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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者序 湖光山色清麗的水墨畫

譯者序 湖光山色清麗的水墨畫

作者在格拉斯米爾的居處「鴿廬」與格拉斯米爾湖近在咫尺,隔著一條大路則是《日記》中常提到的費歇爾一家的農舍;老的費歇爾的女兒瑪麗,愛稱莫莉,是華家忠實的女僕。從「鴿廬」向南行是《日記》中提到的安布爾賽德,設有郵局,多蘿西常去取郵件;在格拉斯米爾與安布爾賽德之間則是約翰·辛普遜一家所在的納布。另一個辛普遜家庭,約瑟夫·辛普遜牧師及其子女,則住在格拉斯米爾以北的維思博恩。《日記》中常提到作者跟他們的友誼和交往。從維思博恩再往東北則是柯爾律治居住的凱斯威克,跟柯爾律治的密切關係是《日記》主要的內容之一。
多蘿西·華茲華斯的日記和遊記為英國散文在表現自然美的領域拓展了一個豁然開朗的新境界,使英國文學的浪漫主義運動成為不可逆轉的文學主流,她的貢獻同威廉·華茲華斯在詩歌方面的成就交相輝映,相得益彰。作為女作家,她細膩的觀察與感情在散文中更是獨樹一幟,前無古人,有時雖未免瑣碎,可以說是微疵,也可以理解。它們是以湖光山色為主的一幅幅清麗的水墨畫,她的成就在世界文學中也是不多見的。如果我們讀一讀她的作品,使我們在這個喧囂的世界耳根感到一些清靜和爽逸,心靈在這個物慾橫流的時代得到一點凈化與升華,那就是可貴的收穫。
這是我們曾經有過的:清風朗月,一卷在手,心與書從容相對熔融一體,今夕何夕,寵辱皆忘;或是夜深人靜,書在枕旁,情感隨書中人物的命運起伏,喜怒笑哭,無法自已。這樣的閱讀會使世界在眼前開闊起來,未來有了無限的可能性,使你更加熱愛生活;這樣的閱讀會在心田種下愛與善的種子,使你懂得如何與他人與自然和諧相處,在紛繁喧囂的世界中站立起來;這樣的閱讀能使人找到自己,無論身處順境還是逆境,抑或面對種種誘惑,也不忘記自己是誰。這樣的閱讀是快樂的,「好讀書,不求甚解。每有會意,便欣然忘食」。我們在引用陶淵明這段自述時,常常忘記了前面還有「閑靜少言,不慕名利」read.99csw.com八個字。閱讀狀態和生活態度是緊密相關的。你想從生活中得到什麼,就會有怎樣的閱讀。我們不是生活在夢幻中,誰也不可能完全離開基本的生存需求去讀書,那些能夠把謀生的職業與個人興趣合而為一的人,是上天賜福的幸運兒,然而,不要僅僅為了生存去讀書吧。即使是從功利的角度出發,目標單一具體的閱讀,就像到超市去買預想的商品,進去就拿,拿到就走,快則快矣,少了許多趣味,所得也就有限。有一種教育叫熏陶,有一種成長叫積淀,有一種閱讀叫品味。世界如此廣闊,生活如此豐富,值得我們細細翻閱,一個勁兒地快馬加鞭日夜兼程,豈不是辜負了身邊的無限風光。總要有流連忘返含英咀華的興緻,總要有下馬看花閑庭信步的自信,有快就要有慢,快是為了慢,慢慢走,慢慢看,慢慢讀,可以從生活中文字中發現更多意想不到的意味和樂趣,既享受了生活,又有助於成長。慢也是為了快,速度可以置換成質量,質量就是機遇。君不見森林中的樹木,生長緩慢的更結實,更有機會成為棟樑之材。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心靈的成長需要耐心。
在英國文學史上散文的發展,相對來說,較詩歌、戲劇、小說滯后。如果英國的散文以16世紀培根的哲理隨筆在文學史上初露異彩,從而構成第一個裡程碑;那麼18世紀艾迪生與斯蒂爾的世態人情的幽默諷刺小品使散文的題材風格一變,成為第二個裡程碑;至19世紀初多蘿西·華茲華斯的自然風景散文風格又一變,開浪漫主義散文的先河;隨後至19世紀中葉,蘭姆的幽默抒情小品,赫茲利特的雜文,德·昆西的抒情散文分別自成一家;此後大師迭出,加萊爾·安諾德、羅斯金等向社會與文化批評方面發展,最後史蒂文森以遊記為高峰,結束散文的浪漫主義運動階段,是為第三個裡程碑;至此,散文取得與詩歌、戲劇、小說同等的地位。
倪慶餼
閱讀原本是一個人自九-九-藏-書己的事,與看電影或是欣賞音樂相比,當然自由許多,也自在許多。閱讀速度完全可以因人而異,自己選擇,並不存在快與慢的問題。才能超常者盡可一目十行,自認愚鈍者也不妨十目一行,反正書在自己手中,不會影響他人。然而,今日社會宛如一個大賽場,孩子一出生就被安在了跑道上,孰快孰慢,決定著一生的命運,由不得你自己選擇。讀書一旦納入人生競賽的項目,閱讀速度問題就凸顯出來了。望子成龍的家長們,期盼甚至逼迫孩子早讀、快讀、多讀,學校和社會也在推波助瀾,渲染著強化著競賽的緊張氣氛。這是只有一個目標的競賽,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無怪乎孩子們要掐著秒錶閱讀,看一分鐘到底能讀多少單詞。有需求就有市場。走進書店,那些鋪天蓋地的輔導讀物、勵志讀物、理財讀物,無不在爭著教人如何速成,如何快捷地取得成功。物質主義時代,讀書從一開始就直接地和物質利益掛起鉤,越來越成為一種功利化行為。閱讀只是知識的填充,只是應付各種人生考試的手段。我們淡漠了甚至忘記了還有另一種閱讀,對於今天的我們也許是更為重要的閱讀——訴諸心靈的愜意的閱讀。
《格拉斯米爾日記》的內容可分為三個層次:風景;人物;寫作和瑣事。作者具有雙重身份,她既是一個家庭主婦,為詩人抄寫原稿和處理瑣碎的家務,又是一個出色的作家,在做家務之餘讀書寫作。她日常的天地就是出入于住宅和湖區的大自然之間,她的遊蹤遍及所在咫尺的格拉斯米爾湖、往東南去離家不遠的里代爾湖、安布爾賽德以南的溫德米爾湖和康尼斯頓湖;往北所至則有維思博恩湖和往北偏西的凱斯威克、凱斯威克近旁的德溫特湖,東北方則有烏爾斯特湖等,以及和湖不可分的青山。這裏美麗的湖光山色、晨曦、夕照、浮雲、飛鳥、霞光、虹影、花潮、月夜、山嵐、雪景,四季的遞嬗,物候的變化,無不在她的筆下表現出來。
正是基於以上考量,我們編輯了這一套「慢讀譯叢」,嘗試著給期待慢讀的讀者提供read.99csw.com一種選擇。相信流連其中的人不會失望。
英國浪漫主義文學的先驅和奠基者,在詩歌方面是威廉·華茲華斯(1770-1850)和塞繆爾·柯爾律治(1772-1834),在散文上篳路藍縷,則華茲華斯的妹妹多蘿西(1771-1855)功不可沒。英國1819世紀的女作家中,和簡·奧斯丁、勃朗特姊妹、喬治·愛略特相比,由於我國缺乏介紹,她的光華不如她們耀眼,但她同樣是一顆永放光芒的恆星,則是沒有疑義的。
在人類歷史上,對於關乎心靈的事,從來都是有耐心的。法國的巴黎聖母院,從1163年開始修建至1345年建成,歷時180 多年;義大利的米蘭大教堂,從1386年至1897年,建造了整整五個世紀,而教堂的最後一座銅門直至1965年才被裝好;創紀錄的是德國科隆大教堂,從1322年至1880年,完全建成竟然耗時632年。如果說,最早的倡議者還存有些許功名之心,經過六百多年的歲月淘洗,留下的大約只是虔誠的信仰。在中國,這樣安放心靈的建築也能拉出長長的一串名單:新疆克孜爾千佛洞,從東漢至唐,共開鑿六百多年;敦煌莫高窟,從前秦建元二年(366)開鑿第一個洞窟,一直延續到元代,前後歷時千年;洛陽龍門石窟,從北魏太和年間(477-499)到北宋,開鑿四百多年;天水麥積山石窟,始鑿於後秦,歷經北魏、北周、隋、唐、五代、宋、元、明、清,各朝陸續營造,前後長達1400多年……同樣具有耐心的,還有以文字建造心靈殿堂的作家、學者。「不應該把知識貼在心靈表面,應該注入心靈裏面;不應該拿它來噴洒,應該拿它來浸染。要是學習不能改變心靈,使之趨向完美,最好還是就此作罷。」「一個人不學善良做人的知識,其他一切知識對他都是有害的。」以上的話出自法國作家蒙田(1533-1592)。蒙田在他的後半生把自己作為思想的對象物,通過對自己的觀察和問訊探究與之相聯繫的外部世界,花費整整三十年九九藏書時間,完成傳世之作《隨筆集》,其影響一直延續至今;另一位法國作家拉布呂耶爾(1645-1696),一生在寫只有十萬字的《品格論》,1688年首版后,每一年都在重版,每版都有新條目增加,他不撒謊,一個字有一個字的分量,直指世道人心,被尊為歷史的見證 ;晚年的列夫·托爾斯泰,已經著作等身,還在苦苦追索人生的意義,一部拷問靈魂的小說《復活》整整寫了十年;我們的曹雪芹,窮其一生只留下未完成的《紅樓夢》,一代又一代讀者受惠於他的心靈澤被,對他這個人卻知之甚少,甚至不能確知他的生卒年月。
這些就是人類心靈史上的頓號。我們可以說時代不同了,如今是消費物質時代、信息泛濫時代,變化是如此之快,信息是如此之多,競爭又是如此激烈,稍有怠慢,就會落伍,就會和財富和機會失之交臂,哪裡有時間有耐心去關注心靈?然而,物質越是豐富,技術越是先進,越需要強大的精神力量去制衡去掌控,否則世界會失衡,帶來災難性的後果。對於個人來說,善良,真誠,理想,友愛,審美,這些關乎心靈的事,永遠不會過時,永遠值得投入耐心。千里之行,始於足下,讓我們就從讀好一本書開始。不必刻意追求速度的快慢,你只要少一些攀比追風的功利之心,多一些平常心,保持自然放鬆的心態,正像美好的風景讓人放慢腳步,動聽的音樂會令人駐足,遇到好書自然會使閱讀放慢速度,細細欣賞,讀完之後還會留下長長的記憶和回味。書和人的關係與人和人的關係有相通之處,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書人之間也講究因緣聚會同氣相求。敬重書的品質,養成慢讀的習慣,好書自然會向你聚攏而來,這將使你一生受用無窮。
《日記》並非為發表而寫,作者所用的語言基本上是樸實無華的,完全符合華茲華斯在《抒情歌謠集序》中宣稱的原則:用人們實際使用的語言寫日常生活中發生的事情和情景。如果說詩歌還要加以想象的色彩,那麼散文則有必要如實地用最少的筆墨涵蓋豐富的內容。這樣,《日記》九-九-藏-書但是研究華茲華斯詩歌創作必讀的背景材料,同時因為她不準備出版,隨手寫來,沒有作什麼雕飾,形成自己淡雅天然、自成一家的風格,可說它本身也是獨立的創作。
多蘿西一生寫過九部日記或日記體裁的遊記,它們是:1《阿爾福克斯頓日記》(1798);2《漢堡和從漢堡至哥斯拉爾旅行日記》(1798);3《格拉斯米爾日記》(1803);4《蘇格蘭旅遊回憶》(1803);5《烏爾斯特湖岸遠足記》(1805);6《斯考斐爾山遠足記》(1818);7《大陸旅遊日記》(1820);8《第二次蘇格蘭旅遊日記》(1822);9《曼島旅遊日記》(1828)。其中《格拉斯米爾日記》和《蘇格蘭旅遊回憶》是具有代表性的兩部。
然而格拉斯米爾並不是世外桃源,依然存在貧困和不公,周圍和即使湖區本身都有許多勞苦人民以至殘疾人在為生活掙扎,作者以同情和人道的筆觸描寫他們,這裏面有小商販、手工業者、流浪漢、水手、乞丐,還包括兒童,與寧靜美麗的湖光山色形成不和諧的反差,表露出作者並沒有無視社會的不公,正是這種人道主義精神給作品增加了可貴的性質。這些人物肖像和他們的故事與自然景物同樣成為華詩重要的素材。
2011年7月10日于津門
格拉斯米爾在英國舊昆布蘭郡(現稱昆布利亞),詩人華茲華斯的定居地,以格拉斯米爾湖著名,周圍是風景美麗的湖區。詩人先住在鴿廬(1799-1813),后遷往裡代爾芒特(1813)。在英國北部昆布蘭現稱昆布利亞。湖區,它並非華氏兄妹的故鄉,他們生於昆布蘭的柯克茅斯,1799年才定居格拉斯米爾。《日記》起始於1800年5月14日,只記到1803年1月16日,也就是華茲華斯和瑪麗·赫金遜結婚之後不久。同年8月,華氏兄妹與柯爾律治結伴去蘇格蘭旅遊,遂再沒有記下去。後來他們遷居到離格拉斯米爾不遠的里代爾芒特(1813),定居於此以至詩人逝世。