九-藏-書過,正是這個孫立人很快拿出了更為可靠的證據支持中方的結論:11月13日,前線部隊擊斃一名日軍軍官,繳獲了他攜帶的背囊,其中的文件證明,當面日軍番號與中國軍隊的判斷完全符合,還要多一個工兵大隊。
12月22日,孫立人本人到達前線,在「李家寨」附近建立指揮所,親自指揮反擊戰鬥。隨同他到達前線的,還有新38師整整一個炮兵營的M1式75毫米榴彈炮。
上下同欲者勝。想來,這就是新平洋之戰與陝北之戰結果不同最重要的原因。
日軍使用的三八式步槍膛線纏距小,子彈彈頭長,是當時世界各國裝備步槍中遠距離射擊精度最高的。
這一點,史迪威就強過柏特諾許多,柏特諾和孫立人吵了十幾天,也沒有想到上前線去看看。
牟田口在日軍中以頑固著稱,又是首相東條英機寵信的將領,所以,在他的一再堅持下,日軍大本營在1944年1月還是批准了他提出的「烏號會戰計劃」。
在那樣一個半封建的國家擔任軍人,可不僅僅是會打仗就行,沒有一點政治頭腦恐怕是混不下去的。
唯一沒有想得那樣功利的是參加遠征軍的中國青年,他們大多是中國當時最珍貴的有知識的年輕人。國家破碎,山河飄零,現代而富有朝氣的遠征軍似乎成了一個凝聚民族復興希望的代號。在他們身後支持的,是他們的師長們。西南聯大甚至規定,高年級的學生參加遠征軍,軍旅生涯也算入學分。校長梅貽琦把1100多名弟子送上了戰場,其中,也包括他自己的兒子。
錢德拉·鮑斯1941年到達德國,1943年乘坐德國潛艇前往日本,並與日本合作建立「自由印度臨時政府」,極力鼓動日軍支持他建立武裝力量和攻擊印度本土。不過他手中的印度國民軍,不過是由新加坡投降的英印軍中戰俘改編,戰鬥力很弱,數量也不足,所以,主要作戰還是要由日軍完成。這一想法,與日軍中「豬突派」的領袖牟田口一拍即合。嘉悅博回憶,曾親眼見到牟田口中將在1943年6月會見緬甸方面軍司令河邊正三時,曾為了說服河邊支持進攻印度而痛哭流涕。
到達緬甸的還有一支奇怪的部隊,那就是印度獨立中的傳奇人物錢德拉·鮑斯指揮的「印度國民軍」。日軍增兵緬甸,和他有直接的關係。按照日軍第15軍司令官牟田口廉也中將的建議,駐緬日軍將與錢德拉·鮑斯合作,在1944年春季發動對印度的攻擊。
不過,美國總統羅斯福的強硬立場讓他們不得不後退。因為,此時衰落的英國也是要吃美國飯的。
所謂「烏號作戰計劃」,是日軍進攻緬甸的作戰方案。日軍計劃以第15、第31、第33三個師團外加航空師團主力從阿拉干山以北攻入印度,奪取英國第4軍團控制的英帕爾,作為錢德拉·鮑斯在印度境內的落腳點,並以此為根據地繼續控制周圍地區,將戰火引入印度境內;計劃將第53師團作為預備隊,放置在後方的曼德勒;對於中國軍隊在緬北的進攻,日軍將為第18師團提供足夠的補充兵力,以其為主力在胡康河谷一線實施防禦作戰,阻擊遠征軍從印度的進攻;以第56師團防衛滇西,阻止重慶方面的反攻。這兩個師團,必須保證英帕爾作戰的右側面安全。與此同時,第54、55師團控制于阿吉普方面,保衛英帕爾作戰左側面的安全。
12月14日,第114團部隊抵達前線,第112團的危機得到緩解。
因此,到史迪威發動全面反攻的時候,在印度的遠征軍已經增加到三個師,即孫立人的新38師、廖耀湘的新22師,以及胡素的新30師。史迪威其實早就制定過全面反攻的計劃,不過現在緬北的大雨和正在修築的道路,不允許他如計劃那樣迅速將三個師兵力全部投入前線,他只能先將新6138師投入戰鬥,然後是新22師,最後是新30師。

1943年11月底,第114團開赴前線增援新平洋守軍。
要知道抗戰中守城時間最長的衡陽保衛戰,也不過打了47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